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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断纹’古琴

    屏风被撤去,呈现出一张遮有华盖,做工看似朴拙,用料却是珍稀之物的奢华软榻。软榻前有一张用梨花木制成小型案几。案几上横列着一张乌木古琴。这古琴外貌看似古朴,却漆黑如新,光鉴可照物。很显然,翁桐雨是对它极为爱护。

    杨寒月对这架古琴忽生起了浓烈的兴趣,不由移动脚步上前细看。

    一着近,杨寒月蓦地瞧见这古琴通体上下断纹龟裂、参差交错,且木质极为古旧,有着久历岁月风雨之象。

    这张琴,远看它时,貌似古朴却崭新如斯;近看它时,方知岁月已留痕,沧桑不知年。

    瞧着这张古琴,杨寒月有所震憾。不禁脱口道了声:“断纹!”他曾对丝管乐器有过一些研究,知晓得这张便是传闻中‘断纹琴’!有关‘断纹琴’,他曾阅过赵希鹄的《洞天清录集-古琴辨》,得知‘断纹琴’故名其意,以古旧为佳,琴身山脚裂成纹则证明年代久远。

    “杨公子果真不愧是乐器名家,好眼力,一瞧便知这张传闻是中的‘断纹’古琴!”见杨寒月轻易就看出自己宝琴,翁海云不由朗声佳赞。

    杨寒月道:“相传,‘断纹’是南北时期宫乐大家,苏低婆的遗世之物,早以失传于世已久。真不想,今日却是三生有幸,能在这未央台上一瞩其真容。”

    翁海云道:“不知杨公子是否愿意一听,在下这张‘断纹’琴的来厉?”

    杨寒月朝翁海云颔首一笑,道:“请讲!”

    翁海云狡黠一笑,道:“阁下确实想听?”

    杨寒月道:“洗耳恭听!”

    翁海云嘿嘿一笑,道:“这张‘断纹’琴是我五年前奉家父之命在鬼市揖拿邙山巨盗郭德明时,在他身上所缴获的!”

    闻言,杨寒月不由一怔,狐疑道:“鬼市?”

    翁海云道:“正是鬼市!”

    杨寒月道:“众所皆知,鬼市乃牛鬼蛇神、龙蛇混杂之地。未曾想到,像‘断纹’这般糜珍之物,竟也有落沦落于鬼市的一天!”

    “是的。”翁海云道:“阁下应该也知道,许多不法者与黑道中人时常喜欢汇聚于鬼市,做着一些不见于光的不法勾当。而这张‘断纹’琴则正是被郭德明准备私贩于海外,牟取暴利的非法之物。”

    杨寒月‘噢!’了一声,相当疑惑地道:“这‘断纹’琴久失于世,他郭德明又是从何而得来?”

    翁海云淡然一笑,睇眼身边的左鸿翔,道:“郭德明的案事,前后皆由左护法经手,由中的来龙去脉,左护法自是比我更为清楚!”

    左鸿莞尔轻笑,接口道:“说起整件‘断纹’事由的来龙去脉,还真有一番曲折与跌宕。”一顿,对杨寒月道:“杨公子,你方才也有说过,‘断纹’是南北时期宫乐大家苏低婆的遗失之物。众所皆知,南北时期是宫廷诗乐的鼎盛时期,尤其是梁、齐、陈时期,其繁华不啻于盛唐。然,苏低婆这一帼国人物,却能在这一百乐顶峰之期,独树于一帜,也全丈着她家传的龟兹乐调“五旦七声”宫调体系!”

    杨寒月插口,道:“其实苏低婆最善长是琵琶之术,‘断纹’古琴原先亦非她的所有之物。然而,她自得了‘断纹’古琴,则一直视为至宝。至于她是如何得到此琴,个中缘由,至今一直无人能解!”

    “是的。”左鸿翔道:“据史料记载,‘断纹’古琴无出处,最早拥有此琴的人,就是苏低婆,苏低婆晚年流落于民间,过得极为清贫困苦的日子,最后死于候景之乱。可是,在她死后‘断纹’琴曾有一度失去记载。到隋朝时期,又有传说,‘断纹’被当时的乐界大师万常宝所得,并常用此琴为权贵奏曲,后被贼人所盗。直到,唐朝玄宗后期,乐圣李龟年因安史之乱,流落至江南,在徽州梧桐城见得一面后就再无音讯,一直失传于今。”

    杨寒月道:“那它后来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翁海云忽然接口,道:“那得追朔到十年前了!”

    杨寒月“噢?”地一声,面露好奇。

    左鸿翔继续道:“这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十年前,一位镇江士子,进京赶考路经淮南,无意间在郊外碰上一伙被人雇用正在掘坟的长工,并从这群不识货的长工手中以最低价买下了这张‘断纹’琴。得到此琴,那士子由人提醒,翻遍了所以典集史料,在断定这就是传闻中的‘断纹’琴后,那士子便将此琴视若至宝,珍藏于室,不愿与人分享。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士子得宝琴的消息自是不经而走。为此,闻讯慕名而来,为求一睹宝琴之人,有如过江之鲫,是一个连接一个地踏破了士子家的门坎。这其中就包括了精通乐律、恋琴成癖,被江湖人称之为‘琴痴’的齐云道人洛明子。”

    “洛明子,在下有曾听说过。”杨寒月道:“他虽是修道中人,却醉心于工乐,音律造旨极高,弹得一手极妙的琴曲。一度被为江湖称为‘齐云乐仙’。只可惜,他喜欢云游四海,很少有人能得知他的行踪。”

    左鸿道:“正是这么一个‘齐云乐仙’,他在求见宝琴屡遭拒绝这后,便起誓一定要将宝琴据为有。众所皆知,当一个迷恋某种事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变得极为疯狂。洛明子自然也一样。为了得到‘断纹’宝琴,他苦心颐旨地思出了一个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骗局。他将自己乔扮成一位告老还乡的州官,携着自己的家眷老小,落户镇江城,并很快地由当地的乡绅、豪士的牵引下,成功地接近了那位镇江士子。就这样,一来二往,他以自己不俗地气质与言谈,快速而巧妙地取得了镇江士子的信任与尊敬,还成为了莫逆之交。这其间,他只字不提‘断纹’之名,佯作不知镇江士子有私藏宝琴的事情。直到一日,他设宴镇江士子,至酒行酣处时,他取出一张古琴,当场奏乐,其音犹如天籁,似寄予一缕相思,如诉如泣,能涤净灵魂,感人肺腑,使得那镇江士子痴迷沉醉地连连叫好。洛明子见时机已到,便佯作叹气,泣如雨下地道,‘自己的琴艺都是由自己已亡的妻子所授,他的妻子不仅精通琴艺,而且还貌若清莲,美艳脱俗。只可惜天妒红颜,使其薄命早夭,而明日则是妻子与他天人两隔的十年祭日。’镇江士子闻得他如此一说,自是唏嘘不已,满心同情。洛明子接着道:‘他的妻子是一个宫庭御乐师的女儿,曾在宣和殿百琴堂外,听过自己父亲用唐时遗留的‘春雷’宝琴奏曲,并为之沉迷不能自拔。临终时,她最大的遗愿就是再得以闻听一回‘春雷’之音。然而‘春雷’宝琴又是何等的弥珍之物,专属于皇族,岂又是他这下等文官所能得到的。天下之大又再无它琴,可比之相媲比。一转眼便是茫茫十年,亡妻遗愿仍一直未了,不由心愁于斯,无力伤怀!’此时,那镇江士子闻得洛明子这般叙述,不由与之同伤怀。继而慨然道:‘他有一张宝琴,虽不比‘春雷’,但也是世罕之物。如果洛明子不嫌弃的话,他可以借之一用,了此心愿!’此话敢情正中洛明子下怀,但他怕事露破绽,使对方猜疑,故又作了一番推托,最后才用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了镇江士子的好意。”

    “哈哈哈,洛明子借得这‘断纹’宝琴,定然是‘刘备借荆州,借而不还了’!”那名叫严凌的白衣少年听处此处,不禁哈哈大笑地插嘴道。

    “真想不到洛明子这老道士竟是如此懂得善用人心!”杨寒月此时也不由感慨。

    翁海云冷睇杨寒月,若有所意。不知心想什么。

    “那是当然。不过,他是有借有还,是‘借真还假’!”左鸿翔接着自己的故事继续道:“第二天,那个镇江士子就恪守信诺地给洛明子带来了这‘断纹’宝琴。见到宝琴,洛明子心潮澎湃,爱不释手。当下就用‘断纹’奏了曲‘阳春白雪’。其音绕梁,荡气回肠,同时即使得镇江士子震憾当场,心驰神往间久久不能回神。而洛明子则是趁着此际,用幻术将一张极为普通的乌琴变化成‘断纹’的模样,调了包。那士子被琴音所迷,一曲终了许久,才浑浑噩噩如梦未醒地抱着假琴回家了。直至三天后,他带着他所谓的宝琴再来寻洛明子,发现人去屋空时,才为时已晚地骤然清醒。”

    “再后来,”翁海云忽然接下左鸿翔的故事道:“自从洛明子得到这‘断纹’宝琴,就回到齐云山终日与琴为伴,不再外游寻山问水。这样一晃,时间就过了五年。五年后的这一天,齐云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碧眼白肤黄毛,讲着一口极生硬的汉话,只道自己是大食国人。此人在见识了‘断纹’的绕梁之音后,久久不能平静,曾几度用大食国语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话。最后,他用他生硬汉话告诉洛明子他要花重金购买下洛明子的‘断纹’宝琴带回大食国。至于洛明子,自然是想也想地开口拒绝了,并于当天就将这个大食国人赶下了齐去山。不想一个月后,洛明子就忽然遭刺身死,‘断纹’宝琴也顿时下落不明。”

    杨寒月‘噫!’地惊憶了一声,道:“看来这个‘大食国’人,并不是一简单的大食国人。难不成,后来就是他收买郭德明杀死洛明子,盗取‘断纹’古琴?”

    “杨公子说得非常正确!”翁海云高声佳赞杨寒月道。

    杨寒月心有疑惑,道了句:“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郭德明会到鬼市交易?”而隐下了下一句:你们将这‘断纹’琴事件的前后事件知晓得那此清楚,难不成你们捉拿郭德明也是为私利?

    翁海云见杨寒月神色不对,知其心中有怀疑,遂目光一沉,面上依旧浮笑,道:“这事说来也凑巧。众所皆知郭德明是个巨盗,且盗而无道,为人贪婪,无恶不作。他武功甚高行如魁魅,精于易容之术,常年游走于着江湖与鬼市之间。那一年,他不仅犯案多起,还盗走了家父的寻龙宝剑,准备买给东瀛倭人。幸而,被家父发现的早,及时追察辑拿,才免得寻龙宝剑落入东瀛倭人之手。”

    “呵呵,原来如此!”杨寒月释然一笑,道。但他是多疑之人,所以心中仍旧满是疑惑。

    “可是据我调查所知,”翁海云突然话锋一转,道:“杨公子也是时常光临于鬼市之人。疏不知,杨公子光临于鬼市又是为哪般?”

    杨寒月面露灿烂笑容,道着:“说我光临鬼市还能为哪般?自然是与翁少主光临鬼市时,是一般的情况!”

    “你……”对于翁海云的蓄意为难,杨寒月的巧妙回答,竟驳得其有口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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