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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猜疑争执

    和宁苍白的病容上泛起一抹红,靠在他身上,忽然想起某一天醒来清新恬静的花香。

    “长风……你若是问,我什么都回答。”

    问?齐长风揽着她纤薄的肩,霎时间恍惚了思绪。问,可倒是问什么。爱或是不爱,他曾经坦荡地问了,得了一句不能。现在又有了开口的机会,他却是没了当初的坦荡不羁,一往无前,若是……再得这么个结果,他怕是受不了的。

    “长风?”和宁低低唤了一声,俯首在他胸前,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齐长风迟疑了半响,这才嗫嚅说道:“当初我……说了喜欢,而你回了一句‘不能’,这不能是为了什么?”

    他当初没继续问下去,说是明白“不能”的后头有第一第二第三个理由,说是懂的每个理由俱是不爱的理由,这不问,是了解,却也是懦弱退缩了。想要云淡风轻地把一切看开,可也是龟缩着不愿去触及。

    和宁微微抬头,正好与他低垂的眸光相接,也记起了那夜回廊下,他半边身子隐在在昏暗说的那番话,记得……她不过是摇头,也没说出什么确切的话来回答。齐长风这人看似轻浮孟浪,其实心里也是极细的,从一开始,她就伤了他不少。她凝视着他的脸,蓦地眼眶就润湿了,缓缓轻轻吐了一句:“那‘不能’,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他,我跟他……早已是不可能。那‘不能’,指的是……姑姑。”

    “长公主?”齐长风听完疑惑,倒是没想到这有新德什么事。他们的联姻,早就听闻长公主新德不算认同,可也不过是政治权利分配上的考虑,难不成还顾及到两人间的感情?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有些不相信起来。

    和宁移开了眼神,不再看他,也有些不敢看他,低垂着头,伸手去握住了齐长风的手。温厚的手掌,修长的手指,经过这么些天的边关风雨,此时一看也磨起了茧子生了些小划痕变得黑了。以往她不说,是对他感情不深,是怕齐长风守不住秘密,是怕他孟浪荒唐闹起了事惹来杀身之祸。

    归根到底,也就是不信任他,不相信这么个将军幼子是有能力跟自己并肩的人。和宁抚弄着他的手指,这时候才真切的明白过来。她瞒着他,说是护着他,真的不是爱,是故作坚强自命清高地拒绝着他。和宁想着,对自己鄙夷起来,略一咬牙,便轻声说道:“我说‘不能’,是因为姑姑……喜欢女子,厌恶男子,怨恨夫妻和谐。若是她知道我们感情好,只会惹来祸事,对我,对你,对齐府……都不会有好处的。”

    齐长风默然听着,心中的震撼不是一两分,半响都没有反应。这说法太过诡异奇特,不说是闻所未闻,只套在当朝辅政长公主新德身上,就是不一般地突兀。

    察觉他愣住了,和宁心里忧虑,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抬头问道:“你不信?”

    齐长风有些愕然回看她。此时要信,没有事实验证一番,如何能信。这些宫廷秘事,就是朝堂上老臣也不一定清楚,又怎能寻得蛛丝马迹去验证契合一番?

    和宁等着,原本期待的眼光变得暗淡了些,又说:“此时一想,我怕她……为了讨好她,我做了多少错事……长风,你怪我吧,就连,就连我们的孩儿……都没了。”

    “……嗯。”齐长风好不容易应了一声,脸色还是木然。

    “长风?”和宁问,呼吸一紧,身子就有些发软,“我把事情都说了,我一件一件都告诉你,这宫里的朝堂上的……全部。”

    齐长风听得她这么说,有些欣喜,可一转神,却又皱眉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眼眸中闪过不舍,便淡淡回了一句:“公主……这些天赶路辛苦,用过汤药这就先睡了吧。”

    和宁一愣,齐长风便扬声说:“细月,进来吧。”

    细月一掀珠帘进了内室,看见他们两人相依的情状,唇边略略带了点笑意,手捧着托盘上前,停在齐长风身前。

    齐长风也不用她示意,顺手就接过了托盘上的药碗,回身对和宁温柔地笑了笑。

    细月把托盘放下,这又转身出去。

    和宁见了齐长风的微笑,这才淡然放松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笑,似乎没了当初轻佻邪气。看着他用汤勺递到唇边的药汁,张口含了,吞下去却没感到一点苦。

    两人默默凝望,一时这都忘了方才说的话。好不容易把这汤药用完了,齐长风放下瓷碗,看着托盘上还有着润口的一小块糖,便问了一声:“可是苦了?”

    和宁摇头。

    “……公主这就好生休息吧。”齐长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轻声说了。说完就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和宁一惊,不由得抓住了他的衣袖,低低说道:“不,别走。”

    齐长风也是一惊,转身回看她,认真而又有些莫名的淡淡期待。若是她把他留下了,是不是……真的不顾忌罗依伦?

    和宁嗫嚅说:“你说,要陪着我的。”

    “……嗯。”齐长风应了,僵直了一会儿,这才到一旁去略略梳洗一番,灭了烛火,默默收拾了身上衣裳,而后过来揽着她躺下。

    和宁靠在他胸前,忽然就是感到安定满足,之前纠缠在脑中的那些混乱都去了,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而齐长风在黑夜里睁着眼睛,一时半会没有睡意,竟是翻来覆去的想和宁说的话。如果是真的,和宁在这宫中几月是经历什么惨淡挣扎;如果是假的,她用这话来搪塞,成就和好的假象……还是那个狠心的和宁。可此时他却又并不是明显的怀疑和生气,不管是朝廷上传来的消息还是她现在的举动,都昭示着弃了罗依伦不是?

    若是听她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他就能明白就能信吗?没有把握。这边关,内里隐着新德隐着和福,外头就是罗依伦黎戟,若是他继续猜疑争吵,没得处,也是……不舍。他居然不想纠缠她是不是骗他,就想着要她休息。这就先放开了。

    齐长风苦涩笑笑,这才贴近了和宁,分开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重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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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长风既与公主和好,也就或多或少安抚了一些边关将领。

    第二天一早,留守阳山的众将领都到公主行宫出席会议。就连原本在城外防备敌军的黎戟也退了回来,风尘仆仆地列席会议。齐一恒也让了人扶来坐在了左首。

    开始时自然是黎戟作为现时的最高将领述说边关战情。齐一恒在堂上安坐,他也就平实直白的说了几点,就连最近几次失败的战事也说了。

    和宁略略听了,也没回话,脸上神色安静恬然,高深莫测。

    和宁不说话,罗依伦却一放茶碗,朗声道:“近来与晏国交战,为何节节败退?几位将军请说。”

    堂上众人一愣,有些迟疑,不过问话的是罗依伦,和宁公主又是一脸不在意,也就壮了胆子。

    一人说:“晏**力大增,火器凶猛,而我军势弱,所以战败。”

    一人道:“晏**队狡诈,诡计多端,从不正面交锋,反而不断四处骚扰,我军疲于奔命,难以应付。”

    又有人怪异地看一下齐一恒,道:“我军主将误中敌人圈套,重伤,我军士气大伤,自然……”

    罗依伦冷冷道:“以往晏**队年年来攻,我军都能成功阻敌,略占先机。他们兵力大涨,火器凶猛?难道几个月间他们就无敌了不成?敌人狡诈、诡计多端?上了战场就是兵不厌诈,还君子什么。至于主将受伤……出了齐老将军,你们一个也不能带兵退敌吗?”

    他说完,方才发言的几人都诺诺不敢言。

    罗依伦又道:“我来告诉你们,败在何处。军心不稳,军中派系争斗不绝,罔顾军令,争功诿过,焉能不败?十天前绿梓坡一役,左军前行,令右军扑杀阻敌,等待两军军队回绕包抄,右军却不依军令,被晏**队趁机拦腰截断……七日前唐亚营一役……五日前启山一战……”

    罗依伦一一罗列,堂上将领有的惊惧,有的疑虑,有的若无其事,有的幸灾乐祸。

    鬼才词锋厉害,这是人人都听说的,没想到领教起来确实难受。

    只是,他这一番话针对的该是齐一恒的旧属吧?只是听着,却又觉得不像。

    罗依伦环视一遍堂内,朗声道:“和宁公主和本官到此,就是为了成功退敌。这些旧事也不多提了,从此往后,再也不能出现。”

    和宁打断道:“罗大人,你把改制的事说了吧。”

    罗依伦脸色沉静,接着说:“……本官作为边关副总制,和……和正总制研究过后,定下三策。第一,成立边关军策会,由正副总制和齐老将军为军策制定者,统领边关全局军事。第二,边关三军每军下设三营,每营将领俱能领军、挟制营下将士。第三,另设监军一职,总领边关众城民事防务。”

    众将哗然,一时还在暗暗消化。军策会,九营,监军……

    和宁微微一笑,道:“三军仍由黎将军、麦将军和陈将军统领,九将是……至于监军一职,由齐长风担任。”

    众人一惊,都看向坐在和宁身旁的齐长风。原以为让他坐在那儿不过是看在他驸马的身份,现在一想,也有点意味。总领后防的监军?这是要提拔他了。

    齐长风自己也是发愣,直直地看向和宁。

    黎戟道:“公主,此事不妥。驸马不识军务,让他做监军,岂不是儿戏?”

    麦将军也犹豫道:“监军一职需要好好考量。公主,呃……再三思?”

    又有人说:“副总制,你也同意让齐驸马担任监军吗?”

    罗依伦淡淡看一眼齐长风,道:“路经望岳城的时候,听闻驸马治军方式别树一帜,城中军兵对齐驸马的能力称赞有加,本官相信他能胜任监军一职。”

    黎戟却道:“荒唐。公主,你让他做监军,我黎戟不服。”

    好些官员也愤愤不平。

    和宁冷冷道:“统玄军诫第一条是什么?尽忠!本宫是边关总制,就是边关的最高长官,本宫说的话就是军令。黎将军不服,就是不听军令,就是不忠。”

    黎戟语噎,只是瞪着她。

    和宁又道:“黎将军,你若是对本宫不忠,对源光国不忠……本宫还留你做什么?”

    黎戟听了,有些担忧地看向罗依伦。

    和宁轻轻道:“罗大人,你可有话说?”

    罗依伦笑了笑说道:“黎将军不过是一时失言,请公主恕罪。”说着也看着黎戟。

    黎戟皱眉,一看和宁神色自若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湛湛地发着冷光。忽然心下一惊,就跪倒在地,道:“末将一时失言,请公主恕罪!”

    和宁轻蔑地一瞥,脸上冷若冰霜,道:“各位大人听好了,罔顾军令者,临阵躲避者,纵敌逃脱者,不必多言,没有任何情面可顾,全都给本宫斩了。”

    声音不大,语气倒也平淡,却透着诡异的阴冷寒意,一刹那震慑全场。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眉目如画的温婉女子是四公主和宁。

    罗依伦清冽傲然,见识才气就像生在骨子里似的,方才那一番诘问能让他们难以招架、佩服心折,但他不过就是个谋臣、断臣。而和宁那与生俱来的皇家贵胄的高傲和操纵生杀大权的冷酷残忍,就像凌驾在世上的神柢,他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新德派了罗依伦来,想要他和和宁相互制衡,居然是个错着。

    齐长风坐在一旁,颀长的身子慢慢放松,饶有兴致地看着和宁的侧脸。他的公主殿下,此刻看来是那么坚韧倔强,不可击倒。昨夜的情景又像是个虚像了。

    众官员心下凛然,面面相觑,交换着惊惧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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