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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回 少年英雄谁堪敌(四)

    那儒生名叫吴剑杰,同步江尘数十年皆痴迷棋道,前面那局棋即二人对弈而成,虽然步江尘枯坐棋局,暗想筹对之策,而吴剑杰其实亦暗暗想白棋应对之着。此时见步江尘脸含笑意,略一沉吟,便即醒悟,两人相对大笑。反倒是岳中影,少年意气,未历世事,少受挫折,意气奋发,终难领悟,见二人开怀大笑,一脸茫然,不知何故。

    步江尘继续道:“说来此事,还要靠这位小兄弟,嘿嘿,董兄弟说他武功剑法极高,当初我听了,还有些暗暗不服,没想到,果真是难得的少年英雄,哈哈哈,步某人难得服人,这次可算是服了。”

    岳中影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暗暗纳闷:“董大哥并未见过我武功剑法,怎得在众人面前夸我。”想了片刻,不得要领,想来是因为董云楚之故,故而爱屋及屋,不由得脸上一热,心中暗喜。其实董云楚何尝知他武功了得,不过是见了段思平来信,信中对岳中影人品武功极是赞赏不已,段思平平素眼界甚高,此时竟对一个少年如此推崇,董伽罗心中便也有些半信半疑。后又听段思英述说岳中影仗义救了自己妹妹,更见妹妹已然倾心此人,对他的人品便甚是放心,却又不知他武功到底如何。董伽罗心智谋略甚深,向来是段思平的军师,暗想自己必然不可亲试其武艺,哪何防假手他人。因此,他待岳中影解毒之时,便来见众人,随口闲谈时,提及岳中影,将他的武功添油加醋,夸得世间少有。这些人或因避仇,或因避世,或受段思平之恩,或慕段思平之义,故为段思平笼络,隐居在此,作为日后起事之根本,尽皆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习武之人,往往自负,见董伽罗如此推崇岳中影,心中便有不服之意,不约而同想与岳中影比试一番,却不料由此而中了董伽罗之计而不自知。

    岳中影见步江尘大赞自己,便忙要逊谢,却听那廊下一人道:“步老兄,你下棋的本事桑老儿倒还佩服,不过这看人的本事吗,我可真还有些怀疑。”步江尘哈哈笑道:“桑老儿,我就知道,第一个不服气的肯定是你,怎么,要是不服的话,下来比比就是,何必浪费口舌?”那人道:“正要试试。()”说着,跃进院来。

    岳中影见那人合中身材,精气外露。手中握了一把剑,剑身甚长,较寻常剑足足长出尺许。一身夷人打扮,双目圆睁,对着岳中影不住的打量,满是怀疑之色。岳中影拱手见礼,道:“晚辈岳中影拜见前辈。”

    步江尘拍着岳中影肩膀,笑道:“小兄弟不必多礼了,这位是滇西哀牢山巨灵洞主桑真桑老儿,桑老儿是和夷人,最烦咱们汉人的礼节。不过,桑老儿哀牢山三十六式乱披风剑法,快如骤雨,剑势凌厉,号称天南第一快剑,小兄弟你可要小心了。”说着走开,坐到了吴剑杰之侧。

    岳中影知他好意提醒,心中好生感激,只是不便相谢。当即向桑真道:“桑前辈,请。”心想他是江湖前辈,自重身份,必然不会先行出手,当下捏个剑诀,便欲出剑。

    谁知这桑真是湘西夷人,素来以力服人,全然不知谦退逊让之道,他听岳中影口中言请,便毫不客气,挥剑便刺,那还管什么打架比武的种种规矩身份。岳中影一剑尚未攻出,桑真剑势闪闪,已经刺到岳中影面门,那剑势之快,势不可挡。岳中影急忙举剑一封,急向后飘开尺许,心中暗道:“好快的剑,果然不负快剑之名。”

    桑真一剑刺出,诸数后招便顺势倾泄而出。岳中影只觉眼前剑影重重,实不知如何抵挡,更惶论反击,只把一柄长剑使开,只在周身咫尺之间,急速飞舞,将桑真攻势挡在身外。他第一招便失却先机,一时间便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桑真这三十六式剑法,式式唯求更快更狠,不求招式变化之妙。唯其凌厉快捷,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比一剑,剑招连绵不绝,招式之间绝无停滞粘连之出。且一旦出剑,不到伤敌,绝不收势,片刻之间,便已经刺出了十余剑。

    岳中影虽然被桑真压在下风,只能奋力自保,长剑在周身环绕。桑真剑势虽快,出招收招,总在数尺距离,岳中影剑取守势,每一剑出,剑势吞吐变化却总在尺许之内,这一远一近,虽相较无及,在高手对绝中,却大有奇效。岳中影虽被动挨打,但全取守势,以求自保却无大碍,桑真剑法虽强,一时间想要伤他,却也非易事。只见桑真剑法逐渐展开,叮叮叮兵刃相击之声愈来愈快,渐渐竟然成一线。

    围观众人皆是武林中甚有名望之辈,受段思平之邀,隐居在此,平常无事,不免相互切磋,对桑真剑法之快,深有感受。大家虽不愿自认技不如人,但自觉要挡住桑真这一波又一波的快剑冲击,的确并非易事。因而,大家见岳中影虽处下风,剑法抑而不乱,进退趋让,从容不迫,不由得都点点头,暗想:“董老弟说这小子武功卓绝,剑法已臻一流,倒也并非全然是夸大之辞。”

    片刻之间,桑真这三十六式快剑行将使尽,虽处上风,却始终不能伤岳中影半分,又桑真不由得心中暗有急燥之意,口中呜呜乱骂,长剑越使越快。他口中所骂,尽是蛮语,岳中影是全然不懂,倒也不受其影响,但桑真越骂越响,虽对其剑法优劣无甚裨益,却大长气势,只见喝骂连连,剑光霍霍,越打越是激烈。

    桑真剑法越来越快,然而岳中影却渐渐觉得桑真剑法虽强,倒也并非全然无懈可击。剑招过于求快求狠,便少了招式上变化的灵动。一般高手,在他快剑急攻之下,自然难以抵挡,大多数招或数十招,便即落败,极少有人能够使到百招之外,他剑法中在破绽便难以被人发现。此时岳中影同他拆了已经近百招,渐觉得这快剑虽然厉害,但招式太过单一,得其快而失其变,每一剑刺出,总在他双目、咽喉、前胸等要害处闪动,但求一击致命,极少有精妙的变化,便如那夜山洪倾泄,虽水流湍极,前后浪相继而至,然遇上那巨石,终究顺势而空,费而无功。岳中影此时对他剑法变化了然于胸,即使闭目使剑,只须凭借剑风所向,便可知桑真剑刺之处,只要守住这几处要害,随手出剑,便可轻易将桑真攻势化解。

    刹那间,岳中影心思数转,早已经想出取胜之法。蓦觉桑真剑刺已腹,心中己知他下一剑必是因势利导,剑撩自己前胸。当下长剑一震,当胸平平刺出。果见桑真长剑上挑,划向他胸口。岳中影剑身一转一沉,便已经贴上敌剑,当下就势一绕,这一绕之劲,极是威猛,便迫着桑真长剑承随着他剑势翻转。

    桑真心中大惊,急欲抽剑,但岳中影这一剑深思熟虑,正是破解桑真快剑的绝妙法门,岂能轻易让他长剑脱身。转瞬间,桑真长剑已经随着岳中影之剑转了十几圈,桑真心知如若再不弃剑,只须岳中影再转得数圈,自已长剑必将折断,那时岳中影跟进一击,自己不死亦是重伤。想到这里,桑真心念一灰,便欲弃剑认输。

    却不料便在此时,岳中影长剑一震,竟将桑真长剑震开。紧接着,岳中影剑势左右劈出,守住自已门户,身子一飘,退后丈余,收剑而立。

    桑真蓦然间一呆,不知道是该上前再打,还是该弃剑认输,只听岳中影拱手道:“桑前辈剑法高明,再打下去,只怕晚辈难以招架,不如就此罢手如何。”那桑真万料不到岳中影明明即将取胜,却又突然罢手,他虽是夷人,却也不由得心中感动,当即道:“小兄弟剑法不错,强过小老儿许多,以后若有机会,当再向小兄弟指教。”岳中影忙道:“晚辈年幼学浅,指教二字如何敢当。”桑真见岳中影武功即高,为人又甚谦逊,心中越发佩服。

    却听廊下一人道:“嘿嘿嘿,打不过人家,你便告起饶来,桑老儿,你也忒没甚志气。”桑真怒道:“耶律德明,你放什么狗屁,你若真英雄,便下来试试。”那耶律德明嘿嘿一笑,道:“试试便试试,难道在下怕了不成。”说着,便自那廊下跳了出来。岳中影细细打量那人,只见他身量甚高,满脸好勇之气,手中提了一根狠牙棒,端地是霸气十足。

    却听桑真冷笑道:“嘿嘿,耶律小子,你逞什么威风,果真那么英雄,怎不滚回你的契丹国做你的王爷去。”耶律德明本是契丹皇族,因牵连谋反大罪,南逃中原,又被契丹武士追杀,不得己才来南诏。他为人甚是粗鲁莽撞,又不谙人情世故,所以常常与同伴不和,这桑真亦是一般脾气,两人互相看不起对方,是以常常争斗,只不过两人皆是客居,又彼此忌惮对方了得,倒也不敢轻易破脸,只不过相互冷嘲热讽而己。

    桑真知道耶律德明弃国外逃,是他命门,是以一旦争吵,便刺他痛处,果然耶律德明一听此言,立时怒气勃发,满脸胀得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回嘴。岳中影见他虽是威猛汉子,却被桑真一语中伤,说不出话来,心中知道他故国难回之痛,不由得想起南思昭来,便暗暗生出同情性命怜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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