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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执意去,往事难回首

    “娘,为什么二哥他们都能出去,但是却不准我出去呢、沅儿也想去溪水轩玩,吃好吃的果子,看好看的花。请记住我们的网址)”一个圆圆脸的丫头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不满的蹶着嘴,冲在窗边读书的美妇嘀咕道。

    “因为沅儿还没有长大,叔叔伯伯怕沅儿被人欺负,所以不准沅儿出去玩。”美妇人望着眼前可爱的女儿,微微笑道。

    “那沅儿长大就可以出去了吗?那……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小姑娘皱着眉头,沉思状。

    “等到你能不靠娘,自己分辨得出好人坏人,自己保护自己的时候啊。”妇人抱起女儿,轻刮她小巧的鼻子。

    “那沅儿现在就要长大,娘教沅儿怎么分辨好人和坏人。”小女孩急不可待的摇着妇人的手。

    “长大啊……很难的,看起来大义为先的,未必就是好人,心狠手辣的,也未必就是坏人,这些事,你非得经历过,才能晓得的。”美妇人望着女儿困惑的眼,眼里有忧愁,一闪而过……

    。

    “沅儿,这些年,对你们母子,爷爷是亏欠了些。”白道三大义庄之首柒鹰山庄议事堂内,戚老爷子正襟危坐在首位,语气中竟似是含了乞求,对堂中间站立的女娃说道。“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柒鹰山庄的子孙,你肩上匡扶正义、惩奸除恶的责任,永远不能推卸。这次,爷爷需要你,整个武林需要你,爷爷相信,柒鹰山庄的子孙,不会让天下人失望。”大堂里加上柒鹰七先生、十二柒鹰棋长,约莫有五十几人旁列两侧,如死般寂静,只听得老爷子浑厚而悲怆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殿内。

    “爷爷。”厅内正中站着的被唤做沅儿的丫头轻喊,老爷子似是很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微微一滞,望着这个从出生后并未见过几次面的孙女,圆圆的脸,灵动的眼,长得倒是很讨喜。“沅儿只想在最后这几天静静的陪着娘,没有其他的心思,娘尸骨未寒,女儿披红做嫁,娘,不会开心的。”

    “陪你娘?。”戚老爷子变了颜色。“两年前,双城联姻飞露山庄,当晚,山庄一百八十三口,便遭血洗。陈庄主打的求和的好算盘,怎会料到竟是双城的灭门之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以为,你能端着双城夫人的架子好端端的陪着你娘?只怕是柒鹰上下,都要变成你娘的陪葬。我老爷子老命一条,不足挂齿,柒鹰山庄一百余口人命,不足挂齿,但柒鹰山庄一倒,整个武林正道再无领袖,双城必然趁此改天换日,从此武林再无正邪,黑白颠倒,生灵涂炭。沅儿,爷爷之前对你是冷淡了些,可是毕竟供你锦衣玉池,丝毫不曾亏待了你,你真的要眼睁睁看柒鹰山庄一世英名就此断送,变成武林的罪人吗?”

    “爷爷,沅儿知道错了,沅儿去。”小丫头猛的抬起眼来,打断老爷子的话,眼中是一片视死如归的淡然。

    “嗯,这才是我柒鹰山庄的好儿孙。”老爷子心中吁了一口气,“只需佯装嫁礼,待事情了结,爷爷必定还沅儿一个大义天下的清白名节,天下男儿若知沅儿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胆识,谁不仰慕,爷爷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归宿。”

    “沅儿明白。”不愿再呆在大堂里,沅儿转身迳自走了出去。

    大堂内一片沉默,这般无视庄主的行为,竟也无人阻拦,大家目视着沅儿的背影,眼中似是有着不忍。谁都听得出,戚老爷子最后那句话,只是故作轻松的安慰。

    毕竟,谁也无从知晓,一个不会武功的娇柔小姐,如何能够在龙双面前,全身而退。

    即便保住性命,一个曾为天下邪魔之首作嫁的女人,又有谁肯再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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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儿,你会不会怨我?”双城无双殿偏厅上,坐着一人。那人不过三十上下,一袭蓝玉衣衫,双目如星,黑眸中自有一股云淡风轻的飘渺淡泊,只是那一头白发如雪,让得此人多了几分诡异之色。

    此时,正是这人发问。

    “不会。”坐在白发人对面的人正是双城的城主,也是雄踞武林半壁江山,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此人随意慵懒的斜靠在九龙红木椅上,神态颇为漫不经心,眼眸中隐隐含着一抹笑意,皓月之颜,懵懵然竟似能摄人心智。然,在这和煦如风的深眸笑意下,却是万千咆哮的阴冷亡魂。那些无数葬送其手的江湖枭杰,并未看到那浅笑眸底,未有分毫暖意,唯有漫天冰冷和淡漠,潜伏其中。

    “毕竟是你一辈子的事,师傅为了自己的仇怨,却把你牵连进来了。”

    “其他的事,我不在意,随师傅高兴好了。”龙双笑笑,眼中分明的无谓,似是在谈论旁人的事一般。

    白发人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

    柒鹰山庄,月朗星稀。黑暗中,一抹小小的身影在树影婆娑间快速移动着,移到剪园一面墙边,一抹月光晃到了她的脸上,灵动的眼珠,讨喜的圆脸,正是沅儿。

    这剪园,是柒鹰山庄不被待见的几处地方之一,老爷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叫人封了门,小时候娘带沅儿出去,便是从无人问津的剪园翻墙而去。驾轻就熟的沅儿拨开墙根下的杂草,露出了高高低低的几块砖头。

    武林兴衰,岂是她一个小小姑娘能负担的起的,更何况,武林兴衰,又关她何事。疼她爱她的是娘亲,武林又算个什么东西,为何十六年的不闻不问,竟能厚着脸皮把如今的出生入死当作是理所应,*裸的利用,让她的胃非常不舒服。

    原来翻墙时,总有娘亲温暖的双手拉着她,总有娘亲温暖的怀抱,抱着有些微怕高的她,沅儿拥有的不多,唯有一个娘而已,她想不通,为何自己拥有的这么少,老天爷却还要执意带走。甩甩头,甩掉眼底泛上来的雾气,一脚翻了下去……

    “怎么……”脚下没有石头的存在感,竟是踩空了。

    龙双就见墙上突然掉下来一团黑影,伸手一揽,借着月光看去,见怀里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死死攥着一个小包袱,两个圆溜溜的眼好像是吓直了。

    他识得的,那是柒鹰山庄庄主的儿孙女,也是他师傅要他娶来的媳妇,戚沅。

    “谢谢。”沅儿七手八脚的挣开龙双的怀抱,脸上已是红了一片。

    龙双看着她,微微挑眉,柒鹰山庄所出女子皆清高重誉,大晚上翻墙,是极不合戚家的规矩的。“柒鹰山庄自成立至今以正道及礼乐服天下,男子崇武,女子崇德,所出女子无不擅礼从教,闭闺习乐,怎么出了一个这么不规矩的。”

    “我……我是从墙上出来的,不是从门出来的。所以不大么一样。”沅儿整理好衣襟,抖了抖包袱,双手抱拳,是了,她从小,就是与其他姐妹兄弟不同的。“谢谢这位这位大侠相救,使沅儿免受免受屁股坠地之痛。”说罢一揖到地。她是打算投身江湖,见见世面的,现做着着蹩脚的动作,开始后悔自己在娘讲江湖规矩的时候见周公的行为。抬眼望去,却是被龙双的妖孽之颜怔了怔。

    龙双哑然失笑,漂了一眼她的包袱,有些意外他的小新娘竟然还有些自己的主意。“不在家好好等着嫁人,这么黑的天,带着包袱出来玩,可是会碰到坏人的。”似是戏谑的语气,瞬间打破沅儿的怔忪,惊魂甫定的心骤然又提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你不也大晚上的从外面玩……我不说你,你也不说我,咱们两不相欠,英雄好汉,各走各路!沅儿在此别过”这陌生人对她出奇的了解,太不寻常,隐隐弥漫着的诡异气息,让沅儿心里越来越沉,当下不再多想,直直欲从他身边钻过去,龙双身形一晃,竟闪到了她面前。

    “砰”,来不及停住的沅儿,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铜墙铁壁般的人形墙,沅儿只有捂着鼻子哀嚎的份。

    “戚小姐,在我耐心还没用光之前,老老实实回去,老老实实嫁人,不要做自作聪明的事。”龙双拉开她捂着鼻子的手,强硬的抬起她的下巴,贴近她的脸,月光如银般一泻而下,惊惶的沅儿被迫对上龙双的目光,似是如仙如魅,一辈子也看不够的含笑眼眸,她却从那眼底,看到了如狼捕猎时一般的玩味和嗜血,当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窜了上来。

    “不要逼……逼我……”如秋风中的落叶不住颤抖的身子,和顺着脸颊滑落到龙双手上的眼泪,让这句话更像是失败的乞怜。

    “我生来喜欢逼人。”眼眸中笑意渐退,手上却是放轻了些力道。这不过是小小的警告,而她显然已经快要晕倒了,似是自己已经怎么惨绝人寰的对待了她一般,一瞬间龙双有一种杀鸡用牛刀,不,是杀蚂蚁用牛刀的罪恶感。素闻柒鹰山庄的子孙性格刚烈,女子虽教养自闺阁,却从小晓知大义,不畏不屈之烈性连男子也自叹不如,怎会出了一个这么怕死的。暗自思付间,见那快晕过去的小女子颤抖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暗香入鼻,片刻间,只见面前的小丫头一个利落的翩云翻,竟活脱脱远去十丈有余。

    “七染香……”一抹惊讶浮上龙双眼眸,那味道他识得,竟是毒窟三毒尊排名第二的七染香,当下脸色便是变了。亏得他碰巧得过毒窟的蕞草,否则,即便是武林至尊,现在怕是也已经魂飞天外了,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惶恐的扭曲了的脸,拼命挣扎着泪,原来不是因着害怕他,而是对要杀他的畏惧。那一句对不起,竟真真是因为她对于要了他的命这件事,感到太太太抱歉了。自己被害死之后,难不成还要爬起来冲她说一句没关系么?身形一展,龙双流星一般冲那道小小的身影扑了过去。他这小媳妇,当真应了面若暖玉,心如蛇蝎。

    只是……他又困惑了,几乎是眨眼间,他便闪到了那个小身影的前面,一把扣住她的双手,把她逼到了墙角,她小小的身子,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这世间绝顶轻功翩云翻,她只会起式。

    “你……我……”沅儿心里也吃了一惊,这七染香,娘说是天下至毒,一旦出手,必成亡魂,怎地现下看来,竟是全无作用。平生第一次,沅儿对娘的话有了疑惑。只是,她也是极怕杀人的,当下,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戚沅,我死了以后,会回来跟你说一句没关系的”。龙双慢慢地欺近她的脸,“柒家女孩子真的不简单,会杀人,会使毒,会轻功,你那老爷子所不齿的歪门邪道,你怎地个个都会,这世道是怎么了呢。”他又细细看了沅儿的容貌,确是戚威的孙女没错,或许如此苦心,宁肯背弃山庄的规矩,教导出来的异类,就是为了要他的命吧。不过,这武林之人,若知道万魔之首的龙双也诧异这世道的险恶,怕是要愤恨的找块豆腐撞死了。

    只是打他主意的人,若没有足够的资本,怕是要生不如死的。

    “你……”她感觉他的气息已经喷到了她的脸上,他的脸再近,就要碰到她的鼻尖了,娘说真正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看来她还是需要继续历练的,不然为嘛脸都红成熟透的大番茄了呢。“我回去我回去。”看着那越来越放大的眼睛,她的头使劲往后缩着,可惜后面那面墙,巍然不动,娘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虽说她还没搞明白,她这个亏是为什么吃的。

    万分悲凉,一股浓重的危险气息,从面前这陌生人身上弥漫而出。

    “戚沅,对不起。”邪邪的笑着,眼里却是寒光一片,龙双俯首,含住他面前这个,他的小媳妇,亦是他计划中一颗棋子的女人的樱唇。

    “什……”沅儿的话尾被直直吞了回去,放大在沅儿眼前的面孔,是极好看的,近在眼前的眼眸,沉沉的墨蓝,深如汪洋,荡漾着让女人不能自拔的魅惑,只是,从那眼底深处,沅儿看到的,是浓浓的寒冷和……淡漠。

    挣扎,无止境的挣扎;痛,无止境的痛;哀求,无止境的哀求,衣衫渐退,凝脂横陈,错愕变成了深重的恐惧,为什么,娘信誓旦旦说的见神晕神、见鬼迷鬼的清风吟在他身上,似是无效一般;为什么娘说从小浸泡抹情香的她,绝无一人可以侵犯却还有命在身。她眼中、娘眼中足以自保自负于江湖的种种,眼下看来,毫无用处。她刚踏入江湖没到半步,面对眼前这煞星,最终,也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女儿家无力的挣扎和乞怜。

    树影婆娑、月光浅淡,从她身上逐一飘散的毒香猛药让龙双眼中愈加冰寒,即使龙双少主夫人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作用仅仅是用来掠夺和牺牲,但她的逃避和背离,仍是让他不悦。更愚蠢的是,若她无害而懦弱,他或许会考虑利用完之后,给她一个清静,但在这当口,她却急着杀他,让自己彻底变成他的敌人。其实那些毒药,足以使一个绝顶高手死上几回,但可惜,可惜是他。

    眼中的嘲讽更浓,力道刻意的加重,软玉温香的春香妖娆,他却似旁边人一般,欣赏着他的小娘子的挣扎和恐惧。她太弱了,娇生惯养的娇弱,反抗只是徒徒伤害自己,手腕上清晰的青痕,红肿的唇,遍布全身的青青紫紫,决堤般的泪,把这绮丽风光,变得凄厉异常。怕是一般人见了,都已不忍。只是,这两个字,龙双是很难识得的。

    沅儿支离破碎喃喃未断,她本是极其怕痛的,以往她惹娘生气打她的时候,只要一直认错一直认错,娘就会饶了她了。如今全身上下,到处都痛,而下面的疼痛,更是宛如撕皮割肉,似是没有尽头一般。求饶到最后,已是痛的几乎没了声音。

    只是用这本该就是他的身子,补偿她对他的算计,已经下手算是轻了。“要跟我说没关系吗?”龙双伸手揽起沅儿,在她耳边轻道。那似是柔情万种的语调,让怀中的人儿越发的颤抖,“沅儿错了……好痛……痛……沅儿不逃了……沅儿听话……沅儿听话……再也不逃了……”清凉的泪珠滑过冰凉的双颊,流成了一道小溪,啪嗒啪嗒落在龙双胸膛上,满是青痕的手仍抓着龙双,固执却无用的想隔开两人的距离。“知道会对不起的事,最好别做。”看着沅儿如玉凝白上那一片片的骇人青紫,裙衫上的点点猩红,一脸的惨绝人寰,龙双心中再次浮现了“杀鸡焉用牛刀”的烦闷。缓缓的一股真气注入到沅儿的体内,看着苍白的小脸逐渐重又红润起来,又道:“江湖上土匪头子、采花破落户多得是,想尝鲜的多得是,这块地方没有王法,你这只有苍蝇蚊子哼哼工夫的新鲜货,早晚也是这样,我要了你,算是救你。”这番欺侮了人家,人家还得叩谢的言辞,龙双说的却是面不改色。怀中的小娘子用力擦了好久眼泪,低着头,哽咽着喃喃:“我回去。”说罢吃力的整理好衣衫,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径直在龙双幽深的目光中,向来时的路走去。不哭,不闹,不叫,不怒,一双红肿的眼中,竟是再未曾有丝毫被辱的绝望和悲恸“再让我看到你逃,就没这么好运了。”腊月的风夹带着冰冷的话呼啸而来。

    月华遍地,寒若冰霜,那一道小小的身影每走一步,便会传来轻微的吸气声,一步一摇晃,走得如此吃力,在这一片清冷天地中,显得惊人的凄殇和无措。龙双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胆子小怕死又怕痛,会几味毒药,会一招半式的取巧工夫,最会的就是求饶和掉金豆子。他的小娘子,也只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娇弱花朵,不堪一折……在树上的龙双,盯着那个蹒跚的小身影,淡淡一笑。只是……

    一步,两步,三步……,过了半响,那道背景,突然定住了。

    忽的转过身,四处警惕的看了看,龙双便是见到眼皮底下的小丫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双黯淡的眼眸猛然灼灼闪烁,盯着远处的一片黑暗,脚步虽踉跄,但却无比坚定的重又向前走去。

    向前,终归,有着一丝丝希望。

    后退,必死。

    她如何能够甘心,安分的去做别人争斗的祭品,将这十六年的人生,以这样一个荒诞的因由终结。

    娘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让她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活下去,她要听娘的话,代替娘,活下去,代替娘,走出这个牢笼,代替娘,看看她憧憬了一辈子的世界,而且,她感受着脖子上蓝玉的温度,她还要帮娘完成心愿,跟这蓝玉的主人团聚。

    欺凌、险恶,她已无暇顾及,即便是地狱阎罗来阻,她也不会退缩!

    树上的龙双无奈的笑笑,他的小娘子当真固执的可以,圆滑的可以,只是,她还是很不了解他的,这一次,她没那么走运了,正待飞下去,却忽然见戚沅又顿住了,在她前方,淡淡然走出穿着一袭青色长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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