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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青楼魅影

    暮春时节,刚刚雨霁,一抹残阳染红了西陲。已近黄昏,天边袅冉的薄云拂日,使得林间树丛斑驳闪烁。

    一弱男踽踽行于这荒山野地已半日。劳途奔波,食未果腹,加上淋了一身的雨水,弱男步履绵软无力。他用手捋了几下湿耷在两颊的乱发,露出一张俊逸清癯的脸,但眉目之间却隐现着愁容。他看了一眼肩上的布包,如他的瘪腹一般,除去一些书籍,早已落得空空如也。

    如此又行了一里地,残阳落定,雾罩暮霭,林间昏暗了许多。男掸了掸粘在衣服上的芒草碎,轻叹一声,加紧步伐赶路。

    形影弱的男复姓南宫,单名寻,是江西婺源一介清贫书生。正所谓五岳归来不看山,寨归来不看水,婺源归来不看村。婺源乃江西俊秀的水乡、书乡,历代人、士宦辈出。南宫寻正是在这书生气长大,耳闻目染过各路豪的风采,自幼发奋,寒窗十载,每每闻鸡起舞,冷星孤月,总算未辜负黄土之下的父母,于一年前赴京赶考。

    天色渐沉,南宫寻延着林间小道匆匆前行。他不时伸出衣袖,擦去额前和脖上沁出的汗水。这件打上补丁的薄衣已为他遮风挡雨三载,今日在林急行了半日,此时已被荆棘划得破溃不堪。想起耄耋之年的老母临终前还为自己缝衣,南宫寻不禁悲从来,抽噎了起来,两行清泪顺槁黄的脸颊划落。他在心里辗转寻思,自己寒窗十载,连累老迈父母为养活自己,积劳成疾,老来恶病萦身,不得善终,这终究是自己这个不孝的罪过。想来如今鬼魂般置身这荒郊野岭,薄衣饥腹,原地走了好几回,每次从新的岔口出去,却又重新回到原地,心难免又愧又恐。可回想盘缠已经用尽,干粮在进林的时候被一帮乞丐骗走,现在已是山穷水尽,成为饿殍野尸也未为不可,又有什么值得害怕。他大叫了一声以释心烦懑,却惊的老树颤抖,昏鸦尖啼。

    两日前,南宫寻经过一繁华的闹市,当时也是傍晚掌灯时分,他在一青楼门前停住,那青楼名为“怡春阁”,是那县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南宫寻当时心诧异,自己一路北上,经过大大小小县城数十座,怎么每隔三五城便遇上一座名为“怡春阁”的青楼。为解心疑惑,决定破费一次,看看里面是否蕴有蹊跷。

    迎接他的妈妈见是个清贫书生,随便搭理一下,知道他不要姐姐妹妹,只买口饭菜,便凉着他不予理会。南宫寻本不为饭菜而来,因此故意拣盘的菜,小口咀嚼,眼睛顾着些来往行人之外,余光便不停往内堂里扫。

    金黄色的撒花软帘将内堂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谈笑风声赶来的客人们,在妈妈热情的招呼下,不断往里走。他们都是些绫罗绸缎上身的纨绔弟,各个油头粉脸,阔气十足。妈妈拿了他们的赏钱,笑容倍加生花灿烂了。她为公们掀起门口的香幔,喜气洋洋地迎他们进去。

    南宫寻通过不断掀起的帘看到,内堂里摆放着十来张八仙桌,每张八仙桌旁放两把香樟靠椅,靠椅之上已经坐无虚席。视野再往里面走,可以看到两块透明的落地丝质锦帘。粉红的锦帘遮住了前台,使得里面朦朦胧胧,若幻若离,更加的神秘难测。帘前另外还有两对单足立地的仙鹤香熏台。此时,从香熏台镂空的头部,冉冉升出几缕馨香,香气绕梁,和着遮帘里透出的烛光,让人恍惚如梦,沉澧浸醉。

    妈妈招呼好贵客,见南宫寻偷偷往内堂瞄,没好气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南宫寻知趣地收回目光,把桌上吃剩的馒头收好,放入袋,准备付了银两逃离这是非之地。

    他招呼妈妈过来。

    妈妈瞟了他几眼,睨视他道:“去去去!今天妈妈我高兴,这几盘菜就算赏你吃去了。你以后可别来这地方,这种地方穷人可上不起!”

    南宫寻本想撒下银甩袖就去,但心疑虑未除,颇为难耐,只得红着脸,装出一些笑容,恭恭敬敬作楫问道:“妈妈,贵地是否就是‘怡春阁’?”

    他本来还想问,为何自己一路北上见到的青楼名都叫“怡春阁”。但妈妈显然不想跟他多废口舌,提高音调道:“亏你还是读书之人,门外额匾上那几个斗大的金字还不认识!妈妈我撩起裤腿告诉你,那不是什么‘怡春阁’,那叫‘春香楼’!这几个金字分量可重了,它们可是侍郎大老爷亲手提的。”

    妈妈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忙抽了一个小嘴巴,喃喃道:“干嘛跟他说这个。”

    南宫寻听妈妈这么说,心诧异不已,自己虽谈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乡里乡外读书人之也算得上少年得志,区区几个提字岂能不认识。退到门外朝金字望去,心陡然一惊,莫非刚才失神看错了,可那会儿他看到的明明是“怡春阁”,而不是“春香楼”。

    正是大惑不解,忽见楼上闺阁内走出一对貌美女,远远看去,两个女虽都貌美如花,但装束却与其他青楼女颇有不同:左边的女穿一件淡雅素衣,色彩不白偏粉,腰间系一条黼黻束带,束带间坠一刺绣香包,香气似近似远,显得内敛娴静;右边的女着一身紧束红衣,衣前绣有几朵娇艳的牡丹,腰间同样系一条黻纹束带,带旁配得璎珞,娇巧可人。

    南宫寻一时被不凡女别样的装束吸引,待两人款步至内堂门前,总算看清了她们的容貌:那素衣女沉稳矩,身体颀长,两腮如增新荔,两眼暗含秋水;那红衣女体态娇小,两道细细长长柳眉,鼻凝琼脂,目光清澈,情意绵绵。

    他的心思顿时被女天仙般的美貌折服,暗暗艳叹:“神仙姐姐下凡亦不过如此!”

    岂料到这小声的呢喃却被两位女听到。红衣女当即提袖掩面,生出银铃般的娇笑;素衣女也被这呢喃逗羞,拂袖急去,留下个风曳弱柳般的身影。

    一旁的妈妈见不得南宫寻多留一刻,气冲冲地要赶他走。

    这时,本进去内堂的两个女又出来。红衣女依旧娇羞地笑。素衣女似乎在笑,又似乎有些愁态。她绯红的脸颊笼烟着羞怯,生生地道:“妈妈,让他进去坐罢。”话毕,便和红衣女由内堂的侧门进去前台。

    妈妈白瞪了一眼南宫寻,看不顺眼也没法,只好作罢,由他进去了。

    进了内堂,里面早已笑说满堂,南宫寻见没地方可坐,只得拣了个硬椅坐于一边。

    前台的落地遮帘先被卷起,素衣女抱着一把琵琶,红衣女手拂古筝,屈身向众人见了礼,放下锦帘。落地后的遮帘虽有淡色,却也透明可见。南宫寻朝素衣女偷觑了一眼,女似乎察觉,嫣然地一笑,低头手拨琵琶,口轻唱:

    “谁作桓伊三弄,

    惊破绿窗幽梦。

    新月与愁烟,

    满江天。

    欲去又还不去,

    明日落花飞絮。

    飞絮送行舟,

    水东流。”

    素衣女修长的玉指在弦间游动、轻跳,口的“昭君怨”如碧湖秋月,随着红衣女的古筝声,和幽幽的琵琶声荡漾开去。一曲唱罢,早已技惊四坐,听客们掌声不息,啧啧叫好。素衣女轻抿红唇,恬淡一笑,用那雪做肌肤玉做骨的长指拈了根银弦轻拨,余音未尽,却将南宫寻身旁的一束梨花羞落。南宫寻将花拾起,见素衣女正对自己含笑,心涌上一股明媚与羞涩,忖道:“似乎与这女有前世今生的尘缘。”

    唱罢几曲,又弹了“春江花月夜”和“十面埋伏”,两女方才欠身离去。

    四下的公们见美貌女要走,顿时嗟呼唏嘘一片。门口的妈妈领进一帮姐姐跟各位公赔礼,场面颇有些凌乱。

    南宫寻将梨花收入袖,应门出去。刚至厅前,背后幽幽飘来留人声:“公可否先行留步?我有话要与公说。”

    南宫寻回头却不见人影,应道:“是素衣姑娘吗?”

    那女声轻轻笑道:“是小女与公说话,公若不介意,请进房里说话。”

    南宫寻提袖揉了揉眼睛,只见素衣女的闺房内确实有淡影对着自己。他拍了几下衣袖,踌躇不定。

    素衣女有些幽怨地道:“公难道嫌弃小女,怕跟小女说话轻贱了你?”

    南宫寻连忙矢口,道:“姑娘休要这样说,我只怕——”

    “——只怕有所不便?”素衣女问道。

    南宫寻恭敬作楫道:“我本是一介门衰祚薄的书生,倒也不怕什么。只是姑娘是高贵之人,若惹上闲言碎语,辱没了名声,小生恐怕担待不起。”

    素衣女“嗤”的一笑:“本是风尘女,怎么敢沾染上‘高贵’二字,看来公果真是怕跟小女说话低了你的身份。”

    南宫寻深楫道:“姑娘多心了!姑娘若真有要紧之事,小生可站于门外敬听便是。”

    素衣女又是一笑:“那还请公快快上来,妈妈若知道了岂不麻烦。”

    南宫寻整了整衣服和发髻,循着木梯上至素衣女的闺房门前。

    素衣女的淡影就贴于门内。南宫寻似乎能听到她娇叹的声音。他有些不安地道:“还问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与小生听?”

    未听到回话声,却见素衣女的房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这只手与南宫寻先前见到的玉手颇有不同——这是一只毫无血色苍老的手!

    门“咯吱”一声打开,这只苍老的手一把把南宫寻拉进房里。南宫寻心头一阵惊恐,还未来得急想是怎么回事,已发现自己正与素衣女四目相对。他连忙避开,退了几步,抱拳以礼道:“男女受授不清,还望姑娘容小生出去说话。”

    南宫寻见素衣女半晌不作答,抬起头怯怯望去,只见生得出水芙蓉一般的女正在垂泪。他慌忙赔礼道:“姑娘,小生若说错了话,伤了姑娘的心,还望姑娘海涵,原谅小生这一回。”

    素衣女摇了摇头,哀怨道:“你既已把我忘了,又有什么可说的。公还是请回罢。”

    南宫寻不置可否地站在原地,待回过神来,施了礼要去时,素衣女又叫道:“公等等。”

    她碎步至门前,将门关上。南宫寻正要问还有什么话要说,不料素衣女已经在他身前宽衣,她穷去粉白的素衣,露出红艳的肚兜和美雪一般的肌肤。

    南宫寻登时怔住了,迷迷糊糊地呆立着,看着眼前这个美好的女。

    素衣女将手伸至背后,解了那个紧揪着的结,肚兜从她身上滑落。南宫寻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羞愧低头道:“姑娘,我与你素昧平生,这哪里使得!”

    素衣女行至南宫寻身前,将他的手拿起来。

    “姑娘这可使不得!”南宫寻连退了几步,要撞门出去。

    “哥哥,你别慌,你可记得这印记?”素衣女拉住南宫寻,温柔地依在他怀里,清泪涟漪,“哥哥,这印记你一定记得罢?”她将南宫寻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印记上。

    南宫寻只觉得一阵天悬地动,颤巍巍地道:“姑娘,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于此,姑娘早些时候借小生的恩情,小生已不知如何图报,更何况这种礼节,小生一辈也回报不了啊!”

    素衣女凄凄切切,杏目含泪道:“哥哥,我是你的幽若啊。你可记得幽若为你刻的这印记?”

    南宫寻只知道自己心间狂跳,他的手依然放在这梦一般的女的胸前。他断断续续出着气,鼻里全是美貌女散发的芳香。他觉得自己已然恍恍惚惚,身如疆住了一般,不敢低头看女所指的印记。他道:“姑娘,你定是认错人了。小生自幼在老家婺源的山水间长大,除了这次进京赶考外,从未去过外乡,也未与姑娘在哪里见过面——”

    他还要说下去,却被幽若用玉手封住了嘴,她道:“哥哥休要再说了。”她在他双唇上亲吻了一下,“哥哥忘了幽若,幽若不怪哥哥。”

    南宫寻艰难地低下头看着幽若的眼睛。暗涌秋水的眼里有一丝扯不断理不顺的愁。这女到底是谁?她娇叹着落在南宫寻怀里,分明在啜泣,又分明在神秘地笑。

    幽若娇弱地靠在南宫寻怀里。她将他引至自己床前。南宫寻忽然觉得心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身影——那身影便是幽若!

    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南宫寻亲吻着幽若挂于脸上的青丝和那深情而忧虑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在幽若美好、柔软的**上看到一块型似梨花的疤痕。它一定刻得至深至切,他想。

    尽管眼前这女自己从未曾见过,但此刻,南宫寻发觉她再亲切不过。她看南宫寻的眼神,似乎有层若有若无的惆怅。

    他们相互亲吻着,直到他感觉自己在她身体里一泻了之了,再紧紧互拥着,生怕对方消失在这不可思议的黑夜。

    鱼水缠绵之后,南宫寻死死睡去。待他醒时已是明日午旬。他伸手寻找幽若,却发现身边跟本没人,而他睡的也不是幽若的床。他现在正置身在客栈一简陋的房间里。这才是真实的,他确实在做梦。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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