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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不灭的神教

    乾隆皇帝关于查禁白莲教的上谕下达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类喜气洋洋的捷报就像雪片一样向着他的龙案不断地飞来。川楚六省的督抚们纷纷报告:查禁教匪成绩斐然,某某教首已被生擒,某某教派已被铲除,某某地域内已再无白莲教活动的踪迹。三个月之后,简直就是形势一派大好了,归总各地的奏报,已经有将近一万名白莲教匪落网,有几百名教首已经被处决,有数千名教徒已经被流放充军,还有一部分小喽啰则或被枷号示众、或被杖责鞭笞,至于白莲教的组织更是都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川楚六省已经变成了清清世界朗朗乾坤,万岁爷完全可以高枕无忧,根本就不用再为这件事操心了。

    当然,乾隆不是傻瓜,他知道各地督抚们的奏报里到底会包含多少水分。不过,他根据以往的经验,根据各地上奏的密折,综合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白莲教应该确实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死灰复燃了。于是,乾隆的心放了下来,他开始考虑别的事了,特别是到底要不要传位的那件事。

    不过,这一次乾隆错了,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不了解白莲教,更不了解他的大清国此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一厢情愿地自以为已经将白莲教重创,却没有想到其实这次的查禁行动反而给白莲教增添了干柴,将使得反抗的火焰更加猛烈地燃烧,从而动摇他的满清王朝。

    白莲教其实是一种非常有趣、非常另类的宗教,他与佛教道教伊斯兰教乃至基督教都不同,可以说是一种完全符合中国文化特色的特殊宗教。

    关于白莲教的起源,一般都认为它是由南宋年间的茅子元所创,纠合了境外的摩尼教,佛教的净土宗,以及中国本土的道教等元素,综合而成。但是对于明清时代的白莲教来说,起源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在上千年的流传过程中被不断地改造变化,最终变得和源头的宗教面目全非,截然不同,已经成为了一种全新的宗教。

    被改造后的白莲教完全符合中国多神教文化的特色,它没有统一的教规,各地的教徒有像和尚一样斋戒的,也有荤素不忌、一切随便的;它没有《圣经》、《古兰经》那样公认的、大家一致信奉的宗教经卷,其教义大多从佛教、道教那里抄袭拼凑而成,而且在传播过程中又由各地那些基本为文盲的教徒们添油加醋地任意发挥,早已变得不伦不类,不成体系了;它没有统一的宗教服饰、仪式、法器,甚至于连自身的名称都不统一,不同的教派有不同的教名,除了一个虚无缥缈、谁都说不清是什么模样的“无生老母”为大家所共同祭拜的神祗,以及都普遍相信有朝一日无生老母会自己亲自、或是派遣某位神佛降临人世解救众生以外,几乎找不到什么大家都共同拥有的特点。

    然而,这种毫无共同之处恰好是白莲教最大的特点,也是它的生命力之所在。由于在历史上,除了元朝有一段时间之外,白莲教从来都是官府严厉查禁的对象,从来都没有取得过合法的地位,因此就没有什么高僧大德站出来把这门宗教提炼升华,使之登上大雅之堂,为社会精英阶层所接受。这样,白莲教就始终身陷泥淖,一直都依赖着底层草根百姓来生存。它的各种教义低俗浅陋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却正好符合普通老百姓的胃口;它的修行门槛空前之低,简直就没什么门槛,这样正好可以吸引各式各样的人随意地加入到教徒的行列;它没有统一固定的宗教模式,谁都可以心血来潮地自己独创一套,这样就可以让任何人都来充当宗教领袖,不至于出现缺了某个人就全教上下运转不灵的情况。可以这样说:佛教道教等宗教是要教徒改变自身来适应宗教,而白莲教却是不断地改变自己来适应教徒。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的一点是,无论佛教、道教还是新来中国的天主教,都是在引导信徒们把希望寄托到来生,让他们向往轮回后的天国;而白莲教却截然不同,它明确无误地告诉信徒们,今生今世你就有获取幸福的希望,若干年后某某神佛降临人间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号召信徒们在某个时刻行动起来,不再忍受现实的苦难,用自己的双手来改变世界。

    我个人认为正是由于最后这一点,才使得佛教道教天主教都能够获得封建统治者的首肯,得以合法的存在(清代康熙年间虽然禁止了天主教,但由于清廷对天主教传教士的科技知识的需求,所以对天主教的传播采取了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天主教在中国始终以变通的方式在悄悄传播着。)而白莲教由于主张现世的改变,才使得历代统治者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它,一直将它当作邪教对待,一旦发现它成了气候,就会不遗余力地残酷镇压。

    然而,现实的苦难是异端思想存在的最好的土壤,只要人间的痛苦存在就无法阻止人们对现实的怀疑,对变革的向往。白莲教有关现世改变的教义满足了底层贫苦百姓的需求,同时其灵活的教义、教规及组织形式又极大地方便了百姓们的加入,因此,它才会如不散的阴魂一样死死地纠结在中国上千年的历史当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让乾坤为之大乱,让社稷为之倾覆。

    乾隆查禁白莲教的行动表面上看战果辉煌,但实际上反而是火上浇油、灶内添薪。因为各级**的官吏普遍将这次查禁行动当作发财的机会,他们穷凶极恶地借机敲诈勒索百姓,使得百姓的怒火愈发高涨。而白莲教自身的特点又使得它根本就不怕失去领导人,一批教首被逮捕了,但另一批新的教首很快就又出现了,更何况,由于清廷官吏的**颟顸,很多重要的白莲教领袖如齐林、刘之协、王三槐等人并没有落网,他们为了防止遭到残酷的镇压,不得不拼着鱼死网破积极地谋划起义大计,这样,白莲教起义如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转眼间已经是乾隆五十九年的秋天了,大地一片金黄,我骑着一头大青骡子,不疾不徐地走在通往赵家沟的路上。

    半年来,我已经多次这样骑骡出行,四处踏勘了。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熟悉了解附近地区的地形。当时根本就没有地图可买,官府虽然有地图,但一来他们秘不示人,根本不给百姓看;二来他们的地图也很不精确,与实际情况差距很大,如果完全相信他们的地图,打起仗来是要害死人的。

    这一次,我骑着骡子在郧西一带转悠了大半个月,对郧西一带复杂的地形虽不能说了然于胸,但起码大致心里有数了。由于还惦记着赵家沟里的教众们,所以我决定结束踏勘,回赵家沟去。

    一路行来,我走到了郧阳府城的北门外。我没有打算进去,只想借道而过,所以便沿着护城河一直向东走去。

    走到城门前,我被一大排人流给吸引住了,原来,都是卖孩子的。

    只见地上足有上百个孩子被插着草标在那里出卖。孩子们的年龄大的有七八岁,小的也就两三岁,每个人都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一个个在地下或跪或坐,既不会哭也不会笑,目光呆滞的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每个孩子的身上脸上都肮脏污秽不堪,已经是秋天了,天气已经转凉了,但很多孩子还光着屁股,有的甚至是一丝不挂。至于说到价格,男孩子还能买上一吊钱左右,女孩子就惨了,几十文甚至是十几个铜钱就能买走。

    卖儿鬻女是大清国常见的风景,即使是北京城,即使是最富庶的江浙一带,也都有卖孩子的人市存在,至于专业买卖人口的牙行更是生意兴旺。

    每次看到这些可怜的孩子,我都恨不得将他们统统解救下来,但这不可能,我不能随随便便地破坏游戏规则,那样我的游戏就要重新开始了。因此,我只能尽力而为,能救几个就救几个。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两个女孩子,好像是双胞胎姐妹,年龄大约在七八岁左右,两个孩子都光着身子,只围着一条破麻袋,抱在一起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我用鞭子指了指这两个女孩,马上就有一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男人凑了过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向我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要五十文。

    “两个五十文?”我问道。那男人点点头,我便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钱,大约有七八十文,索性都给了他,然后抱起两个孩子,放到了骡子上,我也骑上去,两脚一磕马镫,径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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