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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入战国 第十七章 泼妇(上)

    宋病己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忙,忙到什么程度呢?用前世的一句大俗话来形容那就是——忙得像条狗一样。原本以为做了这洞香春的客卿,每日便能饱食终日,闲来便往那论室听听各国士子们聚议各国国事,任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斗个不亦乐乎,我宋病己自巍然不动,当是长长见识;渴来便去到酒室,满饮一盅寒泉酿成,满溢肃杀之气而著称的赵酒,或是孤寒萧瑟的燕酒,高歌几曲,一抒胸臆,不醉不归;兴来便坐镇棋室,与往来士子对弈上一局,胜亦欣然败亦喜

    可惜,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慕名而来的棋士们几乎快要踏断了洞香春棋室的门槛,宋病己避之不及,硬着头皮下了几盘便想撂担子,寻思找个借口遁去,却为许老所止,说是不能坠了洞香春的名声。

    我去!你洞香春没我宋病己的时候,那棋室中一片乱战不见得就弱了洞香春的威名。

    微笑着望着眼前拱手认负的对手,宋病己客套的跟他寒暄了几句,在他连声的称赞下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趁着下一个棋手打上门来的空隙,赶紧起身运动一下,解决一下三急问题,想着前两天自己一连在棋室中端坐了一下午没挪过地方,不禁悲从中来,暗自哀叹,果然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知道自己会有如此惨状,那日还不如就光棍的一走了之。不过这也是宋病己无病呻吟而已,毕竟在这里好吃好住,人人皆奉自己为上宾,还能靠自己的本事营生。难不成还要让自己回到那小山村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得受尽白眼的日子?

    掰着手指数了数,自己出来也有半个多月了,并无只字片语半点音讯传回,不知那家人会作何想。虽然从未认同过自己今世之身份,然而从名义上来说,村里那两人的确是自己这世上唯二的亲人。

    宋病己低着头胡思乱想间,却差点迎头撞上了别人。抬起头看清来人,是大堂的执事。

    “宋先生,可算找到你了。”那执事甫一见到宋病己,便一脸喜色的说道。

    “田老,何事寻病己。”执事乃田氏,在洞香春资历甚深,因而宋病己尊称其为田老。

    “非我寻宋先生,而是大堂内有人欲见先生...”

    田老话未说完,宋病己脸色大变,截道:“可是哪国棋士?”

    “非也!”

    “来人可是一位男子??”宋病己心头大定,只要不是寻上门来的棋士,那便无妨。而若不是纠缠不清的棋士,能上这儿来找自己的,宋病己大概也就只能想到那国梓辛。

    “非也!”没想到田老还是摇了摇头。

    “来人是位女子?”宋病己微一愣,复尔想起或是国梓辛派的侍女来请自己,“那来人有无提起她的身份。”

    这次田老终于没有再摇头:“她说自己乃是先生的大嫂。”

    “大嫂?”宋病己微蹙起眉头,久久没有开口。

    那田老见了他的异样,开口道“若是宋先生不想见,我这就去回了她。”

    “罢了,还请田老将她领进来吧。”宋病己摇了摇头,微叹了口气,转身便进了内室。

    许老在内室中专为宋病己辟出一间幽静的宅院做住所,院内矮墙漏窗、小桥流水、假山池沼、环境清幽,倒不失为好住所,若是放在后世必不是寻常人能住得上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那田老便引着一妇人进到这所宅院中来,宋病己放下手中的竹简,望向来人。

    妇人甫一入着洞香春,似乎还有些畏畏缩缩,两手轻颤,她从未来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见过如此多锦衣玉食高谈阔论的官吏士子,若不是村中里正信誓旦旦的担保在这洞香春的门外远远的望见宋病己在其中,她也决然不会相信那个离家出走旬月未归的二弟会在这里,毕竟在妇人眼中自己丈夫的二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的庸人罢了,如何能在此处谋得一席之地。

    不过当看到换上一身上好绸衣的宋病己端坐在自己面前时,妇人原本满是狐疑的脸上却是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狂热。

    “二叔现在可是发达了。”妇人斜乜一眼宋病己,冷冷道,“竟是寻到了这么个富贵的东家。”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病己不过寻了个糊口的差事而已。”宋病己微一摇头,淡淡的答道。

    “糊口?”妇人眼底的狂热越发的明显,“二叔莫非是在欺我这妇人不懂外事?当年嫁与你家大哥之前,我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这里头的人物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二叔如今与这些人为伍,怕是得不少好处吧?”

    宋病己苦笑不语,自己那日在许老拿出的契约上画下花押之时,分明见了上面所述,这客卿的供奉一月一付,金额虽不少,奈何自己所来不过旬月,人家已然包了自己的吃行,还划了如此清幽僻静的宅院给自己安家,宋病己实在不好厚着脸皮提前讨要那月俸。

    “嫂子多心了,病己初入这洞香春不久,虽忝为客卿,确是分文未取,实在囊中羞涩。”宋病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宋先生所言不差,据我所知,本月的月俸宋先生的确还未领到。”那田老也忍不住开了口。

    没想到妇人竟是瞪了田老一眼,眼角的余光瞥见宋病己一副为难的模样,自觉今日此行决不能空手而回,干脆把心一横,径直坐到那软榻上,闹到:“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管什么月俸不月俸的,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二叔,你若是不愿接济我这一大家子,那我就在此处不走了!”

    那田老闻言大惊,自诩平生数十年,却从未见过如此泼厉的妇人,然而他亦心知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作为外人本就没有立场开口,只好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宋病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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