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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最古

    ……

    几百年前,这里经历过同样的事。男子道。

    文明随着时间的延伸逐渐积累,于其黄金期享负盛名,之后,一把火走向衰亡。

    金发少女倚着坦克,紧靠着笨重的履带,长发埋在被风鼓动的黑色长衣里,只露出一双赤瞳,视线在男子与远方的古镇间徘徊。

    震耳欲聋的炮声。

    一线排开的数百辆坦克,不断朝古镇喷出汹涌的火光。

    不忍心吗。男子又道。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这些都是你必须承受的。

    所以好好看着吧,爱丽丝,记住眼前发生的一切。

    ……

    ……

    蜿蜒的车队通入峡谷,她拉低帽檐,跳过少年的肩膀凝望谷深处的迷雾,微微蹙眉。

    “怎么了?”少年问。

    “前面可能有埋伏,叫领队停一停。”她轻轻道。

    少年脸色一变,正在为她系斗篷的双手收了回去。“我马上回来。”他说着转身跑开了。

    她按住束带,上面还残余着少年的指温……蓦地想起,就在昨晚围着篝火的时候,还有同行的人开玩笑,说这是他们夫妻间经常有的小动作……实际情况则是,他不过是导师麾下一个冒冒失失的小鬼,枪法挺准,然而除此之外也基本上没有任何特长了。是以导师将少年和她并入一组,期许前者有所成长。要知道,她作为导师门下最年轻、最具天赋的门徒,是不周堂当之无愧的第一杀手。

    总体来说,少年是个开朗的家伙,不过他有个烦人的缺点。

    少年似乎总是在意自己并不在意的琐碎,总是做些自己认为是浪费时间的举动,简直有点婆婆妈妈的感觉,完全不像导师麾下的其他门生。

    久而久之,耳厌了少年的啰嗦,有时,她会依他。……毕竟他是导师唯一会纵容的人,原因至今不明,这早已成为同门津津乐道的话题,一时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认为少年是导师的私生子,不然一向对人严厉苛刻的导师怎会额外开恩……只有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作为导师的首席弟子,她与导师之间的羁绊,她对这位半百老人的了解,自然比其他任何门生都要深刻。对于她来说,导师既是严师又是慈父。是导师将她培养成不周堂的一代天骄,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雪色玫瑰。

    正因如此,她才没有拒绝导师的提议;正因如此,她才容忍这个半吊子小鬼与自己结伴同行,哪怕他经常出些馊主意,总是拖累任务的进度,每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好像这些都是他练习了多年的特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来折磨她似的。

    然而,没有怨念。

    这也是导师看中少女的原因,以及她身上最为珍贵的品质之一,即牧羊女的内敛和豁达。这种豁达并非等同江湖豪杰的豁达,后者是明知一件事对自己不利,本该愤懑却一笑了之;而少女则不同,她对不利于自己的事,根本就不知道要表现出愤懑这种情感。

    听起来似乎有些愚昧,然而或许正因为缺乏多余的情感,她才能成为最强的杀手。

    ▌此身即为,最古?杀人机械。

    就在几分钟前少年坚持说峡谷内湿气重,非要给她套上外衫才肯罢休。对此她并不认同,万一遇到险情,这件多余的装备会使行动大打折扣,而且它实际上也并不是很保暖,少年真正的理由大概就像他之前言谈中提到的,觉得穿上去蛮好看所以……尽管是如此无理的借口,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目送少年走远,暗自叹了口气。

    ……没错,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导师将少年带入圣殿,宣布少年将成为不周堂新的门徒之时,就已经注定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交集。

    这是历史的决定。只因那个少年的名字。

    ▌雷克斯?戈德森(Rex?Goldsun)

    ……

    ……咦……

    ……这些……是我的记忆么……

    “爱丽丝?”桌子对面的雷克斯盯着她。

    “诶……什么?”她醒过神来,端起面前的红茶,假装抿了一口作为掩饰。

    “你不舒服么?”雷克斯问。

    爱丽丝摇摇头。“我只是,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她小声道。

    “偶尔是会做噩梦的,我也一样。”雷克斯缓缓道,放下手中的叉子,冷冽的目光向餐厅边角处望去。一个背脊微弯的老者正面对着他们的方向坐在那里,面前是一份涂满了番茄酱汁的通心粉,不过此时并没有进食,而是托着下巴,阴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望着他的脸孔……真是奇怪,原来他曾经也是那样一个开朗的人吗……不不,那只是梦,并不代表真实……

    “爱丽丝?”雷克斯又道,显然对她的心不在焉开始有所警觉。

    “啊,我真的没事,我、很好。”她像是被触犯了逆鳞,有些赌气起来,“倒是你一直在这里傻坐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行动?”

    “你准备好了的话。”

    “我随时奉陪。”她立即回嘴。

    雷克斯轻轻一推身前的盘子:“那么,动手。”

    爱丽丝“哼”了一声,还是依言闭上眼睛……视野消失,然后,被取代——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整个房间的样貌,任何细节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具有自由移动能力的第二视觉和四维听感,这是她独有的能力,虽然从开发到使用仅过了数月……接下来只需将视角转移向老者,继而侵入他的大脑……

    “什么信息。”雷克斯问。

    “你急什么……”爱丽丝埋怨道,“唔……Sungo(森古)……Snow-City(雪城)……High-Tec-Center(高科技中心)……PHILIPSIC——等等,这是什么……鲨鱼宝宝?”

    “菲利普斯克……不出所料,是传言中的那笔军火交易。”雷克斯接过话头的同时压低肩膀,“试着读出具体的数值,将信息连贯起来。”

    桌子对面的少女苦恼地摇头:“如果继续深入,他的大脑会受到影响……你知道我还不……”

    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他即刻扭头,却见老者的脑袋重重跌在面前的盘子里,被溢出的番茄酱淹没,与此同时有人推开过道里的侍者,飞也似的冲出了餐厅。

    “目标锁定。”雷克斯说着站起来。

    “唔……”爱丽丝应着,站起的刹那却有点眩晕——虚实感官切换依然吃力,她对自身能力的掌控尚且无法同雷克斯相提并论……眼睁睁看着男子从视野中消失,她只得咬牙跟上去。

    “等、等等!”

    爱丽丝不敢高声叫喊,尽管戴着假发和墨镜,她的声音仍然有可能被认出来。

    要知道自从在圣城失去消息之后,全世界都在寻找这位花城千金。更何况这里是她的故乡,一旦被市民们认出,必定会惊动庄园内那些显赫的亲族,那时就由不得她做任何决定了。是以即便距家门只有咫尺之遥,她却非但不能踏入其中,连身份都不允许暴露。想想实在有点悲哀。

    空气湿润起来。远方的上空结了一层白纱。花城最为著名的景观——虽说已经衰亡,但身躯仍旧屹立不倒的最古之木,“Origin(起源)”,化作庞大的山影沉睡雨中。

    一阵电流爬过眼角,猛烈撕扯视网膜,令她痛苦地蹲下身去。脚下的水洼映出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孔,然而赤色瞳孔透过墨镜折射而出的狰狞,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的。

    景色逐渐模糊。

    水洼表面泛起雨点波纹。停了片刻的身躯终于稳定下来,她抬起脚,鞋跟在地面上艰难地划出一道流痕,将那洼地一分为二。喘息着,爱丽丝扔掉墨镜,抬头望着愈发迷离的水雾,此刻心中的疑问,正如这浓密袅绕的雾气,令人无法释怀。

    ……

    ……

    穿梭在迷雾之中,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影,不等看清容貌,手上的短刃已经穿透了人影的腹腔——与此同时,四周的山体上爆发出更大的呐喊声,直觉告诉她这是在掩盖什么,因为她已然辨析出嘈杂之中的另一股声音。

    弓弦。

    的确,放这么大的雾,不配合弓箭使用也太不合理了。猫腰躲过另外一人的狼牙棒,反手拎住那人的衣领一翻,死死扯住了脖子,趁他呼吸不当的空,一刀插入心脏。

    她看了看倒下的人,果然是队伍里的行装。这种趁火打劫的小人也是有的。

    然而没有时间管这么多了,她很明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对付千人的长队,在这个地形会利用什么样的武器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在迷雾中奔走,很快寻到一块巨石,在石块的下方有一块能容下大约十人的凹陷,跃入的瞬间,大地猛烈地震颤起来——看来那些家伙的准备相当齐全,竟然直接用大炮崩山。

    突、突、突。

    像是沉重的雨点敲击地面,然而那些密密麻麻的,不断撕破迷烟的实际上是夺人性命的箭矢。不断有刺猬一样的人从眼前跑过,随即痛苦倒地。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没有救人的思维,没有同情的感念,就像在看一部电影的旁观者。

    终于大雾散去,留下满地碎石、断箭和尸体。

    屏息着,视野的远方出现了清点战场,顺便补刀的山匪。巨石附近的尸体也很多,他们到这边是迟早的事。虽然如此,还是要等待最佳时机……

    “这边有个没死透的。”一个山匪喽啰道。

    “自行解决,这还用汇报?”旁边的匪头正忙着掏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鼓囊囊的腰包。小喽啰耸耸肩,举起手中的铁锤就要抡下,突然间一声枪响,他倒了下去。

    “什么人?!”匪头大喝道,附近一片的山匪全都转过身来,却见附近一伏地装死的少年迅速站起,手中的枪一通连射,瞬间干倒五六个山匪。

    这个笨蛋。

    她蹙眉望着那读作见义勇为写作不得好死的少年。明明装死就行了,非得和这么一大票人过不去吗。这和他们这次的任务毫无关系,何必非要多管闲事呢。

    然而行踪暴露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虽然山匪倒下去不少,然而前仆后继的涌上去,很快就擒住了少年,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她叹了口气,跳出暗处,随手拽起几只断箭,射向那些山匪的后颈,瞬间便秒倒了两三个。山野凶汉们纷纷扭头,却见白影一闪,又是几个同伴摔倒在地,脖子上红通通的,十分辣眼。

    “不好,是不周堂的杀手!”

    “后退,我说撤退!都他妈的快点,退回山上再说!”

    岂止是后退,简直是在狂奔,很快那帮山匪就跑没影了。她收回目光,抬眼望了望山腰上那些色泽深重的炮架箭台。

    此地不宜久留。

    “能走路吗?”轻声问。

    “啊哎哎,还好。”少年忍痛想要起身,却一阵咳嗽打断了节奏。然后,视野里出现了少女白皙的手。他抬起头,看到斗篷下金色的秀发,以及清澈而美艳的淡青色眸子。

    “呃,又欠你一次,莎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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