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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慈大悲观世音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黏在一块的时候不觉时光匆匆,直到一纸志愿,一腔梦想,各奔东西。

    “那时候,我还相信,邱茜梅一定会考很好的学校,取得很成功的事业,让我们羡慕得望尘莫及。”回忆到此,余诗诗还陷入对往事的无限感慨中。

    在夏枫好奇的目光下,她轻叹着摇摇头:“可高考结束后,我再也没见到邱茜梅,大家也全都和她失去了联系——唉,我怎么没想到,邱茜梅怎能如同常人的思维预料一般呢?”

    再见的时候,余诗诗已是清荣高中的英语老师。直到三年前,当她从校门口一群摊贩当中发现邱茜梅的身影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余诗诗!”一见到她,邱茜梅惊喜交加,热情地把她拉到自己新租的门面里坐坐,指着这间八平米的阴暗小房子,就像当年指着奖学金的公告榜一般豪气万丈,说这是她选择的事业。

    “为什么,邱茜梅?”余诗诗好不容易见到老友,又是激动又是错愕不解,“像你这样曾经年级第一名的骄子,怎么会沦落到当个摊贩在校门口开店?有什么难处给我说!我帮你介绍个体面的工作好不好?!”

    邱茜梅摇头,眼神里充满对朋友的感激。

    “诗诗,你记得吗?当年我说过,我要成为一个好女人,所以我要挣很多钱。”

    “当然记得啊,这么多年了……”余诗诗握着她被风霜磨粗的手指,心疼得掉眼泪。

    “那现在也一样——你为我哭什么,诗诗?”

    余诗诗直到现在想起,还觉得恍然如同一场梦。

    不知十年前,两个坐在一起吃零食拼做题速度拼正确率打望帅哥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是否梦过有一天,你当了这所学校的老师、我当了这所学校校门口的小老板?人生好长梦好远,兜头一过,沧海桑田。

    余诗诗自己的人生从未经历过什么风浪,出生于完整美满的教师家庭,从小良好熏陶,成绩既不差也不会好得惊天动地,大学毕业后由父亲安排、成为这所中学的教师,一切来得平平淡淡顺理成章。到现在,最大的烦恼也就是28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可是,邱茜梅和我……好像注定拥有不同的人生。”余诗诗回忆到尽头,还充满杂感地望向店里,金丝眼镜背后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

    那里,身形高大昂首挺胸的邱老板正在呼呼喝喝:“诗诗,今晚我这里忙完了干脆一起吃饭好了!”

    “可我……”

    “走啊,你什么时候用得着对我客气了?”

    邱茜梅来到夏枫和秋彦身边,刚刚还欢笑着的脸,马上阴沉下去。

    “怎么……我们已经成功赶走‘大黑熊’、哦不熊老师了啊?”夏枫千万祈求,邱老板不要再布置什么变态的任务了。

    邱茜梅的声音低沉阴森:“哼哼哼……因为你们干的好事,他把我店里的书拿走了还没付钱!”

    话音刚落,夏枫和秋彦马上同时望向对方:“还不是你害的!”

    ***

    欧阳氏豪宅里。

    寿延君刚从外面回来,一路心乱乱的,莫名的焦躁不安。冼治音临别时的身影还在回忆的视线里,那位高踞年级第一名的优异女孩,有着白皙秀致的容貌,蓝色妖姬般的浅笑,细声细气的话语,好像要烙进少年的记忆里似地……

    可是,当寿延君把她送到校门口两百米外时,她突然停下来:“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要走了。”

    这是来自现实的声音。

    “?”寿延君当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仿佛醉了的人还未酒醒。冼治音还继续道:“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今晚还要去陪少主人吃饭。”

    “哦,那好啊,再见。”寿延君的微笑向往日一样温和无害,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只有他觉得自己笑得有些苦。

    冼治音匆匆离开,在他的视野里留下一个背影。半小时前,两个人还在邱茜梅的店里有说有笑,但蓦然间,欢笑都已经变成回忆了。

    想到这里,寿延君失神地望着欧阳家族奢华的楼梯和回廊,猜想冼治音是不是正置身在这样的灯红酒绿里,就兀自叹一口气。

    如果不是姑姑,自己根本不可能接近这个屈指可数的豪门大家族。寿延君儿时父母因一场车祸丧生,此后,就被姑姑寿文菲领到了这幢大豪宅里,在那个名为“欧阳氏家主”的高贵老人面前,寿文菲拉着这个侄子一脸谄笑,称寿延君如何的“一表人才,年轻才俊,大有作为”,然后是恳请老爷看在自己的份上可怜可怜多多关照云云。

    每一次,寿延君只是谦和拘谨地站在那里,尽力给姑姑面子做好一个乖男生的样子,一口一个唯唯诺诺;脑里走神想的,却是最近什么小说好看哪里有好吃的宵夜。

    然而就算这样,寿延君真的不讨厌姑姑,寿文菲年轻时冒着他人的白眼牺牲打拼了这么多,才在欧阳家族的豪宅里有一间自己的住处。

    而今,寿延君就推门进去,望着那个熟悉的臃肿发福的背影,披着真丝的大花蝴蝶披肩,诚惶诚恐地面对屋内放置观音的壁龛,口口声声念叨着什么,看上去竟有一丝滑稽。

    “姑姑……”寿延君不禁开口呼唤道。

    “你来了?手上的伤好了吧?”寿文菲关心着自己的侄儿,她还留存着一丝当年欢场卖笑的媚态,随手拢了拢已有些花白的头发,却发现侄儿的眼里多了些困惑不甘,“怎么了?”

    “姑姑,我……我不想去跟踪夏枫大小姐了。”

    寿文菲的回答平静而理所当然:“如果大小姐那边出了破绽,就能给你争取更多机会分到欧阳家族的财产。姑姑是为你好。”

    “可……可是,”寿延君一狠心,终于开口了,“但所谓的为我好,就是得到财产和地位吗?这样真的能幸福吗?姑姑,我不明白,我能冒昧问你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不是只要有了财产就可以幸福了、那她们的心交给谁呢?”

    面对侄子的问题,寿文菲先是微微一怔,尔后摇摇头,搓捻手里的佛珠。

    她默默来到抽屉前,用皮肉松弛的手指颤巍巍拿出两柱香,面对这房间壁龛前的小供桌,面对那尊观世音菩萨泥塑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跟我上香。”

    “姑姑……?”

    寿延君虽然不解,还是顺从地往香朝蒲团跪上去。他身旁的寿文菲已经闭上眼睛,一炷香奉上供桌的案台:“你也好久没来了,为他们祈福吧。”

    欧阳涂奕老爷每晚都要固定半小时,念佛、烧香。寿文菲因为多年前特别的关系被允许住在欧阳家里,长期闲在宅子里无事可干,某一天也差人在自己房间里放上了一个小一号的供桌,每天学着老爷的样子,买来《般若经》,买来开光过的佛珠,静心搓捻,字句虔诚。

    而此刻,隔着蒙蒙如烟的灰和星星香火,那观音端坐莲台,洁净的瓷塑纤手里,一抔玉净瓶一枝柳,仿佛执掌着芸芸众生和茫茫悲欢。

    寿延君聆听着姑姑的念念有词:“菩萨大慈大悲,保佑我那可怜的弟弟弟媳,愿他们安享冥福,多多眷顾这可怜的君儿啊……”

    寿延君心底一触,寿文菲轻轻推他:“你也快,为你的父母……还有一炷香,为你的真圣表哥……”

    话到此处,寿文菲用无比悲伤的虔诚叹一口气:“苦命的孩子……才十四岁,某天晚上跳河,走时是活蹦乱跳的孩子,回来的只剩下骨灰盒……善哉保佑,真圣,在那边好好过,妈亏欠了你,你留下妈一个人……”

    刹那间,从寿文菲那脂粉遮盖的皱纹的眼角,溢出一滴透明的液体。灰烟袅袅,弥漫这刹那浸润于心的浑浊的泪光。

    唯有观音默然无言,仿佛正用无比慈悲安详的神色,守候这千年滚滚的凡尘烟火。

    慧日被诸阇,慈眼视众生。

    (作者注——出自何祖禹题云南剑川石窟愁面观音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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