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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入战国 第三十九章 密谋(二)

    当宋病己回到洞香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寻了个常在大堂和洞香春外走动的小厮询问今日那孙膑可有来洞香春寻自己。小厮却说乞儿孙膑只在洞香春外待了不长的时间便离去了,不知怎的宋病己心中竟是有点点的失望,不过这一丝失望旋即便消散开去,毕竟无论如何,在宋病己看来今日的确是自己失约在先。

    回到自己的宅院,宋病己给自己沏了壶茶,旋即跪坐在软榻上,安静的凝视着烟雾袅袅的茶杯,若有所思。

    确实如后世史书所形容,那庞涓的确是一个从骨子里渗着自傲也渗着自卑的一个人,很难得见到如此鲜明对立的性格能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得如此淋漓尽致。说庞涓自傲,在此人心中,天下文治武功数自己第一,无论是见了谁,哪怕是宋病己这样的布衣白身,如今在大梁城薄有威名,他便要考校一下学问,以期证明这世间的士子皆是不如自己。

    而说庞涓自卑,的确如此,单从一个细节便能看出,今日在上将军行辕中会客,这位魏国上将军竟是身披甲胄出现,此举何为?不过是想以身份来使宋病己心生畏惧,以期在气势上压过宋病己一头,那副华丽的盔甲既是他身份的象征,却也是他掩饰内心薄弱的防卫,他不愿在一介布衣面前露怯,这说明庞涓并不是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完全将市井传闻视作空穴来风,而是从心底真正重视自己的存在和威胁,所以他才会一身正装出现,这点从后来宋病己假意说自己尊崇儒学时,庞涓长出一口气可以证明,因为他由此确信一个腐儒是绝不可能得到魏君的重用,进而威胁自己在魏国的地位的。

    而至于孙膑,宋病己忽然想起,据后世史书中记载,多是形容此人为人坚韧不拔、心智奇高,乃是不世出的一代名将,堪比孙武、吴起。然而对于此人的性格,却是少有提及,宋病己有时也会不自觉的想,所信非人,而经得大难,历尽九死一生得脱险境,却又落下终身残疾的人,其人的心性究竟会是如何?

    从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尽管孙膑不时掩饰,然而那股发自内心的怨毒仍旧能为宋病己清楚的感觉到,如此一个整日活在仇恨中的人,究竟心中是如何作想呢?

    非鱼,安知鱼之乐。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的宋病己并不能完全体会孙膑的心理,然而他亦是心知仇恨的种子是会在人心中渐渐萌芽的,历史上多少才俊为仇恨所蒙蔽双眼,走上一条根本无法回头的不归路?宋病己只愿聪慧如此的孙膑不要走上这条道路。

    俄尔,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未来所发生的事情,史书上不是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么,孙膑靠假痴不癫之计从魏国逃脱,入齐之后得到齐威王的信任,以军师之职辅佐将军田忌两败魏军,最后逼得庞涓自刎于马陵道,既是如此,自己何必杞人忧天呢?世间万事有因必定有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宋病己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本来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很伤神,而且宋病己也觉得自己并不是孙膑那种不世出的智者,甚至连庞涓都有所不及,至少人家庞涓能凭自身的才能当上这魏国上将军,而自己呢?

    不过就借着前世里所闻所见所学在这洞香春中赢得一席之地,而这在战国之世的芸芸众生中,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着想着,宋病己眼皮越来越重,只觉整个人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仿佛传来人声,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迷迷瞪瞪睁开眼,门外怯生生的站着一个女子,揉了揉眼,这才发现来人是大小姐贴身的婢女。

    “宋先生,大小姐请你到后厅一叙。”那婢女轻声说道。

    “哦,病己马上就过去。”宋病己站起身答道,那婢女点点头飘然而去,宋病己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将睡意都赶走。

    那丫头这么晚了还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又是小女儿心性犯了,要出去夜游?想起上一次出游回来,那许老一脸无语的样子,可是把两人好好给训了一通,对自己说大小姐这么晚了还心血来潮跑出去,为何不劝阻?宋病己觉得自己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谁知道那丫头那根筋不对,非要去夜游,自己劝阻得了么?

    结果被许老头儿臭骂了老半天,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日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丫头的那些稀奇古怪想法了。宋病己在心头暗暗发誓——这也太坑爹了,为什么出主意的是你,挨批的却是我呢?

    宋病己一面想着,一面往后厅走,路过棋室的时候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甚至不自觉以手掩面,免得被熟识的棋士逮住了,再被冷嘲热讽一遭,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幸好今天所有的棋士都在认真对弈,无暇顾忌其他。

    走到后厅外,宋病己忽然止住了脚步,瞥了眼青色的帘子,仿似想到了什么,心跳没来由的有些加快,理了理衣角、捋了捋额发、摸了摸脸颊,虽然两世为人,不过加起来的岁数也没有超过不惑之年,在某些问题上,咱们的宋病己同学还不过是个雏儿。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放松,而后大喇喇的一掀帘子,宋病己大踏步的走了进去,没想到屋内正巧有一人往外走,这一进一出,两人都没注意到来人,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是身体已经避不开了。

    因而宋病己与来人撞了个正着,只听“哎呀”一声,宋病己倒是皮糙肉厚,只往后退了半步,而身前一个女子则是蹲在地上,泪眼汪汪的揉着额头,一脸晦气。

    看清楚与自己相撞的人就是刚才请自己过来的婢女,宋病己不由得有些尴尬,不过那婢女见撞自己的人是这洞香春的大红人,只能含泪委屈的行了个礼躬身出去,宋病己无语哑然,安慰也不是不安慰心不安,目送那受伤的女子远去,终究一个字没说,面色大窘,而屋内则适时的响起了一串熟悉的笑声。

    宋病己脸色微赧,昂起头,假意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来,以期缓解此时尴尬。目光四下梭巡了片刻,很快便定格在靠墙的那方矮矮书案之上,因为书案上端放着一个圆形的红色球状物,自然便是那晚蝶儿大小姐从大市上买回来的绣球。

    一阵微风袭来,拂过书案,那绣球在案上轻轻滚动,并未掉落,不过薄薄的铜片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只可惜并未成双。”不曾想,大小姐竟是缓缓收起了笑容,微叹了口气,幽幽道。

    “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宋病己摇了摇头,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时古难全,大小姐又何必介怀。”

    “你...”女子深深的望了宋病己一眼,她对宋病己这种出口成章的本领早已了然,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叹道,“宋先生果然大才!”

    “大小姐谬赞了。”宋病己扁扁嘴:女人啊,总是如此多愁善感。俄尔想起,自己还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当下开口道,“不知大小姐因何事召病己前来?”

    “一日不见,先生为何对蝶儿反倒像是陌路人了,难不成是记恨昨日之事?”大小姐见他一脸严肃,眼巴巴的瞅着宋病己,可怜兮兮的说道。

    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宋病己顿觉一阵头疼,这丫头又来这招,只好无奈答道:“病己不敢。”

    “那先生陪蝶儿对弈一局吧。”果然,大小姐脸上旋即换上了笑容,伸手指向早已准备好的红木案和棋盘说道。

    “小姐雅兴,病己自当奉陪。”宋病己走到女子对面的软榻坐好,瞥了大小姐一眼,这才发现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知何时已然平静了下来,难道是眼前这黑白世界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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