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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端午节

    22、端午节

    农历五月初五是端午节。龙舟竞渡,这是千百年来吴城一带江南水乡的习俗。

    这一年的端午节也不例外。

    还没有到五月初五这一天,吴城城下的鄱阳湖上,就已经是千舟竞发,百舸争流。四乡八村的龙船一条比一条威风,一条比一条排场,都来这吴城城下的湖面上出争强斗胜出风头。到了五月初五这一天,城外的湖面上更是热闹非凡。一年就是这么一个端午节,正是那些鄱阳湖上水里生、浪里长的水乡健儿们卖弄身手的好机会。加上这一年吴城衙门还悬了赏,夺得魁首者,除了奖两匹红缎子,还奖一面三尺六寸六分的牛皮大鼓。悬赏的告示在四月初八就贴出来了,没几天功夫就传遍了周围的乡乡村村。于是,周围几乎每个大一点的村庄,都准备了一条龙船。从五月初一开始,吴城城外就鼓乐喧天,爆竹声不断。许多商号的老板,只要是和乡下有点关系的,都叫伙计挑着花红彩礼,准确好点心爆竹,在栈桥上、码头边和城墙上,迎接这些前来讨赏的龙船。

    那些来看龙船的男女老少,更是穿红着绿地拥在湖边。城墙外的湖边上就像戏台下一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自古以来,吴城一带在一年当中最作兴的节日也就是三大节:正月十五闹元宵,五月端午划龙船,八月十五唱大戏。哪怕是兵荒马乱或天灾人祸,这三大节是非得闹一闹,乐一乐不可。

    端午节终于来了。到了五月初五这一天,吴城大街小巷的家家门前都挂上了菖蒲和艾草,一派节日气氛。到了午时三刻喝过雄黄酒之后,差不多所有的店铺商号都歇了生意,上了门板,都去湖边看龙船。长春客栈也不例外,除了留了几位年纪大的看守门户之外,所有的朝奉伙计都自寻欢乐去了。

    这一天,三先生也打算同三师母去乐一乐。吃过午饭,两乘小凉轿就忽闪忽闪地把他们抬到了城头上。和吴城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一样,几天以前,长春客栈也早就在城头上搭好了一座凉棚。城里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在端午节这一天,都是坐在城头上事先搭好的凉棚里看热闹,很少到湖边的人群中去挤挤挨挨的。

    在城头上众多的凉棚里面,长春客栈的凉棚显得格外的排场。凉棚上头是五颜六色的绸子遮阳,周围三面是半人高的布幔,就像大戏院中的包厢一样。凉棚前面则是无遮无拦的一望无际,面对浩瀚的湖面和远处的山川风光。凉棚周围左右都有穿红着绿的使女和身穿紧身玄装的家丁伺候在那里,随时听从吩咐。三先生和家人来到了凉棚里,坐定之后就在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眼前的风景和这难得的热闹。早就准备好了的两担花红彩礼,和几箱万载爆竹就放在凉棚下面的看台上,由张蛮子带着账房先生和几位家人掌管,随时准备赏赐前来贺喜讨赏钱的龙船。

    这一年,三先生和三师母的大儿子刘大海已经七岁了。长得眉清目秀,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他去年刚刚发蒙,已经晓得“子曰诗云”了。此时,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三先生和三师母身边。坐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他们的女儿刘素娇。刘素娇五岁,也是一副娇娇滴滴的样子十分可爱。这时,她正偎在母亲三师母的怀里东张西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滴溜溜地转。最不自在的就是他们的小儿子刘大河。小少爷刘大河这一年才三岁,胖墩墩的一副顽皮相。这时他却不像哥哥和姐姐一样,呆在凉棚里的父母身边,而是骑在张蛮子的脖子上,在下面看台上的人丛中穿来穿去。

    此时湖面上已是鼓乐喧天。一条条的龙舟在激越的锣鼓点中,正赛得你死我活。湖岸上、城墙下爆竹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城墙下的看台前已经有龙船在开始表演了。龙船上的人在唱着船歌,向那些老板和大人贺喜讨赏钱。这种船歌,是在铿锵的锣鼓点里由一人领唱,全船人附和,唱的都是一些古代帝王将相,英雄豪杰的故事。曲调激昂粗犷,喊出了一种雄浑的吴楚之音。其中唱得最多的是那首《十字歌》,说的都是“三国”故事。有几段是这样唱的——

    一字写来一横长,

    三国英雄刘关张。

    桃园结义亲兄弟,

    三分天下在四川。

    二字写来中间空,

    孔明登台借东风。

    火烧曹兵八十万,

    六出祁山建奇功。

    ……

    在那种氛围中,有时是船上人在唱,岸上看龙舟的也跟着和。群情鼎沸,犹如黄种大吕雄浑激越、嘹亮铿锵;又如九百里鄱湖在波涛澎湃,真是惊天动地,气壮山河。一条船过去了,又一条船划过来,在湖面上绕上一圈,然后就放慢速度,用手中的桡子稳住龙船,又开始击鼓唱歌了。几乎是一个高潮接一个高潮,让这些看龙舟的男男女女应接不暇,热血沸腾。唱过船歌和表演完各种节目之后,就是激烈的划龙舟比赛,那才是真正的高潮。而这种唱船歌和表演节目,就好比是那种高潮的序幕,又好像是参赛的选手自报家门、登台亮相一样,让岸上的观众知道你的来路,知道你是哪村哪庄的。

    这时,又一条龙船过来了。这是一条从船头到船尾都是涂得漆黑的龙船。就连水手穿的衣服、手中划的桡子,还有那船头船尾插的旗子都是黑色的。

    在吴城鄱阳湖上,自古以来很少有人敢划这样的黑龙船。因为划这样的龙船是犯忌的。人们对这种黑色的龙船有一种说法——叫“乌龙奔江”。据说在很久以前,鄱阳湖中的龙船只有两种颜色:黑色和黄色。在当地的方言中,黑色又叫“乌色”,所以这两种颜色的龙船就有了“乌一黄二”之说。那意思就是说,涂了黑色的龙船就是自我标榜老子是天下第一,有准备和别人争强斗狠,或者是准备挑衅闹事的意思;而那种涂了黄色的则是甘居第二,没有这种要过别人过不去的想法了。所以,凡是敢涂成黑色的龙船,要么有过人的绝招,敢于争斗,能战胜所有的对手;要么背后有大后台做靠山,打死了人不偿命的。因此大多数龙船都不敢涂上黑色,不敢标榜自己老子天下第一。只有那些想故意寻衅滋事的好斗之人,或者是在此之前和某个村庄结了怨仇,准备在这次龙舟赛中报一箭之仇的村庄,才敢这样的目中无人,划一条黑色的龙船。于是,多少年来大家都约定俗成,大多数的龙船都是漆成黄色的,象征着富贵吉祥,和谐平安。

    据说当年吴城附近有一个陈隆村,是一个有近千人的大村庄,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每年端午节赛龙舟都要寻衅斗殴,惹事生非,所以他们的龙船就一直是漆成黑色的。

    可是有一年端午节,陈隆村的那条龙船给划活了——在湖边休息的时候,这条“乌龙”趁人没有注意,竟抬起高高的龙头,吃岸边的柳树叶子。这件事当时只有一个小孩子看见了。这个小孩吓得叫了起来。那条“乌龙”让这小孩一叫就不动了。当时小孩把这件事告诉了许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小孩的“鬼话”。

    后来在湖中间比赛时,这条龙船就真的腾空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中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真龙,离开了水面腾空飞升。吓得岸上船上的人都惊叫起来。就在它越飞越高的时候,坐在船头的那位“龙头”急中生智,连忙脱下身上的短裤(因为划龙船上的人都是光着上身,全身上下也就只有短裤了)包住了龙头。结果这条乌龙就没有飞上天,而是钻进了湖水之中,顷刻之间钻进了湖底不见了。船上那四十八位划船的后生也跟着朝龙王去了。于是,这个村庄就被人们叫做“沉龙村”,后来才改成了“陈隆村”。

    也就是从那一次以后,鄱阳湖周围再也没有哪个村庄敢于冒这个险,敢把自己的龙船涂成黑色的。所以近年来在这一带,黑色的龙船几乎绝迹了。没有想到今天又冒出现了一条“黑龙”来,正在湖面上摇头摆尾地横冲直撞。这时所有的人心里都在犯嘀咕——今天是不是又要出事?看来今年的龙舟赛又不太平了!

    这时,只见这条黑色的龙船排开四十八只“脚”,在浩瀚的湖面上乘风破浪,几乎是腾云驾雾一般,一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吴城城下。它在湖面上绕了一个圈子之后,就径直朝三先生家的看台划去。划到了看台前,这条龙船也和其他的龙船一样,用靠岸一边的那二十四把桡子稳住船身在唱船歌。领唱的是站在中舱旗杆下那位击鼓的汉子。只见他一身的黑衣黑裤,连头带脸都用一个黑色的脸罩罩住了,只露出两只黑色的大眼睛。他领唱的船歌和别人唱的也不一样,应该是很犯禁忌的。只听到他在大声吼道——

    (领)老子生在鄱湖边

    (和)哟嗬嘿

    (领)不怕地来不怕天

    (和)哟嗬嘿

    (领)一杀仇人把仇报

    (和)哟嗬嘿

    (领)再杀贪官保大平

    (和)哟嗬嘿——嘿……

    一人唱,四十八条汉子和,吼得地动山摇。一时间,城墙上湖岸边几乎鸦雀无声,就只听到他们这充满野性的吼声。这时,坐在凉棚里的三先生和三师母被这种吼声吓得直打抖。心中在想,不知这是哪路神仙。就连忙吩咐张蛮子:

    “快……快放爆竹送行!赐赏,赐赏……拿双份……双份!”

    张蛮子一听,连忙放下肩头上的小少爷刘大河,撕开一挂两万响的鞭炮,噼哩啪啦地放起来。湖边顿时火花四溅,烟雾弥漫。其他的几位账房和家丁也赶快搬来布匹、点心,往船上送。

    就在这时,只见那位坐在船头上的汉子,突然一个箭步从船头上跃上了湖岸,在烟雾之中把手中的一条白布长袋一晃,就把张蛮子刚刚放在地上的小少爷刘大河装进那条白布长袋子里去了,接着又是一个箭步跃上了船头。这一切,做得是那样的干净利索,那样的神速敏捷。等到岸上的人发现时,这条黑色的巨龙已经启动了四十八只脚,又在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中腾飞起来了。船尾一把丈多长的橹在湖面上漂亮地一拨,这条黑色的巨龙就一甩尾巴,调转了龙头,摇头摆尾地向湖心飞去。

    此时,三先生凉棚前那挂长长的爆竹还在跳跃着欢快的火花,就像在为那条勇猛的乌龙送行一样。

    在那烟雾之中,看台上立刻传来了三师母那撕心裂肺的呼声:“儿子……儿子啊!他们抢走了我的儿……他们……”

    同时,也听到三先生也在大声喊叫:“快……快追!快追!我的儿子啊……”

    看台上下,张蛮子和那十几个账房家丁,还有丫头使女也都在大呼小叫,一阵热闹。这时,城上城下的几千名男女老少,终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立即跟着呼叫起来,有的甚至沿着湖岸朝前跑,好像是要去追那条黑色的龙船。

    湖面上几十条黄色的和红色的龙船,这时也都调转船头,一齐朝前面那条黑船追去。只见那条黑色的龙船上此时又是鼓声大作,歌声如雷,四十八把桡子在上下翻飞,划出几尺高的浪花来。有几条龙船本来想包抄过去拦住它,但见势不妙,又纷纷让开一条水路。

    有一条黄色的龙船不知道厉害,真的冲了过去横在前面,准备拦住了那条黑船的去路。这时,就只见黑龙船上那位击鼓的汉子一把扯下头上的面罩,露出一部银白色的长胡须,大吼一声:“上!”那条黑色的龙船就朝那条横着的黄龙船冲了过去。在快要接近那条黄龙船的时候,站在黑龙船船头上的那条汉子用力一跺脚,踩开了船头上的一个机关,一条丈多长的铁锯条,就从船底下露了出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就把前面挡路的那条黄龙船拦腰锯成了两截。黄龙船上坐在中舱的几位桡子手,来不及躲避,也连手带桡子据去了半截。

    ——这一幕真是惊心动魄啊!

    黑龙船使的这一招就叫——“锯船”。以前鄱阳湖上赛龙舟时也有人用过。在比赛激烈的时候,要是遇到那些准备“包头”(鄱阳湖边龙舟赛的术语,就是横过来拦头)的龙船,再加上两家平时又有些过节,那么,那条被“包”(拦)的龙船往往也会使出这一招,用这种办法把拦头的龙船锯成两截。不过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用这种损招的。只有两个村庄平时宿怨太深、刚好又狭路相逢时,才会这么心狠手毒。

    一见那条黄龙船被锯断之后,其他的龙船就再也不敢拼死向前,只有眼睁睁地望着那条黑色的巨龙向水天深处蹿去,最后消逝在人们的视线里。

    这条黑龙船是哪里来的呢?

    大家都说不知道。当时对其他所有的人来说,这件事就是一个谜。

    但是,这时却有两个人心中有数:一个是城头上的三先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和这一脸的胡子;

    另一个就是站在下面看台上的张蛮子——当那位击鼓的汉子扯下头上的面罩、露出一脸的大胡子时,正要驱船追赶的张蛮子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啊!是他?胡子挑!”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年,但是张蛮子还清楚地记得这张脸,还有这脸上的大胡子。张蛮子曾经几次见过这张脸:最早的一次是和三先生第一次来吴城时,在潘遇求的封摊前;第二次就是那天清早,正是这个胡子挑和他的弟兄们划一条小船,亲手把那十二口皮箱送到了自己的船上;还有前些日子,在吴城豫章路的街口上,张蛮子似乎也和这张长着大胡子的脸打过照面……

    又一次见到了这张脸之后,张蛮子就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追赶了。冤有头,债有主,人家是有备而来,要追是追不上的。即使就是追上了,也救不了那位三岁的小少爷刘大河。胡子挑只要一刀就解决了小少爷的性命,更不要说把装刘大河的那条长布袋子往船底下一丢……

    回到长春客栈后,三先生把张蛮子叫到自己房中问道:

    “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那个胡子挑?”

    张蛮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说:

    “是他。我看得清清楚楚,没有错。只是他的胡子变白了。”

    三先生脸上的皮肤抽搐了一下,眼皮在一下一下地跳个不停。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张蛮子挥了挥手。

    张蛮子无声地退了出去。

    这时,三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说:“喂,你回来一下。”

    张蛮子问:“什么事?”

    “你到吴城镖局去一趟。”三先生说,“拿我的帖子去,务必把黄师爷给我请来。”

    张蛮子接过帖子,向吴城镖局走去。

    不多功夫,镖局黄师爷请到了。三先生把黄师爷迎进客厅,手下人立即捧上茶来。用过茶后,三先生就开门见山地说:

    “黄师爷,今天请您来,有两件事拜托:头一件事,就是请镖局派几位兄弟,帮我寻找我家小少爷刘大河的下落,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不含糊。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黄师爷点了点头说:“兄弟我一定代劳。”

    “第二件事,”三先生说,“我想请你收我的大儿子刘大海为徒弟。我要他拜你为师,不知黄师爷意下如何?”

    黄师爷当然明白三先生的这番用意,便说:“能做你家少爷的师傅,当然是我的福份。不过,大少爷时下年纪尚小,还是先读些书,过几年再学些武功吧。”

    三先生说:“黄师爷,你就别推辞了。少爷书是要读的,但是,武功还是要练的,难道你就不能帮我一把么?”

    黄师爷见推辞不脱,便只好答应了。

    几天之后,三先生就请了两桌饭,让大儿子刘大海正式拜黄师爷为师。每天早晚跟着黄师爷站桩、练功,上午和下午就在自家的学堂里念书写字。

    三先生知道,那位胡子挑已经是找上门来了。他可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今天他能准确地把自己的儿子刘大河抢走,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已经找到了那十二口皮箱的下落了。他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在湖边的看台上将我的儿子抢走,难道他就不敢在深更半夜杀到我的家里来么?看来这门仇怨是结定了。现在只早作准备,才能有备无患。

    一个多月过去了,小少爷刘大河一直没有消息。黄师爷安排了镖局的弟兄们四处打听,并且发出了万字帖子,串通了江湖上的同行和黑道中的人物,几乎是找遍了半个中国,都没有找到刘大河的下落。

    那么,刘大河到底被抢到哪里去了呢?

    一天,三先生和黄师爷在客厅里喝茶,又说起了刘大河的事。

    三先生说:“黄师爷,你和你手下的兄弟走南闯北,会过红道黑道,自然见过不少的世面。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今天下哪些地方最不平静。”

    黄师爷想了想说:“要说平静嘛,如今天下的确是没有一块平静的地方。北方常年兵荒马乱,南方又是贼盗蜂起。就说我们的鄱阳湖吧,如今也又是一块不平静的地方,弄得我们吴城镖局的这碗饭,真是不好吃。”

    三先生一听,连忙问:“鄱阳湖上?据你所知,我们这鄱阳湖上,可有哪些强盗湖匪,弄得你都这么伤脑筋?”

    黄师爷呷了一口茶说:“前些年,这鄱阳湖上还是比较平静,都不过是一些小毛贼,小打小闹弄不出什么大的动作来。如今可不一样了。这两年,那黑虎山出了个什么‘金钩大王’了,又把这九百里水域搞得乌风黑浪。”

    “金钩大王?”三先生心中一愣,连忙问,“金钩大王是个什么大王?怎么叫金钩大王?”

    黄师爷说:“此人的底细我也不大清楚,但听江湖上的朋友们说,此人长得牛高马大。最奇怪的是他年纪不大,却长着一脸又白又长的大胡子。吃饭喝茶的时候,他总要用一对金钩,将他的胡子挂起,所以江湖上就称他金钩大王。如今,他可是这一带的强盗头目,方圆几百里的土匪强盗,山上水里的响马湖匪都在听他指挥。”

    听黄师爷这么一说,三先生心中就完全明白了。那个金钩大王就是当年的胡子挑,胡子挑就是今天的金钩大王。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就问黄师爷:“你说那个金钩大王是哪里人氏?他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来?”

    哪知黄师爷还没有三先生清楚。他只好说:“至于那个金钩大王是何方人氏,我倒不是十分的清楚。不过我倒是听说,此人手下有二三百人马,势力很大。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鄱阳湖上的惯匪,个个心狠手辣,是一伙亡命之徒。他们什么人都敢杀,什么船都敢抢。别说是过往的民船、渔船、商船,就连官船、兵船他们都不怕,都敢抢。”

    “啊!那么嚣张啊!这样说来,在这鄱阳湖上,难道就没有那个金钩大王不敢抢的船啰!这不是没有了王法吗?”

    “说是没有他不敢抢的船,那倒也不一定。我就听说,一直在鄱阳湖上跑来跑去的那种红船,他金钩大王就不敢抢了。就是在他的黑虎山前经过,他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红船?什么是红船?鄱阳湖上还有红船么?”三先生觉得很是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鄱阳湖上还有这种红船。

    “你要问红船吗?那就说来话长喽。”

    “那你就给我说说吧,也让我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三先生说。

    黄师爷见三先生真想听,就喝了口茶,滋润了一下喉咙,然后像说书一样的,把鄱阳湖上这种红船的来历,和现在红船局的情况都说了个一清二楚。说到最后,就来了一个总结。他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金钩大王怎么就怕这种船?我想,这也许是叫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刘老板,你说是不是呢?”

    听了黄师爷的这番话之后,三先生心里是又喜又忧。忧的是胡子挑阴魂未散,如今又出了个什么金钩大王;喜的是在这鄱阳湖上还有那种红船,可以保一方平安了。于是,他就含糊其辞地说:“对对对。黄师爷说得对。这世上的事总是相生相克的。”

    通过和黄师爷的这次谈话,总算让三先生弄明白了两件事:一是鄱阳湖如今最大的强盗头子,就是黑虎山的那个金钩大王;二是鄱阳湖上最利害的一种船,那就是红船。

    这时正好镖局有人来找黄师爷,他就回去了。

    送走了黄师爷之后,三先生就来到后堂卧房,把刚才从黄师父那里听来的这两件事,细细地对三师母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他也总结性地对三师母说:

    “看来我们的儿子大河是找不回来了。还有我们今后的日子,看来也不会那么太平了。我们都要有一种准备啊。”

    “要有一种什么准备啊?”三师母听了三先生的这一番话之后,虽然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但她最后还是很有见识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打从那懂事的时候起,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我早就说过,得了那不义之财,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总得有个报应喽。”

    三先生一听,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就把话题一转,对三师母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一另外一个问题。”

    “你想到了什么问题?”三师母说。

    “你不是说是报应吗?”三先生说,“我想,即便就是报应,也应该是报应我们啊!那你说说,那个胡子挑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算账呢?为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儿子呢?他把大河抢去干什么?”

    三师母说:“我想也是啊!他为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儿子呢?”

    三先生说:“如果说胡子挑是要杀大河,那天把大河抢上船之后,当时就可以把他害了,或者是丢到湖里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把他弄到山上去?”

    三师母没有做声。

    三先生又说:“你说他是要绑票吧,那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还没有个动静?你就是绑票,也得送个信,开个价啊!”

    三师母有点不耐烦了。她说:“你不要在这里烦我,我怎么知道呢?你有本事就到黑虎山去,问问那个伤天害理的胡子挑好不好?”

    三师母在抹着眼泪。

    三先生说:“你不要哭了。我们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三师说:“在这里跟我商量有什么用。那你就告诉我,金钩胡子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害了大河……”

    三先生说:“是啊。我就是疑惑不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为什么当时不把大河害了呢?”

    “难道……难道胡子挑是想……是想把大河养起来?”三师母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这种假设。

    “什么?你说什么?养他?谁养谁?他养我们的大河?胡子挑要养我们的儿子刘大河!”三先生惊悸地叫了起来。

    “我想是的。”三师母平静地说,“他是想养他,养我们的大河……因为他小……因为大河小,不懂事……他就可以像养自己的儿子一样……就可以像……养自己的儿子一样……”

    “天啊!胡子挑要养我们的儿子刘大河!就像养自己的儿子一样……就像……养自己的儿子一样……他……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三先生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突然间坠入了一个可怕的深渊。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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