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城中增暮寒

    傍晚时分，赵元杰带着贴身内侍向闹市走去，田玉暗暗惊讶：自家王爷几乎不来这里，今日倒是奇了……    “田玉。”    “奴婢在。”田玉低声应道。    “过几日便是王妃生辰了吧？”    “回王爷，七月二十七便是。”田玉微笑，原来如此。    今日七月二十，近了呢。细想想，嵋儿爱些什么呢？    珠宝首饰定不喜欢，她见得多了，府里也有不少，都不见她如何带过。即便是进宫也是将将按品级打扮了，从不添那些赘余。    他还记得，嵋儿刚过门那几年，最爱好几笔丹青，与时下的画作相比，虽不及其精致大气，却多了些许女子的灵动飘逸。只是后来府中事务渐渐繁琐劳人，却是再少见她动笔墨了。    “田玉，这附近街上有何好的笔墨店？”府里笔墨的采购一直是由田玉负责，是以赵元杰有此一问。田玉立刻答道：“就在前街转角有家铺子，虽说不大，里面的物件却极是精巧，别家多有不及，只是有时时常闭店谢客。”    “且去瞧瞧吧。”赵元杰兴致上来，十多年来，劳累嵋儿了……    ……………………………………    “‘樽前雪’？这名字倒是风雅。”赵元杰看那店名笑道，不由得多了些期待。    进了店内，店主只是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朝两人一笑低头继续自己临帖。见此情形，赵元杰心里又多了几分好感，却不忙问那店主，自己在店内看了起来。    确实别有意趣，处处透着主人家的心思。赏罢店里，赵元杰转身看店主临帖。    青枥林深亦有人，一渠流水数家分。山当日午回峰影，草带泥痕过鹿群。    蒸茗气从茅舍出，缲丝声隔竹篱闻。行逢卖药归来客，不惜相随入岛云。（项斯——《山行》）    抬笔落腕之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偏偏留在素绢上的字迹却是细腻柔和，正正应了这诗中之景。    “店家既爱这山野茅舍，又怎得日日处在这闹市之中？”    “曾居于茅舍，又处于闹市，这才更爱山野。若是长居山野，与年年相似之景相对，佳境也变寻常，岂不浪费。身居闹市思山野，正是因其难得。某不过一俗人而已，怎比得仙人长居山中数百年而不厌？”店主搁笔抬头看向赵元杰笑道，“公子可是要写墨砚之物？”    赵元杰一笑，这店家当真是个妙人，经商却不落俗。却不再闲话：“正是寻些作与丹青之用，劳烦店家了。”    店主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拿出一块包裹着黑绸的墨来，当着赵元杰的面揭开。一阵淡淡的幽香散开来，本应乌黑的墨却微微闪着幽蓝的光泽，看去柔腻细润，当真是一宝。    赵元杰眼前一亮：“此墨何名？”    店主摇摇头：“无名。只是行走四方偶然相得。公子既肯听某这闲人啰嗦，便当是某谢与公子的了。”赵元杰一愣，转念一想，若是用些金银来换确是污了这店家的洒脱，便道：“那还请店家借某些笔墨。”    店主没说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赵元杰提笔写下首七言绝句，望向店主：“今日之见当真痛快，多谢店家了！”    店主微笑着将纸揩起，轻轻吹了吹。    赵元杰转身对田玉笑道：“你且先回府，不必跟了。”    “欸？爷……是。”    赵元杰一笑，转回间却蓦地看到外面街上一个熟悉的面孔闪过，赵元杰西安市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眉头一皱，顾不上道别，回身对那店家一拱手，追了出去。    低头收拾好那墨的田玉一抬头却发现自家王爷没了踪影，一愣：“爷……？”    那店家看着赵元杰消失在店门前，眼中若有所思。又看向赵元杰留下的《赠项斯》，心中微微摇头：他能写《山行》，确是不愿做项斯的。    ……    街道上。    赵元杰皱眉紧紧盯住那个身影。他不会看错，那张脸是他的贴身侍婢露华没错，但身形却不是他所熟悉的。赵元杰不错眼珠的看着，跟着，却只见那身影闪了几闪，淹没在人群中。赵元杰停住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却是再也追不上了。    末了，长叹一声，走过了几条街，随便找了家茶楼走了进去。    小二殷勤的上来：“客官，您请了。”    “要一雅间，清净的。”    “哎！您这边请。”    一上楼梯，迎面下来一个青衣布帽的人，赵元杰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那人一抬头看见赵元杰，瞪圆了眼睛愣在当口。不是刚才消失的露华又是谁？    赵元俨冷“哼”一声，露华脸色剧变，浑身都抖了起来。    赵元杰没想到跟丢的人竟又在这里碰上，这一身打扮行迹鬼祟的跑出府来是为何事？见了他又是这样一副反应？    “走吧？”赵元杰挑眉道，说着转身下楼。    露华浑身抽紧，脚若灌铅似的往前迈了一步。    怎么办！怎么办！    赵元杰在前面走着，露华跟在他身后脑中一片混沌，完全失了心神。    打此经过的田庆远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前一后疾走的人。那是衮王吧？后面跟着的……虽是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男子装扮，那一脸惶急的表情仍能看出女儿态。这什么状况？什么时候见过一向宽厚的衮王这样阴沉的表情？    直到两人从他身边经过，田庆远还怔愣着扭头继续看。什么事让衮王身后的人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被人撞一下都跟毫无感觉似的一声不吭接着走？    果然，父亲说的没错，帝王之家是非多，权贵之门趋不得。    “公子？公子？”田庆远身边的书童轻唤了几声    “嗯？哦，没事，走吧。”田庆远回过神来，暗暗摇摇头，带着书童向自家府邸走去。    ……………………………………………………………………………………………………    入夜，广陵郡王府的两位主子面对面坐着，一个满脸笑意，一个冥思苦想。    “你确定要继续下？”赵元俨闲闲的对吕晗道。    嗯……吕晗皱紧眉头盯着棋盘数了又数，算了又算，直看到终盘的棋路，还是输了三目半，叹了口气伸手把棋盘搅乱，香椎由宇抱怨道：“又是这样，你就不能让着点我吗？”    “这样才能进步快啊，”赵元俨对着吕晗指指点点，“你看看你，琴棋书画，会几样啊？”    吕晗虎着脸瞪他，赵元俨仍是一脸笑意，手臂往桌上一撑靠近了些道：“怎么？生气啦？你……”    “王爷！”话没说完，常路也不通报就急急忙忙跑进来，进内室时甚至差点绊了一跤。    赵元俨有点火道：“这是干什么？难道走水了不成？”    “王爷……”，常路带着哭音喊道，“衮王府派人来报，五爷，五爷……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