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章 春来闻天灾
一
※※※
江南的冬天随着这场雪过去了。
武林中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魔教教主果然死了，据说魔教的内部出现了大，一时间群龙无首，不但实力大为减弱，而且暂时无力涉足中原江湖。
这实在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不少江湖人的眼里，这江南的春天更增加了许多的妩媚和风情，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美得多。
这一年春天的雨水也是特别多，江南人自然又多了一份赏雨听荷的兴致。
※※※
小雪的身体在慢慢康复，小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云飞也时刻陪伴着她，所以小雪的春天就这样来临了。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小雪是个多么善良、细心的少女，等她病情好了些后，等她能够自由走动的时候，她竟然可以帮小兰主持很多家务，宇文双城的几个侍女也都很喜欢她。
小兰依然和小雪睡在一起，她们每天都是成双地出现，她们亲密得象亲生姐妹一般，而很多时候，云飞就静静地望着她们两个。
没有什么能瞒过小雪的心思，因为她经常有意无意地让云飞和小兰在一起，她知道小兰的心里也有春天在等着来到。
※※※
然而二月底的一天，一个可怕的消息传到了江南，黄河的水冲开了堤岸，黄河的洪水象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地吞没了一块块的良田，连同牛马人屋一起淹没。
千万人霎时无家可归，当一些人勉强逃出一条性命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汪洋，而他么也丧失了一切。
也不知道多少人背井离乡地沿路乞讨，沦为乞丐，黄河两岸卖儿卖女的惨象随处可见，哭喊声响彻天地。富人将屯积的粮食拼命地抬高价格，也不知赚了多少黑了心的钱，穷人却在死亡线上痛苦地挣扎。
※※※
但也有不少人挺身而出。
当开封四境出现人吃人的惨剧时，丐帮帮主鲁行山亲自带二十艘巨舟，逆黄河巨浪而上，将二十船粮食送了过去。丐帮下令五十万倾出全力救人，各大长老也拼力而为，各条路上到处可以见到丐帮的人在忙碌。
就连近两年来与丐帮屡有摩擦的武林巨霸“三手帮”也不敢惹事，其中“神魔殿”主人古墨发出铁手令严禁帮众与丐帮子弟发生纠纷，三手帮律令森严，自然无人敢违抗。
三手帮的“青衣楼”主人公羊赤杀也下令楼中一百零八名青衣杀手四处活动，专杀趁火打劫的奸商恶匪，虽然手段异常残酷，但顿时令恶商为之忌讳，谈虎色变。
三手帮的“藏金阁”主人阎一本更是慷慨惊人，一出手就捐出三百万两白银南下购买粮食拯灾，令天下人闻之感动。
而两河四周当地民间也筹集了两千万两白银，其中包括无数软重物资，现已交给天下十八家最大的镖局联合护镖，南下购粮。
※※※
江南，依然如诗季节。
当水灾的消息传到宇文双城的耳中时，他才刚刚起床，一听到如此惨祸，他马上披上一件薄衫便与小梅飞马离开山庄。
云飞也有了心事，他陪伴在小雪身旁时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小雪冰清玉洁，自然感觉到云飞的不快，“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此时夕阳斜照在花园中，小雪便枕在云飞的怀中。
云飞轻轻地叹息道：“小雪，你知不知道黄河发大水是什么样子的？”
小雪的脸色刹时改变了。
云飞忽然叹息了一声，小雪的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那恐怖的情景。
他心里有些后悔，无意间触动了小雪的心事。
他的心思好乱，既为受灾的人担心，也为宇文双城的安危担心――也许我现在应该和他在一起。他这么想，心中不免有一些惭愧的感觉。
小雪的眼圈忽然红了，一颗泪珠无声地滴了下来，“爷爷说，黄河五十年一变，每变一次都要死好多人的。”
云飞点头，道：“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天灾，此为天灾。”
※※※
当宇文双城回来的时候，就让人准备他的马车，却发现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小兰竟然一早已经把宇文双城准备出远门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时，云飞、小雪、小兰也来到了门口。
宇文双城望着小兰，脸上露出嘉许之色，点头道：“小兰，谢谢你了，这次赶时间赶得紧，真的一点都拖延不得。”
小兰低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是小雪姐姐让我准备的。”
宇文双城望了小雪一眼，他知道这个女孩虽然看不见，但却总能知道很多事情。他又看了云飞一眼，却见云飞也已经换了身马车夫的衣衫，显然要和自己一起出发。
※※※
云飞望着小雪，没有出声。
小雪彷佛看到了云飞在注视着她，她微微一笑道：“我等你回来。”
云飞轻轻拉住了小雪的手，而小雪也拉住了小兰的手。
云飞看了小兰一眼，却见小兰眼中有泪光，她腰间佩的是东方长之留给她的“青冥剑”，想到东方长之临走前对自己的嘱托，他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小兰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雪姐姐的。”
云飞望着小兰，道：“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兰彷佛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飞忽然笑了笑，他对小雪道：“小雪，你也帮我好好照顾小兰，她会照顾别人，可是就是不大会照顾自己。”
说完，云飞已经转身上了马车，他熟练地拿起马鞭，俨然就是一个平凡的马车夫。
看到他那样子，小兰忍不住想笑，但想起刚才云飞的说话，却忍不住想哭。
※※※
二
※※※
宇文双城虽然也感受到一丝伤感，但他还是转身上了马车，他目光和云飞接触了一下，二人忽然都感到有些兴奋，也有些温暖，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江湖。
象他们这样的人在江湖，就一定会遭遇极度不平凡的事。
而且，这次他们去江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所以不管他们会否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却已让他们感到满足。
※※※
小菊这时背了个小背袋跑了出来，笑道：“还是小雪姐姐、小兰姐姐厉害，知道公子一回来我们就得出发了。”
宇文双城转身看了小兰、小雪一眼，便进了马车车厢。
小菊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宇文双城道：“双王镇。”
云飞拉动缰绳，扬起马鞭，三辆马车已经飞奔出白云山庄，向北方而去。
※※※
双王镇只不过是河南的一个小镇，但即使在江湖都非常有名，因为这里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此时自然成为江湖人注目的焦点。
两千万两白银，这数字的魔力已不是任何人所可以想象的，它可以让一千个自命侠义的人露出原来狰狞的面目。
其中一千万白银银票，一千万两白银硬货，江南粮仓这次先发五百万两白银的粮食，收到银票后再发一千万两白银的粮食，等一千万两白银的硬货到后再发最后一次粮。
原来互相暗中不和的十八家镖局此次联手，可见这次行镖的重要，黄河两岸尚有数百万灾民在等着这些银子去买回他们急需的粮食、衣服和各种救命的物品。
※※※
但江湖险恶，不乏有人暗中虎视眈眈。
双王镇上的人几乎在数夜之间多了数倍，凡是可以住人的地方都给各式各样的人住满了，上了年岁的老人在叹气，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也许他们的记忆中还记得若干年前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场血战。
这是南北通行的第一个要道，过了这个镇前面就是两百里山路，所以任何有非分之念的人都准备从这里开始一路跟踪到江南。
当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不是真的想挡道打劫，绝大部分的不过是想趁火打劫，万一真的有打劫的届时也能看看风向如何，顺手牵点什么。
也有的想看看热闹，毕竟这么庞大的镖队百年都难得一见。
※※※
中午时分，一队人马由南向北开进了小镇，一共是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大得出奇，由八匹神骏异常的夜照狮子马拖着，二十四匹白马一片雪白非常抢眼。
人们都心中嘀咕──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马车，这样的马平时都难得寻找到一匹，就算能够寻找到两匹骏马都很难是同一马种，更何况就算是同一马种的马都会多少有些差异，但这二十四匹白马就象是一个模制造出来的，由此可见里面的主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马车并没有驶进小镇，只是在小镇的外面一片草地中停下，除了三个相貌和衣着都很普通的白衣车夫驾驶着马车之外，看不见任何人出入。
众人不免对此窃窃私语。
※※※
过了半晌，北面路上突然烟尘滚滚，一大队车马由北向南沿着大道行驶了过来，一一数过竟然有数百辆之多，这里的江湖人不乏见多识广之人，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车队，不少人都勃然变色。
要知道保镖最怕保这样的明镖，甚至如今江湖人能知道这一趟镖每天的行车路线，这镖就非常难保，更何况又是如此庞大的镖队。
人们的心跳开始变得飞快，但车队却在不远处慢慢地停了下来。
※※※
过了一会儿，四匹马已狂风般从车队中冲出来，掀起了一阵风尘。
为首的一条汉子黑衣红马，身材高大，满脸的胡须倒张，只听到他雷鸣般地吼叫，道：“狮虎龙腾！狮虎龙腾！”
喊声顿时震得大地都似乎在颤抖。
狮是北方八大镖局联盟的雄狮堂，虎是南方七家镖局联盟的铁虎堂，龙是朝廷“龙衣卫”的神龙、威龙、飞龙三大镖局，这十八家镖局联手，一亮相，果然已给人先声夺人的感觉。
那汉子虽说是在替镖局开道，但他此时显露了如此精湛的外家内力，当真让那些图某不轨的人吓了一跳。
※※※
第二匹马上是一青衣女子，她似乎在一旁笑个不停，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声，忽然起了一阵风，到处都在回荡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的心头都有些气馁。
雄狮堂主谢侠和他的妻子──巴山剑派高手顾芸竟然也亲自出马为镖局开道。
谢侠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硬汉之一，打起来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那条命，因而在江湖上得了个外号九头狮。
如果说谢侠是因为他打起来不要命而名动武林的话，那么他刚过门的妻子巴山剑派高手顾芸则是武林中最出名的女剑手之一。
要知道以他夫妇的身份地位为此镖队开道，那么镖队中绝对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这次真不知道云集了多少南北高手汇集此地，为这队镖队护驾。
只是，当人们看到第三个人骑一黑马驰骋而来时，却更吓了一跳。
※※※
三
※※※
第三人是一黑衣中年人，衣衫如墨，神态飘逸。
天上传来一声鹰的叫声，一只黑色的大鹰忽然凌空冲了下来，落在了中年人的肩头。
镇上那些人就算不认识他的样子，也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江南楼台月。
楼台月一声长啸之后，雄鹰又一次地飞上了蓝色的天空，慢慢的失去了踪影。
江湖上有耳朵的人谁不知道楼台月的厉害，不少人都缩回了头。而且楼台月结婚后行走江湖从来都是伉俪同行，楼台月在此，白雪衣也不会远。
楼台月、白雪衣虽然现在大部分时间在江南，但二人年轻时在两河闯下好大的名声，最近一次是十年前二人曾经在河南双曲谷为救数名落难女子，双剑荡平了一座百人山寨，江湖传闻那一仗他们夫妻双剑一剑一条命，直杀得山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但这毕竟仅仅是江湖传闻，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
最后一个人没有出声，默默地跟着前边的三人策马进了小镇。
忽然有人叫道：“路爷！”
“是快刀路爷。”
跟在楼台月身后的中年白衣人笑了一笑，他的年纪也不过是四十刚出头一点，一身白色的衣衫十分朴实，但神色间平淡中另有一股驾御千军万马的气势，他右手衣袖空空，但右腰间插了一口铁柄无鞘刀。
刀是刀中破钢，人是人中好汉。
这中年白衣人就是黄河南北黑道总盟主路小三。
――这是救命的钱，哪个灰孙子王八蛋敢动一下，老子让他断子绝孙。
路小三一向是说到做到。
小镇上原本聚集的不少江湖人都是在黄河两岸混饭吃的，这时早吓得躲在桌子板凳后面，生怕被路小三看到。
要知道两河多险要，前面一路上本来多强人山寨，但此时有路小三亲自出马开道，任何险要都将化为镖队的天时地利人和。
※※※
四骑过镇后已停在路边，随后人们看到北方烟尘滚滚，百骑铁甲已风一般冲来，这些铁骑个个面戴护面铁盔，人高马大，银铠闪烁，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突然，就在百骑铁甲靠近镇中时，那三辆巨大豪华的马车也已驶动，马车向来时的南方大路飞奔而去。
顾芸面色一变，她自然看得出这车队决不同寻常。她身子一动便想催马追上去，但楼台月却伸手阻止了她。
因为就在车队过去时，楼台月看到第一辆马车的车帘拉起，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对他点头致意──那是一张神俊异常的脸。
马车扬起风尘，已在远处消失了踪影。
※※※
路小三脸色深沉地问道：“楼大侠认识他？”
楼台月点头，神情有欢喜也有惆怅。
顾芸道：“是敌是友？”
楼台月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想此人应该是朋友，否则──”
谢侠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楼台月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道：“他就是宇文双城！”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谢侠、顾芸、路小三的面色都变了。
※※※
天色已晚，宇文双城的车队已停在山前的一个小镇中，这个叫小王镇的小镇自然没有双王镇大，但也并非太小，车队中已有人已进入镇中最大的酒楼张罗今晚的伙食，而镇中似乎也早有人提前准备好宇文双城的到来。
宇文双城大部分时间过的都是十分舒服的日子，所以云飞都挺奇怪他是如何练成今日的武功的，此时在他的身边有三名美丽的妙龄少女在伺候他喝酒，他就软软地躺在丝绸软垫上，有人斟酒，有人扑扇，纵使君王过的日子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和他同车的是小梅、小菊、小桃。
※※※
小菊道：“这是一支明镖，应该还有一支暗镖。”
小桃笑道：“有军队护送，看来这些人派头倒不小。”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他彷佛有些心事，但却没有说出来。
小梅忽然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小梅说话的声音异常美丽，也异常冷。
小桃问道：“小梅姐奇怪什么？”
小梅道：“我奇怪怎么会出动铁骑护送，而且我看这支铁骑的应该是最精锐的御林军，而能调动御林军的据我所知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只有两个人。”
说到这儿小梅看了宇文双城一眼。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
小桃这时削了个苹果，小菊伸手想要，小桃却在她手上打了下，笑着递到车厢前帘外，等她缩回手的时候，手中的苹果已经没了。
小菊又一扁嘴，哼了声道：“原来是给他的。”
小桃笑道：“是啊，小兰姐姐出来前千叮嘱、万叮咛。让我小心服侍云公子，如果回去让小兰姐姐看到云公子瘦了，我可担待不起。”
小菊又哼了声，众姊妹中，小梅、小兰比她们年长两岁，虽然小梅、小兰都待她们几个情同亲姐妹，但小梅生性冷傲，所以让她们感到有些敬畏，而小兰生性温和，更让她们感到亲近，尤其小桃、小李、小竹、小芬、小芳几个，对小兰的话从来都不敢有半点马虎。至于她自己，因为性格关系，跟小梅更近些。
小菊心中有些妒意，犹喃喃自语，道：“连公子都还没有吃呢。”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小桃做得对，我们几个在里面舒舒服服，反而云公子在外面餐风露宿，为我们驾驶马车，小桃当然应该多照顾下他。”
※※※
四
※※※
小菊忽然叹了口气，道：“小兰姐姐太好了，这么多年来公子远行她一直都随行，这次居然为了服侍别人而留在家，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小梅低声道：“小菊，你以为小兰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云公子吗？”
小菊一愣。
小梅叹了口气，道：“其实小兰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子，因为只有让云公子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全力和公子一起来处理这里的事。”
小菊怔了怔，没有出声，但小梅的意思她明白，小兰知道这次远行绝不会一路顺利，而以云飞的剑法、武功，无疑比小兰在一旁更有用。
小桃忽然笑了笑，道：“小兰姐姐一直都说云公子是很有本事的人，现在我终于知道叶公子的本事是什么了。”
“是什么？”小菊忍不住问。
“赶马车，你看他赶车的手段和以前的小王简直一模一样。”
※※※
车箱里忽然传出一阵笑声。
宇文双城也笑了，他有时就喜欢这样看着这群女孩嘻笑，看着她们就象是看着春天，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希望的气息。
这时小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象她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就象天上掉落的一朵雪花。”
小桃点了点头。
小梅叹了口气，低声道：“小雪是个好姑娘。”
宇文双城怅然道：“只可惜她的失明是先天的，我也没有丝毫办法。”
小梅低声道：“公子既然已经尽力，又何必还是耿耿于怀？”
宇文双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梅的语气有些深沉，她道：“其实也好，象她那样的女孩子，就应有一个象云公子那样的男人来疼爱。”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
云飞离开了车队。
晚上车夫们都有人在客栈为他们安排住房，宇文双城的随从都是身强力壮的中年汉子，而且平时行为极为严格。他们知道云飞这个人很特殊，所以也并不敢和他搭讪，一般他们吃完晚饭就睡了，也不管云飞去哪里。
自从出来后，云飞晚上都是一个人吃饭，而且他会四下走走，看看有什么异样。
夜已经很深，小镇的四处全是些荒山，三月春晚吹来的风特别冷，而且弥漫着一股极为凌利的杀气。
宇文双城的车队停在镇的北边，云飞就一路散步走到了南边。
※※※
小镇南边有一间小酒店，是这个镇上最小的酒店，于是云飞就走了进去，要了一碟牛肉和一壶很普通的酒──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他一般只要这两样。
小店的老板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云飞要来的酒也很普通，在他的口中，宇文双城家中的陈年美酿和眼前的这碗普通的酒并没有什么两样，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宇文双城的私人收藏着实给他糟蹋了不少。
在他一生中，无数个夜晚都是在这样的夜黑孤灯、独酒只影中度过，此时云飞对四周的空气都感到十分熟悉和亲切，不过他的脑海里马上出现那个叫小雪的少女的影子，于是云飞的脸上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微笑。
他也想到了小兰，那个愿意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的小女孩，两个都是美丽、善良的女孩，如果说对于小雪，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爱上了她的话――而且她也的确值得他去爱，那么小兰一直在默默地感动着他。
云飞忽然凝神中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所有的酒在他的嘴里并不会有什么两样，但女孩就不同了。
※※※
他非常舒服地喝了一口酒，他喜欢的是喝酒的这种感觉，而不是酒的品质。
他感觉到胸口有些热，随后他吃了一块牛肉，发觉味道还算是不错。现在小店里就他一个客人，老板好象有点事情去串门了，他是一个老实而爽快的老人，他对云飞说──喝酒自己拿，牛肉锅里还有。
※※※
这里没有双王镇那样热闹。这里附近的江湖人都聚集在那里看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镖队，还有无数的江湖名人。
天上有一道闪电划过，看来要下雨了。
云飞不喜欢下雨天，这一点与宇文双城不同，宇文双城就喜欢下雨，所以一到下雨天，宇文双城就去西子湖泛舟听荷，据说可以有很多写文章、画丹青和练剑的灵感，而云飞则更喜欢在家看书，不过自从身边有了小雪，云飞也开始觉得下雨天并非总是那么讨厌。
出发前的几天，他也和小雪在某个下雨天去泛舟听荷，是小兰泛的舟。
传说中江南少女泛舟西湖是人间最美的景象，宇文双城在大画舫上看到后诗性大发，而且为他们三个画了幅春雨泛舟图，虽然云飞不懂丹青，但他一直觉得宇文双城的画很不错，这幅画现在让小兰收藏着。
事后双城和他说，他在他们三人身上看到了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幸福。
的确，云飞感觉到从来没有的幸福感，那绝对比仇恨的感觉好上百倍，甚至让他觉得值得牺牲一切来换取，而他也能够感觉到当时小雪、小兰溢自内心的幸福。
又是一道闪电在门前划过，将四周一下照得雪亮，云飞的心头不知为什么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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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随着这场雪过去了。
武林中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魔教教主果然死了，据说魔教的内部出现了大，一时间群龙无首，不但实力大为减弱，而且暂时无力涉足中原江湖。
这实在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不少江湖人的眼里，这江南的春天更增加了许多的妩媚和风情，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美得多。
这一年春天的雨水也是特别多，江南人自然又多了一份赏雨听荷的兴致。
※※※
小雪的身体在慢慢康复，小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云飞也时刻陪伴着她，所以小雪的春天就这样来临了。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小雪是个多么善良、细心的少女，等她病情好了些后，等她能够自由走动的时候，她竟然可以帮小兰主持很多家务，宇文双城的几个侍女也都很喜欢她。
小兰依然和小雪睡在一起，她们每天都是成双地出现，她们亲密得象亲生姐妹一般，而很多时候，云飞就静静地望着她们两个。
没有什么能瞒过小雪的心思，因为她经常有意无意地让云飞和小兰在一起，她知道小兰的心里也有春天在等着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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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二月底的一天，一个可怕的消息传到了江南，黄河的水冲开了堤岸，黄河的洪水象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地吞没了一块块的良田，连同牛马人屋一起淹没。
千万人霎时无家可归，当一些人勉强逃出一条性命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汪洋，而他么也丧失了一切。
也不知道多少人背井离乡地沿路乞讨，沦为乞丐，黄河两岸卖儿卖女的惨象随处可见，哭喊声响彻天地。富人将屯积的粮食拼命地抬高价格，也不知赚了多少黑了心的钱，穷人却在死亡线上痛苦地挣扎。
※※※
但也有不少人挺身而出。
当开封四境出现人吃人的惨剧时，丐帮帮主鲁行山亲自带二十艘巨舟，逆黄河巨浪而上，将二十船粮食送了过去。丐帮下令五十万倾出全力救人，各大长老也拼力而为，各条路上到处可以见到丐帮的人在忙碌。
就连近两年来与丐帮屡有摩擦的武林巨霸“三手帮”也不敢惹事，其中“神魔殿”主人古墨发出铁手令严禁帮众与丐帮子弟发生纠纷，三手帮律令森严，自然无人敢违抗。
三手帮的“青衣楼”主人公羊赤杀也下令楼中一百零八名青衣杀手四处活动，专杀趁火打劫的奸商恶匪，虽然手段异常残酷，但顿时令恶商为之忌讳，谈虎色变。
三手帮的“藏金阁”主人阎一本更是慷慨惊人，一出手就捐出三百万两白银南下购买粮食拯灾，令天下人闻之感动。
而两河四周当地民间也筹集了两千万两白银，其中包括无数软重物资，现已交给天下十八家最大的镖局联合护镖，南下购粮。
※※※
江南，依然如诗季节。
当水灾的消息传到宇文双城的耳中时，他才刚刚起床，一听到如此惨祸，他马上披上一件薄衫便与小梅飞马离开山庄。
云飞也有了心事，他陪伴在小雪身旁时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小雪冰清玉洁，自然感觉到云飞的不快，“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此时夕阳斜照在花园中，小雪便枕在云飞的怀中。
云飞轻轻地叹息道：“小雪，你知不知道黄河发大水是什么样子的？”
小雪的脸色刹时改变了。
云飞忽然叹息了一声，小雪的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那恐怖的情景。
他心里有些后悔，无意间触动了小雪的心事。
他的心思好乱，既为受灾的人担心，也为宇文双城的安危担心――也许我现在应该和他在一起。他这么想，心中不免有一些惭愧的感觉。
小雪的眼圈忽然红了，一颗泪珠无声地滴了下来，“爷爷说，黄河五十年一变，每变一次都要死好多人的。”
云飞点头，道：“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天灾，此为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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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回来的时候，就让人准备他的马车，却发现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小兰竟然一早已经把宇文双城准备出远门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时，云飞、小雪、小兰也来到了门口。
宇文双城望着小兰，脸上露出嘉许之色，点头道：“小兰，谢谢你了，这次赶时间赶得紧，真的一点都拖延不得。”
小兰低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是小雪姐姐让我准备的。”
宇文双城望了小雪一眼，他知道这个女孩虽然看不见，但却总能知道很多事情。他又看了云飞一眼，却见云飞也已经换了身马车夫的衣衫，显然要和自己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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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小雪，没有出声。
小雪彷佛看到了云飞在注视着她，她微微一笑道：“我等你回来。”
云飞轻轻拉住了小雪的手，而小雪也拉住了小兰的手。
云飞看了小兰一眼，却见小兰眼中有泪光，她腰间佩的是东方长之留给她的“青冥剑”，想到东方长之临走前对自己的嘱托，他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小兰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雪姐姐的。”
云飞望着小兰，道：“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兰彷佛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飞忽然笑了笑，他对小雪道：“小雪，你也帮我好好照顾小兰，她会照顾别人，可是就是不大会照顾自己。”
说完，云飞已经转身上了马车，他熟练地拿起马鞭，俨然就是一个平凡的马车夫。
看到他那样子，小兰忍不住想笑，但想起刚才云飞的说话，却忍不住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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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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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虽然也感受到一丝伤感，但他还是转身上了马车，他目光和云飞接触了一下，二人忽然都感到有些兴奋，也有些温暖，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江湖。
象他们这样的人在江湖，就一定会遭遇极度不平凡的事。
而且，这次他们去江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所以不管他们会否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却已让他们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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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这时背了个小背袋跑了出来，笑道：“还是小雪姐姐、小兰姐姐厉害，知道公子一回来我们就得出发了。”
宇文双城转身看了小兰、小雪一眼，便进了马车车厢。
小菊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宇文双城道：“双王镇。”
云飞拉动缰绳，扬起马鞭，三辆马车已经飞奔出白云山庄，向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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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王镇只不过是河南的一个小镇，但即使在江湖都非常有名，因为这里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此时自然成为江湖人注目的焦点。
两千万两白银，这数字的魔力已不是任何人所可以想象的，它可以让一千个自命侠义的人露出原来狰狞的面目。
其中一千万白银银票，一千万两白银硬货，江南粮仓这次先发五百万两白银的粮食，收到银票后再发一千万两白银的粮食，等一千万两白银的硬货到后再发最后一次粮。
原来互相暗中不和的十八家镖局此次联手，可见这次行镖的重要，黄河两岸尚有数百万灾民在等着这些银子去买回他们急需的粮食、衣服和各种救命的物品。
※※※
但江湖险恶，不乏有人暗中虎视眈眈。
双王镇上的人几乎在数夜之间多了数倍，凡是可以住人的地方都给各式各样的人住满了，上了年岁的老人在叹气，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也许他们的记忆中还记得若干年前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场血战。
这是南北通行的第一个要道，过了这个镇前面就是两百里山路，所以任何有非分之念的人都准备从这里开始一路跟踪到江南。
当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不是真的想挡道打劫，绝大部分的不过是想趁火打劫，万一真的有打劫的届时也能看看风向如何，顺手牵点什么。
也有的想看看热闹，毕竟这么庞大的镖队百年都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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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一队人马由南向北开进了小镇，一共是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大得出奇，由八匹神骏异常的夜照狮子马拖着，二十四匹白马一片雪白非常抢眼。
人们都心中嘀咕──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马车，这样的马平时都难得寻找到一匹，就算能够寻找到两匹骏马都很难是同一马种，更何况就算是同一马种的马都会多少有些差异，但这二十四匹白马就象是一个模制造出来的，由此可见里面的主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马车并没有驶进小镇，只是在小镇的外面一片草地中停下，除了三个相貌和衣着都很普通的白衣车夫驾驶着马车之外，看不见任何人出入。
众人不免对此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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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北面路上突然烟尘滚滚，一大队车马由北向南沿着大道行驶了过来，一一数过竟然有数百辆之多，这里的江湖人不乏见多识广之人，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车队，不少人都勃然变色。
要知道保镖最怕保这样的明镖，甚至如今江湖人能知道这一趟镖每天的行车路线，这镖就非常难保，更何况又是如此庞大的镖队。
人们的心跳开始变得飞快，但车队却在不远处慢慢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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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四匹马已狂风般从车队中冲出来，掀起了一阵风尘。
为首的一条汉子黑衣红马，身材高大，满脸的胡须倒张，只听到他雷鸣般地吼叫，道：“狮虎龙腾！狮虎龙腾！”
喊声顿时震得大地都似乎在颤抖。
狮是北方八大镖局联盟的雄狮堂，虎是南方七家镖局联盟的铁虎堂，龙是朝廷“龙衣卫”的神龙、威龙、飞龙三大镖局，这十八家镖局联手，一亮相，果然已给人先声夺人的感觉。
那汉子虽说是在替镖局开道，但他此时显露了如此精湛的外家内力，当真让那些图某不轨的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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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匹马上是一青衣女子，她似乎在一旁笑个不停，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声，忽然起了一阵风，到处都在回荡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的心头都有些气馁。
雄狮堂主谢侠和他的妻子──巴山剑派高手顾芸竟然也亲自出马为镖局开道。
谢侠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硬汉之一，打起来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那条命，因而在江湖上得了个外号九头狮。
如果说谢侠是因为他打起来不要命而名动武林的话，那么他刚过门的妻子巴山剑派高手顾芸则是武林中最出名的女剑手之一。
要知道以他夫妇的身份地位为此镖队开道，那么镖队中绝对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这次真不知道云集了多少南北高手汇集此地，为这队镖队护驾。
只是，当人们看到第三个人骑一黑马驰骋而来时，却更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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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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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人是一黑衣中年人，衣衫如墨，神态飘逸。
天上传来一声鹰的叫声，一只黑色的大鹰忽然凌空冲了下来，落在了中年人的肩头。
镇上那些人就算不认识他的样子，也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江南楼台月。
楼台月一声长啸之后，雄鹰又一次地飞上了蓝色的天空，慢慢的失去了踪影。
江湖上有耳朵的人谁不知道楼台月的厉害，不少人都缩回了头。而且楼台月结婚后行走江湖从来都是伉俪同行，楼台月在此，白雪衣也不会远。
楼台月、白雪衣虽然现在大部分时间在江南，但二人年轻时在两河闯下好大的名声，最近一次是十年前二人曾经在河南双曲谷为救数名落难女子，双剑荡平了一座百人山寨，江湖传闻那一仗他们夫妻双剑一剑一条命，直杀得山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但这毕竟仅仅是江湖传闻，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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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人没有出声，默默地跟着前边的三人策马进了小镇。
忽然有人叫道：“路爷！”
“是快刀路爷。”
跟在楼台月身后的中年白衣人笑了一笑，他的年纪也不过是四十刚出头一点，一身白色的衣衫十分朴实，但神色间平淡中另有一股驾御千军万马的气势，他右手衣袖空空，但右腰间插了一口铁柄无鞘刀。
刀是刀中破钢，人是人中好汉。
这中年白衣人就是黄河南北黑道总盟主路小三。
――这是救命的钱，哪个灰孙子王八蛋敢动一下，老子让他断子绝孙。
路小三一向是说到做到。
小镇上原本聚集的不少江湖人都是在黄河两岸混饭吃的，这时早吓得躲在桌子板凳后面，生怕被路小三看到。
要知道两河多险要，前面一路上本来多强人山寨，但此时有路小三亲自出马开道，任何险要都将化为镖队的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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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骑过镇后已停在路边，随后人们看到北方烟尘滚滚，百骑铁甲已风一般冲来，这些铁骑个个面戴护面铁盔，人高马大，银铠闪烁，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突然，就在百骑铁甲靠近镇中时，那三辆巨大豪华的马车也已驶动，马车向来时的南方大路飞奔而去。
顾芸面色一变，她自然看得出这车队决不同寻常。她身子一动便想催马追上去，但楼台月却伸手阻止了她。
因为就在车队过去时，楼台月看到第一辆马车的车帘拉起，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对他点头致意──那是一张神俊异常的脸。
马车扬起风尘，已在远处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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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三脸色深沉地问道：“楼大侠认识他？”
楼台月点头，神情有欢喜也有惆怅。
顾芸道：“是敌是友？”
楼台月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想此人应该是朋友，否则──”
谢侠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楼台月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道：“他就是宇文双城！”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谢侠、顾芸、路小三的面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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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宇文双城的车队已停在山前的一个小镇中，这个叫小王镇的小镇自然没有双王镇大，但也并非太小，车队中已有人已进入镇中最大的酒楼张罗今晚的伙食，而镇中似乎也早有人提前准备好宇文双城的到来。
宇文双城大部分时间过的都是十分舒服的日子，所以云飞都挺奇怪他是如何练成今日的武功的，此时在他的身边有三名美丽的妙龄少女在伺候他喝酒，他就软软地躺在丝绸软垫上，有人斟酒，有人扑扇，纵使君王过的日子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和他同车的是小梅、小菊、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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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这是一支明镖，应该还有一支暗镖。”
小桃笑道：“有军队护送，看来这些人派头倒不小。”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他彷佛有些心事，但却没有说出来。
小梅忽然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小梅说话的声音异常美丽，也异常冷。
小桃问道：“小梅姐奇怪什么？”
小梅道：“我奇怪怎么会出动铁骑护送，而且我看这支铁骑的应该是最精锐的御林军，而能调动御林军的据我所知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只有两个人。”
说到这儿小梅看了宇文双城一眼。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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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这时削了个苹果，小菊伸手想要，小桃却在她手上打了下，笑着递到车厢前帘外，等她缩回手的时候，手中的苹果已经没了。
小菊又一扁嘴，哼了声道：“原来是给他的。”
小桃笑道：“是啊，小兰姐姐出来前千叮嘱、万叮咛。让我小心服侍云公子，如果回去让小兰姐姐看到云公子瘦了，我可担待不起。”
小菊又哼了声，众姊妹中，小梅、小兰比她们年长两岁，虽然小梅、小兰都待她们几个情同亲姐妹，但小梅生性冷傲，所以让她们感到有些敬畏，而小兰生性温和，更让她们感到亲近，尤其小桃、小李、小竹、小芬、小芳几个，对小兰的话从来都不敢有半点马虎。至于她自己，因为性格关系，跟小梅更近些。
小菊心中有些妒意，犹喃喃自语，道：“连公子都还没有吃呢。”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小桃做得对，我们几个在里面舒舒服服，反而云公子在外面餐风露宿，为我们驾驶马车，小桃当然应该多照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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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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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忽然叹了口气，道：“小兰姐姐太好了，这么多年来公子远行她一直都随行，这次居然为了服侍别人而留在家，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小梅低声道：“小菊，你以为小兰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云公子吗？”
小菊一愣。
小梅叹了口气，道：“其实小兰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子，因为只有让云公子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全力和公子一起来处理这里的事。”
小菊怔了怔，没有出声，但小梅的意思她明白，小兰知道这次远行绝不会一路顺利，而以云飞的剑法、武功，无疑比小兰在一旁更有用。
小桃忽然笑了笑，道：“小兰姐姐一直都说云公子是很有本事的人，现在我终于知道叶公子的本事是什么了。”
“是什么？”小菊忍不住问。
“赶马车，你看他赶车的手段和以前的小王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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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箱里忽然传出一阵笑声。
宇文双城也笑了，他有时就喜欢这样看着这群女孩嘻笑，看着她们就象是看着春天，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希望的气息。
这时小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象她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就象天上掉落的一朵雪花。”
小桃点了点头。
小梅叹了口气，低声道：“小雪是个好姑娘。”
宇文双城怅然道：“只可惜她的失明是先天的，我也没有丝毫办法。”
小梅低声道：“公子既然已经尽力，又何必还是耿耿于怀？”
宇文双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梅的语气有些深沉，她道：“其实也好，象她那样的女孩子，就应有一个象云公子那样的男人来疼爱。”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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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离开了车队。
晚上车夫们都有人在客栈为他们安排住房，宇文双城的随从都是身强力壮的中年汉子，而且平时行为极为严格。他们知道云飞这个人很特殊，所以也并不敢和他搭讪，一般他们吃完晚饭就睡了，也不管云飞去哪里。
自从出来后，云飞晚上都是一个人吃饭，而且他会四下走走，看看有什么异样。
夜已经很深，小镇的四处全是些荒山，三月春晚吹来的风特别冷，而且弥漫着一股极为凌利的杀气。
宇文双城的车队停在镇的北边，云飞就一路散步走到了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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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南边有一间小酒店，是这个镇上最小的酒店，于是云飞就走了进去，要了一碟牛肉和一壶很普通的酒──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他一般只要这两样。
小店的老板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云飞要来的酒也很普通，在他的口中，宇文双城家中的陈年美酿和眼前的这碗普通的酒并没有什么两样，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宇文双城的私人收藏着实给他糟蹋了不少。
在他一生中，无数个夜晚都是在这样的夜黑孤灯、独酒只影中度过，此时云飞对四周的空气都感到十分熟悉和亲切，不过他的脑海里马上出现那个叫小雪的少女的影子，于是云飞的脸上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微笑。
他也想到了小兰，那个愿意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的小女孩，两个都是美丽、善良的女孩，如果说对于小雪，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爱上了她的话――而且她也的确值得他去爱，那么小兰一直在默默地感动着他。
云飞忽然凝神中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所有的酒在他的嘴里并不会有什么两样，但女孩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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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舒服地喝了一口酒，他喜欢的是喝酒的这种感觉，而不是酒的品质。
他感觉到胸口有些热，随后他吃了一块牛肉，发觉味道还算是不错。现在小店里就他一个客人，老板好象有点事情去串门了，他是一个老实而爽快的老人，他对云飞说──喝酒自己拿，牛肉锅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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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双王镇那样热闹。这里附近的江湖人都聚集在那里看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镖队，还有无数的江湖名人。
天上有一道闪电划过，看来要下雨了。
云飞不喜欢下雨天，这一点与宇文双城不同，宇文双城就喜欢下雨，所以一到下雨天，宇文双城就去西子湖泛舟听荷，据说可以有很多写文章、画丹青和练剑的灵感，而云飞则更喜欢在家看书，不过自从身边有了小雪，云飞也开始觉得下雨天并非总是那么讨厌。
出发前的几天，他也和小雪在某个下雨天去泛舟听荷，是小兰泛的舟。
传说中江南少女泛舟西湖是人间最美的景象，宇文双城在大画舫上看到后诗性大发，而且为他们三个画了幅春雨泛舟图，虽然云飞不懂丹青，但他一直觉得宇文双城的画很不错，这幅画现在让小兰收藏着。
事后双城和他说，他在他们三人身上看到了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幸福。
的确，云飞感觉到从来没有的幸福感，那绝对比仇恨的感觉好上百倍，甚至让他觉得值得牺牲一切来换取，而他也能够感觉到当时小雪、小兰溢自内心的幸福。
又是一道闪电在门前划过，将四周一下照得雪亮，云飞的心头不知为什么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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