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节:刨坟

    南山之脚，有湖相横。有山有水，又取了见阳之面，被风水先生说是极佳的入墓宝地。金家的世代祖坟，便在此间。    云瑶是踉跄回到那大婶处，问过后才晓得此处的。那大婶说，死与火事的金家血脉之人，都埋葬与此。那入赘金家的颜姓男子带进的可怜孩子以及他的老母亲，虽然不是金家血脉，但也被葬于此处。    此刻，已为暮色，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似蒙了层稀薄的纱，令人看不真切。风，吹起，树摇枝晃，发出阵阵声响，因了暮色，令人想起书里的妖物鬼怪，再加上不知名的野兽叫唤，更是促人起了鸡皮疙瘩一身，骇人得紧。    但是云瑶，完全没有一点害怕恐惧，尽管包裹她周身四下，是一个个青石墓碑，是一片片埋葬了死人的石包。就是此刻真有饿鬼妖物从坟墓间爬出，云瑶也不会惊恐尖叫、拔腿而跑。她心里的悲伤以及现在的希望，压得倒世界一切的恐惧，一切的妖魔鬼怪。    她凑到那新坟的青石墓碑前，仔细的寻找一一葬地所在。    与此同时，紧随了云瑶出来的男子，躲在一株粗干老树后，细看着云瑶的一举一动。他本是打算悄悄护送了云瑶到家后就回客栈的。他本以为那大婶家就是云瑶住处所在，可云瑶并没有进那家门，而是问了些话后，就离开了。这让他一路跟随过来。    他此刻百思不得解：那么晚了，这姑娘一个人来这坟地做什么？难道这里死的人，都是她的亲人么？她是昏迷在那鬼宅子前头的，那宅子似是什么金姓人家以前住的，她是金姓人家的人？恩，有这个可能，且看下去再说吧。    男子边想，边继续留心看云瑶。    云瑶不一会的，就从七大新坟中，找到了刻有“爱女一一之墓”的青石碑。    悲伤，兜头兜脑的浇灌下来，泼湿了云瑶的身、神、心、魂。    悲伤，如锋利的爪子，撕裂了云瑶的身、神、心、魂。    老天让她复活，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要让她流淌无尽的眼泪么？什么都没有了，她复活有什么意义？    “一一，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云瑶紧紧的抱着青时碑，一如抱着女儿，她叫唤着，哭泣着，她仿佛听到女儿那糯糯甜甜的声音“娘－－－－－亲－－－－－”。    只是，青石墓碑是冰凉的。青石墓碑没有血肉躯体的温暖生命。云瑶松开墓碑，眼看向那坟包。她的女儿就在这一捧黄土下，她要挖开坟墓，要亲眼看看女儿。她侥幸的想，女儿也许还是完整的，只要是完整的，就还有希望。上天给她右手的鲜血，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场大灾劫。    “不怕不怕，娘来了，娘就来救你！”云瑶用双手抚着坟包，喃喃自语着。她抚啊抚，一如抚孩子额前的细发，温柔，小心。    突然间，她的手指深深的戳进黄土里，用力，将那土刨开。那的神态近乎发狂，若有人过来，定是会误将她认为是出坟的饿鬼。    可是云瑶没有刨几下，身后的人，就将她连手带身的给环抱住了。是那个跟了她出来的男子。    “人已经死了，你要做什么？就算你心再痛苦，他们也活不过来了！”男子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吼。他确实是聪明的男子，已经很接近的猜到了云瑶悲伤的因之所在。他过来阻止，是不希望这个可怜的姑娘这样痛苦下去。    云瑶挣扎着，用指甲抓男子的手，用脑袋撞男子的身，用脚踩男子的脚。她魔怔一般，心里想的，就是挖开坟墓！挖开坟墓！挖开坟墓！她要救女儿，要救女儿。    男子却将她箍的更紧了，“人死，入土为安。你这样，会让他们不得安生啊！”    “我要见见我女儿－－－－，我要见见我女儿－－－－－！我不信老天就这样让她死了。她才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啊。我不看到她的尸体，我不死心，我不死心啊！我能让她回来，让她活回来！”云瑶用力挣脱不开，急的撕心裂肺的将实话叫喊出来。她已经什么都不顾虑了，她现在，就是要挖坟，要见女儿。    男子的手，松了去，他打量云瑶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猜疑。他以为眼前的姑娘是失去了亲人，但他实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姑娘，竟已成家，有了女儿。是了是了，亲死子丧，才是人世界最大的悲，最大的折磨。    云瑶已经又开始刨坟，疯狂的，她似是感觉不到手指磨破出血的钻心疼痛，血于泥相和。    男子默默的在旁相帮，他看到她手指的鲜血，皱皱眉头，未劝说。他明白云瑶心里的痛苦，这痛苦，是身体的痛所不能掩盖的。    这种痛苦，男子也经历过！甚至现在也深陷期间，难以自拔。    这一夜，无月星稀，大风相涌。    过了好久好久，坟才完全被袍开来。面对那小小棺材，云瑶才收敛起疯狂意，她死死盯着棺材，一声不吭。    男子看看云瑶，又看看小棺，他明白，她是害怕了。    云瑶是害怕了，只是男子想的害怕，并不是她云瑶内心的害怕。云瑶是怕。小棺里的孩子身体残缺，就算她的鲜血是神仙丹药，也没有办法恢复了。云瑶是怕希望破灭，从此以后，真的就什么寄托也不曾有了。    男子看看云瑶，走近小棺，细看下，见棺材上并无寸长板钉，只是简单的盖合而已，不由的轻咦一声，伸手相揭。    “不要－－－－－－”云瑶心里害怕，出声相阻，但已来不及了。男子已将棺盖，推到一旁。    云瑶不愿相看，忙的侧过头。她，还得做下准备才能接受最后的事实。    然，男子的声音却悠悠飘来，钻进她的耳，“你还是看看吧，这不过是个衣冠冢！”    衣冠冢！没有尸体的衣冠冢！    云瑶猛的对看向小棺，脚步也向之走近。    确实确实，小棺中并没有让她害怕担忧的面目全非的女儿尸身，只有一件件小衣小裤，小鞋小袜，也一些孩子小玩具。云瑶颤抖着手，眼泪筚拨落下，她细细的拨了棺中衣物相看，有几件衣裤鞋袜，竟是她亲手为一一缝制的。    衣物全翻过一遍，也没有找到骨灰小瓮。云瑶扒着小棺，怔楞了好一会，突然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如鬼叫风鸣，令人胆寒。没有人知道云瑶的心境其实是喜悦的，就连近旁的男子都不知道。    男子以为，云瑶是痛哭没有见到孩子尸体的面，他猜测，孩子的尸体，定是在火里烧没了，才做了这衣冠冢，而云瑶是完全把这个想法打杀了去，她想到的是希望：    没有见到尸身，就说明一点，一一，很有可能还活着，只要找到颜文卿，自然也就能找到一一了。    颜文卿，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