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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游魂 第七十五章 动骨废

    伤筋动骨一百天。除了些碎瓷刺入肉里的小伤,夏桃最重的伤处便是一块瓷角锥入了左腿膝下的骨头里。

    老四随皇上北面行猎去了,本就安静的园子沉寂下来。

    还好,八月的天已不太热,窝在榻子上每日吃饱了睡到也是夏桃过怪了的日子。

    九月中,当胤禛一回了园子,便见醒目的高粗梧桐之下,一个秋睡的女子抱着半边被子贪睡于榻间,榻下,一本不知名的书本子随性地挺着。除此之外,院子里并无一人。

    苏培盛一打量王爷的脸色放柔了下来,便主动暗拉了宁静退了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斓的叶缝如缕地洒在她的周身,暖暖的,又有些放肆的安宁。

    近一月,不见便有些不惯,见了才更觉不快。他在人前人后两幅脸面装得辛苦,她却在这里逍遥散逸,到不明白谁才是主子谁才是奴才了?

    本想摇醒某桃,却最终只是弯身拾起那书本子。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胤禛不觉好笑。看她如今睡得如此安态,料是也没从佛经里领悟什么悲苦。便依着榻沿坐了,抬首去看头上的闪闪光阴。

    秋后的阳光暖暖射在脸颊之上,透过温凉的皮肤注进微柔的暖气,这感觉,不炙不重,却叫人舒泰的想睡个好眠。

    榻很宽。竹桃抱被窝在一角。胤禛着实有些困倦,躺下来向内侧依着,眨了几眼吾自安眠的竹桃,睡去前心下感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习惯散漫的生活。

    太阳底下醒来,旁边睡着突然出现的某人,夏桃竟一点都不觉得惊吓。

    这是个很小心之人。连睡得姿态都如此谨慎克制。

    合在一起的睫毛原来如此之长,自己定是比不上他的。眼窝很深,浓重的眼袋像嵌在里面的。鼻子很高却不漂亮。鼻与唇间的仁中很宽很深。唇色也是不艳的深褐之色。

    也不知哪来的意念,夏桃忽然伸出食指戳了戳某四长长的睫毛,见他抖动了一下睫毛,才后怕地缩回手装睡起来。半天,没觉出身边的响动,偷偷睁开半眼见他没醒,才大呼一口气。

    嘭——嘭——嘭——

    心脏快速而强力地跳动,划震她的耳膜。

    又止不住开心地偷乐呵,捂着嘴抖动着。

    笑累了,太阳下打了个大哈欠,睡意重生又睡了过去。

    太阳下温暖,一个人睡着虽然自在,又谈何以安全?也许女人天性里便希望有人陪她在太阳下入睡,一个异性,可以安心之人。

    再醒来时,春花正遛着大辫子坐在边上。

    夏桃眨了眨睡浑的眼睑,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姑姑快起来吧,王爷都回来了,见人睡在这里还很不高兴呢。”

    果然,只是个梦。

    夜已深。

    “姑姑,还疼不疼?”

    抚着春花的脑袋,夏桃摇着头,摆首叫她去睡了。

    一个人坐在床上拉起裤管看着已在愈合却明显含有血丝的伤口,骨头上戳出个痛自然还是会痛的,只是肉上愈合得快已有了痒意。

    胤禛打量着腿面上那一块外翻不平的新肉,心房里便怔怔突得难受。

    “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绽破在空间里却异发清晰。听入夏桃耳中有股细微的关怀。

    见她只是傻傻地摇首,胤禛从关切里回神,咳了一声,把个东西丢在竹桃的床上:“看个佛经能睡着,可见你也不曾用什么心。这些绕心绕神的经书能还是少看的好。已经够笨了。”后一句话明显在低吟,瞅着耳朵不灵光的某桃果真没听真,便是一喜,大摇大摆坐在了榻上对着某桃那只白腿,见其上有许许腿毛,厌弃了一下,“还不把你这东西藏起来,成什么样子。”

    脸上一窘,夏桃忙用被子盖住腿,气愤地瞪着某四。

    胤禛心情很好地大瞅了半天她的脸色。时间缓慢流动,直久到他再也坐不住了,才咳了一声道:“三天后便要回京,你这伤还未好,就先别回去了,再住两个月看看。”

    见她不乐意地盯着他,此次胤禛没心软:“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高大夫说你无碍了,你才回府。”说完便起了身,行了两步又回身,“什么时候高大夫说你能下床了再给本王下床。爷会找人专门盯着你的。”

    夏桃盯着已无人的室内觉得很沮丧。又把她一个人丢下。

    气得便大蒙着被子大倒而下。

    哗啦一声,掀开被角一看,却是经书从被上掉下地来。

    盯着经书半晌,夏桃突然又笑了。

    这个老四,也特逗。要不是这经书,她还真以为下午是一场梦呢。

    侧趴在被子上直盯着那本心经,直到困意又上来打了个哈欠,渐渐欢心地睡去。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皇上回京驻畅春园。同日,二废皇太子胤礽,拘执看守。次月,“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的胤礽被禁锢于咸安宫。再次月,以废太子事诏宗庙、全国。

    十月,马齐署任内务府总管。月末,时长已久的噶礼、张伯行江南科考案以皇上罢噶礼留张伯行而终。

    同月,太子党原刑部尚书齐世武被圣上下旨以铁钉钉于墙上,哀嚎数日而亡。

    次年二月,当夏桃得知太子党原步兵统领托合齐病死狱中还被锉尸扬灰,加之齐世武的惨死,止不住唏嘘。康熙对待大臣少有如此之残酷,如对鳌拜,仅仅圈禁而已,对索额图虽然处置较重,但也没有施以极刑。一世宽仁过重的康熙对几个太子党羽竟如此狠烈,可见心内的憎恨。

    当夏桃在皇上遏陵而去几日后踏着大雪回府之时,京城已入了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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