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鬼神之谕

    听到夏渊居然主动提起了那棵树，她知道自己是问对人了，他果然知道！    “什么树？”    “就是庞涓自杀的那棵树，”他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远方的森林里，“相传那是一棵杨树，庞涓逃到了那棵杨树下，看到魏军全军覆没，自己又身中数箭，走投无路，绝望之下才挥剑自杀。”    怎么跟她听到的传说不一样？“为什么是杨树？是哪棵？”她有些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他突然笑起来，霎时春暖花开，“呵呵，你跟我问了一样的问题，”拉着她进了林子里，边走边回忆道，“五年前，我师父带我来这里的时候也跟我说了这样一个传说，我也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    “那你师父怎么回答你的？”看着树林里一棵棵参天的大树，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师父啊，”他陷入了回忆中，脸上尽是思慕和惆怅，“只是带着我绕着这树林走了一圈。”回头对她抿唇一笑，“不如，我也带你走一圈吧。”说罢牵着她的手向树林深处走去。    树林里几乎全是高耸入云的大树，每棵都有丈高，笔直笔直的，巨大的树冠挡住了强烈的阳光，树下走着的人只能看到一缕缕透过树叶间细微缝隙的微光洒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的光影，整个林子显得特别的幽深昏暗。    夏渊牵着她的小手，在林中的小路间穿梭着，走向树林深处。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地上依旧是厚厚的落叶，四周依然全是笔直的高耸入云的树，她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    又走了一会儿，她有些支持不住，喘出的气越来越粗。他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拉着她找了一棵树，靠下来歇脚。    她真是累得不行了，刚坐下来就瘫软地仰头靠在树干上，两眼呈放空状态地看着头顶上的巨大树冠。    “呵呵，走了这么久，娡儿想明白为什么了吗？”他却仿佛没事儿的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悠闲的坐在一边。    拼命摇摇头，走得都累成死狗了，哪还有力气去想为什么是杨树啊。    “那，我们再继续走走吧！”看她吐着舌头喘气的摸样，好笑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说道。    啊，还要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她有些不情不愿，“再休息一会儿嘛，渊哥哥，我累。”    他也不催她，笑了笑又在一旁坐下，抬起头，仰望着头顶上的树冠发呆，脸上又渐渐浮现出那种哀伤的神色。    她还在背靠着树干仰头蹭树皮，满心怨念：还要继续走？累死了，要走到什么时候嘛，直接告诉我答案不行吗？虽然这儿晒不到太阳，但是一直走也会又热又累的啊。    等等，晒不到太阳？    她伸直脖子站了起来，警觉地仰头看了看头顶上不知道多少米高的树冠，又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皮肤光滑”的树干，回想了一下刚刚走进来后林子里的情况。    这里曾是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一百年弹指而逝，到现在连树干上那些刀印箭痕也被时间完全抹杀，四处看不到一点战争的拓印。这里的树全都这么高了，至少几百年了吧？那棵杨树？她想明白为什么一直觉得奇怪了。    这杉树林，根本就不可能长出杨树来嘛！    杉树属于笔直型树木，尤其这林中全是几百年的老杉树，没人乱砍滥伐，最矮的都快三十米了，也就是十层楼那么高，这么高的树，再加上长在树的顶端，直径七八米的树冠，把顶端的阳光全给遮住了，平均高度才六七米的杨树如何能存活下来？    “渊哥哥，我知道了，这儿根本就不可能长出杨树来。”一找到问题所在，她兴奋地向一旁发呆的夏渊叫道，打断了他的充满哀伤的怀念。    “哦，何以见得？”他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伤痛，转头问道。    “因为这是杉树林啊，你看，这杉树至少有十丈高，肯定都是长了几百年的老杉树了，就算是在一百年前，也绝对比一棵最多只有二三丈的杨树要高很多。杉树顶上的树冠把林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阳光照不到林子里，那么矮的杨树怎么可能存活？我说的对不对？”边说边跳起来，蹭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一脸的眉飞色舞。    “不错，观察很仔细，那你再想想，既然此林中根本不可能有杨树，那个传说中，为何要强调杨树呢？”一脸的笑意地伸手拉住在身边兴奋得乱跳的小娃儿，理了理她刚刚蹭树蹭得有些乱的头发。    呃，对啊，本来就没有的东西，为啥要编出来唬人？刚想通问题兴奋得要叫起来的小娃儿，又被他这一问给噎住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乱转起来。    到底是不是真有这杨树啊？这地方，完全没有杨树生长的必要条件，怎么可能会有杨树呢？难道其实这才是那个传说的主要目的？把水搅浑了，让大家都找不到？难道那个所谓的鬼神之谕都是后人编出来的？还是有什么人另有目的地编了这个传说来迷惑世人的眼睛？    一脸迷惑地看向他，“不会，其实是骗人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强调一棵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树？”    他只是故作高深地不答，看向树林深处，站起身来，拍拍衣摆，说：“走吧，我们再走走，说不定还真可以找到那棵杨树呢。”    “能找到吗？”她奇怪道，不是都说了长不出来嘛？    “如果找到了，那就说明真的存在鬼神之谕啊，”他笑了笑，“你不是想知道那处是否有鬼神吗？找到了不就知道了？”    眼睛一下子睁圆，“真，真的有鬼神？”如果，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棵有神迹的杨树存在的话，她是不是可以找到鬼神问问要怎样才能回家？    想到这儿，觉得心底有一丝不舍，偷偷的抬眼看了看夏渊，我回现代了，他怎么办？    被偷看的那个人却全然不觉她内心的小小挣扎，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她刚刚蹦蹦跳跳弄乱的衣服，“既然能在杉树林里找到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杨树，那肯定是有神鬼之力在支撑的啊。”拉起她的手，“走吧，想知道的话，我们一起去找找。”    木木地被牵着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心里还在继续纠结着，如果真的见到鬼神，让她马上选择是去是留，她要怎么办才好？    仰头看着他坚毅的侧面，呐呐地开口问道，“渊哥哥，那里真的，真的会有鬼神吗？你上次来的时候有找到那棵树吗？”    “呵呵，是有鬼神印记一说，不过，我并没找到那棵杨树，”说到这里，他神情间有些落寞，“我那时甚是顽劣，并未努力去找，只是四处走动玩耍了一翻。”如果那时就能够找到那棵传说有鬼神的树，说不定就有办法救回师父的命呢。    “那棵树里真的会有鬼神？”她又一次问道，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立刻狠心做决定，又或者能够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而避免去做两难的决定。    “你来的时候不是问我桂陵城有无鬼神传说吗？的确是有鬼神之说，但不是在桂陵城，而是在此处，就在庞涓死的那棵树下。”眼神一暗，继续道，“其实庞涓并不是被孙膑给逼死，也不是伤重而亡，而是看到了那棵树，知道他必亡于此，才拔剑自刎的。”    “看到树就知道必亡于此？怎么会？”树有这么可怕？看到树就不想活了？又不是核反应堆。    “稷下宫曾有人论过此事，是说正因为那树是杨树，形成了神谕。杨树被遮了顶，又有敌军在侧，构成了一个‘殇’字，是死兆，所以精通卜卦的庞涓看出天要亡他，不得已才自杀的。”    “啊，这样也能说得通？”不会吧，古人也太迷信了，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神棍唬人的招儿啊。    “呵呵，这只是一种说法。另外一种说法，是那棵杨树上长出了一行字：‘庞涓于戊辰年五月十三日死于此树下’，宛如神谕，庞涓看到后，万念俱灰，拔剑自刎。”他笑了笑，又道，“不过，也有传闻说庞涓未死，他还继续担任魏国将军，并参与了十多年后的马陵之战，是马陵战败后才被孙膑逼死。”    这么复杂？怎么这么多种说法啊？不过，后世史料早就残缺不全，连战国史研究界也对此事并无定论，大家会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围魏救赵”这个成语呢。    听到了完全不同的三个版本的故事，这棵树的吸引力瞬间暴涨，对于她这个来自于两千多年后的灵魂来说，不管有无鬼神，能见到这种流传千古的名胜古迹，也不枉她穿越一趟啊。    “那庞涓到底是不是在这棵树下自杀的呢？”她又把刚刚的纠结忘到了脑后，兴奋地问道。    “也许吧，稷下学宫的说法较为世人所接受，毕竟，孙膑以前也曾在稷下宫担任过祭酒，想是那儿一定有关于此事的相关记载吧。”他说出了主流的观点。    稷下宫，那是齐国的学术圣地啊，邹衍就在那里当了很多年的研究生的。    忆起邹衍，她连忙问道，“稷下宫？是邹衍就学的那个稷下学宫吗？”    “娡儿也知道邹衍？”仿佛很惊奇她的问题，“鬼神之谕就是邹衍先生提出的，邹先生精于阴阳五行学说和星象学，对此鬼神之事自有其独到见解，因此诸子皆认同他所言，他曾来此专门寻过那杨树，是为找到证据支撑稷下学宫关于此事的定论。”    邹衍来过这儿？    “邹先生来过此地？哪里能找到他？”她找他有急事儿啊。    这次轮到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邹先生致力于民生，周游列国，行踪难定，能否碰到要看运气。娡儿，你找邹先生有事？”    呃，当然，鬼神之说都只是虚无飘渺，还是邹衍这个实际的人比较靠谱，自己能不能回去还得问他啊，还有这身体的本尊现在哪儿去了，都得求他卜卦观星什么的啊。就算不能回去，也让她可以死心，好好过日子啊，不然过几天又被人莫名其妙的咒杀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啊。    睁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她狂点小脑袋，“我有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情要问他，关乎生命的！”帅哥，靠你了，帮我联系一下他啊。    “关乎生命？”他不解，小娃儿怎么这么慎重，她从未见过邹衍，能有什么关乎生命的事情找他？    “对，关乎生命！”    __魏__大梁__风南苑__    元宗匆忙地快步走进风南苑后苑花厅，见墨夫人还没到，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手握成拳，不停滴握紧又放松下来，时不时走到门边向外张望。    待到墨夫人刚刚出现在院门口，他立刻迎了上去，一把拽住她就往外冲，“快走，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