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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爱,已离开

    安心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那家酒店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背后的目光那么刺眼。

    口袋里手机铃声不知疲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脚步在一个音乐喷泉前停下,拿出手机,看着亮闪闪的屏幕上欢快地跳跃着“可爱的慕延”的五个字时,手随着心一起僵硬了。

    终于,屏幕一点点暗下去,却清晰无比地倒映出白皙的脖子上分外惹眼的吻痕。

    安心亦丢掉了手中的手机,慌慌张张地捧起喷泉里的水,泼在自己身上,然后不停地用手摩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那个禽兽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一定要洗掉,好脏,好脏!

    雪白的皮肤被大力的揉搓刺激的猩红,刺目的吻痕却因此而更加明显。衣服因为湿透的原因紧贴在身上,在路人怀疑的目光中,安心亦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哭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却是发泄感情的最佳方式。

    此时的安心亦只觉得世界遗弃了自己,却在恍惚间落入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

    “心心,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好……”温慕延从背后牢牢锁住了怀里的人,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呢喃的话语一句句落入耳中。

    “温少爷,请你拿开你高贵的手,别让我碰脏了你。”安心亦的身体乖顺地呆在他怀里,因为她知道行为的反抗是没有用的。眼泪已经干涸了,心也随之尘封……

    “心心,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怕,我真的好怕……”温慕延不自觉地收紧手臂,他只知道如果放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归零,“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你所认识的慕延,你会不理我,会不要我,原谅我……原谅我……”

    安心亦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圈着自己的手,“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她转回头,一抹无力的笑容绽放在嘴角。

    温慕延发疯一般地把人强行拖进自己怀里,“不准离开,不准你离开……”一遍遍的呢喃,只求怀里的人再赐予一次机会。

    安心亦的身体开始不断挣扎,却遭到温慕延更加用力地抱紧。

    “嘶——”挣扎之际,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停止了两个人的动作。

    安心亦扬起脖子,手指着上面刺目的吻痕,“看见了吗?这些都是你的好哥哥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她攥紧撕裂的衣服,慢慢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温慕延呆怔在原地,安心亦所告诉自己的一切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挖出自己的心,血淋淋!

    “心心——”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后,温慕延发疯一般迈开脚步向那个即将淹没在人群里的身影狂奔而去。

    原本以为安心亦会置气离开,她却在自己距离她三米处转过身,没有眼泪,没有表情,“游戏结束了。”转身,留给他一个凄凉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不会明白被最熟悉的陌生人强暴有多痛!”

    温慕延面对她的背影,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失去它们在交流中的色彩。是啊,如果不是自己的私心,如果他可以再这之前就坦白,这种嗜骨的折磨或许就不会报应在彼此身上!

    老天,你是在惩罚我吗?

    温慕延闭目仰天,把苦涩无比的眼泪咽回心里。

    “心——”温慕延睁开眼,“小心——”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鼓膜,安心亦在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将自己推开,滚落到拥挤的路边。

    “撞死人了——快叫救护车——”

    路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让安心亦顾不得从地上站起就转过身,却被面前惨红的场景生生夺去了呼吸。

    慕延!血淋淋的慕延!

    “慕延……”安心亦不知所措地爬到躺倒在血泊里的温慕延身边,哭泣着颤抖着双手想扶起满身是血的人,却被一只血色的手阻止了。

    “别……会弄脏你的……”温慕延虚弱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格外清晰,他的目光神情地落在安心亦的身上,是啊,他的心心多美啊,从他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她就美得宛若山中精灵,怎么能让自己的鲜血玷污了她!

    安心亦哭泣着把满身是血的温慕延抱紧怀里,让她倾听自己跳动的心跳,“慕延,别吓我,别吓我……”

    “你没事……真好!”温慕延用尽全身力气想好好摸摸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她在流泪,在为自己流泪,心心,别哭!颤抖的双手最终在触及脸颊的刹那无力地垂下!

    安心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的医院,温家人在听闻慕延车祸的消息已经先后赶到医院。她不敢靠近,因为是自己害了慕延,自己是伤害慕延的凶手!

    五个小时!慕延已经在冰凉的手术室里整整抢救了五个小时了!

    红色的字眼一直刺目地亮着,期盼它灭,又害怕它灭,焦急等待的感觉犹如千千万万的蚂蚁嗜心的痛苦!

    “啪!”手术室的灯在猝不及防的瞬间熄灭。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从手术室里走出。

    安心亦想上前,但最终被温家人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目光而止步不前,自己只要知道慕延是否平安就行。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陈雅茹一个箭步冲到医生面前。

    医生低下头,向他们深深地鞠躬,万分惋惜地开口,“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多个器官内脏严重出血,回天乏力,趁现在病人还有一口气,家属去道个别吧——”

    医生的话刚落,陈雅茹的身体在一声哀号后直直地向地面栽去,安心亦则呆怔在原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倒进与慕延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男子怀中。

    安心亦看着温家人蜂拥进手术室,自己却无法进入,摇摇欲坠的身子终于再无力支撑,跌坐在地面上,抱膝痛哭!

    温绍延矫健的步伐从手术室里稳稳步出,看到墙角下那个无力哭泣的身影时,心底莫名涌动出一股情愫,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去深究。他只知道现在必须把她带到慕延面前。

    恍惚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生生从地面拽离。

    安心亦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倒映着那张和慕延一样的脸庞。

    安心亦被温绍延拉着踉踉跄跄地走着,只听到他说,慕延要见你。

    病床上闭着眼睛的慕延那么苍白,那么……让人心疼!

    安心亦用尽毕生的力气拖着自己的步伐向慕延走去。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清晰,声音落下之际,安心亦的左脸上已经清晰地浮现着五个手指印。

    “妈……”刺耳的声音让病床上原本闭着眼睛的温慕延瞬间睁眼,虚弱的话语随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慕延——”安心亦丝毫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双手握住被子外面那只毫无血色的手。

    温慕延安心一笑,“除了心心,你们都先出去……”

    安心亦刚想说话,温慕延就抢先开口,“大哥,麻烦……你了。”断断续续地说完话,看着温绍延默默地拥着一脸愤恨和不甘心的陈雅茹走出病房之际,温慕延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哥……十五分钟后你再进来,可以吗?”

    温绍延高大的背影在殷殷期盼中轻轻点头应允。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

    安心亦伸出手轻柔地为温慕延抹去嘴角涌出的血迹苍白如雪的嘴唇却因为鲜血的滋润而多了一分生命的颜色。

    温慕延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风景画,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爱你。”最简单也最深情的三个字。

    安心亦的目光停留了几秒,回想起以前,每次慕延对自己说这三个字时,自己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谢谢。可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勇气再去拒绝。右手主动地与他的右手十指相扣,“我也爱你!”

    淡淡的笑意在唇角处绽开,“真好听!”温慕延只觉得这是他一生中听见过的最美妙的字眼,哪怕是谎言,他也无怨无悔地接受!

    “心心,再说几遍,我还想听,再说几遍……”温慕延此时此刻就像贪心的小孩,生命的尽头让他无限眷恋这份美好。

    “我爱你,我爱你,安心亦爱慕延,安心亦爱慕延……”一句话一个吻,苦涩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脸庞,湿透了彼此的心,“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安心亦紧紧握住他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苦苦哀求,“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结婚。如果这两个字出现在六小时前,温慕延一定会高兴地发疯,感谢上天的赐予。可是现在,心心,别再挽留我,我会不甘心的,哪怕我已经偷活了十六年!

    温慕延轻轻旋动着安心亦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心心,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场婚礼了,我……”

    安心亦看着精致的戒指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移动着,就在他即将成功地把戒指摘掉的最后一秒,她却蓦地攥紧了拳头,一颗晶莹的泪水重重地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慢慢地渗入指缝间……

    “心心,别闹!”温慕延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如果你敢……不幸福,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使劲地想掰开她握紧的手,可那只手却越攥越紧。

    “不……”安心亦使劲甩开那只手,狼狈地夺门而逃。

    心心,请相信爱情!温慕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轻启的薄唇描摹出最后的祝福。

    安心亦狼狈地逃出病房,她明明知道这是一种欺骗,难道守着一个戒指就可以守住一个男人用生命爱你的爱情?

    在安心亦离开的下一秒,温绍延的身影就出现在病房里。

    兄弟二人之间的沉默时间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哥,我要你娶她。”最终还是温慕延的声音打破了尴尬,语气不是命令却不容拒绝。

    温慕延沉默了许久,“她知道吗?”

    温慕延摇摇头,“如果她知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嫁给你,永远都……不会幸福……”

    温绍延沉默。他心里清楚,温慕延只是希望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保证安心亦一家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受温家的报复,至于幸福,他真的给不了!

    “哥,她很好,真的很好,你娶她,娶她,……好不好?”温慕延的语气越说越激动,鲜血也随之不停地涌出,握着他的手也不断收紧。

    “好——我答应你!”温绍延一边心疼地用衬衫手忙脚乱地为他擦去鲜血,一边急声呼喊,“医生——医生——”

    而病床上的温慕延在听到哥哥的承诺时,一抹释然的笑意划过,“终于……还清了……还清了……”断断续续地声音越来越弱。

    “慕延,你说什么还清了,还清什么了?”温绍延紧张地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不停地追问,只是所有的话语最终只是无力地漂浮在空荡荡的病床中,回应他的只有悲伤的哭泣。

    温慕延车祸去世第三天,温家举行了追悼会。安心亦没有出现,因为那时的她高烧40度,在医院里重度昏迷。等她清醒时,温慕延的骨灰已经入墓,自己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未能参加。也好,温家人想必是恨死了自己,又何必让自己不受欢迎的出现而惊扰了慕延安睡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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