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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48 天堂,婚姻(1)

    秋逸窝在向阳的沙发里,头微微向后倚着,整个人沐浴在一片光辉灿烂中。

    她揉着肚子,轻轻慢慢地给孩子念诗。

    “……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

    孩子太小,没有丝毫动静。

    静下心来,秋逸却仿佛能听得见他的心跳——有力而富有节奏——不用医生的肯定,她也能知道他有多么健康。

    谁叫他爸爸是那样优秀的男人?

    她略带苦涩的笑了笑。

    并不是无意中便想起他们去拉斯维加斯,机场外,他环着她的身体,那样坚定而沉稳地在她耳边重复。

    “没事,靠着我,我抱紧你了。”

    又如她消失在街道一头时,他急得没头没脑地寻找,终于发现她的时候,那眼内的一丝狂喜,她不是看不出。

    “答应我,以后不许乱跑。”

    脑中塞满了他看她时的温柔眼神,嘴角的笑,发亮的脸……仿佛忘了他曾多恨她一般。

    他或许不知道,她不愿去母亲墓地的真正原因是,她清楚地记得那墓碑上写着,爱婿:乔言。

    她不想让谎言太过戳穿,更不想让痛苦来得太快。

    其实,内心深处的一点藤蔓蠢动,是渴望再多缠他躯干片刻的。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我们在最好的年华里,交错而过。

    最终,失去彼此。

    她一直没发现莫景深的推门而入,在她的身后站了许久。

    又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他满是笑容的俊颜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一个孕妇老是叹气做什么?”他倚着窗户,懒洋洋地将头靠向墙壁,“你现在只该为吃饭和睡觉伤神,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秋逸拿水做的眸子望了望他,坚持道:“我就是在犹豫该先睡会儿,还是先吃会儿,我现在是国宝,你可别来教训我。”

    许是她怀孕了的缘故,身材丰腴自不必说,连一张瘦削的小脸都圆润起来,而眼中总是泛上一股无比温柔的神色,仿佛一夜间,母性的光辉便将这年轻女人彻底笼罩。

    莫景深直呼受不了,“别拿这副样子看着我,你简直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难看。”

    秋逸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怡然自得地眯眼朝太阳看,“景深,男款的戒指做好了,什么时候结婚?”

    莫景深一怔,很快地用笑掩饰,“你真想结的话,现在就行。”

    “看在你无心逃婚的份上,我就暂且搁置逼婚,再过几天吧,又不是儿戏,总要准备准备。”

    她说着便已起身,一边过去整理包,一边拿余光睨着他。

    “我去买点东西,顺便和安颜喝个下午茶,今天就记得去印请柬,别现在不着急,到时候又捉瞎。”

    声音渐渐小下去,她提着包已经往门外走去。

    脚步声分外柔和,她正穿着平地船鞋,开了大门。

    莫景深又将她喊住了。

    “秋逸,”他揉了揉头发,看上去有些懊恼,“我恨乔言,真的,我恨他在秋的心里占据了那么高的地位,即使后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只爱我。但如果真爱一个人,是不可能不在乎的那些过往的。”

    秋逸不解,“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不会比我更恨他的,是他告诉了秋家我们去了拉斯维加斯,他是害死秋的罪魁祸首。”莫景深嗤笑了几声,“可报复之后,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快乐,报复了又能怎样,秋还是不能活过来。这一切反都成了笑话,我早已不是孩子,却孩子气地做了一件件于事无补的蠢事。所以呢,你快乐吗,秋逸,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这一切于你而言,不是愚蠢吗?”

    莫景深难得的严肃,捏着她的肩头,一声大过一声地质问。

    秋逸的脑中反而空无一物,就在原地站了那么默然地站了片刻。

    再说话时,她只能一味压低了嗓音,极快地一吐干净,“我快乐,并且愿意,更不愚蠢。”

    她埋着头,很快地从他手中逃脱,开了门,几要阖上时,他又在屋内开口。

    “秋逸,他爱你,比一切人都要爱你。如果我是他,我不会像他这样大度地爱你。”

    秋逸却无法容忍般将门砰得关上,再听不见他口中吐出的任何一个字。

    和安颜坐进咖啡馆时,秋逸没想到,安颜竟是黑着脸,将一份厚厚的档案袋递去她的面前。

    “看看,”她说,“乔总要我给你的,他说,虽然是物质的补偿,但从此以后,你们在精神上是平等的。”

    秋逸起初并没听得明白。

    牛皮纸袋中,赠与文件上的一串数字非常诱人,她几乎可以想象,这是此时的乔言可以拿出的全部财富。

    她忽然就想到那晚对他说过的话,他不是白手起家的,他如今的一切,多亏了父亲的知遇之恩。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她相信,他当年甘心娶她是为了报恩——而此刻,这厚厚一沓的文件,或许是他有意在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不再欠他们秋家一分一厘——他是真的决心要和她划清关系了。

    “我不要,”秋逸将文件恢复原状,推去安颜身前,“我有钱,我不会穷到向他摇尾乞怜。”

    安颜蹙着眉,颇有些气恼地望着她,“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扭扭捏捏矫情个屁啊,给你你就拿着,真不想要就烧了,这世上,还有谁能管得了你?”

    秋逸一怔,继而慢慢笑起来,“安颜,听起来,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不敢,真的,我现在怕你和怕条狼似的,也许一步走错,你就能把我给灭了。为了讨好你,顺带给你说个□消息好了,乔言刚刚引咎辞职,言明祥实以后都不姓乔了,集团商量着何时将言明新创和深蓝科技一并卖了,正式退出这一行业。秋美人,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用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道理虽然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难,你不仅做到了,而且堪称完美。”

    秋逸听她慢慢将话说完,都始终不发一言。

    只是举起杯子时,手轻微地在抖,靠上唇时,有力依托,方才好了些。

    安颜仍旧在说,“秋美人,你们之前到底有什么过节我不知道,我也无意再去深究,我只知道,乔言这混蛋他真的有够瞎眼。一步步骗你留在身边,编出一大套破理由让你安排收购案,却不让任何高层知道是你在插手,再一步步犯浑地走入陷阱,揽下一切失职的质疑——说真的,他那样聪明的人,真的会看不出你和莫景深的把戏?还是你以为,你可以比周衡志隐藏得更深?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乔言的一场戏罢了,他比你演得还好还生动,直到现在,那个被他辛辛苦苦保护的女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聪明才智赢了这场无聊透顶的游戏呢!”

    秋逸嘴唇翕动,猛然将杯子重重砸在了桌上,褐色的液体溅下一片,在米白的桌布上迅速晕染开来。

    她撑着头,无力地阻止,“别再说了。”

    安颜已经挽上自己的包,准备要走,“秋逸,你也许该去看看他,我觉得他就快死去,或是已经死了。他哑着嗓子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真想掐着你的脖子狠狠抽你一顿,他那样的男人,被你折磨成什么死样子了。他那么爱你,瞎子都看得出来,偏偏你能狠心置他于死地。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除了他,还有谁能将你当宝似的供着啊!”

    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安颜红着眼睛,不停地抽泣。

    秋逸已经伏在桌面上,说不出一句话了,额头搁在手背上,长久地沉默着。

    直到安颜的脚步渐渐消失,她方才在几声干咳之后哭了出来。

    乔言的私人电话并不难打,事实上,他的手机只专为她而所有。

    电话簿里固执地只存“囡囡”一栏,有一次问他时,他只是淡淡笑着,告诉她,“除了你,还有谁能满满占据我的生命呢?”

    他偶尔的温情,会格外难忘。

    乔言赶到目的地时,秋逸刚换好第二套婚纱——带着浅紫色腰带的名家设计——她看起来,分外的美。

    “为我们拍张照吧,”秋逸走下去,揽上乔言的胳膊,头微微偏向他肩膀的那一处,冲着摄影师又说了一句,“为我们拍一张吧。"

    咔嚓一声快门,时间在这一秒定格。

    镜头内的世界,两两相望,彼此欣喜。

    镜头外的世界,却难以阻止的冷漠黯淡下去。

    秋逸将他往外推了推,“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和你去聊。”

    乔言瘦了很多,眼底泛着隐隐青色,下颔上新冒出的胡茬尚未剔去——很鲜见的乔言,仿佛天使堕落人间,潇洒不见,自如难寻。

    秋逸坐去他对面时,刻意忽略了他外表的落魄,只是从包里掏出那份赠与书。

    “我不要这些钱,你拿去。”

    乔言不紧不慢地说,“是你该得的。”

    “我不会拿的,你实在不想要,可以捐了。”她长长的睫毛倏忽抖了抖,抬目看他,“我做了那些事,你不可能不恨我,我知道你是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其实你不必这样来嘲笑我,我已经得到报应了,真的,反而是你,没有心的你,成了众人钦佩的对象。”

    她起身想走,却被乔言抓住了手腕。

    “我并不恨你。”乔言的眸子黑得可怕,然声音异常沙哑,“我说过的,我欠你的,我还。我不想你总是以为,我是为了报恩才娶你——”

    “是啊,不是因为报恩才娶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害死了姐姐,你想折磨我才娶我的。"她苦涩地笑了笑,“以为我不知道吗,真以为我是傻瓜吗?无外乎这两种可能,你真以为我猜不到?”

    她狠狠甩着他的束缚,他却收紧了力道,越握越重。

    彼此僵持,最终,他做出了让步。

    秋逸抽回自己的手,看着胳膊上一道道的红印子,咬着牙关浑身都在打战。

    这一刻,脑子是混乱不堪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着心底涌上的冲动,拿包狠狠砸向他。

    包口未关,包里的东西摔得处处都是,包括她一个人的婚戒,刻上秋的钻戒,姗姗刻上逸字的钻戒!

    乔言站在不动,随着她打,直到力道一点点变小,她抱着双肩在低声抽泣。他方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将她一把拉入怀中。

    她拿额头抵着他的前胸,绵长而痛苦地哭泣,再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那个卑微地爱着你的秋逸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爱上她了么,让你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就是我最后的决绝。”

    她双肘狠狠抵住他的前胸,推开他,头整个埋进臂弯里,一抽一抽地哭。

    “乔言,我和莫景深要结婚了,很快的,就要做莫太太了。”

    乔言面无表情,只是眼底隐隐卷起风暴,他一眨眼,又将之熄灭了。

    “囡囡,这样你快乐吗?”他问,用淡然无物的语气,“告诉我,这样报复我,你快乐吗?”

    她点着头,挤出两声笑,又吸了吸鼻子,“快乐,我非常的快乐。”

    “是么,那你为什么又要哭呢?”

    是啊,她为什么又要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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