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高下
“原来是你小子，洪帮祠堂不欢迎外人！”洪老二扭头看了一眼祠堂门口，继续瞪着吴庸。大文学吴庸圈住林夕的肩膀，握着她的手在她手掌心写下了两个字：别怕。林夕没有点头没有摇头，直接握住了吴庸的手指。
“外人？洪帮祠堂不欢迎外人？原来洪二爷还真的会睁眼说瞎话，那现在站在洪二爷面前的两位，难道不是外人？如果不是外人，那洪帮招呼自己人的礼节原来是大刀伺候，谭某还真是长了见识。”谭吉祥说着，抬起了右脚。
“砰！”祠堂里突然响起了枪声。
谭吉祥的右脚，停在了半空，子弹在他的裤管，穿破了两个洞口，他拎起裤管稍稍地抖了抖，“不知道是洪二爷手下的哪位高手，给了谭某这不成调的下马威。你如果扣下扳机的时候，枪管稍稍往右偏，子弹直接穿过我的脚踝，那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吴庸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谭吉祥，谭吉祥的右脚，终究还是没有跨进来，“谭少爷，关公爷面前耍的是刀，不是枪。洪二爷手下的那位高手，不想冒犯关公的威严，故意让自己的枪法失准了点。再说，那位高手只是想给个警告，也是给谭少爷面子，若真的伤了谭少爷的脚踝，谭少爷被人抬出去的时候，多丢脸。”
谭吉祥反问，“那吴先生脖子上被人架着把刀，就不丢脸？”
吴庸仿佛词穷般低下了头，正对上林夕的那双漂亮眼睛。
“谭哥哥，你刚刚还在夸奖舅舅好胆色，现在又说舅舅很丢脸。真不明白，谭哥哥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林夕歪着脑袋，一脸的天真。“再说，关公爷面前耍大刀只是表演节目展示武艺，又不是动真格，被刀架着脖子就架着呗！”
少女银铃般的清脆嗓音，在祠堂里回荡着。这番话明显是歪理，但林夕用的偏偏是一本正经的脸色，仿佛是无可挑剔的说辞。
谭吉祥盯着林夕，想看看她是否真的能一本正经地，把黑的扭曲成白的。果然，林夕没有辜负他的所望，眨着漂亮的眼睛，好奇地询问道，“谭哥哥，你刚才说过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谭吉祥的脸开始变黑，他回答林夕的问题，就是印证了林夕对他的评价。不回答，便是落了下风。是的，言语上他压制住了吴庸，却被林夕倒打一耙。落在他人的眼里，不是吴庸不敌他，而是他不敌林夕这小女娃娃。
她抢了他的云城，落了他的颜面，让他，恨极！
“林小姐今年已经读初三，难道林小姐自己没有判断力，非要别人告诉你答案么？”谭吉祥寒着张脸反讽了一句，一甩手转身就走。他走得淡定走得潇洒，却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洪老二的眼神落在了谭吉祥的背。
就是趁这个时候！
林夕瞬间脱离了吴庸的怀抱，旋身抬起脚就是一个重踢。大文学跟她配合完美的吴庸顺势往侧退后半步，刀柄脱离了洪老二的手，大刀“呯砰”地掉在了地板。趁洪老二还没反应过来，林夕蹲下身握住了刀柄，假装用力地往上提了提，躺在地板的大刀纹丝不动。
提不起来，林夕只好作罢。起身走到了洪老二身旁，拉着他的手晃啊晃，撒娇道，“叔，
小夕连你的刀拿不动，怎么跟你学刀法啊？要是真的拜了二叔为师傅，到时候丢了二叔的面子怎么办？”
说着，林夕有些羞恼地低下了头，“二叔，小夕是你的侄女儿，做叔叔的偶尔指教侄女儿几招不是应该的么。二叔干嘛要非要三拜九叩的正式拜师，舅舅阻止二叔，不就是不想让小夕砸了二叔的招牌么？二叔，小夕又没能力帮二叔分担，还是不做二叔的徒弟，只做二叔的侄女儿吧！”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软软的，糯糯的，洪老二被林夕一声紧接着一声的二叔绕得晕乎乎的，连着心也被呵得软了下来，“行啦！你就只做叔的侄女儿，女孩子家家的，拿刀拿枪的确不雅，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二叔最好了！”林夕突然伸手抱住了洪老二的腰。
巴掌大小的脸挂着甜甜的笑容，月牙般的眉眼，衬着脸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那带着甜香的小身板就在他怀里，洪老二觉得他的大半边身子已经酥了，“刚才吓着你没？”见林夕乖巧地摇摇头，又道，“你是我洪老二的侄女儿，怎么会怕？”
“是啊是啊，这叫做有其叔必有其侄女。”
洪帮祠堂，开始塞满了洪老二爽朗的笑声。祠堂周围那圈突然出现的枪口，又瞬间退了下去，速度之快，仿佛没有出现过。吴庸抬脚勾起地板上的大刀，一个毫不逊色与洪老二的旋转跳跃，大刀重新放回了关公爷的手里。
“走，二叔带你去看看漂亮的洪家园林，可是临海最美的园林。”洪老二双手掐住林夕的腰，将她往上一托，单只手臂就将林夕抱了起来。那动作，明显是把林夕当作了他最宠爱的孩子，那说话的语气，更是。
洪老二抱着前脚刚跨出祠堂，洪帮的一名小弟朝着吴庸恭敬地一欠身，“请，吴先生。”吴庸点点头，抬脚跟了上去。
有林夕完美的配合，他这步棋下得非常好。
竞标前，他就已经知道，云城是殷帮的，谭吉祥必定会来抢。他想趁机挖出被人按下的钉子，也想试试谭吉祥这潭水的深度，试的结果就是，他发现他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做的是藏拙和借刀杀人。
洪老二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他直接给了殷七一个痛快。殷七这人虽是谭吉祥的得力助手，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洪帮人。他算半个洪帮人，殷七追杀他是殷七的错，他躲避过殷七的追杀又将逮捕后，能对施展各种折磨人的痛苦手段，但是必须留下一条命留给洪老二定夺，是杀，还是不杀。这是洪帮的第一条帮规。大文学
谭吉祥想利用这事儿来夺回云城，他当然有相应的反击。
他要勾起洪老二收徒的心，然后把林夕带进洪帮，但是他绝对不会让洪老二顺利收徒。不是徒弟，但只要林夕受洪老二的喜爱，照样能得到他的指点，能得到洪帮的照顾。顺带着，他还能解决他跟洪老二之间的隔阂，让洪帮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吴庸不想让林夕成为洪老二的徒弟，是因为道上有规定：祸不及妻儿，但及徒弟。洪老二的徒弟属于道上的人，他不想她沾黑。所以，她可以是他的侄女儿，但绝对不能是他的徒弟。看洪老二的神情，吴庸知道林夕的性子很对他胃口，要彻底灭了他拐林夕做徒儿，就只能他再次与他称兄道弟。
刚来进来的时候，走得是北门，林夕只看到祠堂与洪帮武场之间那个风景寻常的小花园。现在洪老二抱着她往南走，看到的是那亭台楼阁假山湖石相辉映的、美轮美奂的苏式园林。冬季草木萧条湖面还有薄冰，却丝毫不掩园林的另一种的美。
洪老二兴致高涨地给林夕介绍着园林的各处风景，最后停在了一个临湖而建的八角亭。洪老二朝着身边的小弟一声吆喝，让他们赶紧摆上一桌酒菜。
风景是很美，可惜八角亭八面漏风，林夕只觉得冷风飕飕地往她脖子里灌，根本没有那闲情雅致去继续欣赏风景。捧在手里的那杯热茶，根本没法驱逐她的寒冷，两肩抖得不停。难怪洪老二和洪帮那些人要喝酒，酒能御寒。
林夕觉得她不得不坐在这八角亭里吹冷风，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自己给自己下了套，洪老二肯定在记恨，她没有拜他为师。林夕在心底诅咒洪老二到第七十九遍的时候，终于有洪帮的人走到了她身边，“林小姐，二爷说你可以去屋里。外头风大，你还只是个小孩子，是他疏忽了。”
“嗯。”林夕吸着鼻子站起了身。
她猜测得果然没错，洪老二的确是在记恨，同时他还在借此观察吴庸。吴庸漫不经心喝着酒的同时，频频往林夕身上投过了关切的目光，洪老二已经能确信，林夕就是吴庸的软肋，他要拿捏住他的这位三师弟，就要明确他的软肋。
林夕一走，吴庸直接挑明，“谭吉祥已经建立殷帮。”
“不可能！”洪老二一拍石桌，石桌上盘子们一阵相互碰撞。吴庸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转着手里的空酒盅，“信不信在于你。你说我杀的那人名字叫洪七，可是我却听说，他已经姓殷，因此才直接下了手。”
“那小子不敢瞒我！”
“是吗？”吴庸反问了一句，端起酒壶慢悠悠地替自己倒满了酒，“你常年不住临海，怎么知道那小子仍然不敢瞒着你。当年殷帮被连根拔起，洪帮却能逃脱，不一样的待遇，你觉得殷家的人能咽下那口气？”
洪老二沉默了，一连喝了数盅酒后，突然黑着脸问道，“老三，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年被我抢了位置后，你跟罗小四又是怎么咽下那口气的？”
吴庸笑着摇摇头，“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我跟罗什都不是老爷子正式收的徒弟，本就没有权力去夺那帮主之位。老爷子让我们俩跟你一起争，只是想锻炼你的心智和能耐，也作为他指点我们身手的报酬。”
想起当年的事，吴庸就分外恼怒。他跟罗什年纪轻经验不足，掉进了洪老爷子的陷阱，所以被洪老爷子拿来做锻炼洪老二的棋子。
“我明白了，当年老子分外纠结的时候，你们俩就在旁边看猴戏！”洪老二毫不客气地在吴庸面前摆上一个碗，倒满了酒，“喝完，咱们还是兄弟！”
吴庸单手拿起碗开始灌，冰凉的酒液顺着下巴和脖子落进他的衬衣里，冰冰凉凉的，是与灼烧着喉咙口的灼热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感觉。吴庸知道，这碗酒灌完的时候，洪老二就以为他已经被他拿捏住了，其实他不知道，是他被他拿捏住了。
洪老二说他年在那里纠结是否动杀心的时候，他跟罗什在那里看猴戏，因为他们俩是没资格的，如果他动了杀心，洪老爷子绝对会出手阻止。其实当年他跟罗什真的成了洪老二的刀下亡魂，洪老爷子顶多惋惜地轻叹一声，洪老二没有达到他想要的要求。
所以，洪老二成为洪帮帮主后，他跟罗什话也不说当即就离开了，反正他们作为棋子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做无用的逗留。
林夕被洪帮那人带到的地方，是洪家武堂隔壁的一间小屋子，屋子里靠北放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壶热茶，一叠葵花子一碟落花生，桌边是两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幅墨宝，一个笔力遒劲的忠字。小屋子里没有暖气，但是比起八角亭，要暖和许多。
林夕不想坐，跺着脚来回走动着。
十二月底，这天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临海的冬天会不会下雪。兰市早就下了雪，不过雪不厚，林夕突然很想跟夕云去趟天山，去看那一望无垠的白，去见识见识那没过脚踝甚至没过膝盖的皑皑白雪。
洪帮是黑帮，但不能打出招牌说自己是黑帮，所以，洪家园林里面有洪帮武场和洪家武馆。洪帮武场是给帮里的人锻炼身手的，洪家武馆是面向临海市全市市民的，既然是正正规规的武馆，就正正规规的招收学生教习武术。
“今天的对打，小静你很厉害。出腿比前两天又快了不少，你又在狠下苦功夫了吗？不要这么虐待自己了，你的身手在同龄女孩当中已经相当不错了。你外公那么宠你，肯定舍不得你吃苦，一定是你自己给自己压力。小静，快要期末考了，你还是减少训练量吧！以你的实力，明年的考级肯定没问题的！”
高静没有理会身旁那位话唠的啰嗦，径直往武堂隔壁的小屋子走。她永远记得，林云理把她撂倒后，一脚踩在她脚踝的凶狠样。他那张带着狠劲的脸，就那样，刻在了她心底。她是恨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
高安安这几天一直在她耳边吵，说她怎么还不帮她接近林云理。接近林云理？她跟他同班同学，接近的机会多的是，还要她这个隔壁班的人来帮忙？
当初她说会帮助她的用意，她是想，如果她能缠住林云理，以后她找林夕就会方便许多，就不会有林云理出来打岔。谁知，她竟然阴了她，谁知，林云理是那么的……高静突然愣在了那，小屋子里有人，那人竟然是林夕！
“小静，你怎么……喂！谁说这里可以随便来的！”
林夕低着头在数步子，仍旧在咒骂洪老二，然后把谭吉祥当做脚下的木地板，狠狠地踩踏着。听到声呵斥，林夕诧异地转过头，呵斥她的人，是个脸上点缀着几颗青春痘的男生，他的旁边，站着还穿着白色武术服的高静，“高静，你在这里练武。”
“小静，你认识啊？她是谁？”青春痘还想继续呵斥的，看见是个长发美女，就把呵斥声给吞咽了下去，冒出了想打听这位美女的姓名念头。高静没理会他，直接走到林夕面前，“林夕，旁边就是武馆，正好有机会，比一场！”
虽然是邀武，高静的双眼里，满是恨。
“行！我正好觉得冷，暖暖身也好。”林夕不怕死的，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勺油。高静咬咬嘴唇，把胸口处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小屋背后是更衣室，里面有干净的衣服，我在这里等你，你换好后，我们直接去隔壁武馆。”
林夕没跟高静正式对打过，不清楚高静的底，一开始她只是躲，灵巧地躲过高静的每一次攻击。青春痘开始在旁边笑她，久了，开始停止了笑，因为林夕的每一次躲避，都躲得很轻松，而高静的每一次出手，速度都要比上一次慢。青春痘不由得想，林夕或许是在耍高静，不然她怎么还不出手解决。
不仅青春痘这样想，高静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接下来的出手，她都带了狠劲。这样，反倒更拖累了她的速度。林夕真的没有在耍弄她，林夕会的，都是一招解决不拖泥带水的，所以，她必须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因为她只会，一招毙命。
高静这拳正对着林夕的脸而来，同时一个扫荡腿，林夕看摸样似乎躲不过，青春痘有些不忍心地避开了眼，他不想看林夕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被打出血。
听到声音似乎都静止了，青春痘终于好奇地望过去，发现狼狈地躺在地上呻吟的人，竟然是高静，鼻青脸肿，还抱着右脚在那里咬着嘴唇无声啜泣。林夕静静地站在旁边，那张漂亮的小脸，完好无损。青春痘张大着嘴，差一点掉了下巴。
高静艰难地站起了来，“下一次，我不会输给你。”说完，她转身跑出了武堂。她从来没有输得像今天这么狼狈，林夕在最后的时候，分明是诱惑她对她正面出手，因为她要攻她腹部，同时顺势绕到身后重击她后背，冲力加推力，她就那么狼狈的扑倒在地。
“林美女啊，看不出来，你的伸手跟你的脸蛋一样漂亮。”青春痘没有去追高静，围在林夕身边嚷嚷着，“对啦，林美女，你也是洪家武馆的学生吗？怎么你的招数，跟武馆里的师傅教的不一样。”
“人家另有名师，哪里看得起洪家武馆的师傅！”有人推开了武馆的门，讥讽道。</p>
“外人？洪帮祠堂不欢迎外人？原来洪二爷还真的会睁眼说瞎话，那现在站在洪二爷面前的两位，难道不是外人？如果不是外人，那洪帮招呼自己人的礼节原来是大刀伺候，谭某还真是长了见识。”谭吉祥说着，抬起了右脚。
“砰！”祠堂里突然响起了枪声。
谭吉祥的右脚，停在了半空，子弹在他的裤管，穿破了两个洞口，他拎起裤管稍稍地抖了抖，“不知道是洪二爷手下的哪位高手，给了谭某这不成调的下马威。你如果扣下扳机的时候，枪管稍稍往右偏，子弹直接穿过我的脚踝，那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吴庸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谭吉祥，谭吉祥的右脚，终究还是没有跨进来，“谭少爷，关公爷面前耍的是刀，不是枪。洪二爷手下的那位高手，不想冒犯关公的威严，故意让自己的枪法失准了点。再说，那位高手只是想给个警告，也是给谭少爷面子，若真的伤了谭少爷的脚踝，谭少爷被人抬出去的时候，多丢脸。”
谭吉祥反问，“那吴先生脖子上被人架着把刀，就不丢脸？”
吴庸仿佛词穷般低下了头，正对上林夕的那双漂亮眼睛。
“谭哥哥，你刚刚还在夸奖舅舅好胆色，现在又说舅舅很丢脸。真不明白，谭哥哥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林夕歪着脑袋，一脸的天真。“再说，关公爷面前耍大刀只是表演节目展示武艺，又不是动真格，被刀架着脖子就架着呗！”
少女银铃般的清脆嗓音，在祠堂里回荡着。这番话明显是歪理，但林夕用的偏偏是一本正经的脸色，仿佛是无可挑剔的说辞。
谭吉祥盯着林夕，想看看她是否真的能一本正经地，把黑的扭曲成白的。果然，林夕没有辜负他的所望，眨着漂亮的眼睛，好奇地询问道，“谭哥哥，你刚才说过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谭吉祥的脸开始变黑，他回答林夕的问题，就是印证了林夕对他的评价。不回答，便是落了下风。是的，言语上他压制住了吴庸，却被林夕倒打一耙。落在他人的眼里，不是吴庸不敌他，而是他不敌林夕这小女娃娃。
她抢了他的云城，落了他的颜面，让他，恨极！
“林小姐今年已经读初三，难道林小姐自己没有判断力，非要别人告诉你答案么？”谭吉祥寒着张脸反讽了一句，一甩手转身就走。他走得淡定走得潇洒，却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洪老二的眼神落在了谭吉祥的背。
就是趁这个时候！
林夕瞬间脱离了吴庸的怀抱，旋身抬起脚就是一个重踢。大文学跟她配合完美的吴庸顺势往侧退后半步，刀柄脱离了洪老二的手，大刀“呯砰”地掉在了地板。趁洪老二还没反应过来，林夕蹲下身握住了刀柄，假装用力地往上提了提，躺在地板的大刀纹丝不动。
提不起来，林夕只好作罢。起身走到了洪老二身旁，拉着他的手晃啊晃，撒娇道，“叔，
小夕连你的刀拿不动，怎么跟你学刀法啊？要是真的拜了二叔为师傅，到时候丢了二叔的面子怎么办？”
说着，林夕有些羞恼地低下了头，“二叔，小夕是你的侄女儿，做叔叔的偶尔指教侄女儿几招不是应该的么。二叔干嘛要非要三拜九叩的正式拜师，舅舅阻止二叔，不就是不想让小夕砸了二叔的招牌么？二叔，小夕又没能力帮二叔分担，还是不做二叔的徒弟，只做二叔的侄女儿吧！”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软软的，糯糯的，洪老二被林夕一声紧接着一声的二叔绕得晕乎乎的，连着心也被呵得软了下来，“行啦！你就只做叔的侄女儿，女孩子家家的，拿刀拿枪的确不雅，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二叔最好了！”林夕突然伸手抱住了洪老二的腰。
巴掌大小的脸挂着甜甜的笑容，月牙般的眉眼，衬着脸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那带着甜香的小身板就在他怀里，洪老二觉得他的大半边身子已经酥了，“刚才吓着你没？”见林夕乖巧地摇摇头，又道，“你是我洪老二的侄女儿，怎么会怕？”
“是啊是啊，这叫做有其叔必有其侄女。”
洪帮祠堂，开始塞满了洪老二爽朗的笑声。祠堂周围那圈突然出现的枪口，又瞬间退了下去，速度之快，仿佛没有出现过。吴庸抬脚勾起地板上的大刀，一个毫不逊色与洪老二的旋转跳跃，大刀重新放回了关公爷的手里。
“走，二叔带你去看看漂亮的洪家园林，可是临海最美的园林。”洪老二双手掐住林夕的腰，将她往上一托，单只手臂就将林夕抱了起来。那动作，明显是把林夕当作了他最宠爱的孩子，那说话的语气，更是。
洪老二抱着前脚刚跨出祠堂，洪帮的一名小弟朝着吴庸恭敬地一欠身，“请，吴先生。”吴庸点点头，抬脚跟了上去。
有林夕完美的配合，他这步棋下得非常好。
竞标前，他就已经知道，云城是殷帮的，谭吉祥必定会来抢。他想趁机挖出被人按下的钉子，也想试试谭吉祥这潭水的深度，试的结果就是，他发现他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做的是藏拙和借刀杀人。
洪老二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他直接给了殷七一个痛快。殷七这人虽是谭吉祥的得力助手，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洪帮人。他算半个洪帮人，殷七追杀他是殷七的错，他躲避过殷七的追杀又将逮捕后，能对施展各种折磨人的痛苦手段，但是必须留下一条命留给洪老二定夺，是杀，还是不杀。这是洪帮的第一条帮规。大文学
谭吉祥想利用这事儿来夺回云城，他当然有相应的反击。
他要勾起洪老二收徒的心，然后把林夕带进洪帮，但是他绝对不会让洪老二顺利收徒。不是徒弟，但只要林夕受洪老二的喜爱，照样能得到他的指点，能得到洪帮的照顾。顺带着，他还能解决他跟洪老二之间的隔阂，让洪帮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吴庸不想让林夕成为洪老二的徒弟，是因为道上有规定：祸不及妻儿，但及徒弟。洪老二的徒弟属于道上的人，他不想她沾黑。所以，她可以是他的侄女儿，但绝对不能是他的徒弟。看洪老二的神情，吴庸知道林夕的性子很对他胃口，要彻底灭了他拐林夕做徒儿，就只能他再次与他称兄道弟。
刚来进来的时候，走得是北门，林夕只看到祠堂与洪帮武场之间那个风景寻常的小花园。现在洪老二抱着她往南走，看到的是那亭台楼阁假山湖石相辉映的、美轮美奂的苏式园林。冬季草木萧条湖面还有薄冰，却丝毫不掩园林的另一种的美。
洪老二兴致高涨地给林夕介绍着园林的各处风景，最后停在了一个临湖而建的八角亭。洪老二朝着身边的小弟一声吆喝，让他们赶紧摆上一桌酒菜。
风景是很美，可惜八角亭八面漏风，林夕只觉得冷风飕飕地往她脖子里灌，根本没有那闲情雅致去继续欣赏风景。捧在手里的那杯热茶，根本没法驱逐她的寒冷，两肩抖得不停。难怪洪老二和洪帮那些人要喝酒，酒能御寒。
林夕觉得她不得不坐在这八角亭里吹冷风，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自己给自己下了套，洪老二肯定在记恨，她没有拜他为师。林夕在心底诅咒洪老二到第七十九遍的时候，终于有洪帮的人走到了她身边，“林小姐，二爷说你可以去屋里。外头风大，你还只是个小孩子，是他疏忽了。”
“嗯。”林夕吸着鼻子站起了身。
她猜测得果然没错，洪老二的确是在记恨，同时他还在借此观察吴庸。吴庸漫不经心喝着酒的同时，频频往林夕身上投过了关切的目光，洪老二已经能确信，林夕就是吴庸的软肋，他要拿捏住他的这位三师弟，就要明确他的软肋。
林夕一走，吴庸直接挑明，“谭吉祥已经建立殷帮。”
“不可能！”洪老二一拍石桌，石桌上盘子们一阵相互碰撞。吴庸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转着手里的空酒盅，“信不信在于你。你说我杀的那人名字叫洪七，可是我却听说，他已经姓殷，因此才直接下了手。”
“那小子不敢瞒我！”
“是吗？”吴庸反问了一句，端起酒壶慢悠悠地替自己倒满了酒，“你常年不住临海，怎么知道那小子仍然不敢瞒着你。当年殷帮被连根拔起，洪帮却能逃脱，不一样的待遇，你觉得殷家的人能咽下那口气？”
洪老二沉默了，一连喝了数盅酒后，突然黑着脸问道，“老三，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年被我抢了位置后，你跟罗小四又是怎么咽下那口气的？”
吴庸笑着摇摇头，“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我跟罗什都不是老爷子正式收的徒弟，本就没有权力去夺那帮主之位。老爷子让我们俩跟你一起争，只是想锻炼你的心智和能耐，也作为他指点我们身手的报酬。”
想起当年的事，吴庸就分外恼怒。他跟罗什年纪轻经验不足，掉进了洪老爷子的陷阱，所以被洪老爷子拿来做锻炼洪老二的棋子。
“我明白了，当年老子分外纠结的时候，你们俩就在旁边看猴戏！”洪老二毫不客气地在吴庸面前摆上一个碗，倒满了酒，“喝完，咱们还是兄弟！”
吴庸单手拿起碗开始灌，冰凉的酒液顺着下巴和脖子落进他的衬衣里，冰冰凉凉的，是与灼烧着喉咙口的灼热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感觉。吴庸知道，这碗酒灌完的时候，洪老二就以为他已经被他拿捏住了，其实他不知道，是他被他拿捏住了。
洪老二说他年在那里纠结是否动杀心的时候，他跟罗什在那里看猴戏，因为他们俩是没资格的，如果他动了杀心，洪老爷子绝对会出手阻止。其实当年他跟罗什真的成了洪老二的刀下亡魂，洪老爷子顶多惋惜地轻叹一声，洪老二没有达到他想要的要求。
所以，洪老二成为洪帮帮主后，他跟罗什话也不说当即就离开了，反正他们作为棋子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做无用的逗留。
林夕被洪帮那人带到的地方，是洪家武堂隔壁的一间小屋子，屋子里靠北放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壶热茶，一叠葵花子一碟落花生，桌边是两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幅墨宝，一个笔力遒劲的忠字。小屋子里没有暖气，但是比起八角亭，要暖和许多。
林夕不想坐，跺着脚来回走动着。
十二月底，这天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临海的冬天会不会下雪。兰市早就下了雪，不过雪不厚，林夕突然很想跟夕云去趟天山，去看那一望无垠的白，去见识见识那没过脚踝甚至没过膝盖的皑皑白雪。
洪帮是黑帮，但不能打出招牌说自己是黑帮，所以，洪家园林里面有洪帮武场和洪家武馆。洪帮武场是给帮里的人锻炼身手的，洪家武馆是面向临海市全市市民的，既然是正正规规的武馆，就正正规规的招收学生教习武术。
“今天的对打，小静你很厉害。出腿比前两天又快了不少，你又在狠下苦功夫了吗？不要这么虐待自己了，你的身手在同龄女孩当中已经相当不错了。你外公那么宠你，肯定舍不得你吃苦，一定是你自己给自己压力。小静，快要期末考了，你还是减少训练量吧！以你的实力，明年的考级肯定没问题的！”
高静没有理会身旁那位话唠的啰嗦，径直往武堂隔壁的小屋子走。她永远记得，林云理把她撂倒后，一脚踩在她脚踝的凶狠样。他那张带着狠劲的脸，就那样，刻在了她心底。她是恨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
高安安这几天一直在她耳边吵，说她怎么还不帮她接近林云理。接近林云理？她跟他同班同学，接近的机会多的是，还要她这个隔壁班的人来帮忙？
当初她说会帮助她的用意，她是想，如果她能缠住林云理，以后她找林夕就会方便许多，就不会有林云理出来打岔。谁知，她竟然阴了她，谁知，林云理是那么的……高静突然愣在了那，小屋子里有人，那人竟然是林夕！
“小静，你怎么……喂！谁说这里可以随便来的！”
林夕低着头在数步子，仍旧在咒骂洪老二，然后把谭吉祥当做脚下的木地板，狠狠地踩踏着。听到声呵斥，林夕诧异地转过头，呵斥她的人，是个脸上点缀着几颗青春痘的男生，他的旁边，站着还穿着白色武术服的高静，“高静，你在这里练武。”
“小静，你认识啊？她是谁？”青春痘还想继续呵斥的，看见是个长发美女，就把呵斥声给吞咽了下去，冒出了想打听这位美女的姓名念头。高静没理会他，直接走到林夕面前，“林夕，旁边就是武馆，正好有机会，比一场！”
虽然是邀武，高静的双眼里，满是恨。
“行！我正好觉得冷，暖暖身也好。”林夕不怕死的，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勺油。高静咬咬嘴唇，把胸口处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小屋背后是更衣室，里面有干净的衣服，我在这里等你，你换好后，我们直接去隔壁武馆。”
林夕没跟高静正式对打过，不清楚高静的底，一开始她只是躲，灵巧地躲过高静的每一次攻击。青春痘开始在旁边笑她，久了，开始停止了笑，因为林夕的每一次躲避，都躲得很轻松，而高静的每一次出手，速度都要比上一次慢。青春痘不由得想，林夕或许是在耍高静，不然她怎么还不出手解决。
不仅青春痘这样想，高静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接下来的出手，她都带了狠劲。这样，反倒更拖累了她的速度。林夕真的没有在耍弄她，林夕会的，都是一招解决不拖泥带水的，所以，她必须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因为她只会，一招毙命。
高静这拳正对着林夕的脸而来，同时一个扫荡腿，林夕看摸样似乎躲不过，青春痘有些不忍心地避开了眼，他不想看林夕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被打出血。
听到声音似乎都静止了，青春痘终于好奇地望过去，发现狼狈地躺在地上呻吟的人，竟然是高静，鼻青脸肿，还抱着右脚在那里咬着嘴唇无声啜泣。林夕静静地站在旁边，那张漂亮的小脸，完好无损。青春痘张大着嘴，差一点掉了下巴。
高静艰难地站起了来，“下一次，我不会输给你。”说完，她转身跑出了武堂。她从来没有输得像今天这么狼狈，林夕在最后的时候，分明是诱惑她对她正面出手，因为她要攻她腹部，同时顺势绕到身后重击她后背，冲力加推力，她就那么狼狈的扑倒在地。
“林美女啊，看不出来，你的伸手跟你的脸蛋一样漂亮。”青春痘没有去追高静，围在林夕身边嚷嚷着，“对啦，林美女，你也是洪家武馆的学生吗？怎么你的招数，跟武馆里的师傅教的不一样。”
“人家另有名师，哪里看得起洪家武馆的师傅！”有人推开了武馆的门，讥讽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