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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游魂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为她守一生

    还没有多少感知,便又是一年的九月。夏桃完全适应自己的角色,关起门来香红雨里的日子虽是甜甜蜜蜜却也平平凡凡。偶尔见见福晋这样的大家长,到也坦然,只是女眷中排压而来的怨气却也一日日叫人气郁。

    芷晴穿过清晖室,便见夏桃蹲在一丛丛今春嫁接来的紫滕枝下低首忙活。

    处得时间长了,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人,一个极为严苛、古板的王爷竟然能同一个无貌无势的寡妇走到一起,还过得有滋有味。这一年她看过来,也不由羡煞于夏桃。只是终有些可惜,虽然她知道夏桃绝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却至今王爷的专宠也没能让其怀有子嗣。哎,这王府不比普通人家,没有个孩子,一旦恩宠不再,可叫夏桃如何过活?

    夏桃正把手下已长了三、四十厘米条枝下生出的夹草拔了,抬首便见一身桔红旗服的芷晴立在丛外发呆,便起了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芷晴见她戴着手套一只泥泞、另一手提着小铲刀便小心着脚下惊喜如个少女般出了来:“阿紫呢?”

    自有小吉过冬接了夏桃手里的东西,小意捧了水盆上前。

    “小孩子在府里没过来,你知道的,现在还不能出府。”

    二月里芷晴生了大格格,小名便唤作阿紫。

    夏桃想想小婴儿确是不能出来见风,便洗了手,拉着芷晴进了西面的偏殿。

    “几日不见,真是怪想阿紫的,明日里我回了我们家那口子,就去你府上住几日。”

    芷晴喝了几口不知加了什么新东西的奶茶才道:“要见怎么不能见?偏偏还要到我那里去住。你怎么如今还如此悠闲?”抬首见夏桃还是一脸糊涂,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感叹。摆手叫那些婢子下去了,坐到夏桃的腿边子,低声道:“你怎么还是不成?这都一年了,也没个动静,还不知这内外风云?”

    夏桃挑了挑眉,唇边划过一丝无奈:“王爷已有三子了,也不差我这一个。”

    当即便迎来芷晴一个怒视:“桃子,我虽知王爷现在对你真心真意,可我看王爷比谁都希望你能生个阿哥。”她看了眼门窗之处,更低道,“你的身份毕竟——哎,若是没有个儿子依靠,将来若是王爷——你可怎么过活?”

    夏桃只是习惯而笑。这些道理她哪里不知?只是现在这样也好,他们都不知能陪彼此多久,到时分开了,没有孩子的牵扯岂不是痛快一些?再则,就算她一辈子要活在这里,有了个男孩只怕反没有什么生机。

    午夜梦醒,不是不知道胤禛对着她不出的肚子烦愁。可她有她的思量。她若是无子还可叫那些女眷心平,她若真是育有一子,那是不是得到得太多不留余地呢?

    所幸这一年来她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到也叫她暗暗轻松一些。拿得多了,总是要还的。她没有自信到时不搅得人扬马翻。

    如此胆颤心惊,到也一直没有消息,便也觉得天意是应该如此。

    “这种事,哪能急得来?况且我不比你还年青着。”

    芷晴紧皱着眉头,想象着任何一种可能,可偏偏当事人却并不上心,待要再劝说几句,却听门外有人道:“回格格,四阿哥、五阿哥下学,给你请安来了。”

    夏桃立时便起了身,心里却又是一叹。

    这老四也真是犟得很,自从开春在府里给两位小阿哥请了学问师傅便一定要他们下学时来香红雨里,说是抽问课业实则是与自己请安。她不过是府里一个最言不明的格格,见着阿哥应也是要行礼的,偏偏现在却要两个孩子见礼。

    “弘历、弘昼向夏姨请安。”

    夏桃立偏着身子算收了礼:“呵呵,下学了,可还有趣?”

    弘历人小心大,浅看了她一眼并不说道,只是由着弘昼言道:“夏姨,读书哪里能有趣。”

    夏桃摸了摸已贴到近前来的弘昼的小光头,却是受不住这小子的淘气:“知道了知道了。”

    “夏姨,弘昼和四哥要走果冻——”这弘昼还不足五周,府里都不明白木愣的耿氏怎么生出这么个活泼的儿子。此刻见没有大人在,便拉着夏桃的袖摆摇动。

    夏桃虽然蛮喜欢弘昼的,却也不再想多有接触,便取了准备好的果冻叫两位阿哥的看护侍奴带了他们回去。

    “你看看你,若是有一双自己的孩子,该是多有福份。”

    夏桃淡笑不语。钮祜禄氏有个好儿子那是她的福份,自己虽然没有儿子却又何常不也是福份于身?福兮祸所伏,满则损的道理她是深为相信。

    又是几日过去。这一日胤禛回来得极晚,夏桃也知道是因为皇上后日行围回京,朝中忙着应付。

    夏桃自己坐于偏榻上画样子,偶尔看几眼在案下低首、徘徊、费思、疑虑的胤禛,并不去吵他。

    直到胤禛自己想完了,过到她边后坐着,看她画的东西。

    “这是什么?”

    “马上便要入冬了,我想在赏心斋里砌一间暖和点的浴室,这样冬天你累乏了想洗个热水澡也不用怕冷了。”

    就着灯烛光圈,胤禛仔细由后方凝视着她的脸线,虽然没有任何雕刻的美感却就是叫他心安、神悦。只是眼光一闪,道:“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弘历他们。”

    夏桃偏回头看他一眼,罢了笔,坐着回转半身把冰冰的手放在他暖热的腿上:“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胤禛凝着眉:“爷叫他们每天来,就是想你与他们多处处,生些感情来,偏你……一点脸面都不给。”说着便偏过了头去。

    抿了抿唇,呼吸了一次,夏桃开口:“胤禛,我真的不愿意多和他们相处。我总是怕,再遇到弘昀——心里会受不了。”她说了谎话,所以垂下了头。她不喜欢弘历那个败家子,至于弘昼,虽然可爱,可厚此薄彼看在别人眼里到时还不知生出多少事了,所幸都不与相交。

    胤禛转回头来拍拍她的手面,想要再劝慰几句,只是转念头也就罢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算现在这么融洽着也终只是表相,有个钮祜禄氏在……

    夏桃不见胤禛相劝,抬首见他凝神,知他罢了此心又在寻思其他法子。便偏了头相问:“今天累不累?要不要按摩?”

    胤禛瞅她一脸献计的样子,神情一悦,便躺下由着她坐在自己的后臀之上给自己按压脊背,思绪却没有停止动作。

    桃花一直没有动静,却是叫他心烦,她明面上虽然全不在意,但心下里怕也是难掩忐忑。哎,她便是这样,有什么烦心都不愿说出来惹了他也心烦,虽然是十分贴心可总叫他觉得很是无力。却是再没有什么动静,怕母妃那里……

    夏桃可以由手下之人硬直的身背感觉出他的重烦。这数月来为子嗣之事两人间却是生出了不少相看无语的压抑时候。总想快点摆脱又不知从何说起,知道他极看重子嗣偏自己又不想生且没有动静。怕他就此淡了自己,怕快乐不再感情淡去,怕他终究耐不住一个生不出的自己,怕终有一天——

    恍恍,忐忑,劳心,费神,整夜整夜睡不着,睡着了又很快累醒,明明很累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越在乎,越在意,越害怕,越压抑。没得到累,得到了更。生活就像是困住我们的圆堡,而感情就像预见不了的东南西北风,随时焦灼着你的**、控制着你的精神,都只是诚实反应。

    于是便落下泪来,有那么一滴落于他的背襟之上。

    于是他便能感觉出,反身只是拥抱着失声痛苦的人。

    “胤禛……胤禛……我们能不能不生孩子?……”

    他没有说出一句。她的每一个字都沉沉压着他的整颗心叫他无法言语。他们怎么能没有孩子呢?他们怎么可以没有孩子呢?

    “我怕……我真的怕……”

    于是他便以为明白了她。她是怕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和孩子。是啊,他有能力吗?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自个儿必定要把一切都留给他,可这可能吗?……虽然一直想要个孩子,也自认为会疼他、爱他、护他,却没有想过能不能保得了他。会不会像弘晖、弘昀般突然生病?会不会叫皇阿玛接受?会不会……?

    原来他真的还没有准备好,为她和“他”准备好。他只是想拥有“他”,他只是沉浸在拥有“他”的喜悦里,他只是太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而忽略了现实的残酷。为什么现实总是这般坎坷?如果当初夏桃没有编出“寡妇”的身份,是不是一切便能简单些?这一切到底怨谁呢?怨谁又有意义吗?

    哭累了,便睡在他的怀里,就着温暖的熟悉气息混沌地睡去。很多事我们解决不了,便只能让时间一点点冲淡或改变。

    他睡不着。便一夜这么搂着她,在僵碍的姿体间寻求一份清醒。爱人很累,不只有幸福。爱一分便要承担三分,这才是那么多感情有始无终的原因吧。莫怪乎,莫怪乎,没有人愿意守着一个女子了此一生。快乐总是太过轻易,而相守总是太过沉重,不愿受束缚,不愿承压力,谁不想只是快快乐乐呢?于是开始总是甜蜜,结束总是怨责。

    胤禛抚着她的脸,心里突然间平静了下来。到现在他还是喜欢她,每每只要想着她便觉得幸福。对于他爱新觉罗胤禛来说,磨难由出生那一刻便不曾离开,那还有什么可惧?那么些争心斗计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怕几个妇人、几句言语?

    于是开始轻拍睡得极为不踏实桃花的肩膀。

    她像是他的一个宝,虽然这个宝可能在别人看来一无是处,可他不在乎。看着她、想着她、念着她,才知幸福,便是为宝,只愿为她守一生。

    清开迷雾,只要看得清目标,便没有什么是可怕。我们恐惧,只是因为陌生,当把陌生视为必然,便也如饿了要吃、喝了要喝般,只是菜式未知、饮品不定而已。

    他是个强者,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仍旧会是!

    睡吧,安心地睡,什么都不必烦恼,只要你在这里,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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