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一场蝶梦
在这之后三天，庄明月都没了再上游戏的力气。她仿佛忽然学乖了，每天平静如昔地前去上课，认真做了笔记复习考试。
其他人都不知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只能任由她去了。
转眼便到了星期一。庄明月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和萧若尘约好去日昇会面，却不料早因她的变化而心急的萧若尘，竟是一早便开了车出现在她的楼下，并带了一些为她置办的生活用度。
“明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病了……前些日子一起做任务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将一捧红色的非洲菊插到花瓶里，萧若尘看见庄明月惨白一片的脸色，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担忧，轻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我妈妈那里发生了一点事，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真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忽略了你们的感受。”庄明月勉强笑了笑，微扯了嘴角，良久，终只合一声叹息。
其实，不如说她是无法接受，将父亲推入绝地的幕后主谋，是她的母亲。
而且……庄简并没有特别提到周凝在这事情中的作用，哪怕是被她害的身陷牢狱，也依旧在为她考虑着。仅仅这样想上一下，她便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甚至因为数日前向她寻求帮助而深感羞耻。
她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萧若尘担忧的眼眸。
“厨子，没事了……你是说去哪里，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是逢君要你带来的？”轻轻将嘴角一扯，她接过了萧若尘手中的一个汤盅：“今天中午倒是有的吃了，你又炖了汤来？没想到你不管在游戏和现实，都这么喜欢做饭……”
“恩，逢君他们知道你吃饭喜欢随便对付一顿，就嘱咐我帮你做一点，多照应你一些，快趁热喝了吧！我特意吸干了油。”萧若尘笑了笑，轻轻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刻充盈了整个房间，令人胃口大动。
“闻起来很不错哦！”庄明月眯眼一笑，给自己和萧若尘各盛了一碗：“厨子，你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多谢美女夸赞了！”萧若尘夸张地摆了个绅士行礼造型，逗得庄明月扑哧一笑。
“这就对了嘛，笑起来多好，你再皱着眉头都快成老太太了！”萧若尘亦坐到了桌前，看着庄明月一点点将自己熬制的汤喝下，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悄然放下。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个人……见到他之后，你想必会更高兴吧！”见她喝完，麻利的将汤盅刷洗完毕，萧若尘笑着看向她，柔声道。
……
“你说这里，这不是《乾坤》游戏的主脑么？”庄明月有些理解不能的看着周围那嗡鸣作响的大型器械。
“你明明知道乾坤的主脑是什么，”萧若尘叹了一声：“你跟我来，就全明白了。你看这些器械仪表复杂得很，其实，它们都只是为了给他一些支持。毕竟人的大脑不比电脑，也是会累的。”
“难道说……”庄明月难以置信的颤抖一下，盯紧了疾步前行的萧若尘。
绕过一道铁门，萧若尘在一扇厚实异常的密码门上按了指纹，读取了瞳孔识别，几番工作之后，那高约三米的巨大铁门总算“吱嘎”一声划了开来。
看到门内的景象，庄明月惊讶得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比起外界那有两三层楼高的巨大仪表器械，这个房间实在是小的可怜，统共也不过一百余平方米。只是这房间四面墙壁上都连着各色电缆，以一种特定的顺序缠绕住正中的给养舱。
“这是什么？”庄明月看着那个黑洞洞，棺材样的东西，微微一怔，忽的，霍然回头盯紧了萧若尘：“这个……该不会就是……”
“是啊，正如你所见！”萧若尘苦笑一声，走到舱体一端的一处小型遥控器上，按下了几个键。
很快，给养舱上的黑色一点点淡去变作透明，也露出了舱体中静静沉睡的人。
庄明月愕然看着，半天没有说话。她实在是觉得眼前这个场面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厨厨厨子……你你你怎么还把他的遗体给捡回来了……”她看着那张极为熟悉，仿若沉睡的脸，默然片刻，有些古怪的看向萧若尘：“他自己知道么？”
“你呀，怎么可能不知道！”萧若尘敲了敲她的脑袋：“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看到逢君本人就吓傻了？”
“我也不是吓傻了啊，只是……”只是实在没见过尸体，心里有那么一点发毛而已。庄明月默默在心里腹诽，却仍旧是移不开眼光，死死地盯紧了那个被厚铁板固定住双手双脚，头顶上带着个插满了各色引线导管头盔的逢君……本人。
“他还不算死了，毕竟脑电波还在活动着么，”萧若尘叹息一声，看着依旧有些痴傻的明月，忽然便有些失却了语言。
庄明月不敢上前，害怕惊扰了那人的沉眠。
逢君依旧是她挺熟悉的样子，一件简简单单的休闲衫，眉头微微蹙起，纵然沉睡在这一众巨大器械的核心部位，他的笑容依旧恬然安静。
“你也发现了吧，游戏里很多NPC都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也有不输于人类的智慧……究其原因，其实就是他啊，因为他们都是由逢君大脑衍生而出的，不同于完全由电脑架构的4D模型，可以说，是他的存在，给他们赋予了生命。”萧若尘走到密封舱前段，指了指戴在逢君头顶的，模样古怪的头盔：“这个是我和周漓在逢君去世后秘密研究出来的，也算做人工智能工程的一个辅助产物，能够将人类大脑的巨大空间直接用作数据储藏。不过这个核心位置也只有我们两个能够进来……那些有人类特征的NPC，也都被周漓那家伙给安排到了一个别人接不到的任务里，咳，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那个任务，所以他的事情，也就一直都没有为外人所知。”
“也就是说，逢君现在的作用就相当于一个资料集散处……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庄明月四处看了看，忍不住轻叹一声：“当初你们几个搞出这么个研究，真是，太神奇了。”
“刚才你看到的外面所有的仪表，就是为了在逢君大脑疲乏的时候做个替代。整整三层楼之多的计算程序，归根结底，竟然还抵不过人类的大脑……”萧若尘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们动用了逢君的一部分潜意识，只是当初做这个研究课题时也没有想到，人类潜意识的存储空间竟然会这么大。”
庄明月理解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以前的那个任务，忍不住道：“那……他还能醒吗？”
“我个人觉得可能要一个契机，现在逢君的身体已经被修复完毕了，可以说是完全没问题，不过他的脑电波，还有所有意识都在游戏里，你说他能不能醒？”
“也就是说，只要把他的灵魂从游戏里解封出来就行了……”庄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踱步转圈，不停地敲着脑袋。
忽然她猛一拍头，喜悦道：“啊呀，厨子……我怎么早没想到，我自从练了小号玩游戏之后，就一直在帮忙解脱掉逢君的灵魂嘛！倘若他的灵魂离开游戏，不就说明他能醒过来？”
“呃，啊……”萧若尘被她这突来的心情变化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啊，没错，不过正如你所说，逢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我丢在这里当个存储终端，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在逢君的灵魂电波被解放了之后，他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来还是个问题呢。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希望，倘若做完了这个任务，那段时间我开放一切备份储藏系统，或许可以一试，用最短的时间把逢君潜意识里的所有资料全部输导出来。”
“有了希望，总好过他就这么躺着吧……”沉默了一会儿，庄明月走到密封舱前，打量着那张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忽然轻叹道：“只怕，逢君他自己醒来的时候，都认不出自己的样子了。”
“别抱太大希望，”萧若尘有些疲倦的轻叹了一声：“毕竟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算作是前所未有，任务做到什么程度是一回事，对于他的灵魂能不能成功与身体契合，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庄明月抬起头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沉默着住了口。
萧若尘抓过一把椅子，在旁边的触屏处坐了下来，轻敲屏幕运行代码计算。
片刻之后，他的眸光略微松动了些，也终于露出了进入这房间后的第一丝笑容。
“概率不小，大概百分之四十左右，这要根据完成任务时他的大脑状况，还有屋外面那些仪器的运行情况……总的来说，胜算还是很大的。”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赌这百分之四十，就在任务完成后解放他的灵魂，不过失败了之后游戏里的逢君也回不来……如果不把他的灵魂解放出来，他在游戏里就还是存在的，不老不死么？”庄明月看向密封舱中依旧睡容恬然的逢君，忽然便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如果他的灵魂回不来，岂不是……”
“做个选择吧……再怎么说他也是逢君，不是么？再者说他如今原本就是一个不生不死，被困在游戏中的倒霉鬼，对他来说，或许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萧若尘长叹一声，有些颤抖地握住了椅子扶手：“你没有看见他在游戏中挣扎的痛苦。他不敢死，因为每死一次他的灵魂力量便会减弱一分，他无法像我们这样下线休息，只能一年一年的重复留在游戏里，除了升级还是升级……”
“厨子，别说了，我都知道，”庄明月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说，倘若拿这话问逢君，他是必然会同意这场打赌，真正的关窍所在，其实是我么？”
“是的，可以这么说。倘若你想让逢君留在游戏里，就这么放弃掉这一次离开游戏，抑或是重生的机会，他也是能够同意的，不过这样的话，他这单调的日子便有要入复一日的重复下去。”萧若尘平静地回答道：“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先问问你比较好，毕竟有了些希望也比没有强。”
“算了，厨子……不用说了，我同意便是，你再找逢君商量一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
“另外就是，我想要阻断逢君和游戏的联系，倒是可以托词系统更新，不过那时候所有在线的玩家可能都要被强制踢下线，而且这一次分离，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游戏里的损失也是不能不考虑的。”萧若尘想了下，忽的，似是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晃了晃脑袋：“唔，游戏什么的也就那样子，人活着才最重要。”
庄明月无声的笑起来。
紧接着，想到那个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前往朱雀城的路上，逢君状似悠闲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往事如烟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不成功便成仁，一场好赌博……”
墨痕今天恰好有急事，没法一同前来，队里便只有他们三人而已，前往的地方更是人迹罕至，他们说话时自然少了许多忌讳。
“确实是场豪赌，”逢君转头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江楼月，忽然叹息了一声：“小月，你怎么看？”
“我尊重你的意见。”江楼月没有抬头，只是一言不发的拼命向前走：“不管你想还是不想，我都听你的……我不想干涉你。”
逢君沉默了许久。
“更何况，我想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尝试着活下去，我相信你！”忽然，江楼月抬头一笑，双眼明亮地看向逢君。
“……是！”听闻此言，逢君却似松了一口气。
倘若是以往的他，死与活无甚区别。
而如今，他身边有了她。
即便只是为了她，他也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去才是。
“这下我才完全放下心了，”往事如烟总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有了这份求生的本能，人心的力量强大无限。”
说话间，朱雀城遥遥在望。
朱雀城建造的地点最为偏僻——整座城坐落于一块悬岩之上，那块漂浮于天空中的岩石上，高耸的城堡恍若直插入云端。不同于环境中那座繁华似锦，行旅如织的锦绣之城，如今的朱雀城，略有些破败的建筑中空无一人，恍若所有居民在一夕间全部死去。
红色的城堡依旧。
三人互相扶持着走上城墙的最顶端，整座城池豁然在望。
江楼月打开任务面板，皱眉研究了一会儿。
“只说让我们探索朱雀城，可是……这个所谓的探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三个人正一筹莫展，往事如烟忽然惊叫一声，化作一道白光原地消失。
——竟然是强行下线了。
其他人都不知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只能任由她去了。
转眼便到了星期一。庄明月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和萧若尘约好去日昇会面，却不料早因她的变化而心急的萧若尘，竟是一早便开了车出现在她的楼下，并带了一些为她置办的生活用度。
“明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病了……前些日子一起做任务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将一捧红色的非洲菊插到花瓶里，萧若尘看见庄明月惨白一片的脸色，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担忧，轻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我妈妈那里发生了一点事，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真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忽略了你们的感受。”庄明月勉强笑了笑，微扯了嘴角，良久，终只合一声叹息。
其实，不如说她是无法接受，将父亲推入绝地的幕后主谋，是她的母亲。
而且……庄简并没有特别提到周凝在这事情中的作用，哪怕是被她害的身陷牢狱，也依旧在为她考虑着。仅仅这样想上一下，她便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甚至因为数日前向她寻求帮助而深感羞耻。
她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萧若尘担忧的眼眸。
“厨子，没事了……你是说去哪里，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是逢君要你带来的？”轻轻将嘴角一扯，她接过了萧若尘手中的一个汤盅：“今天中午倒是有的吃了，你又炖了汤来？没想到你不管在游戏和现实，都这么喜欢做饭……”
“恩，逢君他们知道你吃饭喜欢随便对付一顿，就嘱咐我帮你做一点，多照应你一些，快趁热喝了吧！我特意吸干了油。”萧若尘笑了笑，轻轻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刻充盈了整个房间，令人胃口大动。
“闻起来很不错哦！”庄明月眯眼一笑，给自己和萧若尘各盛了一碗：“厨子，你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多谢美女夸赞了！”萧若尘夸张地摆了个绅士行礼造型，逗得庄明月扑哧一笑。
“这就对了嘛，笑起来多好，你再皱着眉头都快成老太太了！”萧若尘亦坐到了桌前，看着庄明月一点点将自己熬制的汤喝下，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悄然放下。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个人……见到他之后，你想必会更高兴吧！”见她喝完，麻利的将汤盅刷洗完毕，萧若尘笑着看向她，柔声道。
……
“你说这里，这不是《乾坤》游戏的主脑么？”庄明月有些理解不能的看着周围那嗡鸣作响的大型器械。
“你明明知道乾坤的主脑是什么，”萧若尘叹了一声：“你跟我来，就全明白了。你看这些器械仪表复杂得很，其实，它们都只是为了给他一些支持。毕竟人的大脑不比电脑，也是会累的。”
“难道说……”庄明月难以置信的颤抖一下，盯紧了疾步前行的萧若尘。
绕过一道铁门，萧若尘在一扇厚实异常的密码门上按了指纹，读取了瞳孔识别，几番工作之后，那高约三米的巨大铁门总算“吱嘎”一声划了开来。
看到门内的景象，庄明月惊讶得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比起外界那有两三层楼高的巨大仪表器械，这个房间实在是小的可怜，统共也不过一百余平方米。只是这房间四面墙壁上都连着各色电缆，以一种特定的顺序缠绕住正中的给养舱。
“这是什么？”庄明月看着那个黑洞洞，棺材样的东西，微微一怔，忽的，霍然回头盯紧了萧若尘：“这个……该不会就是……”
“是啊，正如你所见！”萧若尘苦笑一声，走到舱体一端的一处小型遥控器上，按下了几个键。
很快，给养舱上的黑色一点点淡去变作透明，也露出了舱体中静静沉睡的人。
庄明月愕然看着，半天没有说话。她实在是觉得眼前这个场面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厨厨厨子……你你你怎么还把他的遗体给捡回来了……”她看着那张极为熟悉，仿若沉睡的脸，默然片刻，有些古怪的看向萧若尘：“他自己知道么？”
“你呀，怎么可能不知道！”萧若尘敲了敲她的脑袋：“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看到逢君本人就吓傻了？”
“我也不是吓傻了啊，只是……”只是实在没见过尸体，心里有那么一点发毛而已。庄明月默默在心里腹诽，却仍旧是移不开眼光，死死地盯紧了那个被厚铁板固定住双手双脚，头顶上带着个插满了各色引线导管头盔的逢君……本人。
“他还不算死了，毕竟脑电波还在活动着么，”萧若尘叹息一声，看着依旧有些痴傻的明月，忽然便有些失却了语言。
庄明月不敢上前，害怕惊扰了那人的沉眠。
逢君依旧是她挺熟悉的样子，一件简简单单的休闲衫，眉头微微蹙起，纵然沉睡在这一众巨大器械的核心部位，他的笑容依旧恬然安静。
“你也发现了吧，游戏里很多NPC都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也有不输于人类的智慧……究其原因，其实就是他啊，因为他们都是由逢君大脑衍生而出的，不同于完全由电脑架构的4D模型，可以说，是他的存在，给他们赋予了生命。”萧若尘走到密封舱前段，指了指戴在逢君头顶的，模样古怪的头盔：“这个是我和周漓在逢君去世后秘密研究出来的，也算做人工智能工程的一个辅助产物，能够将人类大脑的巨大空间直接用作数据储藏。不过这个核心位置也只有我们两个能够进来……那些有人类特征的NPC，也都被周漓那家伙给安排到了一个别人接不到的任务里，咳，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那个任务，所以他的事情，也就一直都没有为外人所知。”
“也就是说，逢君现在的作用就相当于一个资料集散处……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庄明月四处看了看，忍不住轻叹一声：“当初你们几个搞出这么个研究，真是，太神奇了。”
“刚才你看到的外面所有的仪表，就是为了在逢君大脑疲乏的时候做个替代。整整三层楼之多的计算程序，归根结底，竟然还抵不过人类的大脑……”萧若尘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们动用了逢君的一部分潜意识，只是当初做这个研究课题时也没有想到，人类潜意识的存储空间竟然会这么大。”
庄明月理解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以前的那个任务，忍不住道：“那……他还能醒吗？”
“我个人觉得可能要一个契机，现在逢君的身体已经被修复完毕了，可以说是完全没问题，不过他的脑电波，还有所有意识都在游戏里，你说他能不能醒？”
“也就是说，只要把他的灵魂从游戏里解封出来就行了……”庄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踱步转圈，不停地敲着脑袋。
忽然她猛一拍头，喜悦道：“啊呀，厨子……我怎么早没想到，我自从练了小号玩游戏之后，就一直在帮忙解脱掉逢君的灵魂嘛！倘若他的灵魂离开游戏，不就说明他能醒过来？”
“呃，啊……”萧若尘被她这突来的心情变化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啊，没错，不过正如你所说，逢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我丢在这里当个存储终端，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在逢君的灵魂电波被解放了之后，他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来还是个问题呢。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希望，倘若做完了这个任务，那段时间我开放一切备份储藏系统，或许可以一试，用最短的时间把逢君潜意识里的所有资料全部输导出来。”
“有了希望，总好过他就这么躺着吧……”沉默了一会儿，庄明月走到密封舱前，打量着那张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忽然轻叹道：“只怕，逢君他自己醒来的时候，都认不出自己的样子了。”
“别抱太大希望，”萧若尘有些疲倦的轻叹了一声：“毕竟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算作是前所未有，任务做到什么程度是一回事，对于他的灵魂能不能成功与身体契合，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庄明月抬起头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沉默着住了口。
萧若尘抓过一把椅子，在旁边的触屏处坐了下来，轻敲屏幕运行代码计算。
片刻之后，他的眸光略微松动了些，也终于露出了进入这房间后的第一丝笑容。
“概率不小，大概百分之四十左右，这要根据完成任务时他的大脑状况，还有屋外面那些仪器的运行情况……总的来说，胜算还是很大的。”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赌这百分之四十，就在任务完成后解放他的灵魂，不过失败了之后游戏里的逢君也回不来……如果不把他的灵魂解放出来，他在游戏里就还是存在的，不老不死么？”庄明月看向密封舱中依旧睡容恬然的逢君，忽然便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如果他的灵魂回不来，岂不是……”
“做个选择吧……再怎么说他也是逢君，不是么？再者说他如今原本就是一个不生不死，被困在游戏中的倒霉鬼，对他来说，或许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萧若尘长叹一声，有些颤抖地握住了椅子扶手：“你没有看见他在游戏中挣扎的痛苦。他不敢死，因为每死一次他的灵魂力量便会减弱一分，他无法像我们这样下线休息，只能一年一年的重复留在游戏里，除了升级还是升级……”
“厨子，别说了，我都知道，”庄明月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说，倘若拿这话问逢君，他是必然会同意这场打赌，真正的关窍所在，其实是我么？”
“是的，可以这么说。倘若你想让逢君留在游戏里，就这么放弃掉这一次离开游戏，抑或是重生的机会，他也是能够同意的，不过这样的话，他这单调的日子便有要入复一日的重复下去。”萧若尘平静地回答道：“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先问问你比较好，毕竟有了些希望也比没有强。”
“算了，厨子……不用说了，我同意便是，你再找逢君商量一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
“另外就是，我想要阻断逢君和游戏的联系，倒是可以托词系统更新，不过那时候所有在线的玩家可能都要被强制踢下线，而且这一次分离，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游戏里的损失也是不能不考虑的。”萧若尘想了下，忽的，似是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晃了晃脑袋：“唔，游戏什么的也就那样子，人活着才最重要。”
庄明月无声的笑起来。
紧接着，想到那个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前往朱雀城的路上，逢君状似悠闲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往事如烟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不成功便成仁，一场好赌博……”
墨痕今天恰好有急事，没法一同前来，队里便只有他们三人而已，前往的地方更是人迹罕至，他们说话时自然少了许多忌讳。
“确实是场豪赌，”逢君转头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江楼月，忽然叹息了一声：“小月，你怎么看？”
“我尊重你的意见。”江楼月没有抬头，只是一言不发的拼命向前走：“不管你想还是不想，我都听你的……我不想干涉你。”
逢君沉默了许久。
“更何况，我想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尝试着活下去，我相信你！”忽然，江楼月抬头一笑，双眼明亮地看向逢君。
“……是！”听闻此言，逢君却似松了一口气。
倘若是以往的他，死与活无甚区别。
而如今，他身边有了她。
即便只是为了她，他也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去才是。
“这下我才完全放下心了，”往事如烟总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有了这份求生的本能，人心的力量强大无限。”
说话间，朱雀城遥遥在望。
朱雀城建造的地点最为偏僻——整座城坐落于一块悬岩之上，那块漂浮于天空中的岩石上，高耸的城堡恍若直插入云端。不同于环境中那座繁华似锦，行旅如织的锦绣之城，如今的朱雀城，略有些破败的建筑中空无一人，恍若所有居民在一夕间全部死去。
红色的城堡依旧。
三人互相扶持着走上城墙的最顶端，整座城池豁然在望。
江楼月打开任务面板，皱眉研究了一会儿。
“只说让我们探索朱雀城，可是……这个所谓的探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三个人正一筹莫展，往事如烟忽然惊叫一声，化作一道白光原地消失。
——竟然是强行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