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血色骷髅帖
一
※※※
白雪衣看了沐无双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惜，昨晚楼家突然发生混乱，也就是因为各派掌门和长辈紧急发来了指令，要严密看紧古风，不能让他偷跑了。
只是大家都想不到，古风没有偷跑，却大大方方地在各派掌门和长辈面起走了出去。
白雪衣道：“不知妹妹今天方不方便，一会能不能来我家坐坐？”
连夫人看了沐无双一眼，道：“无双，你是不是还有些衣物留在楼家？”
沐无双点了点头。
连夫人笑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楼家，取回衣物，然后再和我一起回家。”
沐无双起身道：“好的，夫人。”
白雪衣道：“怎么，无双姑娘要去你家吗？”
连夫人点头笑道：“是的。”
※※※
当连夫人、白雪衣的马车来到楼府前时，却见楼府门口围着一群人。
白雪衣吃了一惊，她下了马车，却见楼家门口的仆人也都个个面色惊惶。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迎了过来。
白雪衣皱眉道：“怎么啦？”
管家脸色惶恐得道：“有人送来了礼物。”
白雪衣更加奇怪，不悦地道：“送礼有什么大不了的，楼家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礼物没有收到过，用得着这样惊惶吗？”
管家低声道：“夫人请先进去看看再说。”
※※※
连夫人笑了笑道：“既然楼家有事，我和无双还是先回吧。”
白雪衣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姐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礼物把他们吓成这样，然后再做咱们的正经事。”
要知道虽然古风事件将轰动江湖，而且此事也让武当大丢面子，但楼家婚帖早已发出，所以此时在白雪衣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
只是，在大堂，当白雪衣看到那份礼物时，面色顿时苍白得象白纸一样。
礼物是个拳头大笑的骷髅头，彷佛是用白银做成，闪着寒冷的银光，只是偶尔之间，却看到这个骷髅会闪过一片血光。
骷髅下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元月初八。
连夫人也有些吃惊，低声道：“血骷髅帖。”
※※※
江湖中比三手帮青衣楼的“血手令”更可怕的，就是魔教的“血骷髅帖”，但这东西已经足足有八十年没有出现过江湖了。
而现在放在白雪衣、连夫人面前的这个银骷髅，无疑就是传说中，让整个江湖都为之惊惧的日月教的“血骷髅帖”。
纵然白雪衣再大胆，纵然楼家势力再大，纵然华山、武当、峨嵋、少林、昆仑五大门派已有号令整个江湖之势头，但谁也不敢小看这“血骷髅帖”，因为三百年来，“血骷髅帖”从来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催命符。
八十年前的春天，天山秋小红去世，德正皇帝升天，“血骷髅帖”忽然出现江湖，刹那间整个江湖到处都是一片血雨腥风，十年间整个中原江湖差点就被毁了，魔教自然也是损失惨重，这才使得“十二月教”几乎一统江湖。
白雪衣颤声道：“快派人让师兄回来。”
※※※
连夫人已和沐无双坐着马车出了江南城。
到了城外，连夫人让赶马车的自行回去，自己驾着马车飞奔向郊外。
沐无双道：“夫人，现在去月儿、婉儿那里，怕不怕有人跟踪？”
连夫人摇头道：“不怕，估计现在他们都乱成一团了，只怕不会想到跟踪我们，而且想跟踪我们，也并非那么容易。”
沐无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不知道古风现在在哪里，否则也连他一起带上，直接送去慕容月那里，他们便可趁机远走高飞了。”
连夫人道：“我现在正担心这个。”
※※※
过了会，沐无双问道：“魔教真的那么可怕吗？”
连夫人叹了口气，道：“三百年来，在江湖中它一直都是最可怕的。”
沐无双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楼家好端端的怎么就得罪魔教了。”
连夫人道：“这不关楼家的事，魔教发出‘血骷髅帖’，就是屠杀江湖的信号。”
魔教的行动数百年来带给江湖的就是一场场大屠杀，虽然每次大屠杀魔教本身也是伤亡极其惨重，但江湖各门派更要损失无数精英高手。
沐无双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云湘嫁给了楼满风，从此就可以在江南过着宁静的生活，却想不到还是躲不开江湖的纷争。
※※※
这天黄昏时，古风出现在江南的一家小酒楼，这个小酒楼在江南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沿一条小径得走不少路，马车进不去。
虽然他并不想在江南多走动，但饭总是要吃的。
一路上，四周的江湖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却并不在乎，他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容，此时小酒楼人并不多，才五、六个，而且彷佛他们也并没有注意古风。
※※※
古风很久没有一个人吃饭喝酒了。
他想了想，想起了云飞，自从那次云飞请他喝酒后就是小雷一直陪着他，之后辗转峨嵋，再之后每次吃饭都是一群人，当然每次都少不了沐无双。
他不知道沐无双是否已经把消息传了过去，但他还是决定这两天暂时离开一下江南城，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才是江湖上最危险的人，他不想连累月儿。
※※※
二
※※※
忽然，他看到有几个人沿着小路跑了过来，心中一动。
来的是四个粗布白衣的青少年，年长的有二十七、八岁，年少的二十岁上下，个个手中抓着长剑，目光深沉地望向古风。
这四个青少年古风他全认识，年龄由大到小分别是严松、顾维、陆山、区清风，都是当今武当三代，也都是他的师兄弟。
小酒楼有两边没有墙壁，古风就坐在靠最外面的那张桌子上，四个武当一下子就把他围上了。
严松道：“无耻小人，你居然还有脸留在江南。”
古风看了他一眼，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他在桌上放下块碎银，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几个青少年都往后退了一步，区清风更哆嗦了一下。
※※※
严松喝道：“古风，你坦白说，曲远他们七个，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古风摇了摇头。
严松冷笑道：“你背叛师门，我们几个今天要为武当清理门户。”
古风淡淡道：“你们几个不是我对手。”
四口长剑已经出鞘。
严松冷冷道：“武当，兄弟同心，明知不敌也不会退缩的，你以为我们个个都象你那样贪生怕死，重色轻友吗？”
※※※
古风身上没有剑，他忽然向严松冲去，严松连忙挥剑封挡，但谁知古风仅仅只是使出一招虚招，他人已来到区清风身边。
区清风慌忙中挥剑，却觉得手臂已被古风握住，同时手中长剑已到了古风手中，长剑的锋刃一转竟然压在了区清风的脖子上，区清风顿时失声惊呼了起来。
古风的武功原本就是武当三代中最强的，甚至比武当很多“玄”字辈高手都要强，虽然他这些日子的武学修为也倒退了不少，但依然比这里的几个武当高出太多，他知道区清风的武功在四人中最弱，所以佯攻严松，实际上却是攻区清风，一击而中。
古风道：“把剑放下。”
※※※
顾维、陆山惊疑中已把长剑放在地上，只有严松犹豫着，不肯松剑。
古风望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放下剑，岂不是视同门兄弟情义不顾？”
严松脸色一阵苍白。
古风忽然推开了区清风，同时手中长剑也已交还到了区清风的手中，他慢慢地走过严松的身边，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严松此时不敢再出手，他知道顾维、陆山、区清风三人锐气已被挫，虽然面前古风手中没有剑，但也绝非自己一人能敌。
※※※
但古风面前又出现了五个人，其中一个白衣中年人、一个中年道士，还有三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全是粗布白衣，手中抓剑，也是武当。
古风心中一凛，来的是武当二代俗家李玄叶、玄准道长，还有三人分别是李玄叶的苏起、钟亮、罗力，其中李玄叶虽然在江湖默默无名，但古风知道他剑法精湛，在武当二代中都是最优秀的角色之一。
他叹了口气，知道武当这次并没有放过自己。
※※※
严松这时才松了口气，他跑过去对李玄叶、玄准道长施礼道：“、师叔，我们几个拦不住他，幸好、师叔来了。”
玄准道人哼了一声，问：“可有人受伤？”
严松道：“刚才古风劫持了清风师弟，不知道清风有没有受伤。”
区清风见前辈望过来，连忙道：“没，没有。”
玄准道人皱眉道：“顾维、陆山，你们怎么剑都扔了？”
顾维道：“师叔，他刚才劫持了清风，逼我们放下剑。”
玄准道人对古风冷冷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妄为，竟然一点过去的师门间手足情义也不顾。”
※※※
李玄叶看着古风，淡淡地道：“或许他这么做正是为了顾及师门间的手足情义。”
古风淡淡地笑了笑。
李玄叶道：“你的剑呢？”
古风道：“已还给武当了。”
李玄叶道：“他们四个挡不住你，我却未必不能把你留下。”
古风道：“师叔――李先生要留下古风，却为何事？”
李玄叶怔了怔。
※※※
古风叹了口气，道：“李先生说要把我留下，却实际上是想要我的性命，而我如果还击，则又要再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要知道为了月儿，古风想得太多，此时很多事情早已想透。
李玄叶默然，他知道古风说的是实情，他也看得出来，古风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古风道：“李先生，请出手吧。”
李玄叶道：“你没有剑。”
古风道：“这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我手中无剑，你会让我过去吗？”
※※※
李玄叶又默然，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好可惜。
玄提道人冷冷道：“古风，你别以外你没有剑，我就不会杀你。”
古风淡淡道：“几位武当派的先生要杀我，随时可以出手。”
玄提道长大怒，手中已多了口青锋长剑，他一剑疾刺，已刺向古风胸膛。
※※※
三
※※※
古风闪身躲开，玄提道长已挥剑变招，古风又是闪身避开。
眨眼间玄提道人已出手十招，古风并不还招，都一一避开，看他时而后退，时而闪躲，但十招后众人发现古风居然还是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彷佛没有移动过一般。
李玄叶暗自叹息，古风的确不愧武当三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这身手不但在三代中无人能及，即使在二代中，都算第一流的。
※※※
他知道玄提道人固然不是古风对手，即使自己只怕也难言胜负，而如果以武当两名二代的身份，来联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武当三代弃徒，传出去也被人笑死。
他环顾四周，虽然黄昏日下，但这里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其他门派和前辈，其中不乏他认识的一些昆仑、峨嵋、少林高手，心中更觉骑虎难下。
玄提已退了回来，他也看到四周来了很多江湖人，以他的身份，以大对小，以长剑对古风空手，这原本就让人看着笑话，十招一过，自己也知道再出招也是徒然。
望着人越来越多，古风看着李玄叶道：“如果李先生想取古风性命，只管出手，否则请让古风过去。”
李玄叶一阵迟疑。
※※※
忽然，旁边有人道：“对付这种武林败类，人人可诛之，既然江湖同心，两位武当道长不舍得下手，就等我来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中年剑客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虽然五柳长须颇有些出尘之气，但眉宇间杀气紧锁，显然此人性格相当暴烈。
中年剑客背负长剑，此时一站出来，顿时显露一片杀气，认识他的人都禁不住心中透起一股凉气，他便是华山二代“书生剑”黎子健。
※※※
华山剑派每代子弟都不多，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人，因为华山剑派不但择徒严格，而且择师也很严格，每代二十名华山中，只有五人有权力收，而每个人又只能收四名，如此反复，所以华山剑派鲜有弱者。
白天城之所以并没有象柳白衣所预料的那样精进，就在于那一战之后他自知天外有天，所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调教四个之上，他的四名“孤凤”丁郎、“怒鹰”楼台月、“独鹤”张三、“傲凰”白雪衣少年成名，号称“华山四飞”，是华山二代中最出众的。
在这四人之外，黎子健是声名仅次于“华山四飞”的二代，不过此人虽然饱读诗书，却性如烈火，曾经因错伤过人，他罚他在华山面壁三年。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依然还是脾气火爆。
此时见他站出来，连李玄叶也感到吃惊。
※※※
黎子健已随手在身边一名青衣华山背上拔出一把青锋长剑，他长剑掷出，插在古风面前的地上。
黎子健道：“我向来不说废话，华山剑法一出即带杀意，你只管全力一战。”
古风看着他，心中知道他所言非虚，虽然他不愿和武当门师兄弟和前辈交手，但面对华山剑派高手的挑战，他只有迎战，因为他必需活下去。
他弯身拣起了剑，剑是好剑，虽然这种青锋剑在任何兵器店都只卖三两银子，但绝对比很多装饰华丽、价格不菲的宝剑好用得多。
黎子健道：“出招吧。”
古风躬身翻转剑柄，剑尖指地道：“晚辈不敢，请前辈赐教。”
黎子健道：“好，你居然还知道一点江湖礼仪，不过我剑下绝不留情，你小心了。”
※※※
剑光一闪，黎子健已一剑刺过去，华山剑派的剑术以犀利见长，每招都是杀招，剑法种种变化都带杀机，所以剑势如虹，往往数招内就能让对方感到气馁。
但古风施展出数招武当最普通的入门太极剑式，已轻易化解了对方的剑势，而且看得出他还有回击的余地，但古风还是按照江湖晚辈对长辈的规矩，让了三招。
三招过后，古风振奋精神，已和黎子健展开对攻。
要知道这些日子古风心情极其沉重，各种疑惑和悲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有时他都很想找个对手用剑好好发泄一下，此时正是这种发泄让他为之精神振奋。
众人纷纷闪开一个大圈，两人剑势凌厉，四下都感到剑光在面前飞舞。
天色更晚，春风依旧寒冷，但众人心中一阵热血沸腾。
※※※
三十招过后，二人依然招招抢攻。
玄提道人叹道：“古风果然厉害，只是可惜――”
李玄叶道：“我看他和以前相比，退步不少，他的呼吸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玄提道人道：“这些年来，他在桃花美酒下醉生梦死，武功自然会退步。”
李玄叶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
古风的确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不是一年前的古风，数度生死之战和失意潦倒中，他的身体早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他的武学修为和一年前比倒退得太多，他现在仅仅是靠对于剑法的过人体会在支撑，但如果在一年前，他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辛苦。
再过三十招，古风虽然依然面带笑容，但连玄准道人都看得出来，古风此时已经是苦苦支撑了，黎子健剑光纵横中，已完全将古风压制住但忽然间，古风长啸一声，剑法一变，已顺着败势发起反击，其招式之精巧令黎子健感到一阵慌乱，二人攻防之势顿时逆变。
此时古风剑势展开，正是“达摩剑法”后三十六式中的“佛光十二式”，这原本就是败中求胜的剑势，招数精妙无比，而且凶狠异常。
三招过后，黎子健左臂已受伤。
众人惊叫声中，李玄叶也拔剑上前。
武当、华山等五派关系密切，无论如何，李玄叶都不能眼看着华山黎子健死在武当弃徒古风的剑下，他看得出来，古风和黎子健已到分出性命的时候。
※※※
四
※※※
古风一声暴喝，剑法再变，这是“达摩剑法”最后的“无为十二式”，这十二式是从天下至狠至毒的剑法中提炼出来，再以不变的万种剑法剑理为根基，化生出彷佛无为，其实却处处杀人无形的十二式。
当年古风和穆天明一战，虽然穆天明剑法、武功比黎子健高出不止一筹，但也是一招就被古风杀得大败输亏，此时虽然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联手，但也依然被古风数招间杀得手忙脚乱，幸好二人都是剑术大家，否则稍微弱些就会立刻命丧当场。
只是，当古风使出这十二式剑法时，他的面色也变得极其狰狞，因为这是来自地狱的杀人魔招，他根本无法控制这越来越浓的杀意。
※※※
众人一阵惊呼，他们万万想不到古风剑法、武功如此厉害，此时竟然将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杀得如此狼狈。
忽然间，黄昏已尽的昏暗光线中一道剑光闪过，古风固然倒退五步，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也退开五步。
三人中间已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缓缓地将长剑插入背后剑鞘，脸上也是一阵无奈之色，却没有说话。
这少年却是宇文双城。
※※※
众人忍不住一阵欢呼。
宇文双城既然在此，哪里还怕古风逞凶。
古风嘴角忽然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宇文双城刚才隔开他们三人时并不敢怠慢，双方内力撞击中，古风受了内伤。
看到古风的样子，宇文双城一阵歉然，他望着古风道：“你受伤了。”
古风淡淡地笑了笑，上前将长剑递回给那华山少年，道：“没什么。”
※※※
众人有人叫道：“双城公子，杀了这个狗东西。”
也有人笑道：“双城公子杀他，真是牛刀杀小鸡了。”
既有人叫，就有更多人跟着叫，有些人暗自欢喜，居然能够在这里看到天下无双的宇文双城是如何杀古风的，事后自可大肆吹嘘一番。
宇文双城望着古风，目光更加哀伤。
古风又淡淡得一笑，“能死在双城公子手下，古风也没什么可以怨的了。”
※※※
黎子健、李玄叶此时犹自一阵心虚，但想起宇文双城化解刚才三人剑势的那一剑，更不由得为之胆寒，这个少年，能令江湖为之疯狂，并非偶然。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他看了黎子健、李玄叶、玄准道人等人一眼，道：“双城这里想向各位前辈求个情，请不要难为古风古少侠。”
此言一出，四下众人都是一阵吃惊。
※※※
黎子健看了古风一眼，忽然收剑就走。
李玄叶也叹了口气，带着武当等人离开。
既然宇文双城开口求情，那么谁都知道，这里没有人能杀得了古风。
※※※
天色已暗，古风望着宇文双城，虽然心中感动，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众人虽然有些人还想看热闹，但此时也不觉一阵心虚，生怕宇文双城忽然离去。如果这里只留下古风一人，这个疯子一旦发起狂来，那自己不免倒霉了，于是人群渐渐散去。最终竟然只剩下宇文双城和古风二人和寥寥几个胆大的。
※※※
古风道：“我要走了。”
宇文双城道：“去哪里？”
古风想了想，道：“不知道。”
宇文双城道：“既然没地方可去，不如去我那里住一段日子吧。”
古风笑道：“你不怕？”
宇文双城道：“怕什么？”
古风苦笑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任何接触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宇文双城笑道：“我不信。”
古风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笑道：“你答应过我，陪我一聚，一醉方休。”
古风道：“答应你的那个人是昨日的古风，而不是现在的古风。”
宇文双城道：“在双城心中，昨日的古风，和今日的古风一般无二。”
※※※
宇文双城忽然向古风躬身一礼，道：“少侠如有差遣，双城绝无推辞。”
这是宇文双城在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对古风说的话，此时宇文双城再度说来，神色、语气之诚恳犹如当日。
古风早已眼眶满泪，他苦笑道：“今日古风，既非盟主，也非少侠。”
宇文双城道：“不管任何时候，双城这承诺永远有效。”
古人一诺千金，说的就是这种承诺。
※※※
宇文双城忽然笑了笑，道：“而且我还有个理由来邀请你来我这里小住。”
古风问：“什么理由？”
宇文双城看了他一眼，神色间也出现了一丝悲伤，他道：“我现在有件烦恼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你，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所以我不想你跑得太远，这样当我想通的时候动起手来就会方便很多。”
古风望着宇文双城，忽然笑了起来。
宇文双城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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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看了沐无双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惜，昨晚楼家突然发生混乱，也就是因为各派掌门和长辈紧急发来了指令，要严密看紧古风，不能让他偷跑了。
只是大家都想不到，古风没有偷跑，却大大方方地在各派掌门和长辈面起走了出去。
白雪衣道：“不知妹妹今天方不方便，一会能不能来我家坐坐？”
连夫人看了沐无双一眼，道：“无双，你是不是还有些衣物留在楼家？”
沐无双点了点头。
连夫人笑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楼家，取回衣物，然后再和我一起回家。”
沐无双起身道：“好的，夫人。”
白雪衣道：“怎么，无双姑娘要去你家吗？”
连夫人点头笑道：“是的。”
※※※
当连夫人、白雪衣的马车来到楼府前时，却见楼府门口围着一群人。
白雪衣吃了一惊，她下了马车，却见楼家门口的仆人也都个个面色惊惶。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迎了过来。
白雪衣皱眉道：“怎么啦？”
管家脸色惶恐得道：“有人送来了礼物。”
白雪衣更加奇怪，不悦地道：“送礼有什么大不了的，楼家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礼物没有收到过，用得着这样惊惶吗？”
管家低声道：“夫人请先进去看看再说。”
※※※
连夫人笑了笑道：“既然楼家有事，我和无双还是先回吧。”
白雪衣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姐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礼物把他们吓成这样，然后再做咱们的正经事。”
要知道虽然古风事件将轰动江湖，而且此事也让武当大丢面子，但楼家婚帖早已发出，所以此时在白雪衣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
只是，在大堂，当白雪衣看到那份礼物时，面色顿时苍白得象白纸一样。
礼物是个拳头大笑的骷髅头，彷佛是用白银做成，闪着寒冷的银光，只是偶尔之间，却看到这个骷髅会闪过一片血光。
骷髅下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元月初八。
连夫人也有些吃惊，低声道：“血骷髅帖。”
※※※
江湖中比三手帮青衣楼的“血手令”更可怕的，就是魔教的“血骷髅帖”，但这东西已经足足有八十年没有出现过江湖了。
而现在放在白雪衣、连夫人面前的这个银骷髅，无疑就是传说中，让整个江湖都为之惊惧的日月教的“血骷髅帖”。
纵然白雪衣再大胆，纵然楼家势力再大，纵然华山、武当、峨嵋、少林、昆仑五大门派已有号令整个江湖之势头，但谁也不敢小看这“血骷髅帖”，因为三百年来，“血骷髅帖”从来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催命符。
八十年前的春天，天山秋小红去世，德正皇帝升天，“血骷髅帖”忽然出现江湖，刹那间整个江湖到处都是一片血雨腥风，十年间整个中原江湖差点就被毁了，魔教自然也是损失惨重，这才使得“十二月教”几乎一统江湖。
白雪衣颤声道：“快派人让师兄回来。”
※※※
连夫人已和沐无双坐着马车出了江南城。
到了城外，连夫人让赶马车的自行回去，自己驾着马车飞奔向郊外。
沐无双道：“夫人，现在去月儿、婉儿那里，怕不怕有人跟踪？”
连夫人摇头道：“不怕，估计现在他们都乱成一团了，只怕不会想到跟踪我们，而且想跟踪我们，也并非那么容易。”
沐无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不知道古风现在在哪里，否则也连他一起带上，直接送去慕容月那里，他们便可趁机远走高飞了。”
连夫人道：“我现在正担心这个。”
※※※
过了会，沐无双问道：“魔教真的那么可怕吗？”
连夫人叹了口气，道：“三百年来，在江湖中它一直都是最可怕的。”
沐无双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楼家好端端的怎么就得罪魔教了。”
连夫人道：“这不关楼家的事，魔教发出‘血骷髅帖’，就是屠杀江湖的信号。”
魔教的行动数百年来带给江湖的就是一场场大屠杀，虽然每次大屠杀魔教本身也是伤亡极其惨重，但江湖各门派更要损失无数精英高手。
沐无双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云湘嫁给了楼满风，从此就可以在江南过着宁静的生活，却想不到还是躲不开江湖的纷争。
※※※
这天黄昏时，古风出现在江南的一家小酒楼，这个小酒楼在江南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沿一条小径得走不少路，马车进不去。
虽然他并不想在江南多走动，但饭总是要吃的。
一路上，四周的江湖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却并不在乎，他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容，此时小酒楼人并不多，才五、六个，而且彷佛他们也并没有注意古风。
※※※
古风很久没有一个人吃饭喝酒了。
他想了想，想起了云飞，自从那次云飞请他喝酒后就是小雷一直陪着他，之后辗转峨嵋，再之后每次吃饭都是一群人，当然每次都少不了沐无双。
他不知道沐无双是否已经把消息传了过去，但他还是决定这两天暂时离开一下江南城，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才是江湖上最危险的人，他不想连累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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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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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看到有几个人沿着小路跑了过来，心中一动。
来的是四个粗布白衣的青少年，年长的有二十七、八岁，年少的二十岁上下，个个手中抓着长剑，目光深沉地望向古风。
这四个青少年古风他全认识，年龄由大到小分别是严松、顾维、陆山、区清风，都是当今武当三代，也都是他的师兄弟。
小酒楼有两边没有墙壁，古风就坐在靠最外面的那张桌子上，四个武当一下子就把他围上了。
严松道：“无耻小人，你居然还有脸留在江南。”
古风看了他一眼，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他在桌上放下块碎银，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几个青少年都往后退了一步，区清风更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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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松喝道：“古风，你坦白说，曲远他们七个，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古风摇了摇头。
严松冷笑道：“你背叛师门，我们几个今天要为武当清理门户。”
古风淡淡道：“你们几个不是我对手。”
四口长剑已经出鞘。
严松冷冷道：“武当，兄弟同心，明知不敌也不会退缩的，你以为我们个个都象你那样贪生怕死，重色轻友吗？”
※※※
古风身上没有剑，他忽然向严松冲去，严松连忙挥剑封挡，但谁知古风仅仅只是使出一招虚招，他人已来到区清风身边。
区清风慌忙中挥剑，却觉得手臂已被古风握住，同时手中长剑已到了古风手中，长剑的锋刃一转竟然压在了区清风的脖子上，区清风顿时失声惊呼了起来。
古风的武功原本就是武当三代中最强的，甚至比武当很多“玄”字辈高手都要强，虽然他这些日子的武学修为也倒退了不少，但依然比这里的几个武当高出太多，他知道区清风的武功在四人中最弱，所以佯攻严松，实际上却是攻区清风，一击而中。
古风道：“把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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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维、陆山惊疑中已把长剑放在地上，只有严松犹豫着，不肯松剑。
古风望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放下剑，岂不是视同门兄弟情义不顾？”
严松脸色一阵苍白。
古风忽然推开了区清风，同时手中长剑也已交还到了区清风的手中，他慢慢地走过严松的身边，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严松此时不敢再出手，他知道顾维、陆山、区清风三人锐气已被挫，虽然面前古风手中没有剑，但也绝非自己一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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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古风面前又出现了五个人，其中一个白衣中年人、一个中年道士，还有三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全是粗布白衣，手中抓剑，也是武当。
古风心中一凛，来的是武当二代俗家李玄叶、玄准道长，还有三人分别是李玄叶的苏起、钟亮、罗力，其中李玄叶虽然在江湖默默无名，但古风知道他剑法精湛，在武当二代中都是最优秀的角色之一。
他叹了口气，知道武当这次并没有放过自己。
※※※
严松这时才松了口气，他跑过去对李玄叶、玄准道长施礼道：“、师叔，我们几个拦不住他，幸好、师叔来了。”
玄准道人哼了一声，问：“可有人受伤？”
严松道：“刚才古风劫持了清风师弟，不知道清风有没有受伤。”
区清风见前辈望过来，连忙道：“没，没有。”
玄准道人皱眉道：“顾维、陆山，你们怎么剑都扔了？”
顾维道：“师叔，他刚才劫持了清风，逼我们放下剑。”
玄准道人对古风冷冷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妄为，竟然一点过去的师门间手足情义也不顾。”
※※※
李玄叶看着古风，淡淡地道：“或许他这么做正是为了顾及师门间的手足情义。”
古风淡淡地笑了笑。
李玄叶道：“你的剑呢？”
古风道：“已还给武当了。”
李玄叶道：“他们四个挡不住你，我却未必不能把你留下。”
古风道：“师叔――李先生要留下古风，却为何事？”
李玄叶怔了怔。
※※※
古风叹了口气，道：“李先生说要把我留下，却实际上是想要我的性命，而我如果还击，则又要再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要知道为了月儿，古风想得太多，此时很多事情早已想透。
李玄叶默然，他知道古风说的是实情，他也看得出来，古风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古风道：“李先生，请出手吧。”
李玄叶道：“你没有剑。”
古风道：“这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我手中无剑，你会让我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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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又默然，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好可惜。
玄提道人冷冷道：“古风，你别以外你没有剑，我就不会杀你。”
古风淡淡道：“几位武当派的先生要杀我，随时可以出手。”
玄提道长大怒，手中已多了口青锋长剑，他一剑疾刺，已刺向古风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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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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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闪身躲开，玄提道长已挥剑变招，古风又是闪身避开。
眨眼间玄提道人已出手十招，古风并不还招，都一一避开，看他时而后退，时而闪躲，但十招后众人发现古风居然还是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彷佛没有移动过一般。
李玄叶暗自叹息，古风的确不愧武当三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这身手不但在三代中无人能及，即使在二代中，都算第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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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玄提道人固然不是古风对手，即使自己只怕也难言胜负，而如果以武当两名二代的身份，来联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武当三代弃徒，传出去也被人笑死。
他环顾四周，虽然黄昏日下，但这里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其他门派和前辈，其中不乏他认识的一些昆仑、峨嵋、少林高手，心中更觉骑虎难下。
玄提已退了回来，他也看到四周来了很多江湖人，以他的身份，以大对小，以长剑对古风空手，这原本就让人看着笑话，十招一过，自己也知道再出招也是徒然。
望着人越来越多，古风看着李玄叶道：“如果李先生想取古风性命，只管出手，否则请让古风过去。”
李玄叶一阵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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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旁边有人道：“对付这种武林败类，人人可诛之，既然江湖同心，两位武当道长不舍得下手，就等我来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中年剑客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虽然五柳长须颇有些出尘之气，但眉宇间杀气紧锁，显然此人性格相当暴烈。
中年剑客背负长剑，此时一站出来，顿时显露一片杀气，认识他的人都禁不住心中透起一股凉气，他便是华山二代“书生剑”黎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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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每代子弟都不多，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人，因为华山剑派不但择徒严格，而且择师也很严格，每代二十名华山中，只有五人有权力收，而每个人又只能收四名，如此反复，所以华山剑派鲜有弱者。
白天城之所以并没有象柳白衣所预料的那样精进，就在于那一战之后他自知天外有天，所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调教四个之上，他的四名“孤凤”丁郎、“怒鹰”楼台月、“独鹤”张三、“傲凰”白雪衣少年成名，号称“华山四飞”，是华山二代中最出众的。
在这四人之外，黎子健是声名仅次于“华山四飞”的二代，不过此人虽然饱读诗书，却性如烈火，曾经因错伤过人，他罚他在华山面壁三年。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依然还是脾气火爆。
此时见他站出来，连李玄叶也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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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已随手在身边一名青衣华山背上拔出一把青锋长剑，他长剑掷出，插在古风面前的地上。
黎子健道：“我向来不说废话，华山剑法一出即带杀意，你只管全力一战。”
古风看着他，心中知道他所言非虚，虽然他不愿和武当门师兄弟和前辈交手，但面对华山剑派高手的挑战，他只有迎战，因为他必需活下去。
他弯身拣起了剑，剑是好剑，虽然这种青锋剑在任何兵器店都只卖三两银子，但绝对比很多装饰华丽、价格不菲的宝剑好用得多。
黎子健道：“出招吧。”
古风躬身翻转剑柄，剑尖指地道：“晚辈不敢，请前辈赐教。”
黎子健道：“好，你居然还知道一点江湖礼仪，不过我剑下绝不留情，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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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一闪，黎子健已一剑刺过去，华山剑派的剑术以犀利见长，每招都是杀招，剑法种种变化都带杀机，所以剑势如虹，往往数招内就能让对方感到气馁。
但古风施展出数招武当最普通的入门太极剑式，已轻易化解了对方的剑势，而且看得出他还有回击的余地，但古风还是按照江湖晚辈对长辈的规矩，让了三招。
三招过后，古风振奋精神，已和黎子健展开对攻。
要知道这些日子古风心情极其沉重，各种疑惑和悲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有时他都很想找个对手用剑好好发泄一下，此时正是这种发泄让他为之精神振奋。
众人纷纷闪开一个大圈，两人剑势凌厉，四下都感到剑光在面前飞舞。
天色更晚，春风依旧寒冷，但众人心中一阵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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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招过后，二人依然招招抢攻。
玄提道人叹道：“古风果然厉害，只是可惜――”
李玄叶道：“我看他和以前相比，退步不少，他的呼吸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玄提道人道：“这些年来，他在桃花美酒下醉生梦死，武功自然会退步。”
李玄叶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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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确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不是一年前的古风，数度生死之战和失意潦倒中，他的身体早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他的武学修为和一年前比倒退得太多，他现在仅仅是靠对于剑法的过人体会在支撑，但如果在一年前，他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辛苦。
再过三十招，古风虽然依然面带笑容，但连玄准道人都看得出来，古风此时已经是苦苦支撑了，黎子健剑光纵横中，已完全将古风压制住但忽然间，古风长啸一声，剑法一变，已顺着败势发起反击，其招式之精巧令黎子健感到一阵慌乱，二人攻防之势顿时逆变。
此时古风剑势展开，正是“达摩剑法”后三十六式中的“佛光十二式”，这原本就是败中求胜的剑势，招数精妙无比，而且凶狠异常。
三招过后，黎子健左臂已受伤。
众人惊叫声中，李玄叶也拔剑上前。
武当、华山等五派关系密切，无论如何，李玄叶都不能眼看着华山黎子健死在武当弃徒古风的剑下，他看得出来，古风和黎子健已到分出性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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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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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一声暴喝，剑法再变，这是“达摩剑法”最后的“无为十二式”，这十二式是从天下至狠至毒的剑法中提炼出来，再以不变的万种剑法剑理为根基，化生出彷佛无为，其实却处处杀人无形的十二式。
当年古风和穆天明一战，虽然穆天明剑法、武功比黎子健高出不止一筹，但也是一招就被古风杀得大败输亏，此时虽然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联手，但也依然被古风数招间杀得手忙脚乱，幸好二人都是剑术大家，否则稍微弱些就会立刻命丧当场。
只是，当古风使出这十二式剑法时，他的面色也变得极其狰狞，因为这是来自地狱的杀人魔招，他根本无法控制这越来越浓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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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阵惊呼，他们万万想不到古风剑法、武功如此厉害，此时竟然将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杀得如此狼狈。
忽然间，黄昏已尽的昏暗光线中一道剑光闪过，古风固然倒退五步，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也退开五步。
三人中间已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缓缓地将长剑插入背后剑鞘，脸上也是一阵无奈之色，却没有说话。
这少年却是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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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忍不住一阵欢呼。
宇文双城既然在此，哪里还怕古风逞凶。
古风嘴角忽然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宇文双城刚才隔开他们三人时并不敢怠慢，双方内力撞击中，古风受了内伤。
看到古风的样子，宇文双城一阵歉然，他望着古风道：“你受伤了。”
古风淡淡地笑了笑，上前将长剑递回给那华山少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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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有人叫道：“双城公子，杀了这个狗东西。”
也有人笑道：“双城公子杀他，真是牛刀杀小鸡了。”
既有人叫，就有更多人跟着叫，有些人暗自欢喜，居然能够在这里看到天下无双的宇文双城是如何杀古风的，事后自可大肆吹嘘一番。
宇文双城望着古风，目光更加哀伤。
古风又淡淡得一笑，“能死在双城公子手下，古风也没什么可以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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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李玄叶此时犹自一阵心虚，但想起宇文双城化解刚才三人剑势的那一剑，更不由得为之胆寒，这个少年，能令江湖为之疯狂，并非偶然。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他看了黎子健、李玄叶、玄准道人等人一眼，道：“双城这里想向各位前辈求个情，请不要难为古风古少侠。”
此言一出，四下众人都是一阵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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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看了古风一眼，忽然收剑就走。
李玄叶也叹了口气，带着武当等人离开。
既然宇文双城开口求情，那么谁都知道，这里没有人能杀得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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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古风望着宇文双城，虽然心中感动，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众人虽然有些人还想看热闹，但此时也不觉一阵心虚，生怕宇文双城忽然离去。如果这里只留下古风一人，这个疯子一旦发起狂来，那自己不免倒霉了，于是人群渐渐散去。最终竟然只剩下宇文双城和古风二人和寥寥几个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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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要走了。”
宇文双城道：“去哪里？”
古风想了想，道：“不知道。”
宇文双城道：“既然没地方可去，不如去我那里住一段日子吧。”
古风笑道：“你不怕？”
宇文双城道：“怕什么？”
古风苦笑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任何接触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宇文双城笑道：“我不信。”
古风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笑道：“你答应过我，陪我一聚，一醉方休。”
古风道：“答应你的那个人是昨日的古风，而不是现在的古风。”
宇文双城道：“在双城心中，昨日的古风，和今日的古风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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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向古风躬身一礼，道：“少侠如有差遣，双城绝无推辞。”
这是宇文双城在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对古风说的话，此时宇文双城再度说来，神色、语气之诚恳犹如当日。
古风早已眼眶满泪，他苦笑道：“今日古风，既非盟主，也非少侠。”
宇文双城道：“不管任何时候，双城这承诺永远有效。”
古人一诺千金，说的就是这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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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笑了笑，道：“而且我还有个理由来邀请你来我这里小住。”
古风问：“什么理由？”
宇文双城看了他一眼，神色间也出现了一丝悲伤，他道：“我现在有件烦恼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你，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所以我不想你跑得太远，这样当我想通的时候动起手来就会方便很多。”
古风望着宇文双城，忽然笑了起来。
宇文双城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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