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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横刀飞渡长河荡,夺云拂乱定乾坤(下)

    蓝少宝拾步走近,双手搭上她的肩头,轻唤道:“娘子,何以这般见外呢?”

    单紫英听得这声,顿时泪流双颊,心驰荡漾,这才敢与蓝少宝相视。

    见她不再回避,蓝少宝遂从后搂住单紫英,单紫英浑身立刻一阵颤抖,做梦也未料他突来此招,正要迎身相看一眼,忽见蓝少宝两指急探而出,以雷霆之势点过她身前两处穴道。

    单紫英立时动弹不得,倒在蓝少宝怀中,口也不能言。

    她目光僵硬地盯着蓝少宝,蓝少宝面现愧疚,凝重道:“对不起!只是需要麻烦你,但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随后,蓝少宝将地牢内的坛主家眷尽数放出,蓝府于他而言,地牢密道,俱都轻车熟路,朱友贞撤走了大半兵众,将他们分布在镇外的各处隘口,故地牢里的兵卒不足为惧,且蓝少宝投入朱友贞麾下,狱卒见之,多半另眼相待。

    蓝少宝又从单紫英那里取出一面令牌,纵有疑虑的狱卒,见令牌也不得不让他踏入密牢。

    蓝少宝径入后,却忽将牢门反锁,里面少许看守士兵,也不过三五个,哪是他敌手?

    这短短时辰,蓝少宝便偕同一帮老弱从密道的另一端逃脱,蓝府地牢多的是机关暗道,最为隐秘的出口,却始终不为人所觉,那出口一旦由外间关闭,便再难打开,因为仅做逃生之用,并无入口机关。

    这一夜,蓝少宝持剑大杀四方,率众一路杀回石桥镇,逃生者有:原四方镇幸存百姓及武士,受柳枫之命投身敌营的死士,及望风投降的零散朱兵,更有苏世忠神医。

    蓝少宝几番命悬一线,皆赖苏世忠搭救,心中感激,那次琵琶骨被穿后,万念俱灰,仍赖苏神医出手相救,捡回一条性命。

    把脉过后,苏神医准备离去,蓝少宝忽的下床朝苏神医跪下,拱手道:“神医救我性命,少宝没齿不忘,欠神医一命,今生愿效犬马之劳,报答神医大恩。”

    苏神医神情淡然,摆摆手道:“孩子,你也着实可怜,救人乃我行医本分,答谢便不必了。”

    蓝少宝一念于此,总感不安,转问道:“神医,可有未了的心愿?”

    苏神医呆了片刻,思及爱子苏乔,黯然长叹,奈何难以宣之于口。

    蓝少宝遂俯伏跪地,朝苏神医叩拜,故而脱逃时也一并带上了苏神医。

    众人遭朱室欺压已久,心愤难平,凡不愿投降的朱兵,概被剁为肉泥,死状凄惨。

    见得单紫英,众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位年长的老婆子提刀便要将单紫英劈为两半,纵使那些不忍见血的,也一致同意处死单紫英,只说手段不要过分,直接给个死罚就好。

    试想他们家人或多或少被朱友贞杀死,有的活埋,有些更战死在外,焉能不怒?

    眼见那刀尖就要落在单紫英面额,蓝少宝一步蹿出,横身挡住,道:“她虽有错,但今夜若非她有意放行,少宝也绝无可能救出各位,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皆乃朱友贞存心不良,少宝希望大家平心静气,找我们真正的仇人清算,可好?”

    一句将众人震住,虽然怀忍不甘,却纷纷放下兵器,那位凶悍的老婆子不忘恨恨地道:“好,我们给阁主面子,不杀这个贱人!”

    单紫英不说话,任由众人瞪视。

    蓝少宝见诸人对自己甚为敬重,随即高声道:“少宝在此立誓,以往眼拙糊涂,害大家沦落如斯境地,这件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众人相继落泪,那老婆子叹道:“阁主,你为我们所受的苦痛,我们都看在眼里,难为你了,哎!”拍了拍蓝少宝,转身去了。

    且说四方镇混乱,顷刻便已四野传遍,那边柳世龙本在淮河地道内等候蓝少宝,久等不见人影,焦急万分,忽有人来报,简文领着十馀骑朝镇头奔来,柳世龙性子素烈,便决定迎击简文。

    时钟钰顾念柳枫所嘱,然迟迟无蓝少宝音讯,眼瞅暮色深沉,也不禁失去耐性,况简文乃由关河家族叛出,正为时钟钰所痛恨,来濠州之前,父亲也曾交待为清居苑,誓拿简家父子,这些时日,她俱都顾及五炁真君,少有空暇完成父亲之命,见此机会,便更急于出手。

    不料二人方冲出地道,另一端传来闹哄的喊杀之声,柳世龙定睛一看,见是蓝少宝,喜不自胜。

    几人聚首,简略道明意图,开始分头行事,由蓝少宝挟着单紫英赶往涡河入见朱友贞,众人俱觉那般凶险之地,他不该继续冒险,可蓝少宝却道朱友贞身边仍有十数坛主需要相救,目今除去自己,无人可担此重任,遂毅然而去。

    时钟钰则追击简文,简文志在救父,无意搦战,待找着简御,却见简御仍在与唐兵拼杀,简文横枪跃马,奋疾冲驰,连挑数人,为简御打开一条血路。

    时钟钰偶然经过一处断垣残屋,忽听里间传来简文的大骂:“我一定要杀了柳枫,他陷害我!爹,朱友贞分明不信你我,此次攻城,不教我们父子上阵对敌,却将你我遣去后方做些狗屁叨叨的事,这次只让我带回十三个人,爹,你还看不清么,他已料到这里有变,放弃了这里,让我赶回来,是要我送死,你我仅有不足百人,如何御敌?”

    简御长叹道:“当初谁让你夸下海口,说要擒拿柳枫?如果你不夸下海口,别人怎会找到你的把柄!”

    雨夜与柳枫那场大战,是简文一生的痛楚,本欲立功,孰料被柳枫摆了一道,一招反间计令他再无出头之日。

    简文不服道:“那也是主公说过,谁第一个擒住柳枫,谁就是黑云十八骑的第一勇士!”

    简御愁容满面,深喟道:“孩儿啊,爹教你遇人遇事多长个心眼,你……哎!”

    简文猛然转过头来,有所意识道:“爹,我明白了,我们都被朱友贞玩弄于鼓掌了!”

    简御怒叱道:“现在谈这些又有何用,谁让你急功近利?若不急功近利,就不会有如此下场,这个世上,要想得到一样东西,总要付出代价!”

    简文听不下去,举步便往外走,简御喝道:“哪里去?”

    简文不忿道:“我要杀了柳枫,都是他陷害我。”

    简御捻须,哀声道:“兵不厌诈,我要是柳枫,也会用反间计……”

    简文叫怒道:“爹……”

    简御忙缓下语声道:“只怪爹错入了狼窝,老贼实在太多疑了!”猛又想起什么,朝简文道:“孩儿,事不宜迟,咱们父子一起离开这儿!传信给你那个兄弟凌儿,速来接应吧!”

    简文闻‘凌儿’之名,立即眉开眼笑,凑近简御,低声道:“爹,放心吧,孩儿早已放出‘鸿雁’了!”

    时钟钰在外闻之,心陡然一沉,暗道:“简家父子竟以鸿雁传信,怪道我爹常言简御喜爱养鸟,原来另有乾坤!”正思间,猛听咚的一声,似有地震山摇之感。

    时钟钰大呼不妙,挺身跃入残屋,目光及处,一片废墟,尘屑滚滚,却哪里还有简御父子的身影?只留下一堵墙上破开一个大洞。

    时钟钰梅花枪在上一挑,将那洞刺得更大,身形连蹿,蹿至洞口,略微一闪,也不见了。

    柳世龙正领兵瓦解贼军势力,也不曾注意身周有何变化,那些贼众与百姓混杂而处,过于分散,强敌来犯,一时汇聚不齐,四散而逃。

    俄而闻得打杀震天,惊起酒坊内的赵铭希与衣鸿影等人,几人好一番商量,俱都认为目下是脱离此地的最佳时机。

    赵铭希征询谭峭意见,谭峭也无异议,心道:也该是时候去见天一老人了。转头看了看赵铭希,却又生出不忍之心,不住地摇头叹息。

    衣鸿影却发现赵铭希暗中瞪着谭峭,目露狠杀之色,令她不寒而栗,直觉并非好事。正凝神思索,忽见赵铭希朝谭峭抱揖,道:“真人救了铭希,铭希不敢忘怀,自然会依诺而行,此前答应不教真人于天一老人面前为难,铭希这便与真人一道前去,不过……铭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真人成全!”

    谭峭张目看他,赵铭希态度恭谨,和善已极,却无来由令他起了几分狐疑,但他毕竟年老持重,见多识广,也不动声色道:“就随你这个娃娃走一趟涡河吧!”

    赵铭希大讶,不解道:“真人如何得知铭希是欲杀那朱老贼?”

    谭峭诡秘的一笑,指着衣鸿影道:“这丫头告诉老道的!”神色淡然,曳步出离酒坊,赵铭希等人紧随在后。

    待到半途,正遇柳枫与人对阵,夜漆不明,士兵们燃起火把,故而看的几分,而赵铭希功力深厚,辨识力超越常人,能够窥清柳枫一举一动。

    他们几人隐身一处浓密的草丛间,荒山野壑,广袤人稀,那溪畔草茂,也由于前方千人激斗,吵吵嚷嚷,唐兵正鼓噪而进,柳枫纵然耳力惊人,也绝难察觉外间的细微响动。

    赵铭希只见柳枫端坐马上,手攀缰绳,英姿卓绝,目注敌营一盘散沙,长笑不断,云雾腾漫,染其衣冠,朱友贞却已不知退入何方了,一群残兵正做殊死抗争。

    他越看越气,想及天绍青为柳枫所受种种苦楚,恨不得将柳枫大卸八块,恨声道:“柳枫,青世妹死了,你竟笑得出来?”提起天绍青,不觉泪染双颊,每说一句,都痛在心里。

    衣鸿影听入耳内,免不得为柳枫辩驳道:“可怪不得李太尉,绍青妹妹之事,至今他一概不知,鸿影没有机会告诉他,就是绍青妹妹之死,也托人尽量瞒着,怕李太尉获知,影响濠州战事!”

    赵铭希不喜柳枫,看向衣鸿影,问道:“你觉得我和他相比,如何?”

    衣鸿影一愕,不愿说谎,实话实说道:“你们二人各有长处。”

    赵铭希本以为她与己一条阵线,哪料这番答词?内心认定衣鸿影偏帮柳枫,是以重重地冷哼一声,赌气似的转身,挟着不满离开。

    衣鸿影知他生气,急追叫道:“赵大哥!”

    这一声却引来柳枫朝后看了一眼。

    夜幕又降落一层,却说自当日柳枫修书一封托赵琦琦送入清居苑后,其内尽诉长安士族中有人叛变,教李征防范。

    沿途,赵琦琦一路倒也顺利,李征兄妹未作任何停留,即日便随同赵琦琦一道赶赴濠州,未料宿州城外,途径龙脊山时,李征陡生恶疾,难行寸步,一行人便于山麓中一间客栈落脚。

    不知不觉,已过数日,李征病情仍不见好转,这一日黄昏,碧霄仙子李朝听闻濠州大战,简文父子相助朱友贞于涡口,心神不宁,想起李双白的死,原本便难以安枕,又怎能忍得叛徒助纣为虐?于是趁众人不备,重回故地,来到朝天楼。

    不期一个熟悉的白影从身后飘过,李朝就那样急寻急追,那白影却闪的极快,眨眼不见。

    思及过往种种,李朝难过之情无以复加,难道生生世世,子君就这样躲着自己么?

    子君在世时,十数年如一日,荡涤贪欲,怀忍一口气,于炼狱中讨富贵,养之以天恩,更脚踩一口刃,为家仇而驰骤,那本身的所爱所需,却尽皆弃之,情愿背上不仁不义,负上冷酷无情,独吞悲苦,挣扎于江湖,就为报答父母恩情,为家族荣辱而碎骨,残掉了身躯,赔上了性命。即使不敌恶贼,也要尊诺,去九泉之下做一个交待。

    李朝从来不曾这般后悔,那一次的分别,当真令她悔恨终生,寤寐不宁,日日夜夜俱活在悔恨中,活在追逐中,追着那样一个信念,希望他在暝途等一回自己。

    华丽泓窈的人儿啊,停下你的脚步吧,她只消这一回的等待。

    可每一次都追不上,就如现在,又失去了他的踪迹。

    李朝倏忽敛步,暝曚中环睹,风袂飘颻,周身断烟残缕,似雾似瘴,四下空荡寂寂,衾影独对,唯有己身。

    她忍不住以衣抹泪,朝着远方嘶声痛呼:“不,不,不,子君!结果不会是这样子的!”她以为梦中相诉,二人早已熟络如一体,至少他会停下相候,不料今朝遽然出现,却又是自我思念,继续奔走着,追着寻着,不断地道:“莫非……不晓得小朝在等你!”

    夜无声,惟风灌耳,无尽的夜风中,她边奔边极目远望,呓语嘤嘤道:“是你,是你,刚才我没有看错,子君,你果然回来了,既然有心引我至此,因何不现身一见?”

    暝烟浅搁,声音荡去远方,在这片大地上苒苒飘浮,轻柔地舒卷着,亦散回李朝的心间。

    寻寻觅觅,到如今,却永远是一个人的追寻!

    刹那间,就想失声痛哭!还记得那句话么:“如果有机会,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一定——一定——”

    无数次的期待,最后,你俱都因为一身残躯而疏远我,自始至终,开口说一句喜欢,也艰难无比。

    我该说什么呢?不愿意强迫你,后来便问:“你会记住我么?”

    你那句坚定有力的回答:“会!”

    我闻之,犹如飞上九霄,终于也不枉我对你的一场思念!同时,也在心底默默地回应:“子君,我也会记你一辈子!”

    承诺的,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即使你已经无法闻听。

    数十个夜晚,我就这样期盼着,盼着时光倒退,盼着重返朝天楼,只为重睹与你分别的场景。

    ‘朝天’,多有趣的名字呀!我是李朝,你在天上!我抬首向天,你可以俯瞰我的身影么?抬手疾指,子君,你看,那高楼依旧,物什苍凉,人非人,物非物,入内,却见四堵一片萧然,破败不堪,断垣随处叠放,那还是你离开尘世的地方么?

    荒薰的壁面,上面那雾阁云窗已然看不真切了,我百感愁肠。

    雾沈云暝,你已飞天,寂夜泠泠,只馀下我这个旧人的哭泣。

    人家指我是:“一颗尘封的心,活在梦中的人!”我却毫不后悔,只因为你终于承认我,并且说会记住我,相信来世,你会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寻到我,那时候,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微笑。

    风亦冷亦急,榛榛草木,陌上纵横,云衫一起一落,摇曳在风中,卷起道道漪澜,李朝飞踏草丛,丛中瞬即荡过不深不浅的脚印。

    她又来到朝天楼,摸着李双白临死所倚的那株老树,泪花闪烁,喃喃低语道:“子君!”不知不觉躺在树下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猛然缓步走来,低首看了她一眼,蹲伏在旁,执起李朝的手,发出轻轻地一声叹息。

    李朝似醉似醒,半睁开眼帘,看见此人,悲痛道:“子君!是你么?”

    那人点点头。

    李朝半信半疑,歪着脑袋打量,惊觉此人真真切切为‘李双白’,不禁痴声道:“是梦吗?”

    ‘李双白’稳稳盯着她摇头,又将李朝拉近自己。

    李朝双手被制,竟垂下头,遗憾地道:“子君不是这样子的!”却无丝毫推拒。

    ‘李双白’一怔,抓紧她的双手,迫她正视自己,惊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抓着你?”从李朝话意中,已大致明白了所指。

    李朝嗔责道:“你老是不出现,我都要不记得你的样子了!”说的确是实话。

    ‘李双白’恍然大悟,不是怪自己唐突,那就对了,放宽心,显出一分伤感道:“你出自名门世家,会不会嫌弃我?”

    李朝连忙迎视他,笃定道:“如果我嫌弃你,就不会想你了!”

    两人目光相对,瞳孔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朝喜欢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满含期待地道:“子君,在梦里,我总是看不清你的样子,你能让我好好看看么?”

    ‘李双白’目现诧异,被她的话所惊,愕然道:“你经常见到我么?”

    李朝点首,如实道:“嗯,不过你走的太快了,我每次追啊追啊,追不上,你不等我。”呜咽低泣起来。

    ‘李双白’定睛望着她,突然说道:“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李朝依其言,两人又继续凝视对方,他见李朝又乖顺又听话,竟怪怪地问道:“看清楚了么?”

    李朝不答,仍然那般呆呆地盯着他,他内心略有动容,意有所指地道:“可看清楚是我?”拉紧李朝的手面视自己,并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既显得亲昵无比,分寸又恰到好处。

    李朝显然并无拒绝,这时,他才觉察出这个可怜的姑娘竟以为她仍身处梦中,难怪神智不清,碰见自己也不惊奇。

    他笑了笑,一笑倾人,将李朝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摩挲着,认真地对视李朝道:“我现在给你机会,如果你不看清楚,我下次就不让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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