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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一、一局难解

    三十一、一局难解

    世间往往难以预料,筹划好的事情往往不成。应云和孟观本来不想惹出麻烦,选择了一条与平常不同的路径。却不料这条路上是匈奴左路帅刘元海的住宅。刘元海名刘渊,元海是他的字。他已经在洛阳做了二十多年的质子,因为父亲刘豹亡故而承继了左路帅,其实并未到过一天任,没有一天处理过匈奴的左路事务。

    洛阳的匈奴人一乱,匈奴人想到了刘元海,朝中的大臣也想到了。如果这群匈奴人不来,埋伏的兵马可能就是空等一场,等到外边的事件平息也就撤走了。但偏偏有群不长眼的匈奴人跳进他们的圈子里,这群官兵的头领不由起了立功的心思,如果仅抓住几个平头百姓,便没有多大意思,也受不了多大的奖赏,按眼下的规矩,对在洛阳居住的匈奴人,犯点小错一般是不管的,身上没有血案,也判不了很大的罪过。虽然今天晚上匈奴人闹的凶,但人数毕竟有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估计天还不亮,事件也就过去了。末了顶多算作百姓滋事,打几个抓几个杀几个了事。如果能把刘元海牵涉进来,那就不是什么小事件了,那功劳可就立得大了。也是立功心切,也就不择手段,这当官的竟然让手下的兵丁喊出了:莫走了刘元海。先造出点事来,然后慢慢收拾,由不得你刘元海不上钩。

    在场诸人,除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呼延翼,均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圣母的眼睛里显出厌恶的神情,刘元海一家子都在这里,这不是要害元海吗,这不是构陷又是什么?

    圣母伸出手来,五指扣了形状,像一只鹰。众匈奴人都明白,这是让大家都不要出声,做好准备。匈奴人征战草原,最崇敬的猛禽就是鹰,在草原上掠过,很少大声叫,一但叫出声来,往往是必杀一击。这些洛阳的匈奴人,虽然已经远离故土,但那些规矩还是懂的。

    圣母伸出手来,拍拍应云的肩头,轻声问道:“应公子,你那个同伴姓什么?是把好手。”两人只接了一招,圣母已经判断得清清楚楚。

    “姓孟。”

    “对你那同伴说,现在我们是共同对敌,让他帮我们,最起码不要帮助官兵。”

    应云紧走几步,对孟观轻轻说了,孟观苦笑:“我们现在站在这群人中间,洗都洗不清,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应云也觉得无奈,跟着孟观也是一丝苦笑。

    只听圣母朗声道:“我们这里,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洛阳百姓,哪里有什么刘元海,那刘元海可是大晋的大臣,你们这样无端陷害朝中大臣,知道是什么罪吗?”

    “什么规规矩矩的百姓,”北边房顶上站起一人,长得高大魁伟,看来是一个小头目,“规矩的百姓有出门带这么多兵刃的吗,分明要聚众造反。”

    “大晋以孝治天下,以武立国,从来不禁百姓带些防身的器物,”圣母言语铿锵,“你可见到这群百姓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吗,有没有伤人,有没有抢劫,有没有攻击官府,有没有冲击兵营?凭什么说百姓要造反,按你这说法,全洛阳城的百姓都可杀了,百姓都杀了,那大晋的江山还稳吗?”

    这些官兵平日里威福惯了,往往给别人安个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哪有这么理直气壮反驳的。他说一句出来,对方有无数句在等着。那人不由恼羞成怒,骂道:“哪里来的妖妇,匈奴人的贱种,也敢自称百姓。”

    这一句话把所有的匈奴人全部惹了,呼延翼跳脚大骂,房顶上的那个小头目也跟着对骂,二人出语都非常粗鲁难听。

    这时,应云听见有个极细的声音传来:“给这群杂种?嗦什么,立即放箭,全部射杀。在此非常之夜,怎么做都是合理的,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到时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个声音应该是这群官兵的统领发出来的,应云注意到,此人就在东边的树后。官兵一阵骚动,想来这个命令已经传了下去。

    “立即行动,不要手软,废了他们,”圣母的语气轻微,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这时,呼延翼还在和那个小头目对骂,“我攻北面,北面有五十多人,第一排七人;孟壮士攻南面,上面有三十多个官兵,第一排六个人,先放倒六个人;鬼婆姐妹攻东面,东面有棵树,树上有四个人,树下十六个是接手的。”

    “行动。”声音果决,不容质疑。

    巷子口的南北都是房子,房顶上已经爬满了官兵,北边房子大些,人数也较多。北边首射的是七人,南边首射的是六人,首射的射完后,第二排的人站起来接着射。东边有一棵大树,箭手四个一组,首射的四人已经爬上树巅。

    这群官兵已经接到了命令,弓弦已经拉直,就待一声“放”的命令出口。就在这个时候,事变陡生,北边的七人,忽然发现眼前闪过一丝闪着亮光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物已经刺中腕部,七人拉弓的手一下子松弛下来,弓箭落地。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又飘过来一根长长的细丝,竟然把那七张弓逐一掠起,众人在惊疑间,那七张弓已经如鸟群飞,一直落到圣母的脚前,叮叮地落了一地。第二排准备的七人一惊,反射似的站起,张弓待射,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再现,手里弓也长了翅膀飞去。

    孟观也已经启动,却如一道闪电,激射而出,眨眼已经跃上南面房顶,剑尖轻闪,已经站起来的六名射手的腕部冒出血来,竟然被几乎同时挑断了手筋。那六名射手后边的二十余人一阵骚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人物,简直如同煞神一般。孟观索性做到底,长剑放出光华,耀人眼目,剑尖晃动,或中肩头或中手腕,直如虎入狼群一般,孟观知道,这时不能留一丝的机会给对方,但对方是官兵,却不能够下杀手,所以出手颇有分寸,让对方无法射箭即可。长剑过处,弓箭纷纷落地。见孟观如此,哪有不害怕的,诸人慌不择路,有人往下跳,有人则直接滚下了屋顶,扑通扑通地不绝于耳。

    圣母口中所说的鬼婆姐妹,竟然是那一对状若祖孙的女子。听见圣母叫他们鬼婆姐妹,那老太太模样的与那小女孩对视了一眼,不由暗暗叹服:原来她们的底细已经被圣母知道得清清楚楚。老太太在头上一扯,那花白的头发竟然整个扯了下来,露出了满头的青丝,她的年龄霎时年轻了不止三十年。那小女孩手中的劲弩已经对准那棵大树发射,树叶茂密,在夜色下也看不甚分明,金蛉子只在众人的头顶,显出的光也照不到那株树上。官兵亮起的火把,也离那株树很远。

    弩机上共有五枝细细的短箭,每射出一根,那小女孩的手如变戏法似的再装上一支,机上一直保持有五枝。小女孩而那劲弩竟然例无虚发,每射出一箭,就听见一声惊叫,接着有人从树上滚落下来。前后落下来三人,一个捂着脖颈,哇地叫了一声,从树上栽了下来;一个捂着胸口,跳下树后,跑了两步,一头扑倒;一个则是头上中箭,倒地即不动。第四个人吓得把弓箭一扔,从树下跳下就要逃命。

    那带着手戟的女子身子轻纵,直弹而出,手里的短戟直插入那人的后心。虽然那人身上穿着厚厚的铠甲,却如中败革,直划入体。那女子手一翻,一颗硕大的心脏竟然被她用短戟挖出,兀自在突突跳动。只听这女子笑道:“果然你是好心好意,却之不恭,我就笑纳了。”她腰里有一个兜囊,她闪身顺手把这颗心塞了进去。

    应云转眼看见了这一幕,简直无法相信,初见到时悲天抢地的老婆婆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赶紧把脸转开,有种想吐的感觉,心想:“但愿不要再遇到这女人,那还是人吗?”

    树后边原来藏有十数名官兵,早被这对姐妹吓破了胆,逃得干干净净。

    本来是官兵围捕之势,霎那间形势逆转,没来得及逃跑的官兵被那几十个匈奴人拿刀剑逼着,战又不能战,逃又不敢逃,被聚拢过来。头顶上的金蛉子闻到血腥,上下飞舞,光芒大盛。官兵的脸色都显得茫然,一个个挤在一起,手脚无措。

    “鬼姐鬼妹,谁让你们杀人的?”圣母面沉似水,直盯着这对刚刚一展手脚的姐妹。

    应云不由仔细观察这对姐妹,两姐妹的相貌还算端正,姐姐的脸上有风霜之色,妹妹长得娇小,两只眼睛挺活泼,但决不止十二岁。姐姐那副模样的倒也罢了,妹妹这番样子,出手却也是毫不留情。

    “你让我们不要手软的,”妹妹显然不服气。

    “还说要废了他们,不杀了他们,怎么叫废了他们?”姐姐接口道。

    “你们还有理了,”圣母显得忧心忡忡,“这些可是宫庭禁卫,与普通的官兵是不同的,杀他们真的如同造反,你们这可把元海害苦了。你看人家孟壮士,一人斗那么几十个人,也只是让他们受了点轻伤,完全可以说得过去,我们同官兵也容易达成妥协,多送些钱也就可以了,官兵们回去也好交差。把人杀死,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让你们姐妹对付那么几个人,本来以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你们却给我闯那么大的祸来。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不是想杀谁就杀谁的。如果这里不能妥善处理,今天晚上我们谁也不会安生。虽然我们暂时小胜,大队官兵到来,谁也讨不了好去。那时候,就玉石俱焚了。”

    “要不,”姐姐把心一横,道,“我们好汉做事好汉当,决不连累元海。天下可以没有我们姐妹,决不能没有元海。”

    “我们也是一样,”余下的匈奴人都道,“我们决不会连累元海,圣母,你说吧,让我们谁去顶罪,我们谁就去,决不二言。”

    “我去,”呼延翼确是一条汉子,瞪着牛眼道,“谁也别和我争,就我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如果长生天眷顾,二十年后,我还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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