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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风雨交加

    傍晚时分,狂风大作,雷电袭来,倾盆雨水忽下,哗啦啦交响一片,须臾间变为泽国。

    信阳府,昏暗笼罩,冷寞滋生,难以分晓,唯见斗拱重檐仍是标立突显,激起多少烟雾泡沫,沾湿龙头火珠,一字水帘垂挂,直比玉碎银花,嘀嘀嗒嗒,不甚空落而低沉,何如哉?!

    正阳门,依然开通,台阶积流,如溪脉脉,内中灯光透亮,映现一排拉长而模糊的身影。

    “这雨下得可真大呵……说来就来,倒凉快了不少。”

    “下吧、下吧……天公不作美,几番风和雨,勤当多自勉,可望少遗憾。”

    “公子,你遗憾什么呀?苦就苦了侯爷……死老天!”

    “就是哟……咱侯爷辛苦操劳起早摸黑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

    “好了……都别再说!”欧阳军转身望去,只见大殿沉浸雨中,这般静谧孤独,“还没有完?”

    “是……这差不多也快到……戌时!”

    “莫非……还是有甚问题?”

    “这……不、不知道……”

    “哎……七弟,是你……在此?”

    “是的,反正也没事……二哥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三弟——他现在如何,有未进食?”欧阳巨接道:“再者顺便和大哥一起回去。”

    “哦……三哥不在家!”

    “不在家……去哪了?”

    “这个……怕是又去市里了吧,据说一声不吭走得很急。”

    “是吗……唉……这回可真的……有人跟着没?”

    “有的;放心,不会出什么事,就怕他自己……”

    “三弟乃明白人……应该想安静呆会。”目光穿雨,似欲达天地,“怎么二叔他们还没好?!”

    “没呢……不过也应该快了。”

    绕过重阳殿,便能发现一建筑亦坐落于汉白玉雕栏基座,然规模比较小,单檐庑顶,起翘平缓,给人以实在安稳之感,此刻则多了些轻灵飘渺,上前瞧见墙壁皆为石砌,严丝合缝,光滑整洁,仅中间留出扇大门,泛着金色,布满铜钉,并且镶嵌兽头、衔接铁圈,如此奇怪隐秘,确非寻常,另有几名侍卫把守两侧,格外恭肃,而其牌匾乃工书赤字曰:“勤俭殿”。

    “咱们家的老底呀……愈发空了,只怕再要不多久便会山穷水尽所剩无几。”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开支甚多,入不敷出,此次出兵未遂嘛……倒还省下一大笔。”

    “是省下一笔……也不知浪费了多少?!”

    “罢了,谁也不想……况且大部分是有用的,怎么能说浪费?”

    “是……好了,不说;二叔,我看要不再放点进去吧,这金库都已见底!”

    “我也想呵……但这所剩二十万就是下半年的总开支,较为紧迫了,再放肯定不够!”

    “这……对——现在家境困难,自不能和从前比,咱们大可缩减开支嘛!”

    “哎……大少爷说的不错,咱们从平日嘴里身上挤一挤,尽量节省点,应该能够支持。”

    “至于吗这……”欧阳权斜眼一笑,“仅靠嘴上能挤出多少?常言道‘省不如赚’,外面钱财有的是,其它别说就谈租税,只要稍微提高那么点,便够咱们家吃喝了!”

    “二叔所言固然对,可这事不是咱们说了就能算,须要我爹点头。”

    “是……是……所以我说办法乃现成的,只要有地有人还怕没钱?好了,关上吧。”

    欧阳贪与卫柱一看,便来到旁边大型多层青铜架,其上陈列些许珍玩古物以及书本器皿,很像“十锦槅子”,推拉合作,居然将之移动,终而掩盖面前这堵附加双三簧金锁石门——精巧!

    发现此在殿堂东北角,而于西南角同样石门、西北角铜架,东南角则是油漆赤黄镶边案台,其上置笔墨纸砚等物事,整体显得简明冷峻,当然犹要数正位设张特高型清净供桌,竟安放个横长方、五间小阁、紫红楠木大神龛,颇为精美,这塑像就更加光彩逼人,细瞧左一锦衣装身、面白环髭、雍容厚重、持如意、举满盆,并刻着“招财进宝”四字,左二宽袍阔体、慈眉慧眼、怀抱婴儿,且手拿倒“福”晶亮牌子,中间官服玉带、冠冕朝靴、文质彬彬、意气洋洋,再旁者托鲜桃、拄拐杖、鹤发童颜、前额突出、祥和风趣,右末姿态细挑素雅、端秀粉脸、甜笑可掬、摆弄乌黑浓须,真乃各有千秋又融通配合,技法之巧妙,足实赞叹留恋,不觉馨香透肺耳!

    “嗨……求神拜佛……看来好像根本就不管用呵!”

    “管什么用,有多少显灵了?不过心存个希望而已,一切皆要靠自己。”

    “二爷说的是,然像咱们这样富贵人家世上能见多少?我想总有神灵保佑,拜拜也应该嘛!”

    “也对、也对……哎呀……今儿这一天可真是长,终于下来了。”

    “是下来了!只怕往后的日子还要长哟……也不知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天天的过。”欧阳权双目淡然一转,“卫管家,账面无误吧,全部核算好了?”

    “是,核算好了;二爷的为壹万又柒千捌佰余两、大少爷为壹万又玖千陆佰余两、侯爷叁万贰千肆佰、老爷肆万伍千……”

    “我的……怎这么少?”

    “据计:您罗州人口下降较多,且又靠海,水患严重!”卫柱低叹一声,“二爷准备何时提取?”

    “这个……有空就取。”

    “二叔,这也不少了,又没什么大事,应该够用。”

    “谁说没什么大事?”欧阳权感慨而道:“这阿军婚事就一直没定下来,原以为此次出征好博个功名,现在……现在眼看都要弱冠了,能不着急吗我当爹的?”

    “这倒是……七弟早应给他娶个媳妇,先成家后立业!”

    “对了,还有……阿禄跟我说今年可能也要大婚!”

    “三弟?!”

    “哟……这可为大喜事啊!侯爷都快三十了吧……哎……怎么是谁家的小姐闺秀?”

    “哦……好像……好像就是从前服侍过他的那个丫头。”

    “她……听说……这个……是,倒也不错!”

    “都已是这么大的人,也管不了,随他便吧。”欧阳权叹道:“只为这种事一办,我就难免……”

    “确是大事……然二叔,我看先等定下来吧。”欧阳贪笑道:“你年年都说办婚嫁,可不也没办?!”

    “什么没办,是没办成!两个小子要求也太高,只怕为天仙美人儿……这世间哪真有?”

    “子女嘛……大概都这个样,其实要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能够多了解,相识便可以相知。”卫柱忽而一笑,“至于什么美貌……哎……你看咱二小姐不就是?”

    “你说光儿呀……这丫头……提起她……咳……多大人了,都快嫁不出去!瞧瞧……皆是群忤逆子女,没一个省心!”欧阳权又接道:“这今年算来正好也到期,我总该备嫁妆吧,哪不要用钱?”

    “对哟……也是、也是……这总免不了,而按照旧例,子女婚嫁,大家需要出一份钱的。”

    “行……也罢,既这样,那便按照旧例:子婚一万、嫁女五千……卫管家,你就登记下。”

    “慢着!我看要不顺便代领阿禄的封邑,如何?”

    “这……二叔,也太多了吧?”

    “能多多少……不就几千!”

    “几千?也不是小数目呵……现在家里钱银本就紧张,已然最大支持。”

    “是……但这大部分为你们东边花掉的,数数多少人?!”面色骤然冷却,如铁铸就,“再说也没必要老叫阿禄贴补家用吧,近年来他可曾动一分钱,现在既想成婚,多了点办热闹些不好吗?”

    “对!没错……但却也是他自愿的。”欧阳贪直面过去,“二叔,你有未想想三弟进贡那李唐太子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这乃为咱们祖祖辈辈辛苦攒下来的积蓄呵……如今全都白费!”

    “这……这能怪他吗?阿禄也是为大家好,谁会想到……”

    “我没怪他……只为二叔你:平时用钱也就算了,眼下这时候还……”

    “还什么?你平日就不用钱?再怎样说我也是二叔,没大没小,乃父教的吗?”

    “好了、好了……二爷、大少爷,自家人别为这点小事伤和气,钱嘛……可以商量的。”

    登时殿堂沉静无声,灯光悸动,只觉有些闷热,忽见墙上还雕绘画作,乃一阴暗脸孔人物坐跨黑色硕大老虎,头戴铁角冠、手拿粗直鞭、胡须飘荡、威风不可挡也,这般生活,似乎即将跳跃出来,同样在西壁则是位骑赤红马、握持青龙纹长刀者,面如重枣、唇若抹朱、丹凤眼、卧蚕眉、美虬髯,好像正乃关公,望之心中压抑而又激扬,然何其真光临耶?

    “罢了,就依你……二叔,反正三弟也难得,我真希望他早点成家,可别再拖!”

    “谁不希望……要听我的,早已给他娶上个三四房,孙子都能成家了!”

    “是的,这人一晃就大了,正像阿炽小少爷不也十五六岁,可以谈婚论嫁。”

    “对……小家伙是提起过。”欧阳贪一笑,转而正色道:“这样此次我也想替家父领了封邑,你们看呢?”

    “甚的?!”欧阳权一怔,“阿贪,我没听错吧,你也领封邑——能有何大事?”

    “这事嘛……刚不就是;再者我那媳妇一直抱病,什么药都吃了也没见好,仍要请个高明先生;还有十月家母寿辰……对!恰逢整的,须隆重庆祝,冲冲喜;另外父亲又得探望问候……”

    “好了……这些事……你也要那么多,不是分明……剩下的该怎样过呵?”

    “是呀……少爷,这样一来大伙儿日子真不好过了,家里家外可都要用钱呢!”

    “钱多则多用、少则少用、没有自然就不用。”气息一顿,欧阳贪闷声道:“算了……那我的留下取家父总行吧?!”

    “‘西金生变革,北水克南火’,我欧阳家的前景足实堪忧呵!”

    “对呀……真被二哥你言中,那……那什么‘北水’又如何解说,不会就因为下这场雨……哟……天都黑了,怎的仍未出来?”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公子,怎样,咱们去看看?!”

    “慌什么……府库重地是你等可以随便靠近的吗?”

    “二哥,但这都进去个把时辰了,按理早该完毕!”

    “世事无定理。”欧阳巨压低声道:“我估计恐怕就为钱银出了什么问题!”

    “钱银……有什么问题?”

    “你是吃粮不当兵呵……咱家这几年下来虽表面风光无比,实则内容消耗虚空,外强中干也。”

    “这……不会吧,二哥也许言过其实了。”欧阳军奋然道:“反正只要占据岭南,一切总有希望!”

    “是……只要占据岭南,一切总有希望……希望如此吧。”

    “好了,二哥……你别老是板着个脸,跟三哥一样!”

    “哎……看……公子……来了、来了……”

    望见两只灯笼引领一行人沿着周边廊庑走了过来,折射出朦胧微弱的光晕,好不迷糊。

    “爹……终于好了……怎这么晚?”

    “这账岂是儿戏?当然需反复核算,费时间啦!”

    “二叔、大哥、卫伯……一切都弄好了吧?”

    “阿巨,你也在呀……弄好了……这外面已经不早,大家皆各自回去用餐歇息,直忙一天!”

    “是呵……忙了一天……二叔,我那边备下点小酒,要不过去喝几盅?”

    “罢了……哪有什么心情,下次再说。”

    “也好……那大哥咱们走,这就告辞了。”

    “行……雨较大,慢点!”欧阳权眉角一扬,暗笑道:“卫管家,你也下去吧,通知皆关好门窗,不用守夜了。”

    “那……那侯爷……”

    “这还要说……他不会回来了!”

    “甚底?这样多……倒真会损大家肥小家呀!”

    “多就多吧,只要把事情办成也算好了。”

    “嗯……也是……大哥,你怎么要的比较多呵?”

    “我……我是没办法,况且也确实需要钱……这一大家子呀……赚的人少、用的人多!”

    雨,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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