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零二章 相遇总无常
一
※※※
一个衣衫极为华丽的少年已走到张莫言面前，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俊朗温雅的脸如同美玉雕琢一般，他明亮的眼睛象夏夜长星一样射出一股慑人的光芒，他身后负一口鱼皮剑鞘的长剑，剑鞘古朴华丽，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的宝石，显然是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物。
少年腰束白色金丝绸带，身上的衣服也是名贵的材料细心剪裁而成，十分得体，有身份的人看得出来这一是出自江南第一流的裁缝大家之手；少年束发向后披肩，头发梳理得整齐明亮，一看此人显然是名门子弟。
在江南，东方世家的东方艳阳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少年，但见过他的林从风忽然觉得，东方艳阳竟然远不及面前这个少年的风采。
※※※
张莫言虽然一肚子火，但他知道世家子弟不好惹，尤其自己身在江南，万一惹上五大世家的子弟，那么就象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麻烦。
张莫言冷冷地道：“未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抱拳作礼，淡淡道，“在下宇文双城。”
※※※
张莫言和林从风一愣，不由得相视了一眼，江湖中有东方、南宫、西门、楼、连、唐门等世家，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宇文世家。
更让张莫言吃惊的是这宇文双城的武功，张莫言明白自己飞刀的力量，对方竟然用一根细得看不见的绣花针之类的暗器将纯钢精练的三寸飞刀打成两截，而且飞刀断开马上疾速斜飞，余力更在自己所发的力量之上，这少年的武功只能说是匪夷所思了。
张莫言虽然嚣张，但见识过昆仑绝顶高手的风范，目光是有的，此时不敢多说什么。
※※※
忽然张莫言打了个冷战──莫非宇文双城就是那个神秘的少年？
不少人也这么想。
宇文双城回过头，看着云飞的身影在远处慢慢消失。
※※※
云飞一个人走在郊外的树林中，秋天的萧瑟让人徒增伤悲，他的神情也显得格外惆怅，这种季节，这种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思考一些问题。
他认识宇文双城，那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不过他此时除了宇文双城，也在想那个美丽的盲女。
云飞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忘不了那个美丽少女痛苦的神情，也感激宇文双城帮他避开了一个麻烦――他不想有麻烦。
尽管他不在乎江湖的撕杀，尽管他能够轻易地一举成名，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的心不想有太多的杀戮。
※※※
有人躲避别人无非是因为害怕别人来追杀，而只有云飞总担心自己会伤害对方。如果他杀了人，那么这些人背后门派的高手自然会不停地前来复仇，从此他便会陷入无止境的杀戮之中，这是云飞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
――这世上能够让你出剑的不超过十个人。我虽然传你这身武功，但却没教你杀人，因为我这生也没杀过人。
※※※
他生下来就在数名江湖绝顶高手的调教下生长，他过去的岁月就是练武，将武功练到他这个年龄再也无法超越的地步。
他八岁就轻易闯过少林铜人阵，十岁徒手攀上武当真武阁，而这只是普通的修练。
也许是命运弄人，云飞的最后一个，也是传授他武功时间最长的居然是个从来没有涉足过江湖，也更不用说杀过人的老好人，也许是受他的感染太深，云飞居然从内心深处厌恶杀戮，厌恶江湖。
云飞站在水塘旁听着微风渐渐地变大、变冷，他信手摘了条杨柳枝。
这里附近都是江南楼家的私人产业，而飞鹰山庄就在他前面两百步的地方，他曾经出入很多次。如果他想杀人，飞鹰山庄早就变成死鹰山庄。
※※※
忽然风中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中年汉子已笑着飞似在数百步外出现。看他一身蓝布衣衫普普通通，蓝色的腰带上插了一口十分破旧的无鞘长剑，看上去三十六、七岁左右。他的身形实在快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已在云飞的百步外的面前。
云飞一眼就认出了――“长天万里”薛轻风。
武当当今二代中年纪最轻的一人，尤其以一身出神如化的轻功和一手凌利的剑法闻名江湖，是江湖有名的侠士剑客。
※※※
云飞的心跳忽然加快，这是他所要杀的人，而这里又是适合杀他的环境，所以云飞的目光中忽然出现一道暗淡的冷光。他手中的杨柳枝瞬间直了一下。
这时又听到衣衫披空的风声接近，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这时也追了上来，他的身手也是快得惊人，白色的衣衫化为一道雪白的影子飘光，虽然比不上薛轻风的轻松、潇洒，但也有一番少年人的朝气。
少年有些喘气，他的身材高大，相貌硬朗，佩带的长剑剑柄上有颗宝石寒光四射，剑在剑鞘里已有杀气透出，显然这是一口宝剑。
少年道：“小师叔，你想累死我？”
薛轻风大笑道：“小家伙，这才二十里地。看来二师兄和你爹都白教你了，‘追风一剑’的外号好象有些名不符实。”
※※※
云飞的心中又是一动，原来这少年就是追风一剑手楼满风，。
他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楼满风是十年来江南后起之秀中最为出类拔萃者之一，他是武当派，身兼武当、峨嵋、楼家等各派之长，从他的身手看来果然是名下无虚。
※※※
二
※※※
楼满风微微笑道：“谁不知道薛师叔的‘八步赶蝉’轻功绝技是武林轻功四绝之一，和薛师叔比试轻功，那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薛轻风摆摆手，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说除了这手轻功还可以和你比试，其他的东西都不行，对不对？”
楼满风笑了笑，道：“不敢，谁都知道师叔十八式‘惊云剑法’武当第一，也仰慕已久，只是不曾见识过。
薛轻风装作越发恼怒，“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使‘惊云十八式’剑法，而只用其它剑法，我是打不过你的。”
楼满风又笑了笑。
薛轻风忽然小声道：“你想不想从我这里学那手剑法？”
※※※
楼满风虽然神情看上去还轻松，但眼睛中忽然闪烁出光芒。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却忽然发边五十步之外有个人，他用警觉的目光看了湖边云飞一眼，稍微有些变色，他看了薛轻风一眼，低声道：“这是谁？”
此时薛轻风也在看向云飞，他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
云飞并没有在看薛轻风和楼满风，虽然他听得见薛、楼二人说话的每一个字，但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池镜湖。
他就象个走了神的少年，完全陶醉在这宁静的江南美景之中，仿佛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知觉。
※※※
楼满风身形一动，眨眼间已来到云飞身边。
他沉声道：“阁下是谁？不知道这是江南楼家的私人产地，禁止任何人随便走入。”
云飞是知道的，过来处有小桥界碑，上面写着――江南楼家私人之地，擅闯者生死自咎。
云飞慢慢地看了楼满风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
楼满风说话声音十分冷，他的全身都洋溢着一股年轻人的锋锐之气，右手已握在剑柄上，他道：“我这里有贵客，请阁下马上离开这里。”
云飞看了楼满风一眼，又看了薛轻风一眼，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
楼满风面色一沉，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传说――据说来寻仇的就是一个少年，所以此时虽然并不恐惧，但却还是有些紧张，他拔剑。
云飞的目光虽然冷漠，但此时心却在燃烧——或许当楼满风的剑出鞘时，他就会杀人。
既然杀了一个人，就不在乎再杀一个人，既然杀了仇人的儿子和一个仇人，就不在乎再杀一个仇人甚至他的全家，云飞仿佛已看到血光。
※※※
但楼满风没有拔出剑，因为薛轻风也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楼满风感觉有些惊讶，他惊讶的并不是薛轻风出手阻止了他，而是薛轻风阻止他拔剑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空气忽然就这样凝结住了，三个人都仿佛有什么浓浓的心事，各自保持自己的姿势，谁也没有动。
※※※
就这样过了会，薛轻风忽然问，“阁下是来杀人的？”
云飞望了薛轻风一眼，他的目光在薛轻风的咽喉扫过，只要他一出手，薛轻风就会倒在自己的面前。
这绝对是比任何言语更爽快、更漂亮的回答，他甚至有把握在对方断气前告诉对方答案，但云飞却没有动。
※※※
薛轻风又笑了笑，道：“如果阁下觉得这里的山水风光不错，不妨进来一观，楼家里面别有洞天，想来主人是不会埋怨我擅自替他招呼客人的。”
楼满风不明白薛轻风的用意，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叔不但轻功、剑法极其厉害，而且为人精明细致，又是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所以薛轻风这样说话，必然有他的道理。
楼满风想——莫非小师叔想把他引进山庄捉起来？
※※※
云飞不怕里面有什么机关，但他也没有兴趣进去做客，所以他转身就走了。
楼满风想喝住他，但最终没有出声。
望着云飞远去的身影，楼满风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他道：“不知师叔怕不怕那个说要杀我父亲和您的神秘少年？”
※※※
没有回答。
楼满风奇怪地看了薛轻风一眼，然后他的面色也变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薛轻风脸上看到过这样恐怖的表情。
此时薛轻风的脸色竟然比纸还要白，他额头的汗水已流到了他的下巴上，一点一滴地滴了下来，身子一阵阵地微微颤抖。
楼满风的眼睛忽然放出一丝光芒，他低声地问道：“小师叔，你能告诉我吗？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埋剑山庄’吗？”
※※※
还是没有回答，薛轻风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云飞刚才立足的地方，地方没有任何异状，只有一根杨柳枝，那是云飞转身离开时从他手中落下的。
薛轻风出神地看着那根杨柳枝，象是看呆了。
楼满风忍不住过去拣起来，他的面色也变了，他手中的那根杨柳枝居然每一段都能柔软无骨般垂下来，但杨柳枝的表皮却没有任何折痕。
※※※
楼满风惊道：“绝对不可能。”
薛轻风擦了擦汗，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出手。”
这条杨柳枝的内芯固然断成粉碎，但薛轻风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他亲眼见过那种武功和剑法，他知道那少年有多可怕。
※※※
三
※※※
云飞走了很远后，才感觉到自己出了身汗。
他完全有把握在举手间将薛轻风、楼满风置于死地而不留下任何痕迹，但他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他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只是，他始终害怕自己的手沾到血，因为他告诉他，杀人会上瘾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
黄昏的时候他散步在西子湖边，断桥旁，传说中这里有美丽的西子姑娘，而云飞忽然想起那个双目失明的美丽少女，又想起他的母亲。
――桥是断桥却未断，人未断肠寸肠断。
他低声道，象是说自己。
此时江南的西子湖依旧是美得象一个淑女在镜子的面前梳妆，静静的只有她的长发在一似一丝的微风中荡漾。
※※※
云飞转过了身子。
那个叫宇文双城的少年此时已出现在他的身后。
云飞在这孤独凄凉的季节突然感到了一丝春天的温暖，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朋友，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
宇文双城的神情也有些激动，他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面前的云飞，一段奇异的遭遇，使他们相识，在游子心中，有朋友的感觉实在是一种奢求。
※※※
云飞淡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想阻止我？”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我能阻止吗？象刚才那样，我能阻止你杀楼满风和薛轻风吗？我想唯一能阻止你的恐怕只有你自己吧。”
云飞沉默。
宇文双城接着道：“家师告诉我你来了江南，我是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云飞断然道：“我不需要帮忙。”
※※※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
宇文双城忽然笑了，他看着远方的青山，“记得一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分手的，当时我们说的话还记得吗？”
――当时宇文双城说：“再来江南，一定要来我家。”
――云飞的回答是：“一定！”
※※※
云飞自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但他来了几天都没有找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指着山的另一边，“你知道我的家在那，并不是太远。我知道你不找我是怕将我牵涉进来，但你至少应该来看看我，陪我喝两杯。”
云飞望着满目秋景，叹了口气，“我们也许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宇文双城低声道：“但我们是朋友。”
※※※
忽然，宇文双城的眼角有些湿润，他了解云飞的苦衷和性格，他知道云飞从来都是那么热爱生命，也知道他有多可怕，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云飞出剑，但只要想到这点，宇文双城的心跳都会加快。
有句话宇文双城并没有说出来——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做凶手。
宇文双城笑了笑，他的微笑在云飞早已静如湖水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你在选择，常说，重要的并不是事情什么时候会来或者不会来，而是来的时候我们如何选择。”
宇文双城忽然大笑起来，道：“你应该来我家，我们好久没聊了，让小梅、小兰他们弄点好菜好酒，我们好好喝他个天翻地覆。”
※※※
云飞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江湖发生的事情向来了如指掌。”
宇文双城微笑着点点头。
云飞道：“能告诉我，大明王的行踪吗？”
宇文双城面色一变，道：“你想做什么？”
云飞没有回答宇文双城，他继续问道：“他这两天也在江南吧？”
宇文双城道：“没有。”
云飞望着宇文双城，淡淡一笑，道：“你骗我。”
宇文双城忽然做出了一个很调皮的表情，然后道：“是的，我是骗你，不过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行踪。”
※※※
大明王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魔教与江湖五大门派及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丐帮合称为江湖九大势力，但如果按规模来说，魔教绝对凌驾于江湖五大门派、天山剑派、南海剑派和丐帮之上，而且向来与整个江湖为敌。
江湖传说中魔教每八十年会复兴一次，而每次复兴都会为江湖带来灾难，掐指算来，据上次那场差点将整个江湖毁灭的战役，也差不多近八十年了。
※※※
云飞道：“听说这次大明王打算在江南开坛。”
开坛是魔教的特有仪式，是其聚集全体高手点燃圣火宣布重现江湖，这么多年来，魔教一统江湖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不过，因为开坛点圣火是魔教最重要的仪式，所以凡参与之人前后各七七四十九天都得保持斋戒，同时严禁惹血光之灾，所以江南五大世家虽然对此事略有耳闻，但倒也并不过分在意会祸及他们。
况且江南不但是江湖最大的销金窟，同样也是江湖最大的消息集散地，各组织、势力都在江南有自己的耳目，所以谁也不会轻易打破这里的安静、繁华局面。
※※※
四
※※※
宇文双城道：“云飞，你想挑战大明王？”
云飞看着宇文双城道：“你认为我不是他对手？”
宇文双城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忽然笑了笑，“你不是很想看我出剑吗？”
宇文双城道：“你愿意带我去？”
云飞摇头。
宇文双城笑道：“你不带我去，我怎么能看到你出剑呢？”
※※※
黄昏，残阳如血。
宇文双城忽然又是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你一定会有兴趣。”
云飞低声“哦”了一声。
宇文双城的脸上有了一股奇怪的笑容，他望着云飞道：“有人在冒充你。”
云飞愣了愣，道：“谁？”
宇文双城道：“一个叫做江东独帆的人。”
※※※
云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宇文双城继续道：“他自称自己便是那个复仇的神秘少年，一个时辰前已经公然向楼台月发出挑战，时间是明晚，地点在‘楼外楼’。”
云飞有些暗淡的眼中一下子射出了一道神奇光芒，一闪而过。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道：“这里面有文章。”
云飞忽然淡淡地笑了笑，道，“或许你可以帮我找个好点的位置来看这出戏，我相信就算你想把整个‘楼外楼’都包下来，都应该绝对没问题。”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
忽然，云飞面色一半，看向另一边。
宇文双城也突然感觉到仿佛有条毒蛇突然出现背后，让他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寒气，他顺着云飞的目光回头看过去，却看到三个锦衣人走了过来。
第一个黑衣锦衣人是条大汉，魁梧的身材象巨塔一样，相貌极其威武。
第二个白衣锦衣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看年龄也有七十来岁了，显得十分苍老，目光黯淡无光，彷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地三个红衣锦衣人是个美妇人，看不出她有多少年龄，但妖艳异常，一双眼睛闪烁着变幻无常的目光，此时正看着宇文双城和云飞。
如果不留意他们的步伐，谁都会以为这三个人不过是告老还乡路过江南休憩的官宦人家。
这三个人的步伐出奇般的整齐，谁也猜不出他们一起曾经走过多长的路，而一个官宦人家中的人是绝对不会走那么长的路的。
※※※
但此时此刻，宇文双城却不禁感觉到遍体生寒，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就这样遭遇到了这几个人。
云飞反而出奇的冷静，他看了宇文双城一眼，见宇文双城却早已将目光全神贯注地放在那三个人身上。
那三个人看着云飞和宇文双城也感觉有些怪异，那老书生从容依旧，但他身边的大汉和美妇却显然暗自警惕，注意着云飞和宇文双城的一举一动。
就在三人离云飞不过一丈的距离时，云飞忽然跨前了一步，他彷佛无意地阻挡了老书生前行的方向，也就在这时候，老书生也停下了脚步。
秋风吹过，吹动了人的衣衫，但却吹不动云飞和老书生身上衣衫一角，他们全身的衣衫刹那间彷佛变成了钢铁一般，纹丝不动。
※※※
宇文双城自然知道他们已经交上手了，顿时一阵紧张。
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也面色一阵发白，同时感到诧异万分，他们了解白衣老书生的武功，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赶站出来挑战他，而且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他们的阅历告诉他们这少年绝对不简单，他们紧盯宇文双城，心中暗暗有点发慌——假如这少年的武功和站出来的这个少年差不多，那么这次就麻烦了。
此时，宇文双城、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已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力朝自己压过来，逼得自己不得不运内力抵抗。
※※※
天色更暗，风声更冷。
云飞和白衣老书生恐怕已斗到深处，但最要命的是，宇文双城、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全然看不出两人到底谁在上风，谁在下风，或者说相持难下。
这种较量虽然表面看风平浪静，但其实凶险万分，强弱立判，只怕到决胜负时，也是双方决生死时，他人想援手都来不及。
※※※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笑声，这里的高手自然听得出是个少女的笑声，而且这笑声一路传过来，那是一群没有武功的少年少女在接近，只是还很遥远。
就在这瞬间，云飞退了一步，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白衣老书生已接着迈前了一步，他侧身看着云飞的目光充满了疑问，仿佛欲言又止，但他最终还是对云飞报以和蔼的微微一笑。
云飞却没有笑，他望着老书生的目光很复杂，有几分尊敬，也有几分疑惑。
※※※
白衣老书生已慢慢走了过去，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也心有余悸地再度看了云飞和宇文双城一眼，目光中带着迷惑，随后便跟着白衣老人，继续保持着这种和谐的步伐渐渐远去。
望着白衣老书生等三人远去，宇文双城依然觉得自己心头狂跳不止。
他忽然间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道：“无名书生。”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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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衣衫极为华丽的少年已走到张莫言面前，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俊朗温雅的脸如同美玉雕琢一般，他明亮的眼睛象夏夜长星一样射出一股慑人的光芒，他身后负一口鱼皮剑鞘的长剑，剑鞘古朴华丽，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的宝石，显然是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物。
少年腰束白色金丝绸带，身上的衣服也是名贵的材料细心剪裁而成，十分得体，有身份的人看得出来这一是出自江南第一流的裁缝大家之手；少年束发向后披肩，头发梳理得整齐明亮，一看此人显然是名门子弟。
在江南，东方世家的东方艳阳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少年，但见过他的林从风忽然觉得，东方艳阳竟然远不及面前这个少年的风采。
※※※
张莫言虽然一肚子火，但他知道世家子弟不好惹，尤其自己身在江南，万一惹上五大世家的子弟，那么就象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麻烦。
张莫言冷冷地道：“未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抱拳作礼，淡淡道，“在下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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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莫言和林从风一愣，不由得相视了一眼，江湖中有东方、南宫、西门、楼、连、唐门等世家，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宇文世家。
更让张莫言吃惊的是这宇文双城的武功，张莫言明白自己飞刀的力量，对方竟然用一根细得看不见的绣花针之类的暗器将纯钢精练的三寸飞刀打成两截，而且飞刀断开马上疾速斜飞，余力更在自己所发的力量之上，这少年的武功只能说是匪夷所思了。
张莫言虽然嚣张，但见识过昆仑绝顶高手的风范，目光是有的，此时不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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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张莫言打了个冷战──莫非宇文双城就是那个神秘的少年？
不少人也这么想。
宇文双城回过头，看着云飞的身影在远处慢慢消失。
※※※
云飞一个人走在郊外的树林中，秋天的萧瑟让人徒增伤悲，他的神情也显得格外惆怅，这种季节，这种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思考一些问题。
他认识宇文双城，那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不过他此时除了宇文双城，也在想那个美丽的盲女。
云飞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忘不了那个美丽少女痛苦的神情，也感激宇文双城帮他避开了一个麻烦――他不想有麻烦。
尽管他不在乎江湖的撕杀，尽管他能够轻易地一举成名，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的心不想有太多的杀戮。
※※※
有人躲避别人无非是因为害怕别人来追杀，而只有云飞总担心自己会伤害对方。如果他杀了人，那么这些人背后门派的高手自然会不停地前来复仇，从此他便会陷入无止境的杀戮之中，这是云飞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
――这世上能够让你出剑的不超过十个人。我虽然传你这身武功，但却没教你杀人，因为我这生也没杀过人。
※※※
他生下来就在数名江湖绝顶高手的调教下生长，他过去的岁月就是练武，将武功练到他这个年龄再也无法超越的地步。
他八岁就轻易闯过少林铜人阵，十岁徒手攀上武当真武阁，而这只是普通的修练。
也许是命运弄人，云飞的最后一个，也是传授他武功时间最长的居然是个从来没有涉足过江湖，也更不用说杀过人的老好人，也许是受他的感染太深，云飞居然从内心深处厌恶杀戮，厌恶江湖。
云飞站在水塘旁听着微风渐渐地变大、变冷，他信手摘了条杨柳枝。
这里附近都是江南楼家的私人产业，而飞鹰山庄就在他前面两百步的地方，他曾经出入很多次。如果他想杀人，飞鹰山庄早就变成死鹰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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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风中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中年汉子已笑着飞似在数百步外出现。看他一身蓝布衣衫普普通通，蓝色的腰带上插了一口十分破旧的无鞘长剑，看上去三十六、七岁左右。他的身形实在快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已在云飞的百步外的面前。
云飞一眼就认出了――“长天万里”薛轻风。
武当当今二代中年纪最轻的一人，尤其以一身出神如化的轻功和一手凌利的剑法闻名江湖，是江湖有名的侠士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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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心跳忽然加快，这是他所要杀的人，而这里又是适合杀他的环境，所以云飞的目光中忽然出现一道暗淡的冷光。他手中的杨柳枝瞬间直了一下。
这时又听到衣衫披空的风声接近，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这时也追了上来，他的身手也是快得惊人，白色的衣衫化为一道雪白的影子飘光，虽然比不上薛轻风的轻松、潇洒，但也有一番少年人的朝气。
少年有些喘气，他的身材高大，相貌硬朗，佩带的长剑剑柄上有颗宝石寒光四射，剑在剑鞘里已有杀气透出，显然这是一口宝剑。
少年道：“小师叔，你想累死我？”
薛轻风大笑道：“小家伙，这才二十里地。看来二师兄和你爹都白教你了，‘追风一剑’的外号好象有些名不符实。”
※※※
云飞的心中又是一动，原来这少年就是追风一剑手楼满风，。
他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楼满风是十年来江南后起之秀中最为出类拔萃者之一，他是武当派，身兼武当、峨嵋、楼家等各派之长，从他的身手看来果然是名下无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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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微微笑道：“谁不知道薛师叔的‘八步赶蝉’轻功绝技是武林轻功四绝之一，和薛师叔比试轻功，那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薛轻风摆摆手，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说除了这手轻功还可以和你比试，其他的东西都不行，对不对？”
楼满风笑了笑，道：“不敢，谁都知道师叔十八式‘惊云剑法’武当第一，也仰慕已久，只是不曾见识过。
薛轻风装作越发恼怒，“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使‘惊云十八式’剑法，而只用其它剑法，我是打不过你的。”
楼满风又笑了笑。
薛轻风忽然小声道：“你想不想从我这里学那手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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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虽然神情看上去还轻松，但眼睛中忽然闪烁出光芒。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却忽然发边五十步之外有个人，他用警觉的目光看了湖边云飞一眼，稍微有些变色，他看了薛轻风一眼，低声道：“这是谁？”
此时薛轻风也在看向云飞，他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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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并没有在看薛轻风和楼满风，虽然他听得见薛、楼二人说话的每一个字，但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池镜湖。
他就象个走了神的少年，完全陶醉在这宁静的江南美景之中，仿佛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知觉。
※※※
楼满风身形一动，眨眼间已来到云飞身边。
他沉声道：“阁下是谁？不知道这是江南楼家的私人产地，禁止任何人随便走入。”
云飞是知道的，过来处有小桥界碑，上面写着――江南楼家私人之地，擅闯者生死自咎。
云飞慢慢地看了楼满风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
楼满风说话声音十分冷，他的全身都洋溢着一股年轻人的锋锐之气，右手已握在剑柄上，他道：“我这里有贵客，请阁下马上离开这里。”
云飞看了楼满风一眼，又看了薛轻风一眼，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
楼满风面色一沉，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传说――据说来寻仇的就是一个少年，所以此时虽然并不恐惧，但却还是有些紧张，他拔剑。
云飞的目光虽然冷漠，但此时心却在燃烧——或许当楼满风的剑出鞘时，他就会杀人。
既然杀了一个人，就不在乎再杀一个人，既然杀了仇人的儿子和一个仇人，就不在乎再杀一个仇人甚至他的全家，云飞仿佛已看到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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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楼满风没有拔出剑，因为薛轻风也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楼满风感觉有些惊讶，他惊讶的并不是薛轻风出手阻止了他，而是薛轻风阻止他拔剑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空气忽然就这样凝结住了，三个人都仿佛有什么浓浓的心事，各自保持自己的姿势，谁也没有动。
※※※
就这样过了会，薛轻风忽然问，“阁下是来杀人的？”
云飞望了薛轻风一眼，他的目光在薛轻风的咽喉扫过，只要他一出手，薛轻风就会倒在自己的面前。
这绝对是比任何言语更爽快、更漂亮的回答，他甚至有把握在对方断气前告诉对方答案，但云飞却没有动。
※※※
薛轻风又笑了笑，道：“如果阁下觉得这里的山水风光不错，不妨进来一观，楼家里面别有洞天，想来主人是不会埋怨我擅自替他招呼客人的。”
楼满风不明白薛轻风的用意，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叔不但轻功、剑法极其厉害，而且为人精明细致，又是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所以薛轻风这样说话，必然有他的道理。
楼满风想——莫非小师叔想把他引进山庄捉起来？
※※※
云飞不怕里面有什么机关，但他也没有兴趣进去做客，所以他转身就走了。
楼满风想喝住他，但最终没有出声。
望着云飞远去的身影，楼满风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他道：“不知师叔怕不怕那个说要杀我父亲和您的神秘少年？”
※※※
没有回答。
楼满风奇怪地看了薛轻风一眼，然后他的面色也变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薛轻风脸上看到过这样恐怖的表情。
此时薛轻风的脸色竟然比纸还要白，他额头的汗水已流到了他的下巴上，一点一滴地滴了下来，身子一阵阵地微微颤抖。
楼满风的眼睛忽然放出一丝光芒，他低声地问道：“小师叔，你能告诉我吗？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埋剑山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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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回答，薛轻风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云飞刚才立足的地方，地方没有任何异状，只有一根杨柳枝，那是云飞转身离开时从他手中落下的。
薛轻风出神地看着那根杨柳枝，象是看呆了。
楼满风忍不住过去拣起来，他的面色也变了，他手中的那根杨柳枝居然每一段都能柔软无骨般垂下来，但杨柳枝的表皮却没有任何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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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惊道：“绝对不可能。”
薛轻风擦了擦汗，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出手。”
这条杨柳枝的内芯固然断成粉碎，但薛轻风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他亲眼见过那种武功和剑法，他知道那少年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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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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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走了很远后，才感觉到自己出了身汗。
他完全有把握在举手间将薛轻风、楼满风置于死地而不留下任何痕迹，但他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他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只是，他始终害怕自己的手沾到血，因为他告诉他，杀人会上瘾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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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他散步在西子湖边，断桥旁，传说中这里有美丽的西子姑娘，而云飞忽然想起那个双目失明的美丽少女，又想起他的母亲。
――桥是断桥却未断，人未断肠寸肠断。
他低声道，象是说自己。
此时江南的西子湖依旧是美得象一个淑女在镜子的面前梳妆，静静的只有她的长发在一似一丝的微风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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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转过了身子。
那个叫宇文双城的少年此时已出现在他的身后。
云飞在这孤独凄凉的季节突然感到了一丝春天的温暖，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朋友，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
宇文双城的神情也有些激动，他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面前的云飞，一段奇异的遭遇，使他们相识，在游子心中，有朋友的感觉实在是一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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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淡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想阻止我？”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我能阻止吗？象刚才那样，我能阻止你杀楼满风和薛轻风吗？我想唯一能阻止你的恐怕只有你自己吧。”
云飞沉默。
宇文双城接着道：“家师告诉我你来了江南，我是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云飞断然道：“我不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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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沉默了好一会。
宇文双城忽然笑了，他看着远方的青山，“记得一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分手的，当时我们说的话还记得吗？”
――当时宇文双城说：“再来江南，一定要来我家。”
――云飞的回答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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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自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但他来了几天都没有找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指着山的另一边，“你知道我的家在那，并不是太远。我知道你不找我是怕将我牵涉进来，但你至少应该来看看我，陪我喝两杯。”
云飞望着满目秋景，叹了口气，“我们也许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宇文双城低声道：“但我们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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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宇文双城的眼角有些湿润，他了解云飞的苦衷和性格，他知道云飞从来都是那么热爱生命，也知道他有多可怕，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云飞出剑，但只要想到这点，宇文双城的心跳都会加快。
有句话宇文双城并没有说出来——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做凶手。
宇文双城笑了笑，他的微笑在云飞早已静如湖水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你在选择，常说，重要的并不是事情什么时候会来或者不会来，而是来的时候我们如何选择。”
宇文双城忽然大笑起来，道：“你应该来我家，我们好久没聊了，让小梅、小兰他们弄点好菜好酒，我们好好喝他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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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江湖发生的事情向来了如指掌。”
宇文双城微笑着点点头。
云飞道：“能告诉我，大明王的行踪吗？”
宇文双城面色一变，道：“你想做什么？”
云飞没有回答宇文双城，他继续问道：“他这两天也在江南吧？”
宇文双城道：“没有。”
云飞望着宇文双城，淡淡一笑，道：“你骗我。”
宇文双城忽然做出了一个很调皮的表情，然后道：“是的，我是骗你，不过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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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魔教与江湖五大门派及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丐帮合称为江湖九大势力，但如果按规模来说，魔教绝对凌驾于江湖五大门派、天山剑派、南海剑派和丐帮之上，而且向来与整个江湖为敌。
江湖传说中魔教每八十年会复兴一次，而每次复兴都会为江湖带来灾难，掐指算来，据上次那场差点将整个江湖毁灭的战役，也差不多近八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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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听说这次大明王打算在江南开坛。”
开坛是魔教的特有仪式，是其聚集全体高手点燃圣火宣布重现江湖，这么多年来，魔教一统江湖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不过，因为开坛点圣火是魔教最重要的仪式，所以凡参与之人前后各七七四十九天都得保持斋戒，同时严禁惹血光之灾，所以江南五大世家虽然对此事略有耳闻，但倒也并不过分在意会祸及他们。
况且江南不但是江湖最大的销金窟，同样也是江湖最大的消息集散地，各组织、势力都在江南有自己的耳目，所以谁也不会轻易打破这里的安静、繁华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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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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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云飞，你想挑战大明王？”
云飞看着宇文双城道：“你认为我不是他对手？”
宇文双城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忽然笑了笑，“你不是很想看我出剑吗？”
宇文双城道：“你愿意带我去？”
云飞摇头。
宇文双城笑道：“你不带我去，我怎么能看到你出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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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残阳如血。
宇文双城忽然又是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你一定会有兴趣。”
云飞低声“哦”了一声。
宇文双城的脸上有了一股奇怪的笑容，他望着云飞道：“有人在冒充你。”
云飞愣了愣，道：“谁？”
宇文双城道：“一个叫做江东独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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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宇文双城继续道：“他自称自己便是那个复仇的神秘少年，一个时辰前已经公然向楼台月发出挑战，时间是明晚，地点在‘楼外楼’。”
云飞有些暗淡的眼中一下子射出了一道神奇光芒，一闪而过。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道：“这里面有文章。”
云飞忽然淡淡地笑了笑，道，“或许你可以帮我找个好点的位置来看这出戏，我相信就算你想把整个‘楼外楼’都包下来，都应该绝对没问题。”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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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云飞面色一半，看向另一边。
宇文双城也突然感觉到仿佛有条毒蛇突然出现背后，让他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寒气，他顺着云飞的目光回头看过去，却看到三个锦衣人走了过来。
第一个黑衣锦衣人是条大汉，魁梧的身材象巨塔一样，相貌极其威武。
第二个白衣锦衣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看年龄也有七十来岁了，显得十分苍老，目光黯淡无光，彷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地三个红衣锦衣人是个美妇人，看不出她有多少年龄，但妖艳异常，一双眼睛闪烁着变幻无常的目光，此时正看着宇文双城和云飞。
如果不留意他们的步伐，谁都会以为这三个人不过是告老还乡路过江南休憩的官宦人家。
这三个人的步伐出奇般的整齐，谁也猜不出他们一起曾经走过多长的路，而一个官宦人家中的人是绝对不会走那么长的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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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此刻，宇文双城却不禁感觉到遍体生寒，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就这样遭遇到了这几个人。
云飞反而出奇的冷静，他看了宇文双城一眼，见宇文双城却早已将目光全神贯注地放在那三个人身上。
那三个人看着云飞和宇文双城也感觉有些怪异，那老书生从容依旧，但他身边的大汉和美妇却显然暗自警惕，注意着云飞和宇文双城的一举一动。
就在三人离云飞不过一丈的距离时，云飞忽然跨前了一步，他彷佛无意地阻挡了老书生前行的方向，也就在这时候，老书生也停下了脚步。
秋风吹过，吹动了人的衣衫，但却吹不动云飞和老书生身上衣衫一角，他们全身的衣衫刹那间彷佛变成了钢铁一般，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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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自然知道他们已经交上手了，顿时一阵紧张。
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也面色一阵发白，同时感到诧异万分，他们了解白衣老书生的武功，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赶站出来挑战他，而且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他们的阅历告诉他们这少年绝对不简单，他们紧盯宇文双城，心中暗暗有点发慌——假如这少年的武功和站出来的这个少年差不多，那么这次就麻烦了。
此时，宇文双城、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已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力朝自己压过来，逼得自己不得不运内力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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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更暗，风声更冷。
云飞和白衣老书生恐怕已斗到深处，但最要命的是，宇文双城、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全然看不出两人到底谁在上风，谁在下风，或者说相持难下。
这种较量虽然表面看风平浪静，但其实凶险万分，强弱立判，只怕到决胜负时，也是双方决生死时，他人想援手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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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笑声，这里的高手自然听得出是个少女的笑声，而且这笑声一路传过来，那是一群没有武功的少年少女在接近，只是还很遥远。
就在这瞬间，云飞退了一步，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白衣老书生已接着迈前了一步，他侧身看着云飞的目光充满了疑问，仿佛欲言又止，但他最终还是对云飞报以和蔼的微微一笑。
云飞却没有笑，他望着老书生的目光很复杂，有几分尊敬，也有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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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书生已慢慢走了过去，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也心有余悸地再度看了云飞和宇文双城一眼，目光中带着迷惑，随后便跟着白衣老人，继续保持着这种和谐的步伐渐渐远去。
望着白衣老书生等三人远去，宇文双城依然觉得自己心头狂跳不止。
他忽然间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道：“无名书生。”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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