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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西风天涯(三)

    八

    “你不用明杖?”慕容素素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个瞎子。(www.dukAnkan.COM请记住我)(**:www.WenZiXiaoShuo.COM

    他的衣衫上布满风沙,他的双鬓已花白,他的脸部轮廓很英俊,他的双眼已无神,他的左手握着把长剑,他的右手端着一个粗花陶碗,碗里装的是水,不再是浓烈的酒。

    他就这样坐在这里,从清晨坐到日落。落日的余晖从院子外照进来,江断弦的脸部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慕容素素坐在他的对面,就这样望着,痴痴的望着。

    “我的剑,就是明杖,它是我的方向。从家里出来,冬天来了,西风凛冽,那天黄历上写的忌血光,大利东方,所以我故意逆风而行,直到来年东风解冻,”江断弦爱惜的抚摸着古剑,窄而长,薄且锋。江断弦的双眼转向屋外的夕阳,又陷入了凝思。

    “听说,风铃客栈是天涯的尽头,是浪子的港湾,我便来了。”

    江断弦深深一声叹息,一口喝完了陶碗里水,水沾满了他的凌乱的胡子。

    “秋雨,他……”慕容素素激切的问道。

    “自从那天,我就没有在见过他,不过我发誓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杀了他。”江断弦平静的说,“但是我不能给自己机会。”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这样对自己说的。让我再见到他,我会杀了他。”慕容素素狠狠的说道。但面部表情依然很温柔,她终究还是恨不起来的。

    江断弦抬起头,看着慕容素素的方向。

    夕阳已然落尽,素素起身点灯,夜凉如灯,一灯如豆。

    我的家坐落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是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出了涌金门,过南屏晚钟,摇向三潭印月,到了西冷桥时,已近黄昏了,那便是慕容府第。满湖秋水映着半天夕阳,一个晚归的渔翁,正在桥头垂下了他的钓竿。

    远处的画航楼船上,隐约传来妙龄船娘的曼声清歌。

    那天我正值年好,相遇萧秋雨,怦然心动。

    姑苏慕容迁徙至此,已是世家,声名远播。兄慕容青青,孪生姊妹慕容真真。

    我原名慕容苏苏,兄长当朝侍郎,位极人臣,妹妹心性单纯,无邪烂漫。

    我抛家离乡,改名素素,与秋雨游侠四海,远踏塞外,行至此处。

    半湾泉水,一片胡杨林,风铃客栈,我们的家,也是天涯浪子的家。

    我已厌倦了漂泊不定的生活,但秋雨是个天生的流浪者,终于有一天他离开了。

    我也每日习惯等待,等待每一个过客,等待每一个日出,等待每一个心灵的落脚。

    起风了,檐下的风铃响了起来。

    九

    月冷风清。

    在这个没有风的晚上,风铃居然响了。

    慕容素素站起,又坐下,吃惊的看着振动的风铃。

    她隐约可以感觉到一阵奇异的风声响过。

    但却又可以感觉到那一阵风声并不是风,而是刀。

    刀锋破空时,岂非也会带起一阵风声。

    江断弦依然坐在这里,不动。

    四支银枪从不同的方位刺向江断弦。

    铿锵龙吟,剑出鞘,细长黝黑的古剑,普普通通却抽出宝刀利刃才有的气魄。

    齐刷刷斩断四支桂木枪杆,快,无与伦比的快。

    “躲到里面。”江断弦剑指其中一人,俨然他是头儿,转脸对慕容素素说。

    “你来了,我等你一个月了。”江断弦接着说,“关东怒,一方大豪,一代枭杰,关东一怒,尸横无数。哈哈,有人要我杀你,我拿了钱,并且花完了,所以你必须死。”

    “谁要杀我?”关东怒怒道。

    “丝!”

    “丝?中原闻名的杀手组织。听说你们称霸西进之路,是不是从汉时开辟,从盛唐通达,从长安始,经河西走廓,过嘉峪关,通黑水域,到达敦煌的那一条丝路?”旁边的斯文模样的持剑人说道。

    “我只知道“丝”就是“死”。”话声刚起,江断弦剑花成圆,四点鲜血飚出,四具尸体倒地,八只眼睛睁着。

    “本来你们不必死,但是你们欺负盲人,并且跟错了人。”原来持枪四人刚刚受到屈辱,暗中对眼色,准备下黑手。

    两把精钢剑冲出,互相配合,宛如太极,软中带刚,滴水不漏。

    “两仪剑法,你们是华山剑派。想当年风清扬前辈的独孤九剑备受武林尊敬,不想竟出你们这等不肖子孙。”江断弦听声辩艺,这两人停下剑,惊讶的看着对方。不敢相信这个沧桑的年青人经历过多少。

    “独孤九剑,你们学到几成?为何不舞来看看。”江断弦说完就笑了,“可惜我是个瞎子。”

    “我们机缘未到,”其中一人怯懦的说。

    另外一人大叫:“废话少说,受死吧。”

    “可惜可惜,”江断弦剑直直的伸出,这没有什么剑法可言,两人手中的剑已被斩落。他们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拾起剑,向使刀的人揖了一揖,转身走向客栈外的风沙中。

    关东怒抽刀,凝神。

    江断弦就随随便便的站着,剑也就随随便便的直直出去,剑划过刀,没有火花,就随意的划了过去。

    剑上一点红色,只有一点,关东怒睁着大眼,不忍相信。关外大盗,神威无敌刀法,虎啸龙吟,竟如此不堪一击。

    “你的剑法这样神奇?”慕容素素好奇的问道。

    江断弦的脸上露出微笑,慢慢喝完陶碗里的水,“快,我快,因为我直接,我觉得对的我就去做。”

    “你真的收了钱,杀人?”慕容素素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是啊,为什么不能为了钱,不过我杀之人,都有该死之事。”

    “那你怎么能知道他们的手法?你的眼睛能看的见?”慕容素素舒了口气,用手在江断弦眼前晃动,双目依然不动。

    “哈哈,我是个名副其实的瞎子,瞎子的听觉很灵敏,看不见了自然训练听觉了。关东怒,我是在摧垮他的自信。所以我很轻松,他很累。”江断弦大笑着说。

    “所以你还在喝水,他却死了。你是怎么看不见的?”素素又好奇了起来,女人就是这样。

    江断弦叹了口气,素素恍然明白。

    “情,千般万般,皆是因此。你为情惆怅,饮酒过量。所以……”素素看着江断弦说。

    “呵呵,何以遣此,谁能忘情?”江断弦叹道。

    十

    塞外,古城,荒城。

    城墙残破,城中只有一条街,几家店面。

    古城是丝绸之路繁荣时留下的,丝路改了,风沙来了,城荒了,人也离开了。

    凌红雪右手提刀,一步一步的走着,眼睛望着地上。

    两旁稀疏的行人看着这个人,奇怪的步法,一身黑色,右手提刀,眼睛看着地上。

    凌红雪只是这样走着。

    八天前,凌红雪回到古城,他生于斯长于斯,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

    两个月,凌红雪离开风铃客栈后,一直寻找戴午阳的下落。那个黑色的女人告诉自己从出生之日起,便背负巨大仇恨,仇人便是“万里独行”戴午阳。

    寻找,不停的寻找,宿过风沙,遭过讥笑,遇过暴雨,爬过险峰,现在又回到这里。

    “万里独行”戴午阳,丐帮八袋长老,虽说丐帮势穷,但素来为江湖第一大帮,做事耿直,素来受到武林同道尊敬。

    戴午阳早年因情斩臂,人誉“独臂刀客”,行走于州县府郡,塞外江南。身逢乱世,联络江湖义士,共襄盛举。

    戴午阳在古城,古城里有很多流浪的剑客,落魄的武夫。所以戴午阳来了,不辞千里。所以凌红雪也来了。

    龙门客栈,酒旗飘扬。

    这里很久之前有位女侠金镶玉掌柜,怒扫朝廷鹰犬,因此江湖奉为圣地。

    戴午阳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凌红雪走了进去。

    “我找戴午阳,”凌红雪冷冷的说。

    大堂里的酒客都抬起头,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人。

    “你找戴老前辈做什么?”一个刀客不屑的看着凌红雪。

    “杀他。”简单而直接的回答,凌红雪冷冷的站着。

    “哈哈,就凭你?”刀客道,话里充满嘲笑。

    凌红雪一步一步在靠近。

    “拔刀。”凌红雪说。

    “做什么?”刀客笑道。

    “杀你。”

    刀客大怒,拔刀,摆出架势,无极刀门下。

    “你怎么不拔刀?”刀客看着凌红雪。

    “拔刀,你必死。”凌红雪道。

    旁人都在看着他们,刀客怒道,刀已挥出,刀锋起风。凌红雪抬起眼,看着冲到面前的刀。

    左手抽刀,刀锋破空,迅速回鞘,从左至右的伤口。

    “你不配用刀。”凌红雪说完话,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外。

    古城外,刚堆起的沙丘,风沙不止,残阳如血。

    “看来今天,我不该来。”凌红雪站起沙丘上,右手握刀。

    “晚了。”另外一人是无极刀门下二当家赵空行,大旗客栈里的那个刀客的堂叔。

    “能不能留只手。”

    “要留就留下你的命。”

    左手抽刀,鲜血飞出。

    凌红雪走下沙丘,一步一步的离开,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像个奇怪的三角形状。

    我说今天不该来,是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我说留只手,你却把命留下。

    戴午阳左臂持刀,右臂的衣服随风鼓荡,一脸沧桑的站在古城外,风蚀蘑菇的地貌纵横交错。

    凌红雪左脚迈前,右脚跟上,像个跛子。

    戴午阳看着这个奇怪的年青人,终究不明白自己与他究竟有何仇恨。

    “你是戴午阳?”凌红雪问道。

    “你是朝廷的鹰犬?”戴午阳怒道。

    “我是要杀你的人。”凌红雪说到。

    抽刀,同样左手持刀,同样黝黑的厚刀,相互碰撞,刀闪动,光飞沙走石。

    夕阳又斜了几分,淡了几分。

    “你为何杀我。”戴午阳分神问道。

    “因为你该杀。”凌红雪刀划到另一柄刀的底端。

    戴午阳后跳几步,站落一处,抬眼看夕阳。

    “戴某自认没有对不起世间人,唯独朝廷走狗。”戴午阳胡子抖动着。

    “那你为何自断一臂?”凌红雪也退了下来。

    戴午阳脸上现出悲伤的表情,显然这件事让他很伤心。

    夕阳落尽,戴午阳突然很想对眼前这个人说说心里话。

    “你叫什么名字?”戴午阳问道。

    “凌红雪。古城人。”凌红雪冷冷的说。

    “凌红雪,凌红雪,你是凌因梦什么人?”戴午阳大惊。

    “不认识。”凌红雪冷冷的说。

    “可以请你喝杯酒吗?”戴午阳有话要说。

    龙门客栈,店小二看着凌红雪,他和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凌红雪喝着酒,右手握刀。老人在说着过去的故事,刀放在桌子上,右手垂下,一件泛黄的往事浮出。

    中原武林中,“桃花笑”凌因梦是公认第一美人,风华绝代。很多世家公子,武林才俊竞相追求,我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我未入丐帮,独来独往,了无牵挂,逍遥任侠。唯独对凌因梦痴痴不忘。

    凌因梦喜欢追逐爱情游戏,与不同的人逢场作戏,独钟爱江南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而李观鱼素与雁荡山的师妹修好。

    那些人都不在意凌因梦与其玩互相追逐的游戏,但我在乎。

    有次,我和凌因梦一起出去恰遇李观鱼,凌因梦暗送情愫,再遭拒绝,因此心中不忿。

    是夜,凌因梦伤心欲绝,与我大醉一场,竟把我当作李观鱼。

    一晌贪欢,我以为自己得到爱情,半夜醒来后,她不在,我心里充满了温馨和满足。

    我依旧可以呼吸到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她。

    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所以这寂寞的等待都变成了种甜密的享受。

    枕上有根头发,是她的头发,又长、又柔软、又光亮,就像是她的情丝一样。

    我将发丝紧紧的缠在手指上,也已将情丝紧紧的缠在心上。可是她没有回来。

    枕已冷,衣已寒,她还是没有回来。

    长夜已尽,曙色已染白窗纸,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睡着,又醒来,我辗转反侧。她还是没有回来。

    光明虽已来临,但屋子里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寒冷和寂寞。

    凌因梦已离开。

    此后,我一直以为她只是羞于此事,便一直寻找凌因梦,谁知凌因梦竟与众多世家公子继续醉生梦死,而且当众嘲笑我自我多情。一怒,断自右臂,远踏关外。

    “你说,凌因梦把你当作李观鱼?母亲说,李观鱼是我父亲,难道我娘就是凌因梦?”凌红雪惊讶的停下了手中的酒。

    “果然如此,嗯,要知道忘记一个人不容易,尤其是一个你喜欢的伤害了你的女人,一个你在乎却不在乎你的女人,我一直还对她念念不忘,后不久听说凌因梦也远涉塞外,偏居古城,生下一子,但不幸夭折,后抱养一子。”戴午阳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我是抱养的,原来所谓的仇恨就是当年羞于承认那一夜的风情,何其荒诞的情感。原来自己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娘说我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并且一直告诉我,自出生起身负仇恨,说取名红雪,就意思是被鲜血染红了的雪。

    到底什么仇恨,竟也没有告诉我,只说你便是仇人,要杀死你。而对于父亲,我只要询问,就会被训斥。不想,你才是“父亲”。

    却不知大旗客栈的掌柜,那个看上去很年迈的人一直在注意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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