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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轻狂自怜

    冬日暖阳,微光清清淡淡覆在脸上,正是绵绵情浓正好眠。香闺锦衾含香,一双玉枕偎对。暖阁梦里觅相思,轻狂又谁伴嫣红。

    和宁在床榻上恬然安睡,额上微乱的几缕发丝显露出点点慵懒妩媚韵味,如玉温润的脸颊上带着绯色,却又舒心可爱。

    清晨那架简洁实在的马车里,存着化不开融不去的暖意。两人紧紧相依执手相看,和宁虽是疲惫却一直撩着齐长风说话。齐长风无法,只好邪笑哄着她,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好些话,起先和宁听得是脸红心跳,后来他说的越发的不着边际云淡风轻,和宁也就渐渐迷了思绪,在他怀中入睡。

    到达城尹府时,齐长风本想把她抱进去,可是才谨慎略动一分,和宁就幽幽转醒。他温言安抚,揽着她往房里去。和宁有些迷糊,也该是有些放下心来的缘故,也就任由齐长风摆弄,也不记得如何就回到了房中,换了绵软衣袍,睡倒在床榻上了。

    齐长风顾忌着她冷,揽着她陪着睡了一会儿,不到一个时辰这又醒来了,含笑凝视着怀中佳人宁静睡颜。

    隐隐听得外边吵闹声响,他知晓这一天也是不会平静,还有好些事务等着她这个边关总制去调度,明白是明白,却是不忍把她唤醒。她从京城到此一路辛劳,日夜思虑身疲力竭,到达后连日里也是寝食不宁,齐长风即便是不懂药理也是清楚她的身子是再也折腾不来的。

    又是……经了大变故的身子。他皱眉,在衾被里头寻着了和宁纤细手腕,轻轻搭上了她的脉门。他武功不甚高强,但好说也是修炼过精纯的玄门内功,于这气脉一道是熟烂于心。这一探,心里更是凉了几分。这位公主殿下,也就是靠着坚韧倔强在强撑着,底子里竟是个虚败难调的景况。

    齐长风又是担忧又是气恼,几乎要把她摇醒吼上两句。怀中人细眉微蹙,似乎在梦里也有着繁乱忧思。齐长风看了半响,不过是暗自叹气,替她掖了锦被。

    再待片刻,外头吵杂声音又起,齐长风听得也烦躁起来,心里思量着是否要到外边呵斥一番,怀里人一动,又是醒了。

    齐长风叹气,凝目一看,和宁正颤颤地拂动扇子般的睫毛,迷离地回视他,良久含笑喃喃道:“……早。”

    “还早,不必起来。”齐长风轻声哄着,蕴含着一丝温柔魅惑。

    和宁听着外边响动,眼神却无尽清明了,淡然点点头。

    齐长风了然,知道是劝不住。抱着她的手臂松开了些,只道:“可要好好用早膳。”

    “嗯。”和宁浅笑。

    齐长风正色说:“还要用过汤药。”

    和宁瞪他一眼,心底却是有些甜意,轻声无奈回说:“是,夫君大人。”

    齐长风这才安心,可那剑眉依旧拧着。和宁轻抵他胸膛一挣,他便放开了让她起来。他笑笑,故作轻浮地侍候起她穿衣梳洗。

    屋外细月听得他们醒了,便把备好的早膳端进来,见和宁气色不错,脸上欣喜笑了。和宁起来无甚食欲,勉强用了几勺清粥便住了手,刚放下齐长风灼灼目光就盯过来,和宁失笑,无辜地回看他。齐长风竖眉,装作要动手抢过来喂食。和宁推开了,淡淡笑了笑,心里高兴,费了些功夫也用下了不少。

    一旁侍候的细月更是高兴,不住地偷眼去看两人动作。齐长风无所谓,和宁倒是脸皮薄,被她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一双黑亮眸子就往细月处瞪去,可此时这双眼绵软无力,又哪儿有威慑。

    细月掩嘴想笑,却又忍住了,眼一瞥转过去看齐长风。

    和宁见她这般举动,晓得又是取笑自己,抿紧了唇不做声了。齐长风看得有趣,勾唇笑了。

    和宁不再理会他们,轻咳一声问道:“这上午有人来过没有?”

    细月怔了怔,眼光流转一番,这才回说:“罗大人派人过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和宁听了这话,不由沉吟一阵,齐长风听得提到罗依伦还是禁不住去看她,着眼处却是一派平静无波的和缓。

    和宁一转玉容,灵动的眸子刮了他一记,对着他嫣然笑了,轻声说:“又胡想了。”

    齐长风轻哼一声,自然是不承认的,想了想,唇边微微上翘,只回道:“我这是担心正事呢。”

    和宁原是挑眉含笑看着他,听得正事两字才放过了,温言笑道:“那是误会监军了。”接着又正色说:“细月,让人进来吧。”

    细月躬身应了,收拾过小桌上餐具回身离去。

    两人相看一眼,一想及边关战况,这原本淡然微笑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些。

    齐长风忽的一笑道:“公主殿下,让我这挂名监军伴驾前往,震慑这凶戾的晏**队。”

    和宁微蹙细眉,虽是明白他这般说不过是自嘲调笑,仍是执拗说道:“本总制封的就是名符其实,怎么又道挂名了?”齐长风听了只好连连讨饶,拉着她站起来,示意到外室去会客。和宁便也随着他行去。

    相伴到了会客小厅,进去了发现候着的居然是罗依伦,这么一照面,三人一时都怔然了。

    齐长风与和宁这算是休息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昨夜又去了些心结,虽不至于神清气爽,也是略去了倦容,这么走来均是神色飞扬。

    可罗依伦却是不折不扣的一夜未眠,一眼看去,他原本瘦削的俊颜更显惨淡,眼眶下的一抹青黑怎也忽视不了。他没穿战袍,少了在城关上的凌烈之气,这般独自立在厅中,却多了书生清华蕴藉的势度,一样的瞩目。

    罗依伦看着他俩进来,眼睛一亮,眼底深处似乎掠过好些异样的情绪,不过是一瞬而逝让人捉摸不住,泛白的唇瓣更是抿得紧了。他略一迟疑,这才恭声见礼。

    那么一双深如寒潭的含蓄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即便是和宁也不由一愣,鬼使神差地移开了眼神,躲了过去。刹时间脸上也变得几分不自然。

    齐长风默然,脸上依旧带着点邪气笑意。即便是瞧出了端倪也不会去点破了。

    “……不必拘礼了。”和宁声调有些僵硬,略一点头就领先走到偏室里一小圆桌旁坐下。这一是为了相谈方便,二也是不愿再区别身份地位就座。

    罗依伦看了齐长风一眼,神色依旧拘谨。齐长风却是爽朗笑了笑,随意地行礼,一摆手说道:“罗大人请。”说完便等着罗依伦先到桌旁。

    罗依伦脸色蓦地更白了几分,黑亮的眼神从齐长风脸上掠过,动作不大像是随意而为。可齐长风却是忽的一惊,霎时间就觉得心底一阵发凉,愕然抬眼去看,那人的神色却是风轻云淡不着痕迹。

    罗依伦淡漠一笑,哑声吐了一句:“有劳了,请。”然后倏地转过身子,往那偏室行去。仍旧是徐徐地一步步颇为艰难地走动,脚步一轻一重,奇特的是虽然行的缓慢走的高低不一,那单薄的双肩却只是微动一两分,若是不看脚下只是凝目在挺直的背脊上,就是无碍的。他这样的姿势,挺拔的背影愈发显得坚韧倔强。

    齐长风看着,忽的就明白了他方才的举动,一时又是敬佩又是叹息。他的大哥齐元宏也是伤过腿的,齐长风知道他这样维持肩上平稳需要费下不少心力。齐长风待他态度随意洒脱,是习惯了淡然了,只当他是寻常,但看在罗依伦眼中,却不是。

    满腹诗书高傲轻狂的罗依伦,这般看着他们进来,一对璧人眉目含情,心底竟也生了自怜之意。再豁达放浪的才子,忽然也触景伤情起来。和宁选了偏室的圆桌就坐,齐长风让他先行,却是错了。平日里无甚紧要,可此时要他在他们两人目光注视之下,瘸跛着走这一小段路,无端就是激起了他心中隐藏的悲愤,这才有那看向齐长风的饱含深意的眼神。

    不是怨不是恨,也不是恼不是讽,但就是放不开扔不下,不由自主那凌厉的目光就剐到他身上。

    齐长风懂得了,张口欲言,心里搜寻一番却找不到词句解释。一眼看过去,绕过罗依伦背影,正和怔然端坐着的和宁幽幽深远的眸光相接。她是那般玲珑剔透的人,即便只是眉梢眼角的异动,也会明白。这懂他的人在,劝他的人也在,齐长风若是开口,不定就是自讨没趣。他动了动喉头,最后仍是咽下了言语。

    此时和宁心中了然,也是翻滚着情绪,眉间聚拢着愁虑,待罗依伦行礼坐下后却是敛去了些。齐长风跟着默然淡定安坐,坐下后也不看他们,仿佛桌上的大圆茶托十分有趣,眼神盯住了就不放了。

    一时三人俱是不语。

    良久,和宁才开口道:“罗大人,昨夜金副将出城查看战情,可有消息传回?”声音不是高,但坚定清亮,一来就转入正题,忽的就把这诡异气氛驱散了。

    竟是没有一字软语?齐长风心下一动,茶托看不下去了,一抬眼就往罗依伦脸上看去,目光如炬清冽强势。可惜,他是失望了,又……是愈发觉悟了。

    罗依伦脸上就如古井无波、千年磐石,一丝一毫的情绪也不露了,听了和宁的问话,沉静而又温和恭顺地回道:“昨夜晏国先锋仗着兵马强盛、不惧夜战,竟敢深入我境,幸得总制大人定下巧计,让晏军陷入重重包围……晏国王子大军来援,又被伏兵所阻,两相交战,厮杀至半夜这才退去。听得金副将探的的消息,晏国王子苏宛在半途接了先锋军的几百残兵,直退到百里之外,躲入群山之中……去向不明……”

    和宁坚决利落直入正题,罗依伦也能摒弃私念正色作答,谦恭有礼。方才浮动在屋中的异样心绪就是夜幕降临后停留在空气中的落日余温,辉光遗留的点滴痕迹仍在,要寻却又无处可寻。

    齐长风一扯唇角,轻轻笑了,提起桌上的紫砂小茶壶,随手替他们倒起了边关独特的厚重香茶。他左右两边坐着的正副总制,凝重谨慎从容不迫地娓娓而谈,说的是家国天下……也只有他,方才还在意着去掂量罗依伦神色,是想要窥视他的落寞神伤么?

    齐长风无意识地倒着茶,耳中听着他们讨论之后如何到中正营亲身探望军官士兵,心里想的却是,他这是败了一回么。

    齐长风再抬眼,眼神禁锢在罗依伦身上。她说,一个不是挂名的监军,是么。

    罗依伦正好端起了桌上茶杯,薄唇抵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淡然谦恭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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