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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事破(一)

    窗纸上隐隐透着几许光亮,许是太阳出来了吧,这冬日里还是难得见这么好的阳光,茹龄粗略穿戴了,便出了殿门。宝嫦正端了汤过来,见茹龄出来了,忙道,“娘娘怎么独自出来了,这外面寒凉,若是中了寒气就不好了。”

    茹龄用袖子抚了抚廊下的座位,侧身而坐,有气无力道,“你看,皇上不来了,这猗兰殿也就没人打扫了。”

    宝嫦把碗放在一边,伸手触了一下石台, 真是冰凉无比,指尖上还粘了一些灰尘,“娘娘快些起来,您刚好了身子,再坐在凉处发了病可怎么是好?”宝嫦说着去挽茹龄的胳膊,茹龄别了别身子,“好与不好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多吃几服药罢了。”

    宝嫦心下一酸,“娘娘若是这样消沉下去,婢女哪还有主心骨?都怪婢女手笨眼拙,早起来没瞧见落了这么些灰尘,竟还惹得娘娘伤心了。”

    “哪是你没瞧见, 近日人们眼见着我是失宠了,一个个侍奉的也不尽心,我日日见你一人鞍前马后的忙活着,这若大的猗兰殿琐碎事太多,只你一人怎么顾的周全。”茹龄低声叹着气,瞥见宝秀从廊前经过,不紧不慢道,“宝秀去拿干布来,把这回廊下的座位一一擦拭干净。”

    宝秀直直站住,“宝嫦不是得空吗?娘娘为何不让她去擦,婢女刚打扫完院子,现下累得很呢。”

    茹龄扭头望着满院子的枯草和落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呵, 若本宫一定要你擦呢?”茹龄定睛望着宝秀,宝秀歪着头用手鼓捣着帕子,站在那不曾挪动半步。

    茹龄哪里受过这些气,心中隐忍多时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本宫虽是罪臣之女,但家父曾经好歹也是侯国之王,光这血统就比你这粗使的宫婢高贵许多,怎轮着你在这给本宫气受!另有,就算本宫今时今日失宠,本宫依然是仅次于皇后的婕妤,位列后宫之二,教训一个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茹龄一阵怒吼,转脸看向宝嫦,“宝嫦,去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五十!”

    闻听周阳婕妤发怒,宝秀也慌了,又听婕妤要罚自己五十杖棍,顿时吓破了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哆哆嗦嗦的叨念着,“娘娘恕罪,婢女……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宝嫦凑到茹龄耳边细语道,“娘娘,宫婢受罚仅二十杖都难以支撑,这五十杖若要了她的命您可如何担待啊。”茹龄会意的看一眼宝嫦,宝嫦微微点点头,茹龄压制了怒火道,“你既知错,那本宫暂且缓了你的刑罚,但有些话你要如实回禀,若有不实,加倍论处。”

    宝秀一听茹龄不罚自己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正跪在茹龄面前,“诺,婢女……一定知无不言。”

    宝嫦随即回殿里取了一个蚕丝坐垫放在茹龄身下,茹龄正了身子问,“我且问你,你和其余下人是不是见本宫失了宠才如此对本宫的?”

    宝秀一惊,“娘娘恕罪,婢女们也是一时糊涂。”

    “你在宫里侍奉的时日也不短了,难道不懂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怎还敢轻易怠慢了本宫?定时有人暗中交代了的。”茹龄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没有,没有,婢女是猗兰殿的人,怎会存了那混账心思去听命于旁人?”宝秀急忙回答。

    茹龄又是一声冷笑,继而说道,“别忘了本宫方才说的话,若有不实,加倍论处。”茹龄把“加倍论处”四个字拉得很长。

    宝秀想了一会儿,回道,“婢女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人交代过。”

    “把你方才在手里闲玩的丝帕拿出来,铺在地上。”茹龄冷不丁一句令下,宝秀吓得脸色灰白,哆嗦着取出丝帕,平铺在自己面前。

    “今日阳光甚好,你这丝帕也显得光洁绚丽,只是这样好的丝绸可不是一般婢女所能得的, 这上面绣的花纹,本宫像是在哪里见过。”茹龄说着眼睛不住的盯着宝秀。

    “在哪?”宝秀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茹龄,却被茹龄尖锐的目光给吓了回来。

    茹龄扶了宝嫦缓缓起身,踱着步子道,“那日皇后受惊,椒房殿长御邢氏对本宫出言不逊被本宫一怒之下打了耳光,她一疼便用手捂住了脸,手上夹着一方丝帕,花纹,质地,都与你面前的这一方一模一样!”

    “这……”宝秀无言以对,此时茹龄已经由宝嫦扶着踱到面前,“莫不是你为她做过什么,她用这条丝帕作为酬谢?”

    宝秀不敢再隐瞒,只好娓娓道出究竟。原来,一日宝秀从御花园经过时遇见邢长御,邢长御赠送给宝秀一方丝帕,说是皇后赏了两方,自己留下了一方,另一方送给宝秀,宝秀没见过这样好的丝帕,便欣然收下。

    “她怎会无缘无故送你东西?你为她做过什么是本宫不知道的,你若是不招,本宫把你拉去暴室!”茹龄厉言道。

    “婢女不敢欺瞒娘娘,那日亥时邢长御派人传话说皇后受惊吓了,让我赶快通知娘娘前去,其他的我真的没做过了,娘娘明鉴呐。”宝秀知道没办法再隐瞒,只好招了。

    听宝秀说着,茹龄渐渐回忆起当晚的事,确实宝秀当日急急跑来通知了自己,自己没顾得上多穿件衣服便出去了,细细想来,在椒房殿也未有什么不妥,反而重获圣宠进了宣室殿。茹龄一时理不清头绪,难道,邢长御是要引了自己去椒房殿?可是为什么呢?重重的疑问把茹龄搞糊涂了,“不对,既然是她让你叫我去的,为何见了我还要问我怎么去的那样快?惹得我打了她一个耳光。”

    “婢女想她是怕日后惹人怀疑才故意那么说的,婢女也只是猜测。”宝秀道。

    “宝嫦,把她拉去后殿看管起来,等本宫弄清了原委再与她计较不迟。”茹龄说着转身回到廊下坐下,倚在柱子旁,看宝嫦拽着宝秀去了后殿,心下烦乱,这时候发现大门外站了人。

    来人身着紫地织金云的长裙,面如桃花,头上一直赤金牡丹步摇很是显眼,身后跟了两个侍女,正缓步朝茹龄走来。到廊下止了步,双膝微屈道,“良人徐氏自册封至今还未见过婕妤娘娘,今日特来请安。”

    茹龄听得“良人”二字微微一惊,再看前面站的女子,面容精致,身姿曼妙,不觉轻轻叹了口气,“皇上果然慧眼。”

    新月没想到茹龄只说了一句便不再看着自己,转眼看向了别处,不免有些尴尬,这时候宝嫦回来了,见来了客人不知是谁,但看身后跟了侍女,身着也很讲究,便上前行了一礼,转身回到茹龄面前道,“宝秀已安置妥当了,婢女去把这汤再热一热,说了半天的话都凉了呢。”

    茹龄虚弱的摆摆手,“罢了,喝不喝的就那样。”

    “娘娘这话错了,喝了总比不喝好,娘娘身子好了但气色总是不佳,这甲鱼汤婢女熬了许久,娘娘暂且喝吧。”宝嫦劝着。

    “娘娘日日喝这甲鱼汤补身子吗?”新月问。

    “是啊,上回身子不适便日日以此汤来补身,怎么,有何不妥吗?”茹龄疑惑道。

    新月思索片刻,“妾身家中是行医的,记得家父提起过甲鱼汤多喝不宜,且隐约记得什么人是不能喝甲鱼汤的,妾身自小顽劣不喜医术,所以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茹龄听新月一说也想起来了什么,“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以前遇见一个人,听说本宫喝甲鱼汤也显得有些异样,但本宫当时也未多心,她叫什么来着?”

    “娘娘,好像是叫邴蓉,婢女依稀记得她是在椒房殿伺候的。”宝嫦道。

    “对,对,就是她,你去向皇后请旨宣了邴蓉过来,就说本宫有话要问。”茹龄道。

    新月见宝嫦要走,连忙道,“娘娘不知,邴蓉现下已不在椒房殿,而是在宣室殿侍奉了。”

    “哦……宣室殿的婢女宝嫦是不便去请的,可否劳烦妹妹去给皇上请安时为本宫带个话?”茹龄细声问道。

    “娘娘不必客气,妾身这就去。”说着新月低头退下。

    邴蓉来时已是午后,待皇上午睡了邴蓉才敢离开。茹龄侧身倚在塌上,身后靠了一个软垫。邴蓉上前跪礼道,“婢女姗姗来迟,望娘娘恕罪。”

    宝嫦扶茹龄起身,茹龄使了眼色,宝嫦拿了一张席子放在邴蓉跟前,邴蓉一看,明白婕妤娘娘这是要和自己长谈,也好,正好自己对宣室殿外告密一事也疑心重重,不如听听这个婕妤娘娘怎么说。邴蓉谢了恩坐下,茹龄道,“本宫方才正想让宝嫦去椒房殿找你,却不想徐良人说你去了宣室殿侍奉,既然能侍奉君侧,想必你是个机灵的,本宫问话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邴蓉一愣,“娘娘不知我在皇上身边伺候吗?”邴蓉心里有些吃惊,婕妤娘娘不知皇上身边的人是自己,怎么会向上官桀告发自己干政呢?是她在说谎,还是我冤枉了她?

    “若不是徐良人提醒,宝嫦怕是要白跑了。”宝嫦一笑道。看着宝嫦真诚的笑容,想来方才确实是新月转告的自己,邴蓉的疑心才渐渐消退了。温婉道,“不知娘娘召婢女前来所为何事?”

    “那日本宫向你询问甲鱼汤之事,你显得有些惊慌,本宫当时没有太在意,今日想来,你似乎有什么隐情没有如实相告。”茹龄试探着说着,同时观察着邴蓉脸上的表情,见邴蓉有些不自然,茹龄更加确定自己想的没错。

    “本宫今时今日住在这冷清的猗兰殿,你不想说本宫也不能为难你,毕竟你是宣室殿的宫人,能进宣室殿侍奉的,都比旁的侍婢高贵一些,”茹龄说着眼珠微微一转,“若不是徐良人今日偶然提起甲鱼汤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本宫也不会想起来问你。”

    邴蓉一怔,“良人也说甲鱼汤不妥?”

    “是啊,虽然她说记不清了,可本宫联想你们二人的反应,觉得这汤一定有问题,如果连你都不肯说,本宫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茹龄目不转睛注视着邴蓉,像是极力想从邴蓉的脸上找出什么答案来。

    邴蓉低头不语,思虑良久。末了,邴蓉小心道,“既然良人也那么说了,婢女也不敢再隐瞒,其实婢女也是一时疑惑,但因未曾证实所以当日不敢妄言,婢女幼时曾听母亲说过,母亲在生下婢女之前曾怀有一子,只是不慎服用了甲鱼汤而落了胎。”

    “什么?”茹龄闻听邴蓉的话如晴天霹雳,张口结舌,两眼圆睁,宝嫦见状忙上前抓住茹龄的手,冰凉,“娘娘先别慌,事情尚未证实,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茹龄脑子里闪过一段段画面,从椒房殿遇见皇上,到今日自己失宠,一切的一切,终于在茹龄脑海里慢慢整理出头绪,茹龄闭了眼睛,两行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嘴唇一阵阵抽动着。

    “娘娘,都怪婢女多舌,竟让娘娘伤心成这样。”邴蓉见茹龄伤心欲绝,心下有些后悔。

    “你说的没有错,都怪我自己粗心,其实我早该想到自己怀孕了,那两日我只觉得身子乏,还有些干呕,但见来的御医是邢长御的舅舅,气便不打一处来,把完脉就打发他走了,也未多问。现在想来,十有八九自己是怀孕了。”茹龄如梦方醒,悲伤欲绝,“方才宝秀说曾帮邢长御催我赶去椒房殿,我因为走得急所以未曾多穿些衣物,估计是受了凉,又侍奉皇上就寝,才动了胎气。”茹龄说着哽咽起来。

    “所以御医来时知道娘娘出了血,就顺手推舟说是月期早至,次日椒房殿就送来了甲鱼汤,彻彻底底打掉了娘娘腹中的皇子。”宝嫦也揣摩出了内中究竟,见茹龄泣不成声,便顺着说了下去。

    “一定是这样,是皇后!是皇后杀死了我的孩子!”茹龄哭着就要跑出去,“娘娘这是要去哪,您身子刚好,可别就这么跑出去啊。”宝嫦劝阻着,茹龄哪里听得进去,一把甩开宝嫦的手,跌跌撞撞的往殿外跑去,宝嫦想也没想就跟了出去。

    邴蓉独自坐在猗兰殿,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做梦吗,等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想想自己当日察觉出来事有不妥但未如实告知已经有愧于心,这下说出来了也好,算是给那未出世的孩子一个交代吧,此时此刻,邴蓉也只能这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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