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零八章 旧帐理还乱
一
※※※
在杜玄霜紧紧监视下，小梅自然没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杜玄霜帮小梅换了一身厚厚的、宽松的红色睡衣，她拉着小梅来到床头，忽然伸手轻轻封住了小梅身上一处穴道。
小梅原本趁刚才吃饭、洗澡时凝聚的一点真气被杜玄霜散去，她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杜玄霜虽然表面轻松，但对自己丝毫不敢松懈。
杜玄霜将小梅安置在床上，笑道：“姐姐，今晚我们一起睡。”
小梅睡在床上，感觉到这身睡衣十分柔软，还带着一些阳光的温暖。显然这个女孩不但将这些衣物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经常拿出去在阳光下晒。她思量杜玄霜虽然是一个名震江湖的青衣楼杀手，但平时过的日子一定很平淡，很枯燥。
※※※
杜玄霜熄了灯，躺在小梅身边，漆黑中两人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小梅听到杜玄霜轻声叹了口气，虽然看不到杜玄霜的脸，却想起她寂寞的眼神。
小梅低声问道：“你有吗？”
杜玄霜笑道：“有什么？”
小梅道：“你有意中人吗？”
杜玄霜身子一震，她笑不出来，却轻轻地道：“我也没有。”
她的声音说不出有多有多难受。
※※※
忽然，小梅彷佛听到杜玄霜在轻声哭泣。
小梅道：“你怎么啦？”
杜玄霜微微颤声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少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他不但能画出天下最美丽的少女，也能使出天下第一的剑法。”
小梅心头猛然一惊，她知道天下也许只有一个少年，能画出天下最美的女子，能使出天下第一的剑法，那就是宇文双城。
杜玄霜轻声道：“那晚他虽然没有出手，但我看到他的样子，他的微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梅轻呼一声，道：“公子，那晚，天外天――”
※※※
杜玄霜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那晚我也在，我是送菲菲去江南，那晚我也看到你和菲菲的比剑，只是第二天我就必需离开江南。”
小梅惊道：“你喜欢公子？”
杜玄霜惨声道：“不可以吗？”
小梅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想不到杜玄霜竟然在一夜间就喜欢上了宇文双城，更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将这秘密说出来。
她心中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杜玄霜是如此的寂寞，而当她春心绽放之时，却看到了宇文双城那一夜傲绝江湖的风情，她将宇文双城的音容笑貌带回这里，深锁在这青衣楼中，却更让她为之牵肠，为之寂寞。
杜玄霜当然可以喜欢宇文双城，只是这个念头小梅自己从来都不敢想。
※※※
杜玄霜轻声道：“小梅姐姐，其实我知道，你也是喜欢他的。”
小梅心头一震，但又一阵心痛。
杜玄霜道：“那晚我看到你为了他而和菲菲斗剑，又看到你为了他一个人来到青衣楼，我就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都喜欢他。”
小梅已有些心乱如麻。
杜玄霜道：“我知道你不敢这样想，因为他是你的主人，但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喜欢了，又有什么不敢想，不能说的呢？”
小梅听着杜玄霜的话，不觉有些痴了。
※※※
杜玄霜悠然道：“这些天来，江湖到处都在传说他的事情，说他如何对一个叫做小霞的姑娘痴情，他击退江湖七大少年联手，为小霞抢走绣球；他拒绝孔雀明王的示爱，甚至在江湖各位前辈面前说他心中只有小霞一人。而那个小霞，却不过是个病弱少女，而且还是别人的妻子――应该说是小四的妻子。”
这些事情小梅一路上也听说了，有些事是她亲眼目睹的，有些事她全然不知，此时她彷佛又看到宇文双城那晚施展出绝世轻功，将绣球带给小霞时的情景。
那一刻，小霞固然为之，小梅也为之心碎，她想为宇文双城、小霞除去章云晖。
※※※
杜玄霜轻叹道：“只是，这些传说，让我更加想念他。”
小梅渐渐地明白了杜玄霜的心情，她虽然深深地喜欢上宇文双城，但却无法在对方身边停留片刻，甚至宇文双城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对于一个喜欢宇文双城的妙龄少女来说，谁不希望宇文双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宇文双城的心中只有小霞一个人。
小梅忽然明白了，杜玄霜说得没错，自己也是一直喜欢宇文双城的，她前来杀章云晖，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离开宇文双城的理由。
※※※
她们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彼此心中都在想同一个人。
又过了好一会，杜玄霜轻声道：“看来我两今晚都睡不好了。”
小梅道：“为什么？”
杜玄霜叹道：“你一直在运气冲穴，我只能每隔一个时辰来封你一次新穴道，这样我两今晚还怎么睡啊？”
小梅的确在不停地运气冲穴，虽然杜玄霜点穴的手法极其怪异，但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就能冲开被封的穴道。
杜玄霜轻声道：“好姐姐，我求你了，我们安心睡一觉，好吗？”
小梅想了想，终于道：“好吧。”
※※※
二
※※※
天亮的时候，小梅先醒来，她暗自运气，发觉虽然手脚能动，但真气依然不能贯通。
杜玄霜还睡得很沉，她睡着的时候象个大孩子，谁又想得到这个大孩子就是令整个江湖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冷血杀手。
小梅的剑摆放在床边，虽然伸手可及，不过小梅并没有动心，毕竟她决不会对这样一个沉睡的大孩子起杀心的。
过了会，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杜玄霜一下睁开了眼睛，她神色间带着调皮，对小梅道：“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说着她在被中又轻手封住了小梅腰间一处穴道。
※※※
虽然还是天寒地冻的初春，但杜玄霜已经一骨碌从被中跳出来，她拿起床边小梅的长剑放在桌子上，赤足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
她这时仅仅穿了一身贴身的短衫短裤，露出稍微有些黝黑的胳膊和小腿，她娇小的身材健康而又美丽，有种少女独特的动感，看得小梅也一阵心跳。
杜玄霜的确很美，她的美和小霞那种柔弱的美截然不同，她总是充满活力，象只草原飞奔的羚羊，也象一只野性十足的猎豹。
小梅忽然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够成为宇文双城的妻子，在宇文双城面前跳来蹦去，那也是很不错的，但可惜她却是一个职业杀手。
杜玄霜望着下面，笑道：“小四回来了。”
听杜玄霜这么说，小梅的心沉了下去。
※※※
当杜玄霜拉着一个白衣少年进来的时候，小梅脸有些发红，她睡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身睡衣，虽然睡衣长袖长裤，而且她身子还盖了厚厚的被子，但她这辈子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形下见过男人――除了宇文双城。
只是她也有些惊慌，因为她现在完全动弹不了，她是来杀人的，但现在自己的生死却操纵在别人手中，她一向心高气骄，此时有几分恼怒。
※※※
小四章云晖原本是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但此时却满脸风尘之色，他留了些胡子，人也粗旷了很多，所以看上去更显得有些沧桑。
他一身粗布白衫，腰间带剑，看了躺在床上的小梅一眼。
杜玄霜一旁还是笑嘻嘻的，她道：“你们慢慢聊会，不过小四，你可不要伤害小梅姐姐，小梅姐姐是我的姐姐，你要欺负她，我就不饶你。”
说完，杜玄霜已经跑了出去。
※※※
章云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小梅，目光冰冷，但也有一些哀愁。
小梅也冷冷地注视着他，心中更有些紧张。
章云晖道：“是宇文双城派你来的？”
小梅摇了摇头。
章云晖道：“是霞妹让你来的？”
小梅又摇了摇头。
章云晖道：“那谁让你来的？”
小梅道：“我自己。”
章云晖道：“为什么？”
小梅冷冷道：“我替小霞妹妹来找你算帐？”
章云晖面色一阵惨白，过了一会，他轻轻地道：“这帐，永远都算不清。”
小梅愣了愣。
※※※
过了一会，章云晖低声道：“霞妹身体好吗？那伤――”
小梅冷冷道：“她内伤一直未愈，她心里的伤更重。”
章云晖低头道：“我知道。”
小梅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少年并非她想象中那么无情和凶残，她原本觉得一个人能将小霞害成那样，一定是个面目狰狞，性格残暴的人。
章云晖忽然流下了泪，他道：“我天天都在想她。”
小梅吃了一惊。
章云晖双手一阵颤抖，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双手已起了茧，他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他大声道：“我要杀了宇文双城，我要把霞妹夺回来。”
※※※
这些天关于宇文双城与小霞的传闻早已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而每个传闻都象刀一样在割章云晖的心，让他疯狂。
他泣声道：“他抢了我的妻子，霞妹是我的。”
小梅心中有些惊异，冷声道：“你还敢说小霞是你的妻子？你杀了她的父亲，你简直是――”
小梅原本想说“禽兽不如”四个字，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章云晖道：“是什么？”
他脸上出现了一股悲愤之色，他声音变得野兽一般恐怖，他嘶吼道：“你知不知道，霞妹的父亲虽然是收养我的义父，可也是我的杀父仇人啊。”
※※※
小梅呆住了，她万万想不到，事情背后竟然如此曲折。
章云晖嘶声道：“不错，我十岁时的确是张水川收养了我。他把我抚养大，把女儿嫁给我，但我知道他是在为他自己赎罪，因为他杀害了我父亲。”
小梅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在说谎。
章云晖惨笑道：“最惨的是霞妹，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小梅道：“你那天不救她？”
章云晖笑得更凄惨，他惨声道：“那天是我杀了她父亲，是我抓走了霞妹，他们折磨霞妹，我不敢出手，但我的心在流血。”
※※※
三
※※※
章云晖已经失声痛哭起来，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活在后悔中，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喜欢小霞，爱她爱得刻骨铭心。
他流泪道：“那时我只想着如何复仇，却不敢想自己是否真的喜欢霞妹，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只可惜，时间无法倒转，否则章云晖一定会做另外一个决定。
小梅眼圈也红了，她忽然发现，世上的任何事情原来都不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每件事情背后总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总是在伤人的心。
※※※
过了好久，章云晖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擦干了眼泪，看了小梅一眼，道：“你还想替霞妹来清算这笔账吗？”
小梅缓缓摇了摇头――这账只有他们当事人才能算得清。
章云晖低声道：“我让玄霜放了你，如果你还要杀我的话，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说到这里，章云晖的目光忽然变得冷酷起来，他道：“你告诉宇文双城，我是绝对不会放弃霞妹的，霞妹是我的妻子。”
※※※
门被推开，杜玄霜笑着走了进来，道：“姐姐，我刚才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章云晖道：“什么好消息？”
杜玄霜笑道：“我哥哥来了，他下午就到，我要把姐姐交给我哥哥。”
章云晖打了个冷战，道：“你要把她交给你哥哥？”
杜玄霜笑道：“是啊，你知道我哥哥这半年来和你一样，象丢了魂一样，我曾经听他发过一次噩梦，他在梦中叫――”
杜玄霜忽然模仿出一种很恐怖的声音，低声嘶叫道：“小梅，我要杀了你。”
听到她的声音，小梅都打了个冷战。
杜玄霜又接着笑道：“现在我好不容易把小梅姐姐抓到手，自然得交给他处置，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哥哥不会吃人的。”
章云晖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
杜玄霜走到小梅身边，笑道：“姐姐，你恨我吗？”
小梅苦笑了一声，杜玄霜这样对她，但她竟然对杜玄霜没有太多的恨意。
杜玄霜笑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哥哥那么恨你。这些日子来他意志一直很消沉，精神恍惚，连剑都抓不起，想不到你和他的那一战，居然让他完全变了个人。”
其实让杜玄铁如此消沉的并不是和小梅一战，而是和小雷的那一战，只是让杜玄铁一直以来感到恨之入骨的却是小梅。
小梅道：“你真是个好妹妹。”
杜玄霜看着小梅，神情也有些温暖，她道：“我和姐姐一样，也是孤儿，我只有一个哥哥，自然要对他好点。”
※※※
小梅没有想到的是，杜玄铁竟然象变了一个人那样，他虽然还是一身红衣，但身上那股凌锐无比的杀气竟然消失了。
他脸上和章云晖一样多了不少胡子，却更乱。他的脸色不再象之前那样苍白和恐怖，所以这时他看上去反而成了一个俊郎的少年。
杜玄霜笑道：“哥哥，你看我把你梦中都想杀的人抓来了，怎么样，厉害吗？”
杜玄铁冷冷地看着小梅，目光冰冷如锋。
但小梅此时反而没有感到太紧张和太恐惧，她第一次见到杜玄铁时，一感触到他那凄利无比的杀气，全身就紧张得象一张满弓。
※※※
杜玄铁沙声道：“你一定用了诡计吧？”
杜玄霜笑道：“哥哥不是一直说，只要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杜玄铁点头道：“不错。”
杜玄霜笑道：“哥哥，你做梦都想杀她，那晚你是不是输得很惨啊？”
杜玄铁面色一变，他抓起桌上小梅的那把长剑，冷声道：“那晚我根本就没有输给她。”
说完，他手中长剑已刺向小梅的胸口。
※※※
这一天下午，宇文双城、小霞也来到了开封，他们来到了中州大侠张水川的住宅，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住宅不算太小，里外有十几间房间。
宇文双城陪着小霞走完每间房子，所有的房间都积满灰尘，布满蛛网，小霞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宇文双城感觉到她的心在一阵阵的颤抖，这里是她之前生活过的家，这里每一间房间，都记载着她的记忆，有甜蜜的，也有悲惨的。
宅院有一些散乱的脚印，不知是否是一些乞丐来住过。
※※※
他们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最后面的一套宅院前，宅院的小庭院很宽敞，入口处有一片小竹林，里面是一间大屋子。
小霞忽然在宅院的入口前停下了脚步，面色苍白得怕人。
宇文双城静静地等着小霞，他知道这最后一间屋子一定是小霞以前住过的，他默默地望着小霞，虽然心疼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
过了好一会，小霞才鼓起勇气，走进了庭院。
庭院深处有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竟然还处处张贴着一些喜庆装饰，门口、窗户都贴有各种喜庆时才贴的窗花，虽然有的已经褪尽了红色，有的已被风雨撕碎，但一切景象彷佛在诉说这里曾经有一个让人欢喜的夜晚。
小霞看着这一切，眼中泪光闪动，她思绪彷佛回到了去年春天，那一个夜晚这里也曾经热闹非凡，各种喧闹的声音似乎依然在这里萦绕。
那个夜晚，她嫁给了张云晖。
※※※
四
※※※
生活对小霞来说，原本充满了很多新的希望，只是很快，在一瞬间，这些美好的希望都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变成了无境的噩梦。
小霞心头翻滚，却轻咳了一声。
忽然，宇文双城轻轻地拉住了小霞，他神色有异，看着那间屋子。
小霞也彷佛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阵惊恐。
※※※
那屋子的门竟然开了，里面慢慢走出一个少年，他神情冷漠，面色沉重，脸上有一些杂乱的胡子，腰间很随便地插了把长剑。
出来的这个少年却是小霞的丈夫章云晖。
小霞低呼一声，她虽然之前也曾经想过，会不会在这里碰到章云晖，却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在这里碰到他，她一时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哀伤，呆在当场。
※※※
章云晖从杜玄霜房间离开后就来了这里，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经常来这里。
他也从外到内由一间一间房间走过，最后一直走到这最里面的这间，这间房间是他当年和张婉霞成亲的房间，他们在这里有过痴情的话语，有过缠绵如火、让人思来的缠绵拥抱，但却彷佛很遥远了。
他幻想着小霞会突然在这里出现，但他知道那只是幻想。
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里面，直到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心中一下跳得飞快，他走出来，看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小霞。
他看着小霞站在庭院中，眼前一片模糊，他甚至没有看到宇文双城。
他忽然想扑过去把小霞抱在怀里，但此时却看到小霞身子颤抖了一下，彷佛就要摔倒，而这时一个少年轻轻扶住了小霞的身躯。
※※※
宇文双城。
章云晖用一种绝望中野兽才有的凶残目光看着宇文双城，手已握向腰间的剑。
他拔出长剑就向宇文双城冲去，而在去年三月的那个夜晚，他根本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和宇文双城交手，他清楚自己吕大先生有多强，他知道和宇文双城交手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他离开那里的时候只希望此生不再遇到他。
只是，此时此刻，为了夺回他的妻子，他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畏惧。
他的剑法迅疾、强硬、霸道，这是吕大先生的剑法，章云晖使出来也是气势逼人，但可惜他的对手是宇文双城。
※※※
宇文双城冷冷望着章云晖刺来的剑锋，他一手依然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小霞，另一只手伸出两跟手指已在瞬间夹住了章云晖的剑锋。
章云晖看到自己长剑迅疾的剑势忽然停住了，剑身一阵波浪般地扭曲，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长剑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
这一剑他们彼此间都倾尽全力，所以一招间胜负立判。
章云晖长剑脱手，人倒退开十多步，差点摔倒。
那柄长剑扭动着，弹向半空，却落在了宇文双城和小霞的面前。
※※※
小霞看到章云晖这般情形，更是泪眼模糊，她咳了一声，身子更软，宇文双城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他的手臂温暖有力。
看着宇文双城搂着小霞，章云晖更是眼睛冒出火来，但他知道自己武功和宇文双城相比实在相差太悬殊，纵然想拼命也不能。
他满脸悲愤，他甚至嫉妒宇文双城的绝世武功，他想和宇文双城堂堂正正地一战，哪怕这一战只有一成胜算，他都会战到最后一口气，但只可惜在宇文双城面前，他苦练十年的剑法、武功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宇文双城望着章云晖，他虽然不会伤他，但心中也感到一阵怒火在燃烧，这个人伤小霞伤得最深，他刚才的出手自然绝不留情。
※※※
小霞勉强定下心神，低声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章云晖望着她，眼睛已有血丝，他道：“我等你回来。”
小霞凄然一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回来吗？”
章云晖惨声道：“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
小霞泣声道：“我还是你的妻子吗？”
章云晖含泪点头道：“是的，你还是我的妻子。”
他忽然嘶叫道：“我杀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那时没有选择，我，我只能那么做，我――”
※※※
宇文双城心中一震，感觉到小霞身子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看着小霞惊疑的神色，章云晖泣声道：“霞妹，我没有说谎，我来你家之前就知道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来报仇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和你――”
说到这里，少年早已泣不成声。
他从十岁开始就和小霞住在了这里，他们彼此相处了那么多年，几乎天天在一起，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当张水川要章云晖娶张婉霞时，章云晖一度还觉得张水川在试探他，但不管怎样，章云晖心底一直是喜欢张婉霞的，所以他并没有拒绝，甚至还感到一丝残酷的快感，他觉得这也是报仇的一个方式之一。
只是，这近一年来，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利害。
宇文双城看了章云晖一眼，他知道这个少年并没有说谎，因为章云晖既然能够在他面前倾尽全力使出如此刚直的剑法，那么章云晖此时心中必然无假。
人只有心中无假，才会变得如此勇敢。
小霞整个人呆住当场，她神情变得越来越可怕，却让宇文双城、章云晖都为之心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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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玄霜紧紧监视下，小梅自然没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杜玄霜帮小梅换了一身厚厚的、宽松的红色睡衣，她拉着小梅来到床头，忽然伸手轻轻封住了小梅身上一处穴道。
小梅原本趁刚才吃饭、洗澡时凝聚的一点真气被杜玄霜散去，她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杜玄霜虽然表面轻松，但对自己丝毫不敢松懈。
杜玄霜将小梅安置在床上，笑道：“姐姐，今晚我们一起睡。”
小梅睡在床上，感觉到这身睡衣十分柔软，还带着一些阳光的温暖。显然这个女孩不但将这些衣物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经常拿出去在阳光下晒。她思量杜玄霜虽然是一个名震江湖的青衣楼杀手，但平时过的日子一定很平淡，很枯燥。
※※※
杜玄霜熄了灯，躺在小梅身边，漆黑中两人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小梅听到杜玄霜轻声叹了口气，虽然看不到杜玄霜的脸，却想起她寂寞的眼神。
小梅低声问道：“你有吗？”
杜玄霜笑道：“有什么？”
小梅道：“你有意中人吗？”
杜玄霜身子一震，她笑不出来，却轻轻地道：“我也没有。”
她的声音说不出有多有多难受。
※※※
忽然，小梅彷佛听到杜玄霜在轻声哭泣。
小梅道：“你怎么啦？”
杜玄霜微微颤声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少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他不但能画出天下最美丽的少女，也能使出天下第一的剑法。”
小梅心头猛然一惊，她知道天下也许只有一个少年，能画出天下最美的女子，能使出天下第一的剑法，那就是宇文双城。
杜玄霜轻声道：“那晚他虽然没有出手，但我看到他的样子，他的微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梅轻呼一声，道：“公子，那晚，天外天――”
※※※
杜玄霜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那晚我也在，我是送菲菲去江南，那晚我也看到你和菲菲的比剑，只是第二天我就必需离开江南。”
小梅惊道：“你喜欢公子？”
杜玄霜惨声道：“不可以吗？”
小梅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想不到杜玄霜竟然在一夜间就喜欢上了宇文双城，更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将这秘密说出来。
她心中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杜玄霜是如此的寂寞，而当她春心绽放之时，却看到了宇文双城那一夜傲绝江湖的风情，她将宇文双城的音容笑貌带回这里，深锁在这青衣楼中，却更让她为之牵肠，为之寂寞。
杜玄霜当然可以喜欢宇文双城，只是这个念头小梅自己从来都不敢想。
※※※
杜玄霜轻声道：“小梅姐姐，其实我知道，你也是喜欢他的。”
小梅心头一震，但又一阵心痛。
杜玄霜道：“那晚我看到你为了他而和菲菲斗剑，又看到你为了他一个人来到青衣楼，我就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都喜欢他。”
小梅已有些心乱如麻。
杜玄霜道：“我知道你不敢这样想，因为他是你的主人，但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喜欢了，又有什么不敢想，不能说的呢？”
小梅听着杜玄霜的话，不觉有些痴了。
※※※
杜玄霜悠然道：“这些天来，江湖到处都在传说他的事情，说他如何对一个叫做小霞的姑娘痴情，他击退江湖七大少年联手，为小霞抢走绣球；他拒绝孔雀明王的示爱，甚至在江湖各位前辈面前说他心中只有小霞一人。而那个小霞，却不过是个病弱少女，而且还是别人的妻子――应该说是小四的妻子。”
这些事情小梅一路上也听说了，有些事是她亲眼目睹的，有些事她全然不知，此时她彷佛又看到宇文双城那晚施展出绝世轻功，将绣球带给小霞时的情景。
那一刻，小霞固然为之，小梅也为之心碎，她想为宇文双城、小霞除去章云晖。
※※※
杜玄霜轻叹道：“只是，这些传说，让我更加想念他。”
小梅渐渐地明白了杜玄霜的心情，她虽然深深地喜欢上宇文双城，但却无法在对方身边停留片刻，甚至宇文双城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对于一个喜欢宇文双城的妙龄少女来说，谁不希望宇文双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宇文双城的心中只有小霞一个人。
小梅忽然明白了，杜玄霜说得没错，自己也是一直喜欢宇文双城的，她前来杀章云晖，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离开宇文双城的理由。
※※※
她们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彼此心中都在想同一个人。
又过了好一会，杜玄霜轻声道：“看来我两今晚都睡不好了。”
小梅道：“为什么？”
杜玄霜叹道：“你一直在运气冲穴，我只能每隔一个时辰来封你一次新穴道，这样我两今晚还怎么睡啊？”
小梅的确在不停地运气冲穴，虽然杜玄霜点穴的手法极其怪异，但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就能冲开被封的穴道。
杜玄霜轻声道：“好姐姐，我求你了，我们安心睡一觉，好吗？”
小梅想了想，终于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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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天亮的时候，小梅先醒来，她暗自运气，发觉虽然手脚能动，但真气依然不能贯通。
杜玄霜还睡得很沉，她睡着的时候象个大孩子，谁又想得到这个大孩子就是令整个江湖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冷血杀手。
小梅的剑摆放在床边，虽然伸手可及，不过小梅并没有动心，毕竟她决不会对这样一个沉睡的大孩子起杀心的。
过了会，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杜玄霜一下睁开了眼睛，她神色间带着调皮，对小梅道：“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说着她在被中又轻手封住了小梅腰间一处穴道。
※※※
虽然还是天寒地冻的初春，但杜玄霜已经一骨碌从被中跳出来，她拿起床边小梅的长剑放在桌子上，赤足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
她这时仅仅穿了一身贴身的短衫短裤，露出稍微有些黝黑的胳膊和小腿，她娇小的身材健康而又美丽，有种少女独特的动感，看得小梅也一阵心跳。
杜玄霜的确很美，她的美和小霞那种柔弱的美截然不同，她总是充满活力，象只草原飞奔的羚羊，也象一只野性十足的猎豹。
小梅忽然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够成为宇文双城的妻子，在宇文双城面前跳来蹦去，那也是很不错的，但可惜她却是一个职业杀手。
杜玄霜望着下面，笑道：“小四回来了。”
听杜玄霜这么说，小梅的心沉了下去。
※※※
当杜玄霜拉着一个白衣少年进来的时候，小梅脸有些发红，她睡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身睡衣，虽然睡衣长袖长裤，而且她身子还盖了厚厚的被子，但她这辈子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形下见过男人――除了宇文双城。
只是她也有些惊慌，因为她现在完全动弹不了，她是来杀人的，但现在自己的生死却操纵在别人手中，她一向心高气骄，此时有几分恼怒。
※※※
小四章云晖原本是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但此时却满脸风尘之色，他留了些胡子，人也粗旷了很多，所以看上去更显得有些沧桑。
他一身粗布白衫，腰间带剑，看了躺在床上的小梅一眼。
杜玄霜一旁还是笑嘻嘻的，她道：“你们慢慢聊会，不过小四，你可不要伤害小梅姐姐，小梅姐姐是我的姐姐，你要欺负她，我就不饶你。”
说完，杜玄霜已经跑了出去。
※※※
章云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小梅，目光冰冷，但也有一些哀愁。
小梅也冷冷地注视着他，心中更有些紧张。
章云晖道：“是宇文双城派你来的？”
小梅摇了摇头。
章云晖道：“是霞妹让你来的？”
小梅又摇了摇头。
章云晖道：“那谁让你来的？”
小梅道：“我自己。”
章云晖道：“为什么？”
小梅冷冷道：“我替小霞妹妹来找你算帐？”
章云晖面色一阵惨白，过了一会，他轻轻地道：“这帐，永远都算不清。”
小梅愣了愣。
※※※
过了一会，章云晖低声道：“霞妹身体好吗？那伤――”
小梅冷冷道：“她内伤一直未愈，她心里的伤更重。”
章云晖低头道：“我知道。”
小梅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少年并非她想象中那么无情和凶残，她原本觉得一个人能将小霞害成那样，一定是个面目狰狞，性格残暴的人。
章云晖忽然流下了泪，他道：“我天天都在想她。”
小梅吃了一惊。
章云晖双手一阵颤抖，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双手已起了茧，他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他大声道：“我要杀了宇文双城，我要把霞妹夺回来。”
※※※
这些天关于宇文双城与小霞的传闻早已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而每个传闻都象刀一样在割章云晖的心，让他疯狂。
他泣声道：“他抢了我的妻子，霞妹是我的。”
小梅心中有些惊异，冷声道：“你还敢说小霞是你的妻子？你杀了她的父亲，你简直是――”
小梅原本想说“禽兽不如”四个字，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章云晖道：“是什么？”
他脸上出现了一股悲愤之色，他声音变得野兽一般恐怖，他嘶吼道：“你知不知道，霞妹的父亲虽然是收养我的义父，可也是我的杀父仇人啊。”
※※※
小梅呆住了，她万万想不到，事情背后竟然如此曲折。
章云晖嘶声道：“不错，我十岁时的确是张水川收养了我。他把我抚养大，把女儿嫁给我，但我知道他是在为他自己赎罪，因为他杀害了我父亲。”
小梅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在说谎。
章云晖惨笑道：“最惨的是霞妹，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小梅道：“你那天不救她？”
章云晖笑得更凄惨，他惨声道：“那天是我杀了她父亲，是我抓走了霞妹，他们折磨霞妹，我不敢出手，但我的心在流血。”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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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已经失声痛哭起来，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活在后悔中，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喜欢小霞，爱她爱得刻骨铭心。
他流泪道：“那时我只想着如何复仇，却不敢想自己是否真的喜欢霞妹，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只可惜，时间无法倒转，否则章云晖一定会做另外一个决定。
小梅眼圈也红了，她忽然发现，世上的任何事情原来都不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每件事情背后总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总是在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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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章云晖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擦干了眼泪，看了小梅一眼，道：“你还想替霞妹来清算这笔账吗？”
小梅缓缓摇了摇头――这账只有他们当事人才能算得清。
章云晖低声道：“我让玄霜放了你，如果你还要杀我的话，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说到这里，章云晖的目光忽然变得冷酷起来，他道：“你告诉宇文双城，我是绝对不会放弃霞妹的，霞妹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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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杜玄霜笑着走了进来，道：“姐姐，我刚才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章云晖道：“什么好消息？”
杜玄霜笑道：“我哥哥来了，他下午就到，我要把姐姐交给我哥哥。”
章云晖打了个冷战，道：“你要把她交给你哥哥？”
杜玄霜笑道：“是啊，你知道我哥哥这半年来和你一样，象丢了魂一样，我曾经听他发过一次噩梦，他在梦中叫――”
杜玄霜忽然模仿出一种很恐怖的声音，低声嘶叫道：“小梅，我要杀了你。”
听到她的声音，小梅都打了个冷战。
杜玄霜又接着笑道：“现在我好不容易把小梅姐姐抓到手，自然得交给他处置，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哥哥不会吃人的。”
章云晖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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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走到小梅身边，笑道：“姐姐，你恨我吗？”
小梅苦笑了一声，杜玄霜这样对她，但她竟然对杜玄霜没有太多的恨意。
杜玄霜笑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哥哥那么恨你。这些日子来他意志一直很消沉，精神恍惚，连剑都抓不起，想不到你和他的那一战，居然让他完全变了个人。”
其实让杜玄铁如此消沉的并不是和小梅一战，而是和小雷的那一战，只是让杜玄铁一直以来感到恨之入骨的却是小梅。
小梅道：“你真是个好妹妹。”
杜玄霜看着小梅，神情也有些温暖，她道：“我和姐姐一样，也是孤儿，我只有一个哥哥，自然要对他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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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没有想到的是，杜玄铁竟然象变了一个人那样，他虽然还是一身红衣，但身上那股凌锐无比的杀气竟然消失了。
他脸上和章云晖一样多了不少胡子，却更乱。他的脸色不再象之前那样苍白和恐怖，所以这时他看上去反而成了一个俊郎的少年。
杜玄霜笑道：“哥哥，你看我把你梦中都想杀的人抓来了，怎么样，厉害吗？”
杜玄铁冷冷地看着小梅，目光冰冷如锋。
但小梅此时反而没有感到太紧张和太恐惧，她第一次见到杜玄铁时，一感触到他那凄利无比的杀气，全身就紧张得象一张满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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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沙声道：“你一定用了诡计吧？”
杜玄霜笑道：“哥哥不是一直说，只要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杜玄铁点头道：“不错。”
杜玄霜笑道：“哥哥，你做梦都想杀她，那晚你是不是输得很惨啊？”
杜玄铁面色一变，他抓起桌上小梅的那把长剑，冷声道：“那晚我根本就没有输给她。”
说完，他手中长剑已刺向小梅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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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午，宇文双城、小霞也来到了开封，他们来到了中州大侠张水川的住宅，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住宅不算太小，里外有十几间房间。
宇文双城陪着小霞走完每间房子，所有的房间都积满灰尘，布满蛛网，小霞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宇文双城感觉到她的心在一阵阵的颤抖，这里是她之前生活过的家，这里每一间房间，都记载着她的记忆，有甜蜜的，也有悲惨的。
宅院有一些散乱的脚印，不知是否是一些乞丐来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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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最后面的一套宅院前，宅院的小庭院很宽敞，入口处有一片小竹林，里面是一间大屋子。
小霞忽然在宅院的入口前停下了脚步，面色苍白得怕人。
宇文双城静静地等着小霞，他知道这最后一间屋子一定是小霞以前住过的，他默默地望着小霞，虽然心疼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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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小霞才鼓起勇气，走进了庭院。
庭院深处有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竟然还处处张贴着一些喜庆装饰，门口、窗户都贴有各种喜庆时才贴的窗花，虽然有的已经褪尽了红色，有的已被风雨撕碎，但一切景象彷佛在诉说这里曾经有一个让人欢喜的夜晚。
小霞看着这一切，眼中泪光闪动，她思绪彷佛回到了去年春天，那一个夜晚这里也曾经热闹非凡，各种喧闹的声音似乎依然在这里萦绕。
那个夜晚，她嫁给了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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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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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对小霞来说，原本充满了很多新的希望，只是很快，在一瞬间，这些美好的希望都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变成了无境的噩梦。
小霞心头翻滚，却轻咳了一声。
忽然，宇文双城轻轻地拉住了小霞，他神色有异，看着那间屋子。
小霞也彷佛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阵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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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屋子的门竟然开了，里面慢慢走出一个少年，他神情冷漠，面色沉重，脸上有一些杂乱的胡子，腰间很随便地插了把长剑。
出来的这个少年却是小霞的丈夫章云晖。
小霞低呼一声，她虽然之前也曾经想过，会不会在这里碰到章云晖，却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在这里碰到他，她一时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哀伤，呆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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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从杜玄霜房间离开后就来了这里，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经常来这里。
他也从外到内由一间一间房间走过，最后一直走到这最里面的这间，这间房间是他当年和张婉霞成亲的房间，他们在这里有过痴情的话语，有过缠绵如火、让人思来的缠绵拥抱，但却彷佛很遥远了。
他幻想着小霞会突然在这里出现，但他知道那只是幻想。
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里面，直到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心中一下跳得飞快，他走出来，看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小霞。
他看着小霞站在庭院中，眼前一片模糊，他甚至没有看到宇文双城。
他忽然想扑过去把小霞抱在怀里，但此时却看到小霞身子颤抖了一下，彷佛就要摔倒，而这时一个少年轻轻扶住了小霞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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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
章云晖用一种绝望中野兽才有的凶残目光看着宇文双城，手已握向腰间的剑。
他拔出长剑就向宇文双城冲去，而在去年三月的那个夜晚，他根本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和宇文双城交手，他清楚自己吕大先生有多强，他知道和宇文双城交手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他离开那里的时候只希望此生不再遇到他。
只是，此时此刻，为了夺回他的妻子，他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畏惧。
他的剑法迅疾、强硬、霸道，这是吕大先生的剑法，章云晖使出来也是气势逼人，但可惜他的对手是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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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冷冷望着章云晖刺来的剑锋，他一手依然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小霞，另一只手伸出两跟手指已在瞬间夹住了章云晖的剑锋。
章云晖看到自己长剑迅疾的剑势忽然停住了，剑身一阵波浪般地扭曲，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长剑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
这一剑他们彼此间都倾尽全力，所以一招间胜负立判。
章云晖长剑脱手，人倒退开十多步，差点摔倒。
那柄长剑扭动着，弹向半空，却落在了宇文双城和小霞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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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看到章云晖这般情形，更是泪眼模糊，她咳了一声，身子更软，宇文双城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他的手臂温暖有力。
看着宇文双城搂着小霞，章云晖更是眼睛冒出火来，但他知道自己武功和宇文双城相比实在相差太悬殊，纵然想拼命也不能。
他满脸悲愤，他甚至嫉妒宇文双城的绝世武功，他想和宇文双城堂堂正正地一战，哪怕这一战只有一成胜算，他都会战到最后一口气，但只可惜在宇文双城面前，他苦练十年的剑法、武功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宇文双城望着章云晖，他虽然不会伤他，但心中也感到一阵怒火在燃烧，这个人伤小霞伤得最深，他刚才的出手自然绝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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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勉强定下心神，低声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章云晖望着她，眼睛已有血丝，他道：“我等你回来。”
小霞凄然一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回来吗？”
章云晖惨声道：“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
小霞泣声道：“我还是你的妻子吗？”
章云晖含泪点头道：“是的，你还是我的妻子。”
他忽然嘶叫道：“我杀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那时没有选择，我，我只能那么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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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一震，感觉到小霞身子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看着小霞惊疑的神色，章云晖泣声道：“霞妹，我没有说谎，我来你家之前就知道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来报仇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和你――”
说到这里，少年早已泣不成声。
他从十岁开始就和小霞住在了这里，他们彼此相处了那么多年，几乎天天在一起，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当张水川要章云晖娶张婉霞时，章云晖一度还觉得张水川在试探他，但不管怎样，章云晖心底一直是喜欢张婉霞的，所以他并没有拒绝，甚至还感到一丝残酷的快感，他觉得这也是报仇的一个方式之一。
只是，这近一年来，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利害。
宇文双城看了章云晖一眼，他知道这个少年并没有说谎，因为章云晖既然能够在他面前倾尽全力使出如此刚直的剑法，那么章云晖此时心中必然无假。
人只有心中无假，才会变得如此勇敢。
小霞整个人呆住当场，她神情变得越来越可怕，却让宇文双城、章云晖都为之心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