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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匿 赃

    8、匿  赃

    当年的吴城,是一个商品集散地和货运中转站,随着它的繁荣和发展,开始进入畸形的发展时代。这其中除了旅馆和妓院这两种行当突飞猛进之外,其他的各行各业也在暗暗地应运而生,相继滋生、繁衍和壮大起来。许多行业都是从无到有,白手起家,逐渐形成一种大气候。当时有一家“挑行”,便是这类行当中发展最快的一种。

    所谓“挑行”,就是专门从事搬运的行当。在这样一座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装卸转运的大商埠,挑行,自然有其滋生繁衍的根源。从船上到码头,从码头到船上,几乎是几个省的东西都在这里进进出出,搬来搬去,这种人自然是不能少的。

    当年吴城挑行中的人,大致分为脚夫、挑夫、车夫三类,其中车夫的地位稍高一点,挑夫次之,脚夫又次之。这些人尽管档次上有细微的差别,但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成年累月,袒胸露背的苦力。一副肩褡,两只草鞋,腰缠一条六尺长的罗布手巾,或者是盘一圈绳索;推一辆独轮的“鸡公车”,或者是扛一根竹杠、扁担,这就是他们最常见的打扮。

    这些挑夫挣的是血汗钱,干的是牛马活。他们的地位是不入流的下三等,而体魂臂力却是上三等。所有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牛高马大,气力过人。否则,能吃得了这碗饭么?

    当时吴城的挑行又各有各的码头,各有各的地盘。派系林立,各霸一方。局外人看去,他们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但是行帮中的清规戒律却多如牛毛,而且非常森严。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丢了身家性命。

    在吴城的挑行当中,当年有一支最有实力的帮派——“徽帮”。徽帮的头目姓孟,祖籍安徽凤阳。一场大水,便拖儿带女漂泊到吴城来了,混上了这口饭吃。几代人下来,便成了吴城挑行中的实力派。徽帮的地盘在城西一带,大多数人都是挑夫,以肩挑肩扛为主。

    孟老板有一个儿子,不仅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而且从十五六岁开始,就长得满脸的胳缌胡子,虬髯丛生,连缌封口,样子长得很是英武。认得他的人都叫他“孟胡子”。后来他成了挑夫,人们又称他“胡子挑”。

    其实这位“胡子挑”在前文中早已露过面——就是他在潘遇求卦摊前第一个说自己梦见猪拱门、请潘遇求圆梦的那条汉子。

    因为潘遇求的亡妻也是凤阳人,在凤阳老家同孟家好像还沾点亲带点故,所以到吴城以后,更是乡里乡亲的多了一层亲戚关系。加上徽帮的地盘又在城西一带,同潘遇求祖上的“赣茂粮行”相去不远,因此他们和潘遇求既是远亲又是近邻,关系更不一般。所以潘遇求能请到这位胡子挑和他的把兄弟长子和猛子做做“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胡子挑随着父亲孟老板从小就在城码头上讨生活。不到十六七岁时,百十斤的担子挑在肩上能疾走如飞;长到十八九岁,两三百斤的盐包粮袋压在身上,过两丈长的跳板,也晃晃悠悠的脸不变色心不跳,更不要说脚下发颤,心中发虚。

    胡子挑凭他自己的一身气力,再加上父亲孟老板当时在挑行的名望和地位,如果另立山头,在吴城再成立一家挑行,是完全可以的。何况这百十位从老家逃荒躲灾来的难兄难弟,一个个都愿死力相助。但是,孟老板却始终没有这个念头。他认为为人处世,还是安守本份的好,全没有他的前朝乡党朱元璋大皇帝的那种雄心。

    孟老板的这种想法,多少同潘遇求的交往有关。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年潘家的“赣茂粮行”,顷刻之间“热喇喇大厦将倾”结局,但从上辈人的口中,也还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潘家的故事。所以他就只求在吴城能混口饭吃,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那个亲眼看到胡子挑从小长大的潘遇求,却时时劝孟老板应该好好培养自己的儿子,让他学学当年的朱元璋。他常对孟老板说,你的儿子将来虽不能成帅成将,但却能占地为王,成为一位独霸一方的人物。

    对于潘遇求的这些话,孟老板听过之后,也不过是笑笑而已,他并不相信这个潘遇求就是“半神仙”。不过,对于儿子将来是不是永远寄人篱下,他还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在没有生意的日子里,他还是时常教教儿子一些拳脚功夫,让他练练臂力刀法。同时,还请潘遇求在下雨不出门的日子,教儿子读一些“混沌初开,乾坤始奠”和“子曰:学而时习之”之类的道德文章。他倒不是奢望儿子将来真的能成帅成将,或者是考个什么功名,总是希望儿子将来有一个胜过自己的前程。因为挑夫毕竟是挑夫,哪怕你是位老板,也还是一个挑夫。挑夫,实在不是人干的职业。

    孟老板的这番苦心后来居然有了结果——胡子挑长到二十五岁以后,不幸被潘半仙言中,果然没有再做挑夫,而是成了独霸一方的人物。不过,他做的却是一位强盗——一位威震九百里鄱阳湖的江洋大盗。

    导致胡子挑命运逆转的,是一场家破人亡的弥天大祸。

    就在胡子挑二十五岁那年的一天早上,他父亲孟老板的那颗留着一条黄辫子的头颅,竟被砍下来挂到吴城码头的旗杆上去了。孟老板的这种枭首示众,既不是行帮之间的倾轧暗算,也不是谋财害命的飞来横祸,而是验明正身的公堂正法。当时他的罪名也很简单,就是两个文绉绉的字眼“匿赃”。

    何谓“匿赃”?用现代人的话去解释,就是藏匿了货主的东西。这是当时吴城衙门针对挑行而设立的一种特定的罪名。

    挑夫帮货主搬东西,竟把人家的东西藏匿起来了。这真是胆大包天,无异于明火执仗,拦路抢劫。所以在当时的吴城,干挑夫这一行的,最大的罪名莫过于此,最大的耻辱也莫过于此。你可以想一下,如果所有的挑夫都这么干,那么,还有谁敢叫你去肩挑车推呢?即使是在那样的年头,在那种时代,一种行当自有一种行当的规矩。否则,做挑夫的就不必做挑夫了。

    当时吴城挑行,对犯了这种罪名的挑夫,无论他是老板还是伙计,无论其资格多老,势力多大,职位多高,对这种人的惩罚也是至高无上的。当事人首当其冲,枭首示众自不必说;其余的诸亲六眷,直系旁系人等,都一律得赶出吴城,从此在吴城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不然的话,那些贼子贼孙、贼亲贼戚们还会东山再起,还会“匿赃”。这岂不是毁了挑行的声誉,砸了挑夫的饭碗。

    尽管孟老板当时人多势众,是吴城挑行中赫赫有名的“徽帮”老板,但他犯的却是这种“匿赃”之罪,于是,他的头颅也就被毫不留情地砍了下来,挂到码头上那根高高的旗杆上去了。父亲正法之后,胡子挑和“徽帮”的那帮难兄难弟,就不得不在一夜之间,全都卷起铺盖滚出了吴城。一个有声有色的“徽帮”,就这样顷刻之间树倒猢狲散,流落他乡了。

    如果孟老板真的是“匿赃”,那倒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引颈受诛死而无怨。那只能怪做老子的不争气,或者是教子无方,让他见财起意,祸及自身。也只有自认倒霉,打碎牙齿带血吞。

    但是,这次“匿赃”,却完完全全是一起不折不扣的冤假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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