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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孤臣殉主

    杨天保和萧天云领着少年兵们来到了中和门城楼下,清军的哨兵根本就没有察觉。杨萧二人同时大喝一声,拔出钢刀向着城上杀去,城上的官兵登时大乱了起来。他们也想抵抗,但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少年兵们杀倒了一片,杨天保和萧天云顺利地占领了中和门。随即,他们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然后又施放了几枚焰火,这都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在城外,文麒英和李金囤等人早就等候在那里,看到了信号,大家一涌而上,很快冲进了城里,武昌城立刻就乱成了一锅粥。

    毕沅正在总督府和衣而卧,左右侍从急忙叫醒了他。他一听起义军已经进城了,不由得面色苍白,大声叫道:“快,快出去与我迎敌!”

    毕沅带着一些亲兵家将冲出了总督府,只见武昌城内到处都是火光,四面喊杀声震天,清军官兵满街乱窜,完全失去了控制。

    管家毕安拉住毕沅说:“大人,咱们快逃走吧!”

    毕沅怒喝道:“胡说,我乃封疆大吏,守土有责,岂能坐视城破?都跟我走,去与我一起杀贼!”说着,他提着宝剑,也不管东西南北,只是向着喊杀声最响亮的地方走去。

    走了没多远,迎面就见督标营参将颜庆方带着数百名兵丁涌了过来。毕沅见到颜庆方,急忙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说道:“颜将军,今日是你我为国尽忠之日,你就与老夫并肩戮力杀贼吧!”

    颜庆方说:“大人,你快走!颜某今日决心以一死报大人知遇之恩。请大人立刻改容易服,庆方愿保大人杀出城去!”

    话音未落,忽见街口处杀来了一大群起义军士兵,他们都手举钢刀,大声喊杀着,向着清军冲来。颜庆方大叫了一声:“大人,你快走!”说着,转身就杀入了战团。毕沅提着宝剑也想跟着杀上去,不想管家毕安突然一把夺下了他的宝剑,然后将他背在了自己身上,转身就跑。

    毕沅大惊,捶打着毕安的后背说:“毕安,你个狗奴才,快放下我!你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境吗?”

    毕安说道:“老爷,毕安今日拼着一死,说什么也要将老爷救出城去!”一边说一边快步飞奔,身后的亲兵家将们都紧紧跟随着。

    跑了没多远,迎面又杀来一股义军,亲兵家将们马上迎敌。但一个义军士兵手执长矛竟然杀到了毕沅身边,他猛刺一矛,“噗”地一声,正刺在毕安腹部。毕安惨叫了一声,放开了身后的毕沅,双手抓住了长矛,拼命地向前推去,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喊:“老爷,快跑!”

    毕沅摔倒在地,这时有人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大人,快这边走!”说着,他搀着毕沅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毕沅此时已经心力交瘁,只能跟着那人一瘸一拐地逃走。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了,毕沅这才看清了身边的人是赵广济。赵广济扶着毕沅向小巷里逃去,跑着跑着,毕沅身边那些原本前呼后拥的亲兵家将们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了,显然他们都自己悄悄逃走了,最后大家都逃得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了毕沅和赵广济两人。

    毕沅止住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赵广济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雪亭,你自己逃命去吧。”

    赵广济说:“这怎么能行?大人,我说什么也要和你在一起。”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对毕沅说道:“大人,那里是关帝庙,咱们到那里去躲避一下吧。”

    毕沅无法,只好跟着他走进了关帝庙。赵广济关上庙门,侧耳细听外面动静,只听得外面依然杀声震耳,乱做一团。赵广济对毕沅说道:“大人,咱们在这里先躲避一时,只要躲过贼兵的搜寻,咱们将来就有机会混出城去。”

    毕沅苦笑了一声说道:“雪亭,你好天真,贼兵找不到我,岂能不满城搜寻,我是插翅难飞的。”说着,他掸了掸身上的土,四处望了望,叹息道:“可惜这里找不到纸笔,否则我还可以留下一首绝命诗呢。”

    赵广济说:“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气馁,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毕沅说道:“我今年六十有七,官居一品,可说是虽死无憾。只是没想到,临死之时,平日里那些围着我转,拼命地讨好我、恭维我的下属、门生、亲友们都踪影皆无了,只有雪亭你还陪着我,真是让我感慨莫名啊!”他看了看赵广济,面带歉意地说:“雪亭啊,你跟我这么多年,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我早就说过想帮你捐一个官做,可惜,始终是口惠而实不至,唉,雪亭啊,我对不起你呀。”

    赵广济听了毕沅的话,眼圈不禁有些红了,他犹豫了再三,终于咬着牙说道:“大人,你莫要这么讲话,其实……其实是雪亭对不起大人才是啊!”

    毕沅一愣:“雪亭,此话怎讲?”

    赵广济的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大人,你可知武昌城为何陷落得如此之快的缘故吗?实话告诉你说吧,是因为咱们总督府里有贼兵的奸细,他不仅将我方的军情偷偷传递给贼首龙汉青,而且还偷偷将一队贼兵带入城中藏匿,夜里城破如此之快,定是这队贼兵偷袭的结果。大人,这个奸细不是别人,就是程允中。”

    毕沅大吃一惊:“雪亭,你……你如何知道此事?”

    赵广济满面羞愧地说:“大人,我对不起你呀。前两天,我就窥破了程允中的底细,也知道他将贼兵带入了城中。可是……可是我却没有告诉大人,因为我……我怕城破之后,万一我落入贼手,我会被他们杀掉。我上有老母,下有荆妻稚子,一家人全都靠我为生,我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所以……所以才做出了对不起大人的事啊……”说着,赵广济泣不成声。

    毕沅静静地听着,过了良久,他才惨然一笑,说道:“雪亭,这也没有什么嘛,趋吉避凶,乃是人之常情,换了我是你,我或许也会这么做。你不曾吃过朝廷的俸禄,原本就不必考虑什么尽忠报效之事,所以不必如此自责。雪亭啊,如今我只求你能把我的死讯带回我的老家,如果能把我的骨殖带回去那就更好了。”

    赵广济说:“大人,你不必走此绝路。如今白莲教兵强势大,颇有可能夺取天下。大人如能以一品大员的身份归顺,便会助长他们的气势,龙汉青必会对大人另眼相看,大人,不如……”

    毕沅笑道:“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就算投靠了新朝还能有几年清福可享?这样一大把年纪还要另事新君,改换门庭,岂不要被后世嗤笑?罢、罢、罢!还是不要做这等羞煞人的事了。雪亭,我意已决,你不要再阻拦。”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了一条丝绦,说道:“自从贼兵薄城之日起,我就自知必死,因此就备下了这三尺白练,免得事到临头手足无措,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他抬头望了望,看见一根横梁较低,便费力地爬上了供桌,赵广济急忙过来扶了他一把,毕沅道了一声谢,站在供桌上,将丝绦搭在横梁上,系好了绳套,将自己白发苍苍的头颅放进去,然后对赵广济说道:“我死不足惜,只有一件事让我难以瞑目:我毕生勤于治学,也写了几本书,你都是知道的。我最想写的书就是《春秋公羊传考》,早就想辞官不做,回家撰写此书去,可惜如今已经写不成了。”他叹息着,两眼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自己书斋里无数的书卷。

    毕沅是当时的学问大家。他是乾隆二十五年殿试的状元,于经史、小学、训诂、考据等学问无不精通,写过《续资治通鉴》、《吕氏春秋考》等很多著名的学术著作。由于他官居高位,又治学精深,很多当世的著名学者都与他交往甚密,像章学诚、孙星衍、王念孙、洪亮吉等人都是他的座上常客。他也曾资助过很多民间的学者,在乾隆末年隐隐有学术领袖之尊。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浮云,毕沅惨然地笑着,摇摇头说:“人生不如意事常**,而今只有这一件憾事,夫复何求?唉,吾今去也!”说着,他双脚一蹬,将供桌踩翻,登时悬梁气绝。

    赵广济跪倒在地,磕头不已,哭得如同泪人一般……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武昌城内的厮杀声已经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起义军将士们一阵阵的欢呼声,和他们在武昌的街道上纵马驰骋的马蹄声。一队队的起义军战士占据了武昌的大街小巷,以及各处衙门,他们欢呼着,奔跑着,庆祝着自起义以来最重要的胜利之一:攻下了一座省城。很多武昌的老百姓都躲在门缝后面偷偷地观瞧,边看边窃窃私语:说这白莲教连省城都能拿下来,看来这大清国的气数是不会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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