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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不堪回首

    中午的阳光已然有些刺眼了,蓝初月慵懒地半倚着青翠的大树,闲散地坐在巨石上,她的神情有些漠然,眼中隐有悲伤。热情的阳光透过片片绿叶投射进来,光影疏淡,却已瞧不出绿色。独自一人待在这方静寂的小天地中,烦乱的心顿时沉寂下来。连混乱的思维好似也停滞在了那些美好时光。突闻身后传来脚步声,蓝初月嫣然一笑。“我躲到这,竟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我们谁跟谁,我和雨宁就是来看看你,你不想说我们自然也不会逼你。”段翔飞眉眼含笑与苏雨宁在她身边坐下。

    “翔飞哥哥,你越来越像狐狸了,你知道我说话算话的。”女孩佯装微怒,红唇翘起,有说不出的可爱。

    “蓝,如果你会痛,可以不说的。”苏雨宁隐约觉得那对蓝初月来说是一段极度不堪的往事。就如一块看似已经长好的伤疤,再次揭开,依旧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其实都已经过去了,我都不在乎了,让我想想,跟怎么说。”女孩满目苍凉,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悲伤,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暗淡了不少。

    那天后,安彦没有再去打扰蓝初月,他将所有的情绪化作云淡风轻,含着得体的微笑与同学们相处着。当然与他最近的还是林晓若,她一直安慰他,陪他聊天,给他阴霾的心带来些许阳光。对于林晓诺,安彦是感激的。

    “安彦,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林晓诺拿着两块巧克力,递给安彦一块。

    安彦回过神,一看是林晓诺笑了笑,低声说:“谢谢,我没想什么,就是有些无聊罢了。”

    “那我陪你聊天啊。”女孩眉眼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小诺,你最近老陪我,都不见你和雨宁在一块玩了。”

    “你是想说,我最近没和蓝在一块吧。”林晓诺一边吃巧克力一边戏谑道。

    安彦有些尴尬,脸上隐现出不自然的红晕,咳了一声才不好意思的说:“哪有,我答应她不会打扰她了,就是觉得你们关系那么好别因为我闹僵了就不好了。”

    “好了,你就别解释了,蓝有段翔飞和雨宁陪着,有没有我都无所谓的。”林晓诺不禁有些吃味,蓝初月都不在乎他了,他却还为人家着想,这份情,哪有人会领啊!

    安彦的同桌左熙停下笔,插话道:“唉,我这作业都写不下去了。安彦啊,你看人家小诺多好啊,你说你对人家上点心,你说你们多般配啊,咋就那么木讷呢。”

    林晓诺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拽过左熙的胳膊说:“臭左熙,你别乱说,没人把你当哑巴的。”

    左熙连忙说:“林大小姐,小的可是为了你好啊,再说了,你看蓝初月和段翔飞,他两肯定有情况,不然段翔飞那么好的成绩会因什么成绩不合格留级啊。”

    林晓诺松开手,嗔怨道:“就你知道的多。”看安彦脸色有些不好,又道:“安彦,你没事吧,别听左熙胡说。”

    安彦叹了口气,面色无波,心里却百感交集,叹息道:“段翔飞确实时刻把丫头捧在手心里,也把她保护的很好,我自认我做不到他那个样子,所以如果以后他们在一起我是会祝福的吧。”

    左熙看安彦愁眉不展的样子,脸上挂上招牌式坏笑,“兄弟,你也别犯愁,他也不能护蓝初月一辈子,听说他要报考警察学校,那蓝初月总不能也去吧,你要是实在放不下,这不就是机会吗?”

    安彦一听,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问:“你听谁说的?”

    左熙得意一笑,大声道:“天扬,你听谁说段翔飞要考警校的啊?“

    坐在前排的林天扬转过头,抱怨道:“大哥,我刚有点思路就被你打断了,你好意思吗?”

    林晓诺也有些焦急,忙问:“哎呀,你就赶快说吧,说完了再做你的题。”

    林天扬不愧为左熙的死党,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坏笑,让人看了生不起气来,只见他斜眉一挑,不急不缓道:“当然是听他自己说的了,上周打篮球时,他自己讲的啊。其实我就纳了闷了,段翔飞平常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咋就和我们班蓝初月那么好呢?哎,林晓诺你知道吗?”

    林晓诺看了看安彦,儒雅俊秀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低眸沉思,让人看不清表情。见安彦没有阻止,才大声道:“蓝和段翔飞是邻居,所以他们关系才那么好。”

    左熙和林天扬相视一笑,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哦,这样啊,可也不用那么护着吧。”

    林晓诺和安彦看这两个活宝顿觉无语。林晓诺瞪了一眼林天扬,趾高气昂道:“林公子,人家怎么护是人家的事,怎么你吃醋啊。”

    “林晓诺,你嘴真毒,真没天理,哥生气了,做题去了。”林天扬说完兴冲冲继续做题去了。

    左熙见死党消停了,戳了戳安彦和林晓诺低声道:“想不想知道点内幕?”

    安彦疑惑道:“什么啊,神经兮兮的,有话就说呗。”

    “唉,其实我和扬子帮我哥追过蓝初月,可还没怎么行动呢,就被她的护花使者客客气气拒绝了。唉,个人魅力不行啊。”说完还长叹一声,做了个西施捧心状,把一众同学雷了个外焦里嫩。

    “什么情况啊,我怎么不知道。”林晓诺眼波流转,打量着左熙。

    “嘿嘿,其实我也没搞清状况,反正也给我哥搞砸了。”

    阳光把女孩的肌肤照的几乎透明,轻柔地风拂起阵阵花香,女孩贪恋的用劲一嗅,在唇边绽放开一朵艳丽的蝶之花。风停,女孩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姿势优雅,如若幽莲。女孩轻搀蝶翼般的睫毛,慢慢睁开眼,如误落人间的仙子,清雅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纯啊,我估计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见到你都不会做什么伤害人的举动。”苏雨宁看着清新脱俗的好友赞道。

    “雨宁,你可别夸她,她就是个长着天使外表的恶魔。”段翔飞笑道。

    “你们现在是以欺负挤兑我为乐了,姐不在乎,哼。”女孩转头冷哼,眉眼浅笑。

    一时间,又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冷而惆怅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蓝初月是一个宁可别人欠我,我绝不欠人的人,为了还安彦的人情第二天就去找他了。她给安彦写了一张小纸条,约好中午树林里见。蓝初月不知道安彦究竟会不会赴约,一上午魂不守舍的,一下课便溜了。

    蓝初月在树林中的连椅上焦急的等着,阳光直直射下,不一会她便大汗淋漓了。终于,她还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身影。那个身材修长,儒雅俊秀的男生不是安彦是谁。蓝初月笑着迎上前去。

    “安彦,你来了,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女孩美目流转,由衷谢道。

    “不用客气,今天找我有事吗?”安彦客气问道。

    蓝初月不解地看着他,打量了好半天才道:“当然是报恩啊,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做,尽管吩咐,我会尽力的。”

    安彦看着这个一根筋的女孩,忍不住逗她,“人家报恩都是以身相许的,可你这么笨这么傻,我怎么敢吩咐你事情或者娶你呢?”

    蓝初月脸色一红,争辩道:“我才没有傻呢,我哪儿傻了?”

    安彦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还说自己不傻呢,傻丫头你抓错重点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好笑呢,你真是太可爱了。”

    蓝初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羞赧道:“你说什么话呢,看你斯斯文文的骨子里怎么那么坏啊,你要在这样我就不报恩了,和你当仇人。”

    安彦止住笑,“好了,不逗你了,傻丫头,你要真想报恩就当我朋友吧,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蓝初月看出安彦眼睛里的孤独与认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其实安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出和她做朋友,只觉得她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简单快乐的很。安彦也无法拒绝那双真诚的眼眸泛出的执着的光。

    于是,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逃课,一起疯跑,一起看书,一起学习。段翔飞对蓝初月的守护在同学们眼中是自然而然的,因为他们一直在一起,但安彦对蓝初月的另眼相待却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学校里全是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尽管段翔飞和苏雨宁百般替他们解释,当事人不表态,他们也无能为力。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午后,铅灰色的云笼罩在学校之上,有些压抑。蓝初月站在走廊上凝眸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地苍白感漫上心头,她不禁暗道:“我果然不属于寂寞。”唇角翘起,神采飞扬,宛若春天里明媚的晴空。她转身欲走,迎面走来一位温婉端庄的贵夫人。夫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可她一身的成熟韵味显然是二十多岁女子所没有的。蓝初月还在暗自揣摩着,夫人已在她身边停住了。

    “你好,你是蓝初月吧,我是安彦的妈妈。”不愧是大家闺秀,形容得体,礼貌周到。

    蓝初月微微弯了下腰,“阿姨好,我是蓝初月。”蓝初月也是从容淡定,没有半点的紧张与失礼。

    安妈妈显然很欣赏蓝初月的从容,微微一笑说:“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我们聊聊可以吧。”

    “好的阿姨,那我们去操场那边吧,这里不太方便。”

    安妈妈非常喜欢这个让儿子呵护有加的女孩,虽然他们在家庭背景上有些差距,但她是不在乎的,只要大方得体,不耽误儿子的前程也就无所谓了。她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着蓝初月,女孩没有半点的不自在,一直淡淡的笑着,这让她比较满意。安家的人,要个个拿的上台面。安妈妈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一些埋藏在心底近二十年的往事又浮上心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这张脸有这么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厌恶。

    蓝初月感觉到了安妈妈的变化,她知道一开始对她还是欣赏的,不知为何现在安妈妈的眼里充满了厌恶。蓝初月觉得有些无辜,终是忍不住问:“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你妈妈是唐宁对吗?”安妈妈凝住笑意,显得有些严肃。

    蓝初月有些微愣,暗道:“这个和妈妈是谁有关系吗?”她没说出口,愣了一会还是冲着安妈妈点了点头。

    安妈妈突然冷笑起来,“哼,怪不得呢,我就说谁有这么大本事,把我儿子迷得团团转,原来是那个狐狸精的女儿。”

    蓝初月没想到温柔高贵的安妈妈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不仅把她骂了,还侮辱了自己的妈妈,她可以忍受别人侮辱自己但绝不能忍受别人侮辱自己的妈妈。蓝初月不禁也冷了脸,厉声道:“阿姨,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我哪里错了,您可以教训我,但请不要侮辱我妈妈。”

    天阴的更沉了,好似过了许久才又听到安妈妈的声音。“果然还是这样,妈妈是这样,女儿还是这样,你们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啊。哼,我告诉你,安彦是我儿子,你休想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蓝初月的性子本就是坚韧狂傲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算他倒霉。蓝初月抬起头,倨傲的神色盈满双眸。“阿姨,我敬您是长辈,不想和您发生冲突,但您也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你们家又有哪个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离我们家安彦远点,就你这种货色,别妄想攀高枝,我们安家庙小,养不了你这尊大佛。”

    “不要以为你儿子多么多么好,我告诉你,我从来就不稀罕,我翔飞哥哥比他好千倍万倍,我跟他做朋友,不过是为了还他份人情,现如今您这样,我看我这人情也不必还了。您放心,从今以后,我和您儿子便是陌路,还请您宽心!”

    安妈妈本想再教训一下这个张狂的丫头,但转脸一看,安彦正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温润的脸上此刻全是挫败与哀伤,眼里溢满了浓烈的痛楚,他站在那里是那么的悲伤,那么得无力,心似是被撕成了碎片,又被人扔向遥远的天际。

    安彦努力的笑了笑,满脸的不可置信。“傻丫头,又犯傻了吧,你是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蓝初月所看到的安彦一直是自信的,她是在做什么啊?把一个自信阳光的男生变得如此的卑微,卑微的乞求她的一个解释。蓝初月掩饰了自己的伤悲,眼上换上一抹决绝的神色,她冷淡的看了一眼安妈妈,唇边泛上一抹讥笑,不咸不淡的说:“安彦,如你所听,你懂了吗?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蓝初月说完转身便走,留下一抹决绝孤寂的背影,她隐隐听到安彦冲她在喊:“丫头,我相信你。”她极力忍住回头的冲动,依旧不快不慢的向前走去。

    天阴的更黑了,如同黑夜一般。突然,天际一个惊天霹雳,震得大地如地震来袭般,猛烈晃动了几下,刺目的闪电紧接着划破天际,天瞬间又亮了一下,似鬼魅般撕裂着浓沉的黑幕。

    大雨顷刻间落下,冷冷的雨打在操场上的三人身上,一样的寒雨入骨,不一样的痛彻心扉。蓝初月没有理会任何人,骑上单车独自向家走去。自行车轮一圈一圈滚动着慢慢带她逐渐远离安彦的时候,她真的感觉到了,被熟悉的世界一点一点放弃的感觉,在那个世界放弃她的时候,她也慢慢松开了手,永远不再紧握。

    “第二天,安彦就转学走了,剩下的你们也都知道了。”蓝初月笑着对段翔飞和苏雨宁说。她一直是在笑着讲这个故事的,直到故事讲完她才发现,她还是笑着,却已泪流满面。

    “月月想哭就哭吧,没人会笑你的。不过哭完以后让我看到那个阳光的月月就好。”段翔飞终于知道了这件隐藏着的秘密,他突然有些后悔,是他的好奇让她的伤疤揭露在了阳光底下,虽然久了,但还是会痛。

    蓝初月擦干眼泪,阳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心事说出来她真的轻松多了,不会再被压的喘不过气般的难受了,一个人的秘密是最折磨人的。

    “蓝,你很在乎安彦的,不打算挽回吗?”苏雨宁的话很少,却很精辟。

    蓝初月无奈的摇摇头,“还有必要吗?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段翔飞知道,虽然她嘴上说过去了,但心里始终没放下,不然这次安彦回来她也不至于这么反常,他是把安彦当对手的,他不想他们和好,却又不忍心看她痛着,于是淡淡的说:“月月,人这一生,谁还不碰上几个坑,掉坑蓝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直坐坑里不肯起来,你知道吗?凡是往前看,我只要你快乐。”

    “你们知道什么时候的阳光最暖吗?”蓝初月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蓝,怎么突然问这个,应该是夏日的阳光吧,这个时候阳光最暖最热。”

    “翔飞哥哥你觉得呢?”蓝初月眨着狡黠的大眼睛转头又问段翔飞。

    段翔飞揉了揉她的头发,顺滑的触感几度让上瘾,俊美淡然的脸上满是笑意,“应该是冬日的阳光吧,因为冬日的阳光最能带给人以温暖。”

    蓝初月粲然一笑,“不愧是我翔飞哥哥,答对了。对于我来说,你们两个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每次我伤心、失落、冰冷、绝望的时候你们都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把安彦当成了和你们一样的好朋友,可是,我们之间有了裂痕,那是永远修补不好的裂痕。虽然可惜,也只能放弃了。”

    “月月,你真的放得下吗?如果你放得下,为何要躲着他;如果你放得下,为何连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你放得下,为何讲那段过去时还会流泪。月月,你告诉我,你真的可以不在乎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蓝初月有些回不过神来,是啊,她放不下了。在她的心里,安彦和段翔飞一样的重要,早在两年前,安彦对她说,他信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刚刚收回的眼泪此刻又想夺眶而出,“雨宁、翔飞哥哥我该怎么办?”

    “依着自己的心,无需在乎别的,你的伤既然我治不了,那么只能交给他了。月月你记得,翔飞哥哥永远守护你。”一句承诺,胜过万千甜言蜜语,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是当时的蓝初月无法体会到的,知道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句承诺,竟值得段翔飞以命相搏,以血相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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