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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考察嘉亲王

    初冬时分的紫禁城一片静谧,红墙碧瓦在湛湛蓝天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神秘的光彩。在乾隆那个时代里,紫禁城里还是有树的,只是后来到了嘉庆年间,由于天理教徒奇袭皇宫,教徒们都以树木为掩护与宫廷侍卫厮杀,结果被吓破了胆的嘉庆皇帝事后下令将宫内的树木一律砍掉,从此紫禁城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而在乾隆五十九年的那个冬天里,树木还是存在的,因为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想到皇宫会受到袭击。在寒风里,宫里的树叶都逐渐凋零了,金黄色的树叶飘落在一处处台阶甬道上,专司洒扫的太监们便不停地把它们打扫干净。

    在乾清宫东暖阁里,已经生起了炭火,室内暖意融融,乾隆皇帝坐在炕上,倚着厚厚的靠垫,正在听皇十五子嘉亲王永琰给他汇报几个皇孙的学业近况。

    永琰垂手侍立在地上,腰背弯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形,脸上带着谦卑的微笑,用平缓的语调向自己的父亲讲着诸位皇孙的情况。他说各位皇孙的学业都颇有进益,大家都读完了《四书》,而且大都能讲解其中的意思,尤其是自己的二儿子绵宁,他都能破题作文,写出八股文章来了。

    乾隆倚在靠垫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在那儿听着,一声也不吭。永琰讲着讲着,忽然听到了一阵轻轻的鼾声,他定睛一看,乾隆的脑袋向一旁歪着,竟然睡着了,只见他半张着嘴,有节奏的打着鼾,一丝口水都落到了白胡子上。

    永琰只好停住了口,依旧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在那里。今天,父皇召他进宫,说要问问几个皇孙的学业。永琰隐隐约约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据他的了解,父皇曾经透露出口风,说要禅让大位,要择立新君,那么这次传召会不会和此事有关呢?

    虽然,在乾隆朝并没有太子,而且谁也不敢去问乾隆到底会把皇位传给谁,只能在乾隆驾崩后到乾清宫正殿“正大光明”匾额后面去寻找答案,但是,在当时无论是王公亲贵,还是满朝文武,大家的心里都有个一致的人选,那就是皇十五子永琰。大家都认为在诸位皇子中,永琰要算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比其他皇子都要高出一筹,下一任皇帝应该非他莫属。

    不过,乾隆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就没人知道了。这皇帝的心思千万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所有的独裁统治者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被人猜透自己的心思,为此他们经常会不惜违逆常理,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们在读历史的时候,有时不免会感到诧异,说这个皇帝怎么会去干这么荒唐乖戾的事情呢?其实很多情况下就是为了防止别人猜透自己的心思而去做的。乾隆完全有可能故意与众人的意愿相违,挑出一匹出人意料的黑马来当接班人,让所有人的想法都落空。

    因为这个缘故,永琰丝毫不敢大意,他时刻都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心态,惟恐因为些许的不慎而引来塌天的大祸。

    乾隆睡了半晌,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瞅着永琰,好像不认识他似地盯了半天,然后又茫然地四周环顾了一下,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身何地,也想起来了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他向后一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唉,老了,不中用了,干什么事情都没有精神头了。”

    永琰满脸谄笑地说道:“皇阿玛精神健旺,犹似壮年,中外臣工无不称奇,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如何便能称老呢?”

    乾隆有气无力地说:“永琰啊,你就不要拍朕的马屁了。朕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确实是有些顶不住了。可是,这么大个国家,里里外外多少事,都要由朕来拿主意,没了朕还不行。唉,这可怎么好呢?”

    永琰的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乾隆这番话自己是应该搭茬的,但是怎么说呢,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要是说爹您岁数大了,该歇歇了,以后别再管这么多事了——这么说行不行呢?不行!当皇帝的都忌讳别人说自己该歇着了,说自己该少管点事了,你让我歇着,让我少管事?什么意思,都交给你管啊?像乾隆这种人在这些问题上更是敏感,所以绝对不能劝他歇着。

    这可真是难题了,当爹的说我太累了,当儿子的又不能劝他歇着,当然更不能说爹你可得老驴拉磨别松套,接着玩命地干吧。你说这当儿子的说什么好呢?

    要说永琰可真是不含糊,毕竟跟自己的皇阿玛在一起处了几十年了,对他的脾气秉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他心里门儿清。此时,永琰立刻在脸上现出了一副深受感动的表情,说道:“如今正逢盛世,河清海晏,国富民康,皇阿玛依然宵旰忧劳,勤于国事,实乃三代以来未有之圣主,足令天下臣民感泣。”说着,他的眼圈红了,竟然闪起了泪光。

    对于永琰的丰富表情,乾隆好像没看见一样,依旧没精打采地靠在那儿,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有个人能帮帮朕的忙就好喽。”

    永琰不由得浑身一震,他终于弄明白了,父皇这次找自己来绝不是为了什么皇孙的学业,而是要考察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当皇帝的料。他低下头,老老实实的依旧垂手侍立着,并没有回答乾隆刚才的话,因为那句话不能回答。

    乾隆耷拉着眼皮,依旧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大事小情的这么多,朕实在是管不过来了,只能挑紧要地来管管,永琰啊,你说如今这么多事,哪些是最紧要的,应该先来办一办呢?”

    永琰感到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响,好像被雷击了一样。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皇阿玛在考问自己的治国方略,这确实是有意传位给自己呀!永琰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永琰意识到,这可是非常高难度的一个问题,因为自己的皇阿玛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古往今来文字狱第一高手,是专门在字缝里给人挑毛病罗织罪名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无妄之灾。比如你说现在应该好好治理一下官员贪腐的问题,那就有可能戳了乾隆的肺管子:什么,你说要治理**?这岂不是在指责我反腐不力吗?再比如你要是说如今应该轻徭薄赋,爱惜民力,那就更麻烦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吗?然而,又不能什么都不说,你说如今四海升平,尧天舜日,实在没啥可干的,那样也不行,那样乾隆就会认为你是个只会拍马屁的庸才。到底应该怎么说呢?永琰的手心不禁冒出了冷汗,嗓子眼也感到发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惶急之中,他来了句推托之辞:“儿臣乃驽钝樗栎之材,岂敢以刍荛之见有污圣听?”

    乾隆慢条斯理地说:“朕让你说你就说嘛,自家人在一起随便聊天,说对说错有什么要紧?”

    不能不明确表态了!永琰心中暗暗地想着。他知道,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刻到了,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地来赌一把了!他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说道:“儿臣以为……以为当以治吏为先。”

    “哦,你到说说看,为什么要以治吏为先?”乾隆饶有兴趣地问道。

    永琰的脑子飞速地旋转,谨慎地选择着词汇,尽力平静地说道:“皇阿玛宽泽仁厚,恩惠被及天下,虽草木鸟兽亦深感春晖,圣德之下,苍生靡不感戴。然正因圣德宽仁,却致使若干贪墨之徒乘机猖狂,此等宵小之辈欺圣上仁厚,阳奉阴违,蒙蔽圣听,残虐下民,大事聚敛,以致民怨沸腾,人心思乱,使我大清国本动摇,如不以雷霆之手段铲奸除佞,涤除污秽,儿臣深恐黄巾赤眉之祸不远矣。”

    乾隆面无表情地听着,既看不出来赞许也看不出来反感,他靠在炕上,合着眼睛,半晌也没有动一下。永琰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上天会对自己的命运做出怎样的裁决。

    等了好半天,乾隆终于抬起了眼皮,他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说道:“朕困了,要睡一会儿才行,你先下去吧,有空了咱们再聊。”说着又是一个哈欠,然后就倒在了炕上。

    永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到底起到了什么效果。他的心依然悬着,像个待决的囚犯一样忐忑不安。他真想过去大声地问一句:皇阿玛,到底行不行你给个痛快话吧!可是,他不能那么做,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等待,在一座无形的囚牢中度日如年地忍受心灵的熬煎。他跪下磕了一个头,退出了东暖阁,心头沉重地向着宫外走去。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翻滚不停,连迎面走过来向他请安的几位大臣和有职级的太监都没有注意到,当然,他更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太监在听完他们爷俩的对话后,悄悄地溜出了宫门,向着军机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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