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糊涂的清醒

    郁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钟净予。成亲至今，她每天早上都亲自为自己穿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梳头，伺候洗漱，然后又会亲自去吩咐下人准备早饭。而他只需偶尔配合着伸伸胳膊，抬抬手。    他犹记得当初她上门求见自己的情景。乍见她时，心中想到果然不出所料，钟净予的出名无关她的容貌。可待自己回过神后才惊觉自己竟然沉浸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中，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看似平静却漩涡暗藏深不见底的湖。说实话，他没有想到钟净予是一个如此勾魂夺目的女子。而这些日子他暗暗仔细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却意外发现她眼神中闪烁的情意。    他一向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深知自己并不具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条件，倒是她却有魅惑迷人的资本。而这也明明只是一门各取所需的婚事啊，无关郎情妾意，也没有风花雪月。    他一贯行事低调，对人冷淡疏离，如果不是顶着一个丰临庄庄主的身份，相信自己会是一个被人完全忽视的存在，可他注定只有这个身份，没有选择。    在他成人礼之后，便不断有不少豪门世家都向他抛来过“绣球”，无关他的人，只因为一个身份。    倒不能说他避开这些是因为他对于婚姻抱有浪漫的情怀，而是他深谙豪门联姻所带来的祸端。而对于那些主动送上门的艳福，他就更加唯恐避之不及了，不是说他有柳下惠的品德，只不过一想到偶尔一次的放纵会带来绵绵不绝的纠缠，他早早地便把自己摒弃在风花雪月之外。    自己竟然成了亲，而且还不知是为了什么成的亲。钟净予跑来说要嫁他，他便顺势答应下来，可现在看来当初自己这略微冲动的行为倒也不错，甚至好得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了。    郁三看见自己眼前的盘子出现了一个剥好的白煮蛋，挑了挑眉，“夫人是不是嫌弃郁三太瘦了？”    钟净予心中好笑，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他竟然会挑食而且是非常严重。可该死的，为何自己竟然还会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无比，每每害她都需要不断提醒自己，默念无数遍挑食是不对的，才能尽量让自己不会因为他的可爱而对他妥协。正打算对他进行一番义正言辞的教育，就听他说道：“此次西平镇，我陪夫人去吧。”    他什么意思？这句话太让她震惊，以至于自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不是由于他话语中笃定自己一定会西平镇，而是他说要一起去！    钟净予暗暗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内心惊疑不定，却对着他微微一笑说：“西平镇离庄子才三天的路程，就算我去也是很快便能回来，夫君不用担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何况还一定是我去，阿离也嚷嚷着要去呢。”    “西平镇有我多年未见的朋友，此次到也算有个机会趁机可以叙叙旧。”他避开白煮蛋，挑了块红焖油笋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不错，睁开微眯的眼睛，说，“让郁三大胆猜测一下，夫人是早就想好此次要亲自前去的吧？”    不管是不是她自己去，其实都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吧，“比起出门，夫君不是一向更喜欢在待在家中的嘛。”她嫁过来也有大半年了，深知他可不是个交友遍天下的人。    “你不希望我陪你出门？”他轻轻地问道。    “自然是希望啊，只是你以前都是尽量避免出门访客的不是吗？”她这次真的看不出他想干嘛，不喜欢这种感觉，看不懂他使她觉得心烦。    “这次或许是因为……”他夹起块红焖油笋，趁她开口时直接送入。“我有了为人丈夫的认知。”    她口中的食物让她无法开口，可是郁三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却更是让她的大脑无法运作，他怎么突然变了？    郁三表情严肃，可眼里却满是笑意，难道是自己现在一脸震惊的样子令他心情很好么？    “作为夫妻，郁三深感与夫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呃？”依旧处于失魂状态，她呆呆地看着他，毕竟不擅长与他正面交锋啊，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的被动，一时之间他突然的主动，竟然让自己变得完全无法应对。    郁三突然站了起来，好像是用完早饭打算走人了，可是……    他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是俯下身子，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别光发呆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去东篱园交代事情，快点吃吧。”几乎是与她脸贴着脸。    说完人往后退，钟净予呆呆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她尚未能消化郁三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行为。    忽然她只觉自己的嘴唇似乎被什么给贴上了而又瞬间分开，柔软而微凉。钟净予整个人都傻了，那是……那……    郁三竟然吻了自己了，虽然只是如蜻蜓点水般，可这却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吻自己啊！    再看眼前的郁三，自己无法看透他脸上的那抹笑容究竟蕴含什么意思……    原本已稍稍回神的她再一次愣住，“怎么了你…….究竟？”一手拽着他，一手探向他的头，难道头疼病犯了？    他拉过她的手握住，柔声说：“我很好，真的。”眼中闪烁的光芒是兴奋吗？还是高兴？还是什么……她读不懂，也看不明白。    郁三离开好一会儿了，钟净予这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细细又将刚才的经过回想了好几遍，“呀！”突然叫了一声，她终于意识到刚才郁三那句去东篱园的话中，这主语竟然是“我们”，他是要跟自己去东篱园吗？他今天究竟怎么了，为何一切的举动都那样不对劲？    只是此时的钟净予不会知道，这样的不对劲绝对不止是今天而已。    因为郁三竟然意外察觉在逗弄她时自己获得的那种邪恶的快乐，他居然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快乐对他而言也是可以唾手可得，尤其在发现他精明的妻子其实也很好逗弄之后。    只是有时唾手可得的东西往往会被人视为理所当然，“当时只道是寻常”这几个字所包含的无奈与悲凉，又是多少人在经历过后才会明白的呢？    郁三尚未诚实地去面对自己，探寻这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其实答案一直就在那里，只是看你究竟有多想获得而已。    无论什么样的门，都能推的开的，就看你肯不肯去推，看你上不上去推而已．    郁三这个事事都能看清看透的人，独独看不清自己。    他忽视了好友曾经对自己的提醒。    一个不会对自己人生放弃的人，即便从小的经历会令他从未对夫妻生活抱有过任何幻想，可也绝对不会令自己成为父母的翻版，否则他二十五岁的独身生活早就在钟净予出现之前就该结束了。    他为何会接受钟净予作为自己的妻子，真的只是他自己所认为的原因吗？    只是仅仅因为她是在恰当时机出现的一个合适的人，命中注定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命运的确会让人遭遇到一些出乎预料的事；也会使人落入某种可悲又可笑的境遇中，使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命运更常常会使一些根本不可能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相遇，而让一些不应该不可能分手的人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