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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游魂 第七十七章 吻在唇心

    夏桃已很少出东院,只要在王府里人前王爷身后除了苏培盛总跟着御赐的宁静。宁静虽是御赐的侍婢无什么名份,却无人不知她的身份,所以府里都高称一声“格格”,当然,也就是承认了她是王爷女人且不低的事实。一时间,便很少有人再记得竹桃此人。

    此年异常得寒冷,夏桃到乐得带着春花、刘宝儿人后躲在清晖室的小暖阁子里打混牙祭儿。

    这日左右无事,同隗石吃了顿午饭,再同他养的那几条大狗玩了半日,再午后日头已下半,才不慌不忙领了春花、宝儿往回走。

    东院不比正府小,下人们分散着住在院边上。

    绕过一座假山群便是东院主居了。几场大雪一下,路不好走,不远不近传来些木鱼的轻击声。

    夏桃很少来这里,一时觉得声音犹近,便停了步子细细寻声,果真如此。

    待要寻声而观,便见假山南侧走出两个人,一个衣着降红锦布,一个似袈裟于身,缓缓而来。

    “咦——这不是竹桃姑娘嘛,有些时候没见了。”

    那衣料花眼的男子快步上前,夏桃眯着眼看着到真想不起此人来。

    “呵呵,怕是日久未见,姑娘也认不得戴某人,到真叫风之有些心寒呢。”

    也不知怎的,夏桃便有些恶寒。抽了抽嘴角还不知如何接话,那戴某人又说话了。

    “竹桃姑娘怎么会走到空空院来?莫非——是来寻风之的?”

    夏桃赶忙退了两步,额迹间已生了冷汗。虽说她也曾有过一个狂热的追求者,可也没有这样的。抬了头去看,这戴某人长得还是不错的,也算英俊,可那种流里流气的脂胭味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

    “戴先生误会了,姑姑这是刚看完故人回来,正路过这里。”刘宝儿见这戴先生如此作为惹了竹桃不快,上前几步便隐隐挡在夏桃身前。

    凭心而论,戴铎长得确是不错,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的上眼睑极是宽处抬起来泛着银亮的光。此时,他便偏了个身半绕过碍事的刘宝儿,喜笑着问:“这天怪冷的,姑娘走着怕也累了,不如到我那院子里去坐坐着,风之那里虽不及香红雨到也有些私藏的不错的茶叶儿正好敬给姑娘尝尝,姑娘这就请吧。”

    那和尚本立在边上不闻不问,这一会听这戴先生如此用心,到也好奇地举头观望起竹桃来,见不过是位普通姑娘,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各有所好。

    夏桃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苦笑着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有人道:“竹桃姑姑,福晋使了蝉音格格在香红雨里侯着呢。”来人正是当今已主掌王府事权的焦进,他转过假山见戴先生和弘素法师都在,忙见了礼。

    夏桃一听赶忙脚底抹油领了两个小子就跑。待到香红雨大门于前,不觉已是一身热汗。

    “桃子,你这是跑什么呢?王爷又不在。”舜泰把着门儿大喊。

    夏桃回身见无人相跟,稳下气来摆摆手一笑,便进了去。见清晖室里除了绣样的宁静并无一人,知道刚刚焦进是有意相救,既心存感激又有些许失望,毕竟,已经许久不曾与蝉音好好说说话了。

    可她偏生不是主动型的人,天冷实在又不想这个时候去寻忙得不可开胶的蝉音,这便一日日拖了过去。

    是日,胤禛听了焦进的禀报,连眼睛都没抬,只是哼了一声。

    苏培盛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到真是蛮佩服戴铎此人的。

    又是一场雪后,年素尧刚看毕三哥的家书没有多大功夫,宁静便进了“兰心雅居”的门。

    年素尧向来高傲,并不曾把王府里哪个人物放在眼中,可只是观察一个月,便不得不高看几眼这个宁静。

    “宁格格出身哪儿?”

    “回侧福晋,奴婢是佟府家身的奴婢。”

    素尧点了点头。温格格额娘是王爷的亲妹温宪公主,嫁于佟国维孙舜安颜,佟家百年大业自然能调教出这么个出杰却不跳的奴婢。

    “你来了也数月,只是我身子一向不好到不曾好好相见。”宁静不曾抬首,只是耳听着年氏的软软清语,却能演出她与府中其他女子明显不同的“高贵”气场。可惜了此女不在宫中,不然怕是比德妃娘娘更有些拔高的派头。“正好这也近年节了,福晋前几日就在说着节里送礼赐福的事。”

    年氏刚把这话说完,竹清便抱了形似布料却裹着绿色缎布的东西近到前来。

    年素尧吾自喝着汤水,好半天才道:“这不过是几匹料子,算是我赏你的进府礼了。”

    宁静上前谢了,安然收下,一派淡定地退下。

    皇家便是如此,御赐下的女人即便不喜,脸面上也要送些东西算是前来者的关照。

    宁静的眼中无欲无求,也无看尽世态的无畏无念,更无普通女子的扭捏作态。年素尧内心有些颠簸,这种感觉连对福晋对未曾有过。视线再度调上几上那封家书。她不是简单的闺阁女子,她知道外面突变的天色有何意义。王爷虽然一派清风,可从他那寒冷的脸上她还是能轻易看见浓重的权欲。

    她虽然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也不明白男人何以乐此不疲,可她明白权利对这些男人来说便是一辈子的生命。王爷也好,三哥也好,一辈子经营、谋划渴求的不过是人上人的感觉。如果,她注定要在这些男人相伴,是必要随着他们前行。

    “碾墨。”

    这日,已是腊月二十六,皇上昨日祭陵而归,正赶着年节,所有人本就忙作一团。

    宁静碾着墨,侍侯着王爷书楹写福。王爷写得认真,丝毫不满都罢了重写。

    书房里很是暖和,外间暖榻子上盘腿坐着竹桃,正与脚边上一花一宝玩着纸牌儿,不时按不住欢喜还笑出声来。

    宁静挑眼看案前一心书字的王爷,竟无一丝不奈。

    她入府数月了,自认一切得心应手,无论是主子还是婢奴,无一人生厌于她。就是人人生怕的王爷也说不出她一个不是来。王府同皇宫、公主府并没有什么不同,自有一套生存的规则。可偏偏,这竹桃就是个特别的存在,每日里除了替王爷张罗膳食、茶点并无任何差事,大多时便带着一奴一婢寻着乐子的玩。对于如此“富贵闲人”,奇怪的是,竟然无一人说她。福晋根本不闻不问,见了竹桃也不过是叫她多出些点子小心照顾了王爷的用食,没事也送些好东西“孝敬孝敬”给各院女子。至于王爷,不要说任何暖昧,就是好脸色也不曾当着众人的面给过竹桃。

    可就偏偏,能叫她觉出竹桃对众人的不同来。

    “王爷,侧福晋院外求见。”

    所有人都看向胤禛,见他滞了笔须臾,便重新下笔。

    “去弄些新鲜的菜馍来。”

    夏桃看看窗外的天色,也确实近了晚饭时间,便下了榻带着一花一宝走了。

    年氏的衣饰妆扮连胤禛也止不住多看了几眼。

    虽还是素白的旗装却绣着一几朵粉嫩却亮眼的雅红之花,小把头上只一株同色的宫花,也许是上了胭脂,也许是室内过暖,本就惊艳的小脸上红润润的,既不失风雅又尤为可亲。

    对众人的失目,年素尧只当不见,行前施礼,直道来意。“王爷,妾身这里有一封写给三哥的家书,可否同王爷的书信一起送于妾身的三哥?”

    胤禛收回了目光,罢了笔墨,接过苏培盛递上的帕子净了手,转回到正堂坐下。

    “嗯,准了。”

    年氏听言便亲自递上一纸折叠归整的信张。

    胤禛看着那没有信封、微透着墨色的叠形纸张,闪了闪眸色,点了头示意苏培盛取过了。

    “既然王爷恩准了,妾身便告辞了,想王爷年节里事多,也要安身休心才好。”

    对于年氏如此来去,宁静到真有些看不真清。果真只是一封家书?

    苏公公自收了那信,王爷不曾看过一眼,只是重入了案前书楹。

    时间很快过去,当竹桃拎了现做的韭菜卷子而来,天色已暗了下来……

    夏桃今日守夜,一张张看那老四书了半天得的东西。往年里并不见他书得这么多,一时间到有些好奇这么近百张的量到底要用在何处。

    由苏培盛侍侯着洗了脚、换了鞋,胤禛坐上软榻去,看她在理那里字。

    “皇阿玛今天身体不适,怕是书不得这么许多。往年里封笔前都要写下大量的字福赐于功臣,今天便把这份高功赐予了爷。”

    苏培盛棒着脚盆退了出去。

    “去吧年氏那封家信拿给爷。在第二排的第五个格子里。”

    递他跑过腿,夏桃便靠在案边一张张看那些门对子。

    胤禛看完信,不由一笑。

    毫无疑问,这是封家信。

    可意味里却是封劝“降”书。

    胤禛没想到,原来年氏还有这样的本事和心智。他本以为,她也不过是个过度骄傲、有些才情的美人罢了。

    这么些年,年氏一门特别是年羹尧面上忠君、暗里左右逢源的心思举动,他也不是不知。只是——不到时候、不及台面罢了。

    有能耐的人何其多,可真正能在大事上左右局事的不过了了。年羹尧是个有本事的,可究竟能走多远,却不是只凭个走马上任便能料定的。

    如今——

    胤禛又不觉冷笑。

    果真是不能小看呀,年氏——呵呵……

    本在看门联子的夏桃听他突然笑出声来,也不由疑惑相望。

    胤禛重新把信折回原状,丢在几上,才摆手道:“你过来。”

    反正左右无人,老四又不反对,夏桃也自不必矫情,过来在几的另一边坐下。

    只是见他打量自己,好半天才开口。

    “你觉得戴铎此人如何?”

    夏桃后来也知道那个戴疯子(风之)原来就是载铎这么个名人。这一时听他突然提及此人,先是一恶寒,而后一想不觉有些后怕,他不会是要——

    胤禛见她先是一脸子嫌恶,再是摇头如拨浪鼓,一手端着下巴笑了。

    “他也算是我府上的能人,脸面上也极是不错,你看——”

    胤禛这话还没说完,对面那只桃就不乐意上了,一愣子站起来,偏着头狠瞪着他,哪里还有一丝把他当主子看得意思?

    嗔嗔嗔,打开门便跑了。

    胤禛不但不生气,反乐得晃。端着下巴直乐呵了半天,才把可怜的苏培盛重新叫了来守夜。

    苏培盛打量着里外不见桃姑姑的影子,很是替自己的好觉好眠悲催。

    “把暖炉撤下去。”回身见苏培盛一脸子苦哇,含笑而道,“外屋子里就留一个吧。”

    苏培盛立马不苦了,抹一把额头直乐呵。

    他能不乐呵吗?凭什么竹桃守夜就有几个暖炉子烘着,他苏大总管守夜就一个炉子没有?

    年二十九,门下客有来拜早年的。

    胤禛坐在案上,直直看着面前“嘻皮子”笑脸的戴铎,不知为何,很有化身为蛇咬死他的冲动。可最终,他没有,只是笑盯着他问道:“你是说,你看上了竹桃,想把她年后娶回去做如夫人(如夫人是对小妾的尊称)?”

    “呵呵,可不是。自从风之见过竹桃,便觉得她很有些不同的风味是其他女子都没有的。虽然是个寡妇可惜了。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毕竟不是娶回去做夫人,家中老父老母定也不会有什么说辞。”

    胤禛一字一句听他说完,再看一眼这个面白脸俊的门客,由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王爷是不是也觉得可行?风之想过了,白日里还要她在王府里给王爷当差,只是晚上了随风之回去即可……”

    “哈哈哈……”胤禛实在忍不住笑意,直笑得胸腔里一阵共鸣。

    那戴铎何时见过王爷的笑脸?这一时见得如此之多,虽然心里毛毛的却还是觉得这是王爷对自己此种提义的赞同。毕竟,自己有大智,竹桃又很得王爷的口味,如果自己把她弄回去了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王爷,都可谓多方有利。如此一想,也便跟着笑。

    胤禛笑过了,低首以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转动着左手的食指关节,悠悠而道:“你觉得——竹桃会同意吗?”

    “呵呵,那是肯定。不瞒王爷,暗下里风之是见过竹桃几次的,虽说有些女子的扭捏,可以她那么个寡丧的身份风之能给她个如夫人的位子她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戴铎说得越发兴奋,胤禛却越发冷寒。

    他不喜欢被人窥视。无论是窥视他的地位还是他的所有物。

    他已经很久不曾如此恼火了。很有亲眼见人把此人一块块肉割下来的快意。

    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满面笑意送走了自以为得手的戴铎。

    只看一眼王爷目视出门之人背景的深沉喜悦之色,苏培盛便一个抖颤再不敢看第二眼。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矛盾之人?看着明明是个深黯世事、聪明绝顶之人,怎么又能傻气到如此地步,竟跑到王爷面前来求亲?还自以为高待地要把竹桃娶回去做如夫人?

    苏培盛狠狠摇着头。

    “他说的到也无错。苏培盛,你看,这人——赐他如何?”

    王爷看他的眼色并不冷,可苏培盛还是缩了缩瞳孔,看不清王爷的意图。难道——他根本会错意了?

    胤禛收回眼色,还是低首把着指节。

    不管那女人对他来说是什么,在他还需要她时,都不是任何人可以窥视。

    “今夜不用你守夜了,去把她给本王叫来。”

    夏桃虽然无脑却不是没有心,她能感觉出老四今天的不同来。虽然脸部线条松驰还隐含笑意,可那眸色却深沉至迷离。

    “你儿时有过梦想没有?……”

    梦想?有过吧,小时候看陈慕华一个女人坐在一堆男人里觉得羡慕,便想着以后也要当个从政当个大官。

    他有过,他曾立志做那谏言善书的诸遂良、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辅创帝业的刘基、奠基大元的耶律楚材……可从来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太子没有,佟家没有,德妃没有……

    “皇家是一场没有亲情的拼杀猎途。只要你进入,除非倒下,便只能不停地撕杀……直到——血凌凌只留下一个你……”

    夏桃突然有些冷,看着胤禛的眸里也有了不忍。

    “太多人去了。”他仿佛只是在叹息,“也没有离开谁就不能走的路。阿玛不会是你一个人的,额娘不会是你一个人的,给予你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两句话的起起收收。前一刻你是披星斩月,下一刻就可能囚于寒狱……这一辈子,其他能选择的不多——”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抓住了,便得到了一切生杀的权利。”直直洞穿入夏桃的瞳孔之人,“你知道嘛,有时候,也许只是为了不再失去,才不得不一往返顾、置死方休。”

    见她不能抑制的打颤,他突然抓住她的一只手。

    “你怕什么?怕什么?嗯?怕什么——”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却如北风夹刺般缒入她的毛细血管。

    “为什么要怕?有我在这呢,为什么还要怕呢?”握着手的掌力忽然加强,叫夏桃一阵生疼,不自觉便往后退。

    “你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躲?!”隔着几案,他突然施力另一只手上前搂住了她后胸骨。

    一股火热、强烈、压迫的男性气息如此猛烈地突至,冲得夏桃一时恍惚。

    “你别怕,爷我会护着你一——辈——子——,只要你——”他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胸腔间再没有什么距离,鼻子间甚至碰在一起。可夏桃首先感观到的只是他的眼睛,他一双黑暗的、凝光的、印着自己无助的墨色瞳孔。她似乎只听到自己的气息,呼——吸——呼——吸——,直到这个魔障打破。

    她的瞳孔里不再有害怕,印得满满都只是他。他喜欢,喜欢这样,满满都只是他。喜欢与她如此近,喜欢她脸上绒绒的稚毛,喜欢她的眼泪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此刻——发着呆的迷离。

    他的唇很冰。

    她的唇极暖。

    这暖意叫他闭了双眸,浅浅相磨、点点相抿,而后才学着探出舌尖来舔了舔她的上唇尖。

    她只是不断瞪大了眼睛,如此无法自信、却真实地看着他一点点的动作、表情,和他睫毛处一点点的颤动。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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