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先开始有所动作的反而是阿特，他口中念念有语，足下云雾翻涌，数道如同利箭一般的纯白气流从云层射出，快要射中流壑时，那团银白之色的漩涡蓦然一移，挡在了那几道气流的路径上。〖就来读 www.9laidu.org〗
嗤嗤几声，气流没入漩涡中，不见踪影，甚至什么效果都没有。阿特见此脸上没有太多的吃惊，整个臃肿的身躯往下一沉，隐入翻滚的云层中。
“你这家伙，想要干什么。”流壑露出不耐的神色。低头看了云层一眼，脸庞往后仰去，随后全身仿佛朝后倒在一张大床上一般躺倒，也扎入云层中。
流壑像是毫无浮力一般在云团中坠落，银白色的漩涡高速旋转，仿佛转轮般切割开四周的云雾，随着流壑的坠落在云团中开出一条透明的通道来。“在那里！”流壑的身影骤然停住，仿佛方才的高速坠落其实是幻觉般，他伸出一只手臂，五指张开对着一个方向。
他低喝一声，没有经过任何吟唱的过程，却有数道气流从云间飞射而出。气流在轨迹的终点交汇，同时爆炸开来，扰乱了翻腾的云雾，而轨迹的终点，一抹人影从云雾中飞出。
“那是我之前的奥术，他居然也会使用？”那人影正是阿特，他在半空中停止，惊疑地看着流壑。
“阿特，除了刚才那个巨大漩涡，你要拿出其他的拿手好戏来，不然这样的话……”流壑耸耸肩，抬头仰望了一眼，轻吐一口气说：“就太无聊了。”
阿特双眼一眯，没有接流壑的话。
……
又是一把巨大的光剑挥斩下来，平整的白石地板裂成两半，有烛光一般的蓝焰在裂口处跃动。
在巨剑的前方，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长长地吐出口气。心脏却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若是刚才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他早就化为了巨剑底下的一滩肉泥了。随后，马上他想起了袭击者这一回事，愤怒地抬起头，还没看清眼前的视野，漆黑的一团包裹住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直到死之前，男人都没看清那一拳是如何打在他的额头上，并且将他整个脑袋击穿的。
苏阳冷冷地收回拳头，殷红的血液从他的五指间滴落到破碎的地板上，随后伸出手拔出那光濛濛的巨剑。
“风雁，我杀了几个了。”他瞥到旁边有人走来，开口道。
“校长，有十三个了，已经消灭了大多数的入侵者，剩下一半也被导师和维安队员们稳稳压制住了，校长接下来大可不必亲自动手了。”旁边那人身穿着绿色岚海学院长袍，恭敬地道。
“是么。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自从我杀了第四个入侵者之后，我就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地方。”苏阳闭上双眼，“当然，这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只是我从最激烈的战场存活到现在，余下的最没有价值的直觉而已。”
“校长，直觉为什么没有价值呢，这应该是最高贵的财富之一吧。”那人低头道，“若是校长感到不对劲，我们马上加强警惕，而且……”
“不了。”苏阳伸出手，摆了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确实局势已经稳住，我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先做好你们自己的职责。”
“是。”
等到那风雁走远，苏阳伸手轻轻往巨剑上一拍，巨剑化成一缕微光消散在空气里。他双手放到长袍两侧的衣袋上，衣领竖起挡住大半的脸颊，苏阳就这般默默地往一条小道上走，似乎真的就此离去的模样。
离这里不远，粗壮树干后，云痕轻轻吐出一口气，双眼眯起，无神的双瞳此时也有一丝寒芒闪现。
苏阳还在沿着小道慢慢的走，小道旁边是一条小溪，但是因为不远处激烈的战斗，小溪的水流湍急而浑浊不堪，甚至混有些许巨大的碎石。
他突然伸出手来，往侧面一抓，随后手中抓着一把无柄的小刀。“偷袭？”苏阳脸上露出微微的冷笑，暮然转身，一踩地面使其龟裂，仿佛一只前扑的猎豹一般冲出。他面前的目标，是一棵溪边的大树，苏阳几乎是瞬息便至，手握成拳用力地击出。
树干毫无疑问被他的拳头击穿，所有树枝剧烈地摇晃，雨点般的树叶飘落到苏阳的头顶和手臂上，可苏阳预料之中袭击者的鲜血却没有出现。“怎么回事？”苏阳抬起头，这一瞬间他就看见了一个黑影从树上飞快地落下。
巨大的气浪往四周掀起，飞舞的沙烟甚至遮蔽住了大树的四周，只看见沙烟中两道黑影交错了一下，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两道黑影朝相反的两个方向飞射。
苏阳飞射出那团障眼的尘烟，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了下来。他将刚才击出的拳头放到眼前一看，不禁微微吸了口气，他拳头上的关节全都红肿起来，这是很久以前才出现过的事情。
“你是谁？”苏阳静待那一团尘烟消散，对着另一端大声问。过了一会，有人回应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阻止你的，这样就行了。”听到这声音，苏阳却判断出了这人并不是刚才的幻术革新，云痕。
“阻止我？”苏阳一声冷笑，“那样的话，你早就成功了，不是么？我现在已经不在战场中了，而且不打算再参加战斗了。”
“永远阻止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将他抹除。”
这一句话传来，彻底激怒了苏阳，他低声道：“你确定，单凭你一个人，能把我抹除？”
尘烟散得差不多了，显露出对面那人的身型出来。那是个瘦削精干的男人，半蹲在地上，位置在小溪的边缘。
“或许能……”
话音刚落，最后一抹尘烟散尽，狂烈的风卷折树干，一道迅猛的人影冲向男人，人影的拳头飞速与男人拉近。像是预料到苏阳的动作一般，男人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成掌，恰好抓住了苏阳击出的拳头。男人的手臂微微往后一移，便缓冲了苏阳拳头上的恐怖力道。男人的另一只手突然间挡在耳旁，一条小腿如同凌厉的长鞭一般飞击而来，重重地踢在男人那另一只手上。
苏阳放下他那条横踢的腿，身体恢复到站立状态，面对着男人那张略显普通的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但马上，男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嘴唇微动地说：“只有这样而已么，若真的只有这样的程度，我所说的或许过一会就成真了。”
“别太得意了，我和你之间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苏阳脸上带着冷笑，拳头用力而抖动，一寸一寸的把男人的掌心推到他的脸颊附近。
男人的眉头忽然一松，苏阳的拳头竟然往回缩去，放弃了刚才使劲推离的优势。下一刻，男人猛地弯下腰去，一道光濛濛的剑刃滑过他的头顶，把空气划得一片扭曲。
等巨剑划过，男人马上往后弹跳，直到距离苏阳至少五米以上时，他才堪堪停住。“霸绝双剑中的霸剑，果然霸道，若是我刚才以手去接，恐怕会出现了不得的事吧，”男人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阳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特别的奥术，也都拿出来吧。”
“这倒也是，我呐……”
苏阳陡然暴起，脚下的地板龟裂起尘，他化成一道模糊的黑影，闪电般冲向男人，双手高高举起那把巨大光剑。男人一动不动，蹲在地上仰视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剑斩落，黑影笼罩了他的全身。
尘埃冲天而起，一道黑影射出，擦拭着地面后退数米，才停了下来。男人以手挡在自己的脸前，仅露出的双眼漠然地望着那尘埃一片的地方。
“能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么？”苏阳站在尘埃飞舞的中央，深蓝的长袍猎猎飘动，巨剑倒插在地上，他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直指着男人问道。
男人眼睛微眯，却不说话。
“明明，刚才我的剑锋劈斩到你的肩上，也让岚海焰成功附着到你身上，但是为什么，伤口和火焰这一切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你一点伤也没有，好端端的蹲在那里，那是……”苏阳像是啃嚼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男人反而站了起来，满脸的轻松。他瘦削的脸庞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耸耸肩，说道：“你赢了，不过是暂时的。”
“你想说什么，我们的胜负还没有决出。”
“但是我将要不存在了，活下来的就是赢家，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话。”男人深陷的眼眶中双眼没有生气，说这句话时像是一个没有了神智的僵尸。苏阳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什么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仿佛泡沫一般崩离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不仅如此，他周围的一切，那条记忆里熟悉的溪流，那沿着草坪蜿蜒前行的小道，那数棵挺拔粗壮的大树，都化作了星光。苏阳视野里的一切都改头换样，他脚底下是白石地板，周围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上数个巨坑出现，还躺着十五六个维安队员和导师的尸体。就在此时此刻，庞然的奥术塔基就在他旁边不远处，激烈的战斗还在半空中进行，一个维安队员模样的人朝他大声吼叫：“校长，请你快停下来。”
苏阳心里有了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不得不羞愤异常，几乎让他大声怒吼出来。好在苏阳已经不是往前的那个苏阳了，用力吸了几口带着硝烟味道的空气，终于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抑下来。他将刚才的经历差不多知晓得七七八八了，刚才的那场战斗明显是一个幻象，而且是不同于以往幻云家族那些人的幻术，甚至远比那种幻术可怕。
这次的这个幻术把他的五官五感全都蒙蔽住了，他刚才与瘦削男人战斗得这么激烈，其实是在帮助那个释放幻术的人屠杀学院里的维安队员和导师。甚至早在他杀死第四五个入侵者的时候，已经中了施法者的幻术了。
这时，他脑海里只能是回想起那个人的身影来。双眼的无神目光与那瘦削男人有些相像，一脸慵懒的模样，微微佝偻着背，站在人流中隔着很远望着他。那人自然，也只能是幻术革新，云痕。
“你在哪！为何躲在一个角落里不敢见人！”苏阳暴怒之极的扭头，目光四扫。那名叫他名字的维安队员不敢靠近苏阳，胆怯地大声呼喊：“苏阳校长，你现在可好？”
那名维安队员身边狂风骤起，等他回过神来，苏阳已经站在他身边。那人吓得连连后退，面如土灰，结结巴巴地道：“苏……苏阳校长，您……”
“没事，我已经恢复了正常。”苏阳举起自己双手以示他所说的话，随后轻声问：“这周围的人，都是我杀的吗？”
“是……是的，那是因为兄弟们很担忧您的安全，想去控制住您，没想到会被您……”维安队员身躯一颤，说。
“我以后会好好安葬这些人的。”苏阳看了看那些尸体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他伸手往身上一扯，将那深蓝色的长袍扯下来，迎着微风飘动，岚海学院的校徽随之扭动。这件长袍是历代学院校长的标准配置，成为了岚海学院校长最醒目的标志之一。苏阳将手上的长袍一抛，落在了维安队员伸出的双手上。维安队员掩抑不住吃惊的目光，低声道：“校长，您这是……“
“你先收着，我不到那一天，就永远不穿上这身长袍。”苏阳没有露出太多的神色，微低着头，转身面朝着另一个方向，“那一天是，我帮在场的所有维安队员和导师报仇的日子，否则的话，我就永远不配穿上这身长袍！”
“校长，您不必这样，我们也知道了您中了敌人的奥术，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男人不知说什么好，紧张地说出这些话来，“现在您最重要的是重振旗鼓，帮助兄弟们压制住那些入侵的人。”
“不，我现在需要做的并不是这件事。”苏阳声音一沉，这样说道。
男人疑惑地问：“校长，您的意思是……”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术里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苏阳盯着男人的双眼道。
男人有些紧张，拘束地双手张开，说：“当然是真人了，校长可以去查我的维安队员证，我……”
苏阳摆摆手，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确定下来，对方的幻术超越了以往的一切常规，现在要一步步找出那革新幻术的弱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怀疑你什么，而且根据刚才那瘦削男子的语气和话语，估计那个幻术现在还不能对我施展。”
男人抬头看看天空，数道绚丽的火焰在天空上爆炸，一道导师的身影将一个入侵者逼得节节败退。“杨徽导师果然实力过人，再过没多久，估计他的对手就会被他拿下吧。”苏阳淡淡地说。
“那么校长，我就去加入兄弟们的战斗了，您自己保重。”男人恭声道。
苏阳点点头，挥手示意男人可以离开。等到男人在奥术塔上跳动，接近天空上的战场，与其他维安队员融成一团后，他才低下头来，脸上一片阴沉。
“云痕是么，我好好记住你了，我现在就要将你找出来，任何能对我使用过奥术的人，都不可能逃过我的追踪。”苏阳闭上双眼，一圈一圈的空气波动从他的头中扩散开来，飞散在远处。
猛地，他睁开双眼，望着一个方向，“好了，找到了！”
……
“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我在这里……遇到了你们。”柳毅微咬着嘴唇，站在奥术塔最底层的出口处，凝视着前方，手上紧紧抓着女孩的手。一身白裙的女孩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苍白的头发十分显眼。
“我们也一点没想到，柳毅，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你能活下来我都觉得你十分好运了。”煌翼吃惊地说。奥术队一众人就站在底层出口的不远处，一棵倒塌的树上，旁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
那煌翼他们为什么也来到这里，还在指责他，果然因为下意识地觉得他实力太弱，会懦弱地死在这里，而他们的实力足以保证他们平安无事么？柳毅心中突然有了这一声冷笑，不知是不是平日被人轻视了太多，还是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以前的自己，此时此刻再有人轻视他，他心里的怒火就平息不下来。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怒火，更或许是煌翼他们这一年对他的冷漠，柳毅脸上没有露出多少友善的表情来，笑容更是一点也没有，硬邦邦地道：“我来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们来这里不也是有理由的么？”
煌翼没有听出柳毅语气所蕴含的感情，焦急地说：“你现在快离开，这里可不是你能应付的，我们帮你……”朱赤儿此时突然拉了拉他，目光疑惑地望着柳毅，低声对煌翼道：“不要再说了。”
煌翼关心心切，往前一步道：“这些天来我们确实少见面了许多，但是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们就又可以一起活动了，朱赤儿也答应跟你道歉，我们又是一个集体了。现在快跟我们走吧，哦。”他终于注意到了柳毅身后的那个女孩，其实那个女孩还是挺显眼的，虽然瘦得可怜，但那一头苍白的头发有些不寻常。不过女孩一直躲在柳毅的身后，看着奥术队一行人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仿佛瞥见了陌生人的小女孩，偏偏这女孩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还有你背后那个女孩，一起走吧，毕竟安全一点。”
“煌翼。”
煌翼愣了一愣，柳毅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名字叫过他。平日里要么谄媚地叫他老大，要么理直气壮地叫他队长，唯独柳毅没有直接叫过他的全名，更何况还是以这三分叹息七分冷淡的语气。
柳毅低着头，目光没有与任何一个人想接，“我们早就不是一个集体了，就算你一厢情愿，朱赤儿他们不愿意，我也不太喜欢，我们毕竟不是一路人了。”
煌羽挑了挑眉，这位少女其实从加入奥术队的开始，就从来没有对柳毅有好眼色过，因为她自己也说过，她只尊敬有实力的人。她轻声道：“你说你不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哥哥会同意么，这些天他都在不住念叨，让你什么时候重新加入进来。虽然我不太喜欢多一个拖油瓶，不过更加不喜欢哥哥整天唠叨，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加入进来。”
柳毅眉头一扬，心里对这语论不屑一顾，他现在终于对自己有了些许自信，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小子。但他终究没说破，因为有那么一层厚厚的隔膜，不仅让他再也无法融进了集体，也无法和集体里的每一个人倾诉自己的秘密。
“还有我，柳毅，我对你道歉。”朱赤儿说话的语气有些别扭，这倒不是她心不甘情不愿，而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道过几次歉，“我衷心希望，你能加入到我们这里，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会邀请你，这一点我敢保证。”朱赤儿保证过的事，确实每一件都做到了。
“柳毅。”拟械叫出了他的名字，但没有多说什么。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言语不会表达出任何感情来，但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他十分希望柳毅能重新回来。
影子满脸愤怒的望着他，似乎是因为煌翼把他的话都说完了，他什么都没说。
时雨默默地望着他，期间柳毅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柳毅看出了她眼中的期盼，以往的那些东西在他心里藏太久了，终究今天全都回来了。直到现在，柳毅都希望能和时雨挨得很近，凝望着她娴静的眸子，搂住她的腰在明媚的阳光里坐在长椅上。
这一刻他心动了，而且是如同发情的雄鹿般凶狠跃动，曾几何时这是他最憧憬最希冀的梦，熟悉的少年少女们在他身边欢声笑语，他融入其中，开怀大笑。现在就要成真了，所有人都盼望着他的回归，连那心爱的少女也几乎近在咫尺，她的腰肢不再遥远，只为他留。若是他点点头，这一切在未来就要化成现实了。
“柳毅，你还在犹豫什么呢？”煌翼很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就在这时，在这个他就要一口答应的时刻，他手心里，女孩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女孩有些不适应有人握住她的手，但也不想挣开，所以在柳毅窄窄的手心中变换一下位置。女孩的手没有寻常的柔软温润感，仿佛石头一般坚硬，因为女孩手上没有应有的脂肪，骨骼磕得柳毅的掌心有些不适。
正是这个清晰异常的手心触感，正是他身边这个刚刚认识的女孩，提醒了柳毅刚才发生的一切，和此时背负在他身上一切罪责。他就在不久前，和云痕这类有阴谋在身的人勾结，破坏了奥术塔的塔尖，甚至和十数名维安队员以及马泰的被杀有莫大的关系。如果还要加上一条的话，那就是他带走了马德校长隐藏多年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被学院里许许多多的人所垂涎三尺。
他如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背叛学院的叛徒，若是跟着煌翼他们回去，这件事平息之后的第二天，绝对马上就有成队的维安队员守在他宿舍的四周，等待他开门的那一刻。
他真的能回到过去么？何止是像一盆冷水浇在柳毅的头上，简直就是一座冰山从万里高空落下，砸在柳毅的头顶。柳毅醒悟过来，清醒过来，也颓然下来。
这林林总总变化的内心感情没有在柳毅脸上表现，这是学院里面部感情控制课上柳毅学回来的东西，他学这些东西出乎意料的得心应手。所以站在他面前的奥术队所有人只看见他刚刚面露欣喜，却又目光一沉，冷静地望着他们，仿佛柳毅和他们相隔整座大桥。他们在桥的一头，柳毅在桥的另一头，而整座跨江大桥正在崩塌。
“我估计……回不去了罢。”柳毅小声地先说这样的话，又目光抬起，与奥术队所有人视线相对，“不了，我虽然知道你们确实都想我回去，可是……”
他苦笑了一瞬，这丝苦苦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滑出，又马上消逝在空气中，“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了，或许，我们再也不见也有可能。”
“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煌翼吃惊了，不由挺直了后背，“你难道要换宿舍了吗，就算你换宿舍，只要你还在岚海学院，我们就还会再见……”
“你要离开岚海学院了。”朱赤儿突然插嘴，她以特有的咄咄目光瞪着他，妆还未卸下的双眼仿佛红宝石一般耀目。
“是，确实可以这么理解。”柳毅点点头。
“你不要放弃，虽然你现在还不能释放出奥术来，但是以后一定能，火狼导师也说过你有奥术师的天赋，不能就这样放弃啊。”煌翼焦急地说。
柳毅环视周围，通过与所有人的目光相对，他意识到了他们都误会了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最为明显的是煌羽，这位总是满脸严肃的美丽少女略带不屑的微抬下巴，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一根粗壮的树干。
与那些想要澄清事实的人相反，他心中反而感到淡淡的释然，像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离世的那一刻，身边所有人都再赞颂他的美德。或许放弃奥术师梦想不能算是他的美德，但至少比背叛学院好多了。
柳毅拉起女孩的手，说了声走，朝学院门口的方向走去。女孩默默地跟着他，长长的白发拖在后背，洁白的裙摆沾染了地面的泥土。煌翼无力地眺望他的背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确实他不应该再说什么挽留的话了。就在柳毅刚刚走到围绕奥术塔基的广场边沿，一道身影砸落下来，然后缓缓从地上站起。
一身刺眼的黄色长袍迎风飘动，那坠落下来的人盯着柳毅的背影，厉声道：“叛徒，你还想走？我可知道你与天空上那些入侵者勾结在了一起，学院高层也下达了对你的通缉令，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我们会上报辰星国，容许我们对你进行自主审判，那你估计将永无见到太阳的一天。”
刚刚准备启程的奥术队全员一惊，呆在了原地。
柳毅的脚步停了下来，若是有人从他正面望着他，可以看见他低着头，脸上的阴影中一抹苦笑浮在嘴角。“真是的，原本离别的时候能留下一个虽然不算好，但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印象的，结果被你这家伙一搅和……”这是柳毅无奈的自言自语。
那身穿黄色长袍的维安队员见柳毅的脚步一停，以为柳毅有缴械投降的意动，便抬步小心翼翼地走向他，边走边道：“你可想好了，投降的抉择可是绝对正确的。”
“那么我稍微问一句。”柳毅转过身，脸上带起了笑容。但是这笑容，让维安队员心里升起几分警惕，因为几乎没人能在这种情况笑得出来。
“如果我缴械投降，那我还能不能见到那天空上的太阳。”
维安队员迟疑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柳毅居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好……”
“那就是不确定咯。”
维安队员眼中厉光一闪，“那你还想奢求什么，你这叛……”
叛徒的下半部分，那个徒字他说不出来。一把断剑横在他的脖颈前，微微触碰到他的喉结，吐射的寒风让他整个脖子都紧绷起来。
正是柳毅抓着那把断剑，它是柳毅在奔下奥术塔快要崩塌的楼梯间捡起的一个遗落品。他这个举动令所有奥术队的人震惊，甚至比刚才维安队员所说更令他们心惊。因为刚才维安队员说出那番话来，所有奥术队员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并没有真正相信。可是此时此刻，柳毅的这个举动，还有十分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凌厉精准动作，无疑问让奥术队员们真真正正开始相信维安队员的所说。
“柳毅。”煌翼呢喃说，他不仅往前踏出了一步，问道：“他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么？”
柳毅苦笑了一下，歪了歪头，“我能说不么？“
这个相当于变相承认的话语，淡淡地在这座广场上飘散开来，蕴含着柳毅所有的无奈。维安队员死死地盯着他，额头汗珠流下，他实在没想到在队友间耳口相传弱不禁风的柳毅，居然动作快得让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滚开。”柳毅压低嗓门，凑到维安队员耳边说，那把断剑尖利的断口还触碰着维安队员的皮肤，“凭你，是不可能拦住我的，如果不想丧命的话，就滚得远远的，否则我就拿你第一个开刀！”
说实话，这番话连柳毅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还没拥有安然把利器刺入别人体内的勇气。但维安队员根本就是一个不熟悉柳毅的人，对这番话坚信不疑，只好满脸汗流的点点头，身体微微颤抖。
“滚！”柳毅放开他手上的断剑，身穿黄衣的维安队员仿佛狗爬般逃窜，不久就消失在奥术塔基的一个拐角处。
“柳毅，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跟我们一字一句地说清楚。”朱赤儿此时站前一步，“你现在应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把那个维安队员赶走，我们就乖乖放你走吧。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用最正确的方式处理，也就是在法**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所以只要把事实说出来就好。”
听到这番话，柳毅把眼眯了起来，隔着远远的仔细观察朱赤儿，啧啧的惊叹几声，“朱赤儿，我不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扮懵，但是，至少我现在知道了。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正义，只要有能把其他人震慑的力量，只要有力量！”他强调了这句话两次，“就能操纵你所说那些假装公平正义的东西，做出任何事来，上次还有很多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有力量，就能做到任何事吗？”身旁白裙女孩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问道。
“是的！”柳毅偏过头与她对视，语气确凿，如同斩钉截铁。
时雨脸上的娴静终究不见了，一脸的焦急，对柳毅轻声呼唤，“柳毅……我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偏执了。”
“看来，和你多说什么都没用了。”两方良久的沉默，煌翼终于开口，“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这个家伙抓起来，找个地方狠狠地打一顿，让你那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想这样呢？”
“你们能办到么？”柳毅冷笑着讽刺。
“奥术队全员！”煌翼大声一喝，片刻之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步伐移动，最后组成一个时雨最后，朱赤儿中央，两侧分别是影子和拟械，前方煌羽煌翼的阵容。
“任务！将柳毅拿下！”煌翼大喊，第一个朝柳毅飞快冲来，双手拿起岚海学院的训练用钝剑。柳毅手上握紧了断剑的剑柄，低声说：“需要这么大阵势么，原本在你们心中，我不是连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媲美的么？”
距离和柳毅有些接近，这句话煌翼听到了，他脸上紧绷的表情一滞，却又以更加认真的神情朝柳毅冲锋。
“看着阵容，似乎没我的位置吧，你们不要再欺骗我了，你们本来，就没有留下我的位置吧！”柳毅的喝声刚停，煌翼已经到他的面前。煌翼双手举着钝剑，从上到下狠狠劈下，柳毅单手横举断剑在头上。
劲风将两个人的脸颊拂痛，断剑与钝剑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交错，两道剑锋摩擦发声，握着剑柄的手都微微颤抖。
两个人同时把剑收回，仿佛有着什么默契一般，又以另一个方向朝前方挥斩而出，两剑再一次有力地相撞。煌翼发出暴怒的吼叫，柳毅也竭力发声，仿佛这是只有这两个男人的战场，男人和男人之间拼上了性命地决斗。
二剑分离，煌翼和柳毅都因为反作用力而不稳地后退。煌羽早就知晓有这样的一个空档，欺身来到柳毅身边，双手朝柳毅的肩膀抓去。
在和柳毅接近的期间，煌羽突然一愣，她看见了柳毅嘴角的那一丝微笑。
还未等她有什么警惕从心里冒出，柳毅如同一只暴起的猛虎，脚往地面一踏，直接往煌羽的方向与她相撞。煌羽已经不能止住自己的前冲，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柳毅以她没有估计到的速度与她逼近。
煌羽当然不可能再伸手去抓柳毅的肩膀，反攻为守双手交叉在胸前。柳毅一个力道大得丝毫不留情面的肘击，狠狠地砸在她双手交错的中心，这击中的位置是他的手下留情。但是煌羽仍然无法消除着巨大的力道，不住的后退直到朱赤儿伸手接住了她，煌羽那只与柳毅手肘直接相碰的手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现在，变得好厉害……”煌羽有些不甘，又有些跃跃欲试的语气。
“是啊。”朱赤儿凝望着挺拔站立，喘着粗气的柳毅，“与煌翼刚刚如此激烈的对抗，结果在短短的时间内回复了过来，还能一招将你制服，虽然刚才只是纯身体的对抗，不过柳毅能做到这样，已经比很多奥术师强大了。”
“需要动用拟克格之手，来制服柳毅么？”拟械在一旁漠然地问道。
“不！”影子一笑，活动着自己的关节，一副准备冲上前去的表情，“今天制服柳毅，就要以他最得意的近战来战胜他，让他心服口服的跟我们回去，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个还不会用奥术的人，居然需要使用奥术，那也太没面子了。”
“可是我有特别的感觉。”拟械淡淡地说，“似乎以我们现在的近战水平，有可能不是柳毅的对手。”（总感觉更新慢的一比，不过没办法，现在还不是职业作家，有其他一大堆事情要做，而且还同时更新两部……）
嗤嗤几声，气流没入漩涡中，不见踪影，甚至什么效果都没有。阿特见此脸上没有太多的吃惊，整个臃肿的身躯往下一沉，隐入翻滚的云层中。
“你这家伙，想要干什么。”流壑露出不耐的神色。低头看了云层一眼，脸庞往后仰去，随后全身仿佛朝后倒在一张大床上一般躺倒，也扎入云层中。
流壑像是毫无浮力一般在云团中坠落，银白色的漩涡高速旋转，仿佛转轮般切割开四周的云雾，随着流壑的坠落在云团中开出一条透明的通道来。“在那里！”流壑的身影骤然停住，仿佛方才的高速坠落其实是幻觉般，他伸出一只手臂，五指张开对着一个方向。
他低喝一声，没有经过任何吟唱的过程，却有数道气流从云间飞射而出。气流在轨迹的终点交汇，同时爆炸开来，扰乱了翻腾的云雾，而轨迹的终点，一抹人影从云雾中飞出。
“那是我之前的奥术，他居然也会使用？”那人影正是阿特，他在半空中停止，惊疑地看着流壑。
“阿特，除了刚才那个巨大漩涡，你要拿出其他的拿手好戏来，不然这样的话……”流壑耸耸肩，抬头仰望了一眼，轻吐一口气说：“就太无聊了。”
阿特双眼一眯，没有接流壑的话。
……
又是一把巨大的光剑挥斩下来，平整的白石地板裂成两半，有烛光一般的蓝焰在裂口处跃动。
在巨剑的前方，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长长地吐出口气。心脏却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若是刚才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他早就化为了巨剑底下的一滩肉泥了。随后，马上他想起了袭击者这一回事，愤怒地抬起头，还没看清眼前的视野，漆黑的一团包裹住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直到死之前，男人都没看清那一拳是如何打在他的额头上，并且将他整个脑袋击穿的。
苏阳冷冷地收回拳头，殷红的血液从他的五指间滴落到破碎的地板上，随后伸出手拔出那光濛濛的巨剑。
“风雁，我杀了几个了。”他瞥到旁边有人走来，开口道。
“校长，有十三个了，已经消灭了大多数的入侵者，剩下一半也被导师和维安队员们稳稳压制住了，校长接下来大可不必亲自动手了。”旁边那人身穿着绿色岚海学院长袍，恭敬地道。
“是么。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自从我杀了第四个入侵者之后，我就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地方。”苏阳闭上双眼，“当然，这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只是我从最激烈的战场存活到现在，余下的最没有价值的直觉而已。”
“校长，直觉为什么没有价值呢，这应该是最高贵的财富之一吧。”那人低头道，“若是校长感到不对劲，我们马上加强警惕，而且……”
“不了。”苏阳伸出手，摆了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确实局势已经稳住，我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先做好你们自己的职责。”
“是。”
等到那风雁走远，苏阳伸手轻轻往巨剑上一拍，巨剑化成一缕微光消散在空气里。他双手放到长袍两侧的衣袋上，衣领竖起挡住大半的脸颊，苏阳就这般默默地往一条小道上走，似乎真的就此离去的模样。
离这里不远，粗壮树干后，云痕轻轻吐出一口气，双眼眯起，无神的双瞳此时也有一丝寒芒闪现。
苏阳还在沿着小道慢慢的走，小道旁边是一条小溪，但是因为不远处激烈的战斗，小溪的水流湍急而浑浊不堪，甚至混有些许巨大的碎石。
他突然伸出手来，往侧面一抓，随后手中抓着一把无柄的小刀。“偷袭？”苏阳脸上露出微微的冷笑，暮然转身，一踩地面使其龟裂，仿佛一只前扑的猎豹一般冲出。他面前的目标，是一棵溪边的大树，苏阳几乎是瞬息便至，手握成拳用力地击出。
树干毫无疑问被他的拳头击穿，所有树枝剧烈地摇晃，雨点般的树叶飘落到苏阳的头顶和手臂上，可苏阳预料之中袭击者的鲜血却没有出现。“怎么回事？”苏阳抬起头，这一瞬间他就看见了一个黑影从树上飞快地落下。
巨大的气浪往四周掀起，飞舞的沙烟甚至遮蔽住了大树的四周，只看见沙烟中两道黑影交错了一下，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两道黑影朝相反的两个方向飞射。
苏阳飞射出那团障眼的尘烟，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了下来。他将刚才击出的拳头放到眼前一看，不禁微微吸了口气，他拳头上的关节全都红肿起来，这是很久以前才出现过的事情。
“你是谁？”苏阳静待那一团尘烟消散，对着另一端大声问。过了一会，有人回应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阻止你的，这样就行了。”听到这声音，苏阳却判断出了这人并不是刚才的幻术革新，云痕。
“阻止我？”苏阳一声冷笑，“那样的话，你早就成功了，不是么？我现在已经不在战场中了，而且不打算再参加战斗了。”
“永远阻止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将他抹除。”
这一句话传来，彻底激怒了苏阳，他低声道：“你确定，单凭你一个人，能把我抹除？”
尘烟散得差不多了，显露出对面那人的身型出来。那是个瘦削精干的男人，半蹲在地上，位置在小溪的边缘。
“或许能……”
话音刚落，最后一抹尘烟散尽，狂烈的风卷折树干，一道迅猛的人影冲向男人，人影的拳头飞速与男人拉近。像是预料到苏阳的动作一般，男人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成掌，恰好抓住了苏阳击出的拳头。男人的手臂微微往后一移，便缓冲了苏阳拳头上的恐怖力道。男人的另一只手突然间挡在耳旁，一条小腿如同凌厉的长鞭一般飞击而来，重重地踢在男人那另一只手上。
苏阳放下他那条横踢的腿，身体恢复到站立状态，面对着男人那张略显普通的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但马上，男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嘴唇微动地说：“只有这样而已么，若真的只有这样的程度，我所说的或许过一会就成真了。”
“别太得意了，我和你之间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苏阳脸上带着冷笑，拳头用力而抖动，一寸一寸的把男人的掌心推到他的脸颊附近。
男人的眉头忽然一松，苏阳的拳头竟然往回缩去，放弃了刚才使劲推离的优势。下一刻，男人猛地弯下腰去，一道光濛濛的剑刃滑过他的头顶，把空气划得一片扭曲。
等巨剑划过，男人马上往后弹跳，直到距离苏阳至少五米以上时，他才堪堪停住。“霸绝双剑中的霸剑，果然霸道，若是我刚才以手去接，恐怕会出现了不得的事吧，”男人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阳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特别的奥术，也都拿出来吧。”
“这倒也是，我呐……”
苏阳陡然暴起，脚下的地板龟裂起尘，他化成一道模糊的黑影，闪电般冲向男人，双手高高举起那把巨大光剑。男人一动不动，蹲在地上仰视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剑斩落，黑影笼罩了他的全身。
尘埃冲天而起，一道黑影射出，擦拭着地面后退数米，才停了下来。男人以手挡在自己的脸前，仅露出的双眼漠然地望着那尘埃一片的地方。
“能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么？”苏阳站在尘埃飞舞的中央，深蓝的长袍猎猎飘动，巨剑倒插在地上，他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直指着男人问道。
男人眼睛微眯，却不说话。
“明明，刚才我的剑锋劈斩到你的肩上，也让岚海焰成功附着到你身上，但是为什么，伤口和火焰这一切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你一点伤也没有，好端端的蹲在那里，那是……”苏阳像是啃嚼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男人反而站了起来，满脸的轻松。他瘦削的脸庞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耸耸肩，说道：“你赢了，不过是暂时的。”
“你想说什么，我们的胜负还没有决出。”
“但是我将要不存在了，活下来的就是赢家，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话。”男人深陷的眼眶中双眼没有生气，说这句话时像是一个没有了神智的僵尸。苏阳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什么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仿佛泡沫一般崩离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不仅如此，他周围的一切，那条记忆里熟悉的溪流，那沿着草坪蜿蜒前行的小道，那数棵挺拔粗壮的大树，都化作了星光。苏阳视野里的一切都改头换样，他脚底下是白石地板，周围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上数个巨坑出现，还躺着十五六个维安队员和导师的尸体。就在此时此刻，庞然的奥术塔基就在他旁边不远处，激烈的战斗还在半空中进行，一个维安队员模样的人朝他大声吼叫：“校长，请你快停下来。”
苏阳心里有了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不得不羞愤异常，几乎让他大声怒吼出来。好在苏阳已经不是往前的那个苏阳了，用力吸了几口带着硝烟味道的空气，终于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抑下来。他将刚才的经历差不多知晓得七七八八了，刚才的那场战斗明显是一个幻象，而且是不同于以往幻云家族那些人的幻术，甚至远比那种幻术可怕。
这次的这个幻术把他的五官五感全都蒙蔽住了，他刚才与瘦削男人战斗得这么激烈，其实是在帮助那个释放幻术的人屠杀学院里的维安队员和导师。甚至早在他杀死第四五个入侵者的时候，已经中了施法者的幻术了。
这时，他脑海里只能是回想起那个人的身影来。双眼的无神目光与那瘦削男人有些相像，一脸慵懒的模样，微微佝偻着背，站在人流中隔着很远望着他。那人自然，也只能是幻术革新，云痕。
“你在哪！为何躲在一个角落里不敢见人！”苏阳暴怒之极的扭头，目光四扫。那名叫他名字的维安队员不敢靠近苏阳，胆怯地大声呼喊：“苏阳校长，你现在可好？”
那名维安队员身边狂风骤起，等他回过神来，苏阳已经站在他身边。那人吓得连连后退，面如土灰，结结巴巴地道：“苏……苏阳校长，您……”
“没事，我已经恢复了正常。”苏阳举起自己双手以示他所说的话，随后轻声问：“这周围的人，都是我杀的吗？”
“是……是的，那是因为兄弟们很担忧您的安全，想去控制住您，没想到会被您……”维安队员身躯一颤，说。
“我以后会好好安葬这些人的。”苏阳看了看那些尸体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他伸手往身上一扯，将那深蓝色的长袍扯下来，迎着微风飘动，岚海学院的校徽随之扭动。这件长袍是历代学院校长的标准配置，成为了岚海学院校长最醒目的标志之一。苏阳将手上的长袍一抛，落在了维安队员伸出的双手上。维安队员掩抑不住吃惊的目光，低声道：“校长，您这是……“
“你先收着，我不到那一天，就永远不穿上这身长袍。”苏阳没有露出太多的神色，微低着头，转身面朝着另一个方向，“那一天是，我帮在场的所有维安队员和导师报仇的日子，否则的话，我就永远不配穿上这身长袍！”
“校长，您不必这样，我们也知道了您中了敌人的奥术，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男人不知说什么好，紧张地说出这些话来，“现在您最重要的是重振旗鼓，帮助兄弟们压制住那些入侵的人。”
“不，我现在需要做的并不是这件事。”苏阳声音一沉，这样说道。
男人疑惑地问：“校长，您的意思是……”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术里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苏阳盯着男人的双眼道。
男人有些紧张，拘束地双手张开，说：“当然是真人了，校长可以去查我的维安队员证，我……”
苏阳摆摆手，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确定下来，对方的幻术超越了以往的一切常规，现在要一步步找出那革新幻术的弱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怀疑你什么，而且根据刚才那瘦削男子的语气和话语，估计那个幻术现在还不能对我施展。”
男人抬头看看天空，数道绚丽的火焰在天空上爆炸，一道导师的身影将一个入侵者逼得节节败退。“杨徽导师果然实力过人，再过没多久，估计他的对手就会被他拿下吧。”苏阳淡淡地说。
“那么校长，我就去加入兄弟们的战斗了，您自己保重。”男人恭声道。
苏阳点点头，挥手示意男人可以离开。等到男人在奥术塔上跳动，接近天空上的战场，与其他维安队员融成一团后，他才低下头来，脸上一片阴沉。
“云痕是么，我好好记住你了，我现在就要将你找出来，任何能对我使用过奥术的人，都不可能逃过我的追踪。”苏阳闭上双眼，一圈一圈的空气波动从他的头中扩散开来，飞散在远处。
猛地，他睁开双眼，望着一个方向，“好了，找到了！”
……
“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我在这里……遇到了你们。”柳毅微咬着嘴唇，站在奥术塔最底层的出口处，凝视着前方，手上紧紧抓着女孩的手。一身白裙的女孩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苍白的头发十分显眼。
“我们也一点没想到，柳毅，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你能活下来我都觉得你十分好运了。”煌翼吃惊地说。奥术队一众人就站在底层出口的不远处，一棵倒塌的树上，旁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
那煌翼他们为什么也来到这里，还在指责他，果然因为下意识地觉得他实力太弱，会懦弱地死在这里，而他们的实力足以保证他们平安无事么？柳毅心中突然有了这一声冷笑，不知是不是平日被人轻视了太多，还是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以前的自己，此时此刻再有人轻视他，他心里的怒火就平息不下来。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怒火，更或许是煌翼他们这一年对他的冷漠，柳毅脸上没有露出多少友善的表情来，笑容更是一点也没有，硬邦邦地道：“我来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们来这里不也是有理由的么？”
煌翼没有听出柳毅语气所蕴含的感情，焦急地说：“你现在快离开，这里可不是你能应付的，我们帮你……”朱赤儿此时突然拉了拉他，目光疑惑地望着柳毅，低声对煌翼道：“不要再说了。”
煌翼关心心切，往前一步道：“这些天来我们确实少见面了许多，但是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们就又可以一起活动了，朱赤儿也答应跟你道歉，我们又是一个集体了。现在快跟我们走吧，哦。”他终于注意到了柳毅身后的那个女孩，其实那个女孩还是挺显眼的，虽然瘦得可怜，但那一头苍白的头发有些不寻常。不过女孩一直躲在柳毅的身后，看着奥术队一行人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仿佛瞥见了陌生人的小女孩，偏偏这女孩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还有你背后那个女孩，一起走吧，毕竟安全一点。”
“煌翼。”
煌翼愣了一愣，柳毅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名字叫过他。平日里要么谄媚地叫他老大，要么理直气壮地叫他队长，唯独柳毅没有直接叫过他的全名，更何况还是以这三分叹息七分冷淡的语气。
柳毅低着头，目光没有与任何一个人想接，“我们早就不是一个集体了，就算你一厢情愿，朱赤儿他们不愿意，我也不太喜欢，我们毕竟不是一路人了。”
煌羽挑了挑眉，这位少女其实从加入奥术队的开始，就从来没有对柳毅有好眼色过，因为她自己也说过，她只尊敬有实力的人。她轻声道：“你说你不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哥哥会同意么，这些天他都在不住念叨，让你什么时候重新加入进来。虽然我不太喜欢多一个拖油瓶，不过更加不喜欢哥哥整天唠叨，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加入进来。”
柳毅眉头一扬，心里对这语论不屑一顾，他现在终于对自己有了些许自信，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小子。但他终究没说破，因为有那么一层厚厚的隔膜，不仅让他再也无法融进了集体，也无法和集体里的每一个人倾诉自己的秘密。
“还有我，柳毅，我对你道歉。”朱赤儿说话的语气有些别扭，这倒不是她心不甘情不愿，而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道过几次歉，“我衷心希望，你能加入到我们这里，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会邀请你，这一点我敢保证。”朱赤儿保证过的事，确实每一件都做到了。
“柳毅。”拟械叫出了他的名字，但没有多说什么。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言语不会表达出任何感情来，但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他十分希望柳毅能重新回来。
影子满脸愤怒的望着他，似乎是因为煌翼把他的话都说完了，他什么都没说。
时雨默默地望着他，期间柳毅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柳毅看出了她眼中的期盼，以往的那些东西在他心里藏太久了，终究今天全都回来了。直到现在，柳毅都希望能和时雨挨得很近，凝望着她娴静的眸子，搂住她的腰在明媚的阳光里坐在长椅上。
这一刻他心动了，而且是如同发情的雄鹿般凶狠跃动，曾几何时这是他最憧憬最希冀的梦，熟悉的少年少女们在他身边欢声笑语，他融入其中，开怀大笑。现在就要成真了，所有人都盼望着他的回归，连那心爱的少女也几乎近在咫尺，她的腰肢不再遥远，只为他留。若是他点点头，这一切在未来就要化成现实了。
“柳毅，你还在犹豫什么呢？”煌翼很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就在这时，在这个他就要一口答应的时刻，他手心里，女孩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女孩有些不适应有人握住她的手，但也不想挣开，所以在柳毅窄窄的手心中变换一下位置。女孩的手没有寻常的柔软温润感，仿佛石头一般坚硬，因为女孩手上没有应有的脂肪，骨骼磕得柳毅的掌心有些不适。
正是这个清晰异常的手心触感，正是他身边这个刚刚认识的女孩，提醒了柳毅刚才发生的一切，和此时背负在他身上一切罪责。他就在不久前，和云痕这类有阴谋在身的人勾结，破坏了奥术塔的塔尖，甚至和十数名维安队员以及马泰的被杀有莫大的关系。如果还要加上一条的话，那就是他带走了马德校长隐藏多年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被学院里许许多多的人所垂涎三尺。
他如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背叛学院的叛徒，若是跟着煌翼他们回去，这件事平息之后的第二天，绝对马上就有成队的维安队员守在他宿舍的四周，等待他开门的那一刻。
他真的能回到过去么？何止是像一盆冷水浇在柳毅的头上，简直就是一座冰山从万里高空落下，砸在柳毅的头顶。柳毅醒悟过来，清醒过来，也颓然下来。
这林林总总变化的内心感情没有在柳毅脸上表现，这是学院里面部感情控制课上柳毅学回来的东西，他学这些东西出乎意料的得心应手。所以站在他面前的奥术队所有人只看见他刚刚面露欣喜，却又目光一沉，冷静地望着他们，仿佛柳毅和他们相隔整座大桥。他们在桥的一头，柳毅在桥的另一头，而整座跨江大桥正在崩塌。
“我估计……回不去了罢。”柳毅小声地先说这样的话，又目光抬起，与奥术队所有人视线相对，“不了，我虽然知道你们确实都想我回去，可是……”
他苦笑了一瞬，这丝苦苦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滑出，又马上消逝在空气中，“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了，或许，我们再也不见也有可能。”
“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煌翼吃惊了，不由挺直了后背，“你难道要换宿舍了吗，就算你换宿舍，只要你还在岚海学院，我们就还会再见……”
“你要离开岚海学院了。”朱赤儿突然插嘴，她以特有的咄咄目光瞪着他，妆还未卸下的双眼仿佛红宝石一般耀目。
“是，确实可以这么理解。”柳毅点点头。
“你不要放弃，虽然你现在还不能释放出奥术来，但是以后一定能，火狼导师也说过你有奥术师的天赋，不能就这样放弃啊。”煌翼焦急地说。
柳毅环视周围，通过与所有人的目光相对，他意识到了他们都误会了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最为明显的是煌羽，这位总是满脸严肃的美丽少女略带不屑的微抬下巴，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一根粗壮的树干。
与那些想要澄清事实的人相反，他心中反而感到淡淡的释然，像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离世的那一刻，身边所有人都再赞颂他的美德。或许放弃奥术师梦想不能算是他的美德，但至少比背叛学院好多了。
柳毅拉起女孩的手，说了声走，朝学院门口的方向走去。女孩默默地跟着他，长长的白发拖在后背，洁白的裙摆沾染了地面的泥土。煌翼无力地眺望他的背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确实他不应该再说什么挽留的话了。就在柳毅刚刚走到围绕奥术塔基的广场边沿，一道身影砸落下来，然后缓缓从地上站起。
一身刺眼的黄色长袍迎风飘动，那坠落下来的人盯着柳毅的背影，厉声道：“叛徒，你还想走？我可知道你与天空上那些入侵者勾结在了一起，学院高层也下达了对你的通缉令，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我们会上报辰星国，容许我们对你进行自主审判，那你估计将永无见到太阳的一天。”
刚刚准备启程的奥术队全员一惊，呆在了原地。
柳毅的脚步停了下来，若是有人从他正面望着他，可以看见他低着头，脸上的阴影中一抹苦笑浮在嘴角。“真是的，原本离别的时候能留下一个虽然不算好，但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印象的，结果被你这家伙一搅和……”这是柳毅无奈的自言自语。
那身穿黄色长袍的维安队员见柳毅的脚步一停，以为柳毅有缴械投降的意动，便抬步小心翼翼地走向他，边走边道：“你可想好了，投降的抉择可是绝对正确的。”
“那么我稍微问一句。”柳毅转过身，脸上带起了笑容。但是这笑容，让维安队员心里升起几分警惕，因为几乎没人能在这种情况笑得出来。
“如果我缴械投降，那我还能不能见到那天空上的太阳。”
维安队员迟疑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柳毅居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好……”
“那就是不确定咯。”
维安队员眼中厉光一闪，“那你还想奢求什么，你这叛……”
叛徒的下半部分，那个徒字他说不出来。一把断剑横在他的脖颈前，微微触碰到他的喉结，吐射的寒风让他整个脖子都紧绷起来。
正是柳毅抓着那把断剑，它是柳毅在奔下奥术塔快要崩塌的楼梯间捡起的一个遗落品。他这个举动令所有奥术队的人震惊，甚至比刚才维安队员所说更令他们心惊。因为刚才维安队员说出那番话来，所有奥术队员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并没有真正相信。可是此时此刻，柳毅的这个举动，还有十分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凌厉精准动作，无疑问让奥术队员们真真正正开始相信维安队员的所说。
“柳毅。”煌翼呢喃说，他不仅往前踏出了一步，问道：“他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么？”
柳毅苦笑了一下，歪了歪头，“我能说不么？“
这个相当于变相承认的话语，淡淡地在这座广场上飘散开来，蕴含着柳毅所有的无奈。维安队员死死地盯着他，额头汗珠流下，他实在没想到在队友间耳口相传弱不禁风的柳毅，居然动作快得让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滚开。”柳毅压低嗓门，凑到维安队员耳边说，那把断剑尖利的断口还触碰着维安队员的皮肤，“凭你，是不可能拦住我的，如果不想丧命的话，就滚得远远的，否则我就拿你第一个开刀！”
说实话，这番话连柳毅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还没拥有安然把利器刺入别人体内的勇气。但维安队员根本就是一个不熟悉柳毅的人，对这番话坚信不疑，只好满脸汗流的点点头，身体微微颤抖。
“滚！”柳毅放开他手上的断剑，身穿黄衣的维安队员仿佛狗爬般逃窜，不久就消失在奥术塔基的一个拐角处。
“柳毅，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跟我们一字一句地说清楚。”朱赤儿此时站前一步，“你现在应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把那个维安队员赶走，我们就乖乖放你走吧。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用最正确的方式处理，也就是在法**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所以只要把事实说出来就好。”
听到这番话，柳毅把眼眯了起来，隔着远远的仔细观察朱赤儿，啧啧的惊叹几声，“朱赤儿，我不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扮懵，但是，至少我现在知道了。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正义，只要有能把其他人震慑的力量，只要有力量！”他强调了这句话两次，“就能操纵你所说那些假装公平正义的东西，做出任何事来，上次还有很多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有力量，就能做到任何事吗？”身旁白裙女孩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问道。
“是的！”柳毅偏过头与她对视，语气确凿，如同斩钉截铁。
时雨脸上的娴静终究不见了，一脸的焦急，对柳毅轻声呼唤，“柳毅……我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偏执了。”
“看来，和你多说什么都没用了。”两方良久的沉默，煌翼终于开口，“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这个家伙抓起来，找个地方狠狠地打一顿，让你那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想这样呢？”
“你们能办到么？”柳毅冷笑着讽刺。
“奥术队全员！”煌翼大声一喝，片刻之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步伐移动，最后组成一个时雨最后，朱赤儿中央，两侧分别是影子和拟械，前方煌羽煌翼的阵容。
“任务！将柳毅拿下！”煌翼大喊，第一个朝柳毅飞快冲来，双手拿起岚海学院的训练用钝剑。柳毅手上握紧了断剑的剑柄，低声说：“需要这么大阵势么，原本在你们心中，我不是连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媲美的么？”
距离和柳毅有些接近，这句话煌翼听到了，他脸上紧绷的表情一滞，却又以更加认真的神情朝柳毅冲锋。
“看着阵容，似乎没我的位置吧，你们不要再欺骗我了，你们本来，就没有留下我的位置吧！”柳毅的喝声刚停，煌翼已经到他的面前。煌翼双手举着钝剑，从上到下狠狠劈下，柳毅单手横举断剑在头上。
劲风将两个人的脸颊拂痛，断剑与钝剑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交错，两道剑锋摩擦发声，握着剑柄的手都微微颤抖。
两个人同时把剑收回，仿佛有着什么默契一般，又以另一个方向朝前方挥斩而出，两剑再一次有力地相撞。煌翼发出暴怒的吼叫，柳毅也竭力发声，仿佛这是只有这两个男人的战场，男人和男人之间拼上了性命地决斗。
二剑分离，煌翼和柳毅都因为反作用力而不稳地后退。煌羽早就知晓有这样的一个空档，欺身来到柳毅身边，双手朝柳毅的肩膀抓去。
在和柳毅接近的期间，煌羽突然一愣，她看见了柳毅嘴角的那一丝微笑。
还未等她有什么警惕从心里冒出，柳毅如同一只暴起的猛虎，脚往地面一踏，直接往煌羽的方向与她相撞。煌羽已经不能止住自己的前冲，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柳毅以她没有估计到的速度与她逼近。
煌羽当然不可能再伸手去抓柳毅的肩膀，反攻为守双手交叉在胸前。柳毅一个力道大得丝毫不留情面的肘击，狠狠地砸在她双手交错的中心，这击中的位置是他的手下留情。但是煌羽仍然无法消除着巨大的力道，不住的后退直到朱赤儿伸手接住了她，煌羽那只与柳毅手肘直接相碰的手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现在，变得好厉害……”煌羽有些不甘，又有些跃跃欲试的语气。
“是啊。”朱赤儿凝望着挺拔站立，喘着粗气的柳毅，“与煌翼刚刚如此激烈的对抗，结果在短短的时间内回复了过来，还能一招将你制服，虽然刚才只是纯身体的对抗，不过柳毅能做到这样，已经比很多奥术师强大了。”
“需要动用拟克格之手，来制服柳毅么？”拟械在一旁漠然地问道。
“不！”影子一笑，活动着自己的关节，一副准备冲上前去的表情，“今天制服柳毅，就要以他最得意的近战来战胜他，让他心服口服的跟我们回去，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个还不会用奥术的人，居然需要使用奥术，那也太没面子了。”
“可是我有特别的感觉。”拟械淡淡地说，“似乎以我们现在的近战水平，有可能不是柳毅的对手。”（总感觉更新慢的一比，不过没办法，现在还不是职业作家，有其他一大堆事情要做，而且还同时更新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