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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句我爱你

    “后来我明白了,那是从我出生那一秒开始,就刻在我骨子里,刻在我灵魂里的选择。(读看看小说网)那不是我的命运,而是我必将走向的人生。”

    [ 若书述 ]

    可能是因为之前睡得太多了,所以到了晚上闭着眼睛半个多小时以后还没入睡。索性就下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那片失落的,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的夜空。

    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天的零点了,然后再过三天就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本来我还挺担心到时候自己会很失落,可是现在看来,那种担忧在最后关头真正要降临的时候就会自我瓦解了。

    可能这就证明了,人长大了,就能在苦中找到乐趣这句话。在三十岁即将到来,青春彻底挥手告别这件痛苦的事中,找到自己还能再活好几十年这个令人高兴的事实——算了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别扭。

    我忘记我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可能是因为之前我在病房里往外看的夜空是没有星星的缘故,我梦里的夜空也是一片寂寥的。我站在那片熟悉的海滩上,感觉温度慢慢的下降,海风也变得不再那么柔和,而是冰凉刺骨。我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夕阳和微风了,想到这里就隐隐觉得遗憾。我想要往前走几步,可是发现脚已经冻僵了迈不出去,紧接着我看到天空的尽头像是被人用刀轻微划过一样,透出一丝亮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好像总是固执地认为,那丝亮光,并不代表希望,而是代表痛苦。

    出院之后,表哥和嫂子说要在这里再陪我几天,至少也要陪我过完生日。我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家人在一起庆祝生日了,虽然是有些不好听的三十岁生日,但是有他们陪,也算是有了令人高兴的意义。

    晚上把他们送回酒店之后,我接到了宋翼枫的电话,我在出院之前就知道他很快就会来找我,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

    “下车吧。”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向外面看了看,他带我到了我一所挺偏远的医院。

    “来这儿干什么?”我问。

    “若书,我要替雨寒向你说对不起。”他低着头不看我。

    “我记得当时是她把我……”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米苏为什么要告诉表哥他们是我自己摔下去的,“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是我让米苏那么说的。我怕你表哥会追究雨寒的责任……”

    “宋翼枫,你竟然…算了,我告诉你,我表哥不是那种人。”我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我只是觉得,这场战斗里,没有人应该是受害者。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奔波,你不是我的王爵,我也不是你的使徒,所以我们都要为了自己而活。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有一种被当成了牺牲品的失落感,我没有任何光荣的赞歌,也没有任何真心的安慰,只是有个人告诉我,他牺牲了我,是为了另一个人。

    “若书你听我说,你别生气。我知道当时是雨寒把你推下去的,但是不论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跟我上去,你就知道了。”他叹气,“看到一切之后,我希望你能原谅她。”

    我会原谅她的,不论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论是在我救她的时候她失手把我推了下去,还是这一切都是她的精心策划,只是为了让我死。这都不重要,我只是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呵呵,有什么不能的呢。

    “若书,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她。”推开病房的门之前,他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又一次说。我迷惘的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迷惘的看着他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迷惘的看着里面的一切。我记得当时我哭了,我看到了的东西全部都是我意料之外的,我不记得我当时有没有在心里告诉自己,梁雨寒我真的原谅你了,但是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当时的她应该完全不在乎我的原谅了吧,我不清楚在那个空洞的眼神背后的内心里,到底还留存着怎样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痛苦,她坐在病床的旁边,消瘦的像是一个被病痛折磨了很多年都没能痊愈的患者。她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我和翼枫站着的位置,和之前在咖啡厅里的时候一样,她看着的好像并不是我们,而是一片虚无,一片阴暗的只剩下绝望的虚无。

    接着我看到了她身边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孩。他可能还没有长成一个男孩子,他还没有男孩子清秀的脸旁,可是在他平静安宁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他也还没有男孩子那样健硕的体格,他瘦小的身体里埋藏着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跳动的微弱电波通过导管显示在旁边的屏幕上。整个病房里都是压抑的气氛,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我后退几步,退回到走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时,闻到了各种各样药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若书。”门关上了,翼枫也走了出来,站在我旁边失落地说,“你都看到了。”

    “那个小男孩是,骐风吗?”虽说从这么小的孩子脸上,你根本发现不了他和其他的小孩有什么不同,但是我知道,我从梁雨寒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个孩子就是她和翼枫的儿子。

    “对。他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我听到他的声音在哽咽。

    “怎么回事?”

    “当时我在和雨寒吵架,我说我不能和她结婚,我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会接受这个事实的。可是谁知道,她当时一激动,就和我说,如果我不和她结婚,她就把怀里的骐风从我家里的楼梯上扔下去。”

    一幅难以名状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个几乎要被逼迫到疯狂的女人,抱着自己挚爱的孩子,为了守护自己破碎不堪的爱情,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里,该是怎样一种莫大的痛苦,她是不是已经痛到没有感觉了呢。

    “我以为她只是在要挟我,我不知道她真的会这么做。”他靠着墙蹲下,身体一直在发抖,“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若书,我不知道骐风什么时候能醒来,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醒来的可能,现在雨寒几乎都已经失去意志了,看着他们我真的有一种,我不知道,我感觉我就是杀人犯,他们的今天都是我造成的,我应该去坐牢,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弥补他们。若书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几个小时之前,没有看到这个场面之前,我真的不敢相信,爱情会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人充满痴念,充满幻想,也会让人充满罪恶感,充满痛苦和绝望。

    我实在不敢去回忆当时我在病房里看到那些,梁雨寒的眼神也好,骐风那种安逸间压抑着的痛苦也好,还有现在,曾经那个自信乐观,阳光直率的宋翼枫,蹲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角,身体不断的发抖,哭着对我说,我该怎么办。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让上帝立刻把我一拳打晕,然后从我的大脑里抽出刚才那一部分的记忆。

    我只需要记住,我原谅他们了,我甚至可以在这一瞬间原谅我三十年生命里出现过的所有不公和委屈。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上帝在我三十岁到来之际送给我的一份礼物,当然我发誓这么说没有不尊重雨寒和骐风的意思,只是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原谅。

    辗转难眠,在黑夜里我坐起来,犹豫之后拨通他的电话。

    “是我。”

    “恩。(读看看小说网)”听声音就知道他也没有睡。

    “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我捋了捋耳后的头发,“我原谅她了。”

    他的笑听起来苍白无力,“谢谢你。”

    “没事。”我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会负责的,我会照顾他们。”他很坚定地说,我才发觉原来通过这件事成长了的不仅是我,更多的是翼枫。

    “恩,我…我说完了。”我做好了关上手机的准备,他应该也不会想要再跟我多说什么。

    “若书,”他可能也是担心我会收线,所以着急的补充,“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我爱你了。”

    我笑了笑,手自然地搭在面前的被子上,深呼吸之后我说,“我知道了,再见。”

    “再见。”

    [ 米苏述 ]

    静晨这女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快要结婚了有恐惧心理的原因,还是因为最近忙着弄婚礼的事没有人陪着说话的原因,总是喜欢找话题和我聊天。明洋说,女人嘛,结婚之后就意味着人生的新阶段了,面对新的变化难免会有些缺乏安全感。

    虽说听得有些明白,但是我还不懂。算了,在这些事上,我再修炼十年也比不上明洋那小子造化的三分之一。

    “米苏,”睡觉之前她坐在化妆台前面吹头发,然后突然转过身看着正靠在床头看杂志的我,“结婚之后,你想要几个孩子啊?”

    我随意地把杂志翻到下一页,上面是一些新晋画家的画作,有些画的还算不错,挺有意境。而另外一些,就不多说什么了,我怀疑这么专业的杂志能登上这些画到底是收了这些画家多少钱。

    好像是若书吧,好吧除了她也没别人,她以前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和我说过,我骨子里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有时候就演变成自负了,总是容易看不上别人。

    我承认,我是有点。但是我也确实觉得自己比较强的时候没必要谦虚,就像达芬奇站在我面前,他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眼神里的那些漠视。

    “两个吧。”

    “我们的想法一样。”她清脆的笑着,“明天还要再去见一次我爸妈你没忘了吧?”

    “没有。”天啊,我真的忘了,“中午十一点。”我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最后我发现最合理的借口就是,最近太忙了,事太多。

    她关上吹风机,我的耳朵终于得到它们期待已久的安宁了。她爬上床钻到被子里,搂着我的胳膊探着脑袋看我,“米苏。”

    “怎么了?”我发现这本杂志已经快要看完了,可我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若书姐姐她,好点了吗?”她睁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转过脸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我看到你前两天一直在医院了,我也看到你在病房里陪若书姐姐了。”她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歉意。

    静晨你怎么那么傻,抱歉的人说破天也不该是你。

    “那你怎么没叫我?”我不敢想象她当时站在走廊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的时候,看到我握着若书的书坐在她床边等她醒来的场景是多么的,多么的…好了,我暂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我想来着,但是我没敢,”她把脸埋在我的胳膊上,“我怕你生气。”

    静晨如果有一天我欺负你了,或者我让你难过了,你千万不要客气立刻到厨房找一把刀冲我心脏的位置扎下去,我一定会提前写好遗嘱说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该死的。

    “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的。”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告诉她,即使我知道她不会生气,不会介意,但是我也不会说。这就好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孩子希望守住一些秘密不让父母知道,即使这些秘密都是些完全不重要的琐事。

    “我不怪你的,我知道,在你心里,若书姐姐很重要。”对,没错,你说对了,的确很重要。可是和你比起来她在我心里就像是一只水晶制成的木偶雕塑,再漂亮也是一击即碎,可是你不一样。

    我合上杂志,望着前面的墙壁发呆,墙纸是卡其色的,若书喜欢这个颜色。

    “静晨,真的,我…”她用手按在我的嘴唇上。“别说了,我知道,我真的不怪你。”

    你为什么不怪我呢,你没有理由不怪我啊,你知道我是个多么可恶的混蛋么。陪你去试婚纱的时候我看着那些漂亮的婚纱会想象若书穿上它们的样子一定很美,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看着你把寿司放到嘴里我会想起曾经和若书一起下厨做晚餐的时光,现在你就躺在我身边一次次的原谅我可是我还在看着若书喜欢的壁纸发呆。

    你不怪我,你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又要再多承受一份多么沉重的罪恶感么。爱情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拉着她的手从饭店里走出来,帮她父母拦下出租车之后,我们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米苏,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她应该已经发现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的状态有些异常吧,但是我没办法告诉她这是因为我昨晚想事情想了一整晚没有睡觉。

    “我可能有点累了。”我握紧她的手,让我的声音变得更确定一些。

    她担心的望向我,“你没事吧,那一会儿我开车吧。你别开着开着撞到树上去。”我知道她又在想办法让我开心。

    “不用。”我说,然后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我的车旁,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哥!”静晨忽然尖叫地跑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我走近了才看清那个人是静晨的哥哥施向晨,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听静晨说他之前一直在欧洲参加演出。

    “你好,米苏。”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比较客气的关系,我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很喜欢我。可是静晨跟我说过很多次不用理他。

    “你好。”我走到静晨身边,她搂住我的胳膊。

    “哥,你不是在欧洲巡演吗?怎么回来了?”

    “我妹妹要结婚啦,我当然得想办法回来。”他瞟了我一眼,然后笑着对静晨说。我猜他又要来警告我了。

    “哥,你真好。”静晨幸福地笑着,“那你今天来找我们干什么?”

    “我跟爸说我找米苏有点事,他就把饭店的地址给我了,我到这儿来等他的。”他转过头把目光落到我脸上,对我说,“米苏,咱们聊聊吧。”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明洋曾经带着“过来人”的语气告诉我,结婚之前,新娘子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为难新郎的桥段太多了,一旦真遇上了啊,千万保持镇定,尤其是那些还没嫁出去的亲戚,最容易产生负面心理。

    好吧,我还是不懂。虽然他也没结过婚,我也不知道他这种理论是从哪儿来的,但是现在我信了。

    “行。”我点头。

    “你们说什么我也要去。”静晨嚷嚷起来。

    “静晨,听话。你打车先回去好不好,我和米苏一会儿就回去,我把他给你押回去。”

    静晨不太满意的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意识到有点冷落了我就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好吧,那你们早点回来。”

    她转身往停车场外面走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施向晨立刻冷淡下来的声音。“走吧。”

    [ 若书述 ]

    接连两天的梦里,我都会梦到当时看到的那些场景。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会是满头大汗,然后拼命的吸氧。我发誓那是我所有梦里面最恐怖的。最让我不寒而栗的是,这些恐怖的梦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我的三十岁生日如期而至,我知道它不会因为我的负面情绪而姗姗来迟,她不是个懂得迟到十五分钟的白领女性。

    表哥和嫂子还有简忆此时应该都在家里准备晚上的生日宴会,我答应他们今天晚上下班哪儿都不去立刻就打车飞奔回家和他们一同庆祝我的三十岁生日。我是没有什么期待的,而且我知道从这个生日之后我就会对“生日礼物”“蛋糕”“蜡烛”这些东西失去兴致了。

    “若书,你收到老于的邮件了吗,最终人选定下来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林伟两个人,我在整理着打印好的剧本,他突然兴奋的叫起来。

    “还没呢,我待会看。定的是谁啊?”依我猜测,不是珞冉就是另一个编剧团队的一个二十七岁的女孩。

    “珞冉!”他提高了声调,“我就说肯定是她!”

    “我也这么想的。”然后我打开了那封未读邮件,上面写着主编深思熟虑半个月的决定。

    “她以后可就大展宏图喽,才二十五岁,就这么厉害。”林伟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感叹人生,“要是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也有去英国工作的机会,我现在的工资至少能翻三倍!”

    我笑了笑,没有理会他。

    二十五岁,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个特别的年龄,尤其是五年之后正在过三十岁生日的我再重新想起二十五岁时候发生的事,就会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不太流畅,经常缓冲,因为有些记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但是有些事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这一辈子还会有多少个五年。

    “珞冉,恭喜你!”珞冉刚拿着文件推开办公室的门,林伟就尖叫起来。

    “呵呵,谢谢。”她疲惫的笑笑,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林伟十分好奇的凑过去,不过也确实有些奇怪,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就算不兴高采烈一蹦三尺,也不应该是她现在的这个表情。

    “没有啊,别烦我了。”她把林伟推到一边,手放在桌子上拄着下巴。

    “你,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乐极生悲了你?”

    “我没有,”她冲林伟喊回去,“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想去,不想去行不行!”

    我实在不敢相信面对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这个二十五岁的女孩竟然心烦意乱的喊着不想去。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注重事业吧。

    “为什么?你这根本就是在违背人类的正常思维规律!”他惊讶地说。

    “哎呀,你哪那么多为什么啊…”她失落的低下头,安静下来,“我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我快要结婚了。”

    这真是一个惊天的消息。我们的珞冉小美女竟然要结婚了,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当然了,对于这个消息最震惊的自然不是我,而是一直对珞冉抱有幻想的林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喜欢珞冉绝对不是一两天的事,但是这家伙就是嘴上功夫,真正说到追女孩,喜欢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大的表示,难怪现在会一脸错愕和失望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珞冉的脸发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情况下,你就得接受一个噩耗。而且你没得抱怨。

    “那个…珞冉啊,你要结婚了,我们怎么不知道?”看林伟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估计是想问什么也没力气了,索性我就当一回好人,帮他问清楚。

    “其实是有点仓促的,但是我们也在一起三年多了,家里也挺希望我们早点结婚的。”她有点害羞的笑了笑,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

    “真的啊…那你不告诉我们,他是做什么的啊?”

    “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现在留在大学里准备接着考博士呢。”我看到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微闪的光,“我是想告诉你们来着,但是没想到,公司竟然会让我去,我男朋友肯定不会同意的!”讲到这里,她又变得焦躁不安。刚才眼神里那些温柔的光芒立刻就消失了。

    我竟然发现林伟在转过头盯着我,是想让我劝她么,但是我的个人的看法是,如果我是珞冉,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英国。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小心翼翼的问她。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如果我去的话,我可能真的就没有办法和他再在一起了,我不想放弃的,我很爱他。”我想我刚才应该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就像日本漫画里的那样,像破碎的玻璃一样,把林伟的身体扎的生疼。

    “我还有点事,你们接着聊。”他冷漠地站起来,转身走出办公室,把门摔得震天响。但是我想他应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想开口叫住他,但是他应该不会理我的,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想要再坐在这里听珞冉说任何一句关于她未婚夫的事情。我完全理解他,但是我也完全理解珞冉。

    “若书姐,你说我怎么办啊。”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的,最近总是有很多人在问我“怎么办”,可是他们知道吗,曾经我也很想要让别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最后我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你觉得他不会等我吗?”

    “若书姐,你不认识他,他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他父母都希望他快点结婚,如果我走了,三年之后才能回来,他父母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再交往的,他也一定会听他父母的。”

    或许这句话听起来,会让人觉得这个男人真的软弱无能,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坚持,还要听别人的。但是此时的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我,我理解他,理解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即使珞冉真的去了英国,他也真的为了自己的父母放弃了珞冉,我都理解他,即使我不能支持他。

    既然我理解他了,是不是代表我也理解米苏了,虽然他们的具体情况不太一样。

    “珞冉,你听我说,你应该理解他孝顺父母的心。”我顿了顿,“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回去和他谈谈,千万别吵架,知道吗?”

    她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继续发呆。

    我是在公司楼顶的天台上找到林伟的,他靠在栏杆上抽烟,眼神散乱的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你没事吧?”我没有走近他,远远地喊过去。

    他慢慢转过身,看见我就笑了笑,把嘴里烟吐出来,对我说,“没事,谢谢。”

    “你是不是听到珞冉的事,心里不舒服啊。”我觉得他应该会希望有个人陪他聊聊,虽然开始的时候会有些别扭,毕竟他是个男人。男人不会像女人那样,感情上受了什么挫折就想要找个人诉苦。

    “你看出来了?”他歪着脑袋抽烟,和往常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点点头,走过去。

    “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她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尽量保持着十分正常的语气,免得触动他心里不好的情绪。

    一抹心酸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是啊,我们在一起工作一年了,我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是我以为我还是有机会的。”

    “现在你也没有被宣判死刑。”

    “这都不算死刑?”他冷冷的把烟重新放进嘴里。

    “你真的很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对她表示呢?”

    “我试过,但是她一直躲着我。”我能想象到他一次次的尝试然后一次次的看着珞冉,公平地说,他们两个并不适合,但是我不能这样跟他说。

    我也靠在栏杆上。

    “你觉得她会去吗?”他问。

    “你是希望她去的吧,去了之后就不会和她的未婚夫结婚,然后你就还有机会对不对。”

    他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来着。但是我总有种预感,我觉得,她不会去。”

    “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纯粹是种直觉。”他竟然笑了,“当然了,我知道一个男人总说直觉这个词是有点可笑哈。”

    我摇摇头,“有时候直觉挺准的,我也常常把直觉挂在嘴边来着。”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去?”他还是希望在我身上找到一丝自我安慰的可能性。

    我记得当时我沉默了很久,他刚开始还在看着我,后来就看着楼下的街道继续抽烟,突然我开口说,“我会。”

    即使是五年之后,从二十五岁的那个选择开始直到现在,我还是诚实的告诉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说,我会去。这不代表什么,就算现在真的是我,让我重新选择,我也选择抓住这个机会。这和爱情无关,和理想也无关。

    后来我明白了,那是从我出生那一秒开始,就刻在我骨子里,刻在我灵魂里的选择。那不是我的命运,而是我必将走向的人生。

    他看了我一眼,我没看清那眼神里到底是感谢还是些别的什么。

    “若书,我先回去了。”和林伟回到办公室之后,珞冉已经收拾好了桌面的东西。

    “你回家啊,用不用我送你,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伟,当然在和她对视之前,站在我旁边的林伟就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她叹了口气,我估计此时的她即使心里再乱,也看出来林伟这些明显的反应到底是为了什么了。“我送你回去吧,然后我再回来。”我拿起椅子上的包,递给林伟一个眼神,然后和她走出了办公室。

    “想和我再聊聊吗?”我们并肩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她望着窗外发呆。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好。”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其实也不算是故事,是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亲身的经历。”

    她愣了愣,保持安静的等我说下去。

    “在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不是在北京工作,我是在我读大学的那座城市,那时候我在一家杂志社工作,我有一个和我很相爱的男朋友……”我的故事说了很久,直到我们下车之后,我才仓促的结束了。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一边走一边说,“若书姐,我没想到,你经历过这么多事。”

    其实我没有跟她说全部的事情,我省略了很多,省略了那些,我不愿意再提起的细节。

    “其实现在再想起来,虽说不能完全放下,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平淡许多了。”

    “如果让你重新回到出国之前,你还会去吗?”我知道她一定会问到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答案,刚才在天台上的时候我就想好。

    “我会。”我笃定地说,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她笑了笑,“我就知道。”

    “说实话,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我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的。但是我知道,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谢谢你。”她抱住了我,“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其实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她的决定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她不会走到我今天这一步。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直觉而已。

    看吧,三十岁的黎若书,果然也常常把直觉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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