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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思

    晨起,天色又凉了些,如意煮好了一壶红姜茶,饮下一杯,甜而辛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虽有燃着火墙,如意仍环抱着暖炉,孜孜不倦。月光花移到了屋内,枝桠上的花苞摇曳着,仿佛带着些许夏日的味道。

    两人吃过早茶,欧阳容止便进宫上朝了,一身白色交领曲裾深衣的朝服,肩头绣着淡青色云状花纹,无意中,平添一份英气,更显得目如朗星,俊逸非凡。

    明日便要南下,如意不禁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能多留几日在苏府,得空去柳家老宅拿回母亲的遗物。但愿老宅有迹可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让这上古的家传之物一见天日。若姨娘在便好了,至少能一一问清楚,不必忧心忡忡至此。

    备了马车,站在门前的巷中,如意将堇色披风搭在身上,一张脸细致如瓷,明媚如光,像琼浆玉液般晶莹剔透。等了多日,左熙依旧没有现身,明日就要南下江浙,她也不好再去客栈寻他,只得交代了王叔,若有人前来,便告知于她。正巧这日是濮阳公主的生辰, 濮阳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子女,还未及笄,正是蔻豆年华,长相楚楚可人,太后皇后皆娇惯她,就连生辰也是所有皇子皆到场。欧阳容止先如意一步进宫上朝,便留下陪父皇下棋品茶。而如意则等时辰将近才启程,一路颇为平稳,她撩起帘子,向外望去,想是怕错过左熙的身影似得。街上人潮涌动,但亲王府的马车却一路通畅,路过的人都纷纷避让。可刚到了宫门就被匆匆赶来的丁香拦了下来。

    “主子,这是方才一位公子送来,说是从南府苏家捎来的信。”

    “我收下了,你快回吧,穿的这般薄,仔细着凉了。”

    “丁香这便走了。”

    泛黄的信纸透着露水的凉薄,展开,是遒劲有力的字迹。

    “如意,恕我身在京都,然不能与你相认。你身在宗亲王府,已为人妻,自是不可轻易出府。旧时之事,莫过牵念。万千言语,只待青鸟传书。”

    字字袖珍,句句动情。一行清泪如雨下,岁月的涟漪泛涌不断。旧时之事?或许是怕她仍愧疚不已吧。

    如意走进宫内,一出踏谣娘正连袂而舞,台下的妃嫔亲眷皆时而悲愤,时而捧腹大笑,唐代民间盛行的戏曲,流传至今,到也保留了它质朴的模样。

    如意落座于欧阳容止身旁,四目交互,听了会子歌舞。看似随着戏曲而一颦一笑,实则看向公主的一言一行。即来此一趟,精心备礼,能得人心才是好。等妃嫔家眷都纷纷将寿礼送上了。如意便命随行来的小陶拿出一把做工精细的琵芭,奉上前去。

    “如意听闻濮阳公主善琵芭,这把前唐流传下来的钰绮琴,便赠与公主。”莞尔一笑,彬彬有礼。

    “十嫂有心了,这把琵芭可实属难得,在前唐也是所负盛名。濮阳谢过十嫂。”

    “既得此琴,濮阳便试试琴音吧。”皇上发话,对于最疼惜的女儿,连言语都柔顺了几分。

    “儿臣遵命。只是不知能否与十嫂共奏一曲。”

    如意倾城一笑,继而点头示意。

    一曲《广陵散》,琴声劫掎,悠扬清越。古琴如秋潭水落,琵芭如珠落玉盘,珠圆玉润,娓娓动听。众人皆开口称赞,谓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皇上龙颜大悦,微醺半刻便随婉贵妃回宫歇息去了,众人也就散了。

    回了府里,如意坐在暖蹋上,迟疑的片刻才开口“欧阳容止,此次南下,我有一事拜托以你,你能否答应?”

    “何事如此要紧?”

    “你有所不知,我一出生母亲便没了,至小都是姨娘和大哥照料我的事。姨娘是母亲的亲妹妹,至今独身一人,如今在巍峨山下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还望你能安排顾她周全。如此,我也安心些。”

    “好。你放心便是了,既是你家人,怎能不顾她周全。要不不干脆把你姨娘接到府上来住?年纪大了,有人照顾才好。”

    “也是。我唯恐她不肯来,才下次计,等从江南返回,我再劝说她吧。哪怕单独找一件宅子,也比如今这般好。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欧阳容止冁然而笑,手掌摩挲着如意的头发,一饮而尽手中的毛峰茶,余味回甘。

    掌灯时分,如意亲自下厨,几道宫廷菜如信手拈来,芸豆卷,蟹翅煎豆腐,荷香鸭,道道色味俱佳,令欧阳容止赞不绝口。两人在暖蹋上又吃了半会儿茶才各自离去,欧阳容止在书房仔细研习着《周官》,而如意则沐浴后侧坐在桌前,工整的小楷写在泛黄的册纸上。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一首薛涛的《如梦令》,是如意两千年后读过的一首词。人说庄生晓梦迷蝴蝶,但不知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这月,如意再没有与梦中的梅岚相约,也许世间从没有梅岚,而自己就是苏如意,那个一直在摸索幸福,等待天命的苏如意。 她不愿想自己来自何处,又要归于何处,如薛涛那般武陵微醉便好了,芳华鲜美,落英缤纷。

    如意把册纸收起,与书籍放置在一起。她望向窗外,才发觉已是深更人静。起身踏进书房,桌上的茶已是冰凉,欧阳容止侧身在椅背上,手中的书看到中央,沉静的呼吸,睡的甘之如饴。如意看向他的侧颜,清俊冷毅,轻笑着,把他扶起,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好不容易才扶到床头。替他宽衣解带,仔细将锦被盖好。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欧阳容止,你今夜有梦吗,梦中可有我?”如意缓缓说到,拂过他的臂膀,侧身在他身旁躺下,明月夜,云烟长,就算是在梦中又如何,比不过这片刻的暖意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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