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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入汉为客(2)

    “三娘这首曲,真是歌美、词更美!”宣元公抬手挑起三娘的小尖下巴,称赞道。

    “奴家谢过大人称赞,只是……这词却不是奴家所作。”三娘嘟着嘴,模样娇憨可爱。

    “那是哪位高才啊?”宣元公倒有些好奇如此动人心魄的词是何人所作。

    “是一位燕国学子所做,眼下就在云桂坊。”三娘倾身敬上一杯酒,回道。

    宣元公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那老夫到要见见此人了。”

    闻此言,江源公子知是中了三娘的计,邀他父子听曲是虚,推荐门客为实,心中浮上一阵不痛快。

    权倾朝野的宣元公心中自然也是明白不过,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这通过青楼女子举荐的士子,到底如何!?

    片刻间,一个年轻士子飘然走进天井,举座四目皆被他吸引过去,他一身黑色布衣,如墨秀发一丝不苟的束于黑色布条中,身材不高却身形秀丽纤长,倒是透着一股绝世独立的气度,步态潇洒雍容,神态从容俊美,在贵胄满座的天井中非但没有一丝寒酸,反有这一股逼人的凌厉之气。

    “燕国寒士景非拜见宣元公!”双手一揖,弯身行礼,姿态大方端正。

    “好人才!”宣元公陈飒不禁赞道。

    “宣元公谬赞了。”稍微的谦逊还是有必要的。

    “哼!”一旁的江源公子却铁青着面色,质问道:“你为何穿着覃国的衣服,来我汉国求官?”

    “覃国?”兰聆大愕,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天下皆知黑色乃是覃国的国色,这人一定是覃国派来的奸细?!”

    兰聆这回是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无语!却又觉得这汉国权贵思想实在好笑之极,心思不花在国策上,倒像妇人一般将眼睛都盯在这衣服的着色上,于是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江源公子此话,真真令在下喷饭!难道覃人喜好黑色,汉国人便要整日身着素白孝服?难道覃人喜好美酒大肉,汉国人便要吃斋念佛?难道覃人喜好娶妻生子,汉国人便要守寡鳏夫一辈子?难道覃人喜好战争杀戮,汉国人便要萎地自保,大唱无为之风?真乃大谬!”

    话音未落,四下哄堂大笑,连陪坐的姑娘们也笑歪了身子,宣元公差点喷酒,江源公子更是吃瘪样子脸色涨红。

    众人笑毕,宣元公正色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大师的高徒啊?”

    “在下的师傅是一位隐士高人,即使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恐怕在场的诸位也不知道。”兰聆从容答道。

    “噢?”宣元公面露难色,本对此人的机警辩才有些赏识,可六国招揽人才最重出士名家,毕竟一个人才既能助人,也能害人!

    兰聆自然知道他心中所虑,朗朗说道:“不知宣元公有没有听过齐国孟尝君招揽门客的一则趣事?”

    “且讲来听听!”宣元公甩袖,往三娘怀里依靠,三娘无奈撇嘴只得承受他压过来的重量。

    一听有故事讲,众人立刻打起精神,且看这寒士如何道来。

    “二十年前齐国有孟尝君喜好招揽门客,号称有门客三千,只要有才能的人前来投奔就会给那人提供食宿,一次,孟尝君率领众宾客出使覃国。覃惠王将他留下,想让他当相国。

    孟尝君不敢得罪覃惠王,只好留下来。不久覃惠王听信大臣谏言,恐孟尝君会对覃国不利,便将他软禁起来,想找个借口灭口。

    这日,孟尝君派人去求覃惠王宠爱的丽妃。丽妃答应了,条件是拿齐国那一件天下无双的狐白裘做报酬,但孟尝君在来覃国第一天,就献给了覃惠王。

    于是有个善于钻狗洞偷东西的门客,将狐白裘偷出来献给了丽妃,果然第二天覃惠王就答应放孟尝君回齐。

    孟尝君哪敢停留,当天就立即率领门客们连夜偷偷骑马向东快奔。到了古峪关正是半夜。按覃国法规,古峪关每日鸡叫才开门,

    众人正犯愁时,只听见几声“喔,喔,喔”的雄鸡啼鸣,接着,城关外的雄鸡都打鸣了。原来,孟尝君的另一个门客会学鸡叫,而鸡是只要听到第一声啼叫就立刻会跟着叫起来的。

    守关的士兵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得打开关门,放他们出去。

    待天亮了,覃惠王得知孟尝君一行已经逃走,立刻派出人马追赶,已是来不及了。

    天下皆知,孟尝君乃齐国名相,在驭人方面更是出神入化,景非听闻宣元公大人愿效仿孟尝君遗风,广纳门客,鸡鸣狗盗之徒于孟尝君皆有大用,更何况是在下于宣元公大人您呢!”

    “好!讲得好!”

    这一番话正是说到宣元公心坎上,如今门客不仅是作为贵族地位和财富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吸纳一些人才,形成了以自己为首的政治集团。如今汉王年幼无能,正是自己大展宏图之时,至于那君王的宝座,不出五年必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自己身边也确实缺少景非这样的机变之才。

    “不知景非主修什么?”

    “景非主修兵法!”

    “好!”宣元公又是一声彩,兵家之才在这天下纷争之时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你今日便随本君回府!本君会给你最好的安顿!”

    “当下恐怕不行,景非需要安排一下,明日大早一定正式登门拜见宣元公大人!”兰聆说。

    “好!本君明日便在府中恭候。”宣元公欣然应允,只是想景非能得三娘引荐,如今必定是要安顿美人,倒也是人之常情,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第二日清早,邯郸街道上蒙上一层朦胧雾气缭绕不散,透过开启的轩窗飘进屋来,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

    兰聆抱着熟睡中的弘儿,几次放下,复又几次抱起,手臂一次比一次收得紧,心中一次比一次不舍!

    门客分为九等,如今去做宣元公的门客,恐怕一开始只能勉强糊口,而且汉国与邻国眼下估计会有一场大战,即使没有,她也会想办法制造几场,到时候弘儿留在自己身边只怕无法照顾周全,如今只能将他留在三娘这里,

    一个月的相处之下,兰聆深知三娘为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对弘儿也是极好的,甚至比她这个做娘的更加细心备至。

    只是一想到弘儿身边本就没了爹,如今自己又不能在他身边照料,自己这个做娘的真是愧对于他,不知他长大后会不会怨恨自己将他带出覃宫?!

    兰聆几次倔强得猛吸鼻子,最终还是没能把眼里的水汽逼回去。

    韩三娘子瞪眼看她,眼皮扩张的程度硬是把外双变成了内双。

    “喂!你不会是真要把这娃娃留在这里吧?”

    兰聆几步上前,将怀中的弘儿放到她的怀里:“帮我照顾好他,最少四个月最多半年,我就回来接他!”

    “啊?”三娘一声惊呼,只得抱住弘儿:“你真打算把他留在这里啊?”

    兰聆点着头,目光一直没离开孩子的身上,浑身竟有些颤抖,哽咽着说:“如果到时候我没有回来,或是听到我战死的消息,麻烦你把弘儿送到覃国太尉府上绥缇手中!”

    “绥缇?谁啊这是?”三娘一听她有可能回不来,也慌了。

    兰聆不再解释,只是含着泪嘱咐了句:“别让弘儿再吃胭脂了,知道吗?”

    说完不敢再有停留,转身推门就走。

    “哎!”三娘抱着弘儿追了出去,才一踏出房门就看到外堂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小脸顿时拉了下来。

    这不,云桂坊的头牌红袖挽着挂在肘边的拖地长纱走近三娘身边,嘲讽道:

    “怎么?那个俊相公不喜欢你了,瞧不起你了,要奔功名去了,还给你留下个小拖油瓶,别怪姐姐我没提醒妹妹,这男人可没什么长性,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毕,惹得周围看笑话的花娘们一阵哈哈大笑,大家本就对这个外来的班子充满排斥,这次可是被她们逮到了报复的机会了。

    闻此言,兰聆也停下了脚步,回身瞪着那一群见风使舵的花娘,转念一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兰聆知道如何治她们了!

    “三娘!”兰聆对着三娘大喊一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让那群呱噪的女人们停止了嘲笑之声。

    “啊?”三娘正在气头上,被她忽然这么一叫,竟有些懵了。

    “你等着!他日景非荣归,自当明媒正娶!”

    这回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如今世道妓女最好的归路最多是被哪个有钱人收为小妾,但大部分最后也落得受虐而死,下场也不见得就有多好看。

    这“明媒正娶”是所有妓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日却被三娘碰上,怎不让众人妒忌,怎不让三娘心中感动万分。

    “好!”

    三娘边笑边点头,流下一颗泪来,她早以为自己一身污泥,再不妄想从良之事,早忘记伤心流泪是什么。

    原来她还有眼泪!

    景非,老娘就再相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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