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哈姆雷特》 第四十五章
距离萧清受伤已经过去了十天，而他这十天的日子过得可谓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悠闲。
萧清霸占的房子是陆秋原的，一日三餐都由陆秋原亲自送过来。除此以外，这几天以来萧清几乎没见过第二个人——从第三天起，萧清就拒绝了前来换药的医生；而Goya自从十天前离开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不过萧清想，这房子外面一定有他的暗哨。
只是乱七八糟的问题一直纠缠着他，尤其是当疼痛最终不再成为最要命的困扰之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十天前陆秋原和Goya的争执言犹在耳，连同着禁域的秘密一起，着实令萧清纠结不已。
当然，还有Zero。萧清无法不想起他。最先前几天疼痛难忍的时候萧清一直在做噩梦，梦里的Zero被子弹密密麻麻地射成了筛子，只有一双眼睛完好而绝望地凝视着他，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萧清……救救我……救救我……”这一幕反反复复地出现了无数遍，直到把萧清从梦中惊醒，想起梦里的一切是多么荒唐。
萧清从床上爬起来，半瘸着走到不远处的沙发旁，然后费力地把自己窝进去。此刻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又到了陆秋原送午饭的时候。十天以来，陆秋原每一次掏钥匙开门之后看见的第一件东西都是把枪，然后才是坐在大门正对面那张沙发上的萧清，次次如此。
而这一次，萧清刚把枪掏出来，外面开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接着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陆秋原露出半张脑袋张望了一下，之后才正正经经地推门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看着气色是好多了。”照例是些探病该说的话，陆秋原把饭盒端到沙发前得茶几上，然后去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冲掉手上洒落的菜汤。
萧清原地不动，坐等陆秋原从卫生间里出来，安静地看着他准备出门离开，但最终决定在他走到大门之前把他叫住。
陆秋原听到萧清叫自己先是愣了一下，半晌机械地转过身：“有事？”
萧清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你说呢？小陆，这都好几天了，你就没什么想我对我说的？”
陆秋原当然知道萧清指的是什么，所以他只是苦笑了一下：“那你呢？你准备好要听了么？”
萧清低头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枪：“我听！仔仔细细地听！就怕你说不清楚。”
十天，Zero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又回到了先前的那间地牢——他猜想是这样，他们把他抬回来的时候分明下了十几级台阶，还打开了一把听声音很重的铁门。
他们不再剥夺他吃饭、喝水或是睡觉的权利，因为那不需要了，身体上的疼痛和对海洛因的渴望已经足够折磨他的每一条神经。
——那个人说他做了手术，可还是有不少伤口发炎了，本该愈合的伤口直到现在仍旧痛彻骨髓。他们不会给自己断药，可每一次都会等到他忍无可忍、接近极限才吝啬地送来一小包海洛因。
而最要命的是，这十天以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所以痛楚总是无比清晰、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有时候他希望自己就此不省人事，可他的承受力似乎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在这度日如年的日子里，Zero无数次想起萧清。相比之下，和萧清一起戒毒的那些日子实在是太过轻松。而现在，面对空荡荡地牢间，他甚至失去了发泄的勇气。
可是，他已经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Zero听到了铁门开锁的声音，然后是人的脚步声，很多人，还有这些人喉间野兽般兴奋地低吼。
Zero缩在墙角，但意外地没有听到那些人靠近的声音。
“今天，咱们来玩个新游戏。”那个熟悉的冷酷声音。
那个人站得离他很远，似乎是在牢房尽头靠近门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再不好，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活着。
“不过来么？”见他没有反应，那个人又继续说道。他听到那个人揉搓着某个塑料质地的东西。“你需要它的。”
海洛因。他知道。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保存哪怕一刻的尊严，可半秒过后，他还是撑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先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吧。”萧清把陆秋原送来的饭挪到一边，然后把自己伤腿放上茶几。
面对这个问题陆秋原先是犹豫了一下，继而走到萧清旁边坐下，沉声说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我母亲派来的间谍？”萧清不假思索，这句解气的玩笑话他早就想说了。
陆秋原只有苦笑。
萧清逗的没意思，叹了口气说道：“国安局的，是吧？——你是说，国安局派你来的？”
陆秋原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就比你早来一天。那天在多米尼加找到你之后就直接奔这儿来了。”
“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萧清确信他们绝不会像他那样翻山越岭地爬进来。
“山上有机场，”陆秋原伸手指了个方向，可此时此地萧清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指向哪里，“只不过在山峰的另一边，这里看不到。”
萧清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地方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封闭嘛。”
陆秋原却是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对这里到底知道多少，可以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这地方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难了！我们那天也是藏在物资中间，又有内应接应才混进来的。物资都是些日用品，虽然查的不严，但我们在山上也不敢冒头；等到了山下再想上去才发现进山的路全被封闭，就像那天你查到的情况一样。”
说起这个，萧清顿时来了气：“你们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跟踪，后来跟踪不成，上来就他娘的开枪？”
陆秋原一副无辜的表情：“别提了，我们当时就潜伏在上山那条路的林子里，看你一个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能不跟下来看看？”
萧清哼了一声：“跟踪就跟踪，你们这分明是想要人的命！”
“老大，是你先动手的好吧？你突然往巷子里一闪，我们的人以为你要伏击，原本是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你还真动手了！既然你动手，我们的人哪能不应战？……不过我说，你也真行，你那匕首就一颗子弹，还用在自己人身上！”
陆秋原这样一说，反倒成了萧清的不是。不过这话破绽很多，萧清没有自责地功夫，就立刻反驳道：“那也说不过去。我们拼命的时候你一个躲在巷子后面是想干什么？照说，我长什么样你陆秋原能认不出来？你躲在里面无非是不想我认出你！——你可别跟老子说Goya是在说谎！”
“冤枉啊！”陆秋原连忙辩解，“后期我根本就没跟上来，而是绕了个方向从后面包抄。本来战术就是等你和他们三个拼到力竭我再出其不意，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了杀手！也亏得我当时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否则可就真要自己人和自己人同归于尽了！”
陆秋原说话的时候萧清一直阴晴不定地看着他。陆秋原说的信誓旦旦，从理论上讲，陆秋原这话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萧清从陆秋原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真诚。又或者说，自从他知道了陆秋原的身份，曾经的小陆形象就已经彻底被打破了。面对现在这个姓陆的，萧清不知道他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甚至不知道哪句话背后就会暗藏杀机。不过从一个情报人员的角度来看，陆秋原的这些品质大概还这真能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
陆秋原知道萧清对他心存芥蒂，他也没指望几句话就把萧清说服，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事咱们不提了成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上面交代呢！”
该解释的陆秋原都解释了，萧清只是无法相信，却也没有别的证据，只好点头转了话题：“那你现在算是什么意思？这几天好吃好喝地伺候，到底是什么企图？”
“哎呦喂，还企图呢，萧大少爷您也太抬举我了吧？”陆秋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要是在旧社会，我就是你家的苦力，活干的不好被主母骂，干的好了又要被少爷打……”
萧清一听就知道陆秋在跟他打马虎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啊，你小子少跟我扯淡——快说！”
萧清霸占的房子是陆秋原的，一日三餐都由陆秋原亲自送过来。除此以外，这几天以来萧清几乎没见过第二个人——从第三天起，萧清就拒绝了前来换药的医生；而Goya自从十天前离开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不过萧清想，这房子外面一定有他的暗哨。
只是乱七八糟的问题一直纠缠着他，尤其是当疼痛最终不再成为最要命的困扰之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十天前陆秋原和Goya的争执言犹在耳，连同着禁域的秘密一起，着实令萧清纠结不已。
当然，还有Zero。萧清无法不想起他。最先前几天疼痛难忍的时候萧清一直在做噩梦，梦里的Zero被子弹密密麻麻地射成了筛子，只有一双眼睛完好而绝望地凝视着他，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萧清……救救我……救救我……”这一幕反反复复地出现了无数遍，直到把萧清从梦中惊醒，想起梦里的一切是多么荒唐。
萧清从床上爬起来，半瘸着走到不远处的沙发旁，然后费力地把自己窝进去。此刻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又到了陆秋原送午饭的时候。十天以来，陆秋原每一次掏钥匙开门之后看见的第一件东西都是把枪，然后才是坐在大门正对面那张沙发上的萧清，次次如此。
而这一次，萧清刚把枪掏出来，外面开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接着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陆秋原露出半张脑袋张望了一下，之后才正正经经地推门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看着气色是好多了。”照例是些探病该说的话，陆秋原把饭盒端到沙发前得茶几上，然后去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冲掉手上洒落的菜汤。
萧清原地不动，坐等陆秋原从卫生间里出来，安静地看着他准备出门离开，但最终决定在他走到大门之前把他叫住。
陆秋原听到萧清叫自己先是愣了一下，半晌机械地转过身：“有事？”
萧清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你说呢？小陆，这都好几天了，你就没什么想我对我说的？”
陆秋原当然知道萧清指的是什么，所以他只是苦笑了一下：“那你呢？你准备好要听了么？”
萧清低头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枪：“我听！仔仔细细地听！就怕你说不清楚。”
十天，Zero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又回到了先前的那间地牢——他猜想是这样，他们把他抬回来的时候分明下了十几级台阶，还打开了一把听声音很重的铁门。
他们不再剥夺他吃饭、喝水或是睡觉的权利，因为那不需要了，身体上的疼痛和对海洛因的渴望已经足够折磨他的每一条神经。
——那个人说他做了手术，可还是有不少伤口发炎了，本该愈合的伤口直到现在仍旧痛彻骨髓。他们不会给自己断药，可每一次都会等到他忍无可忍、接近极限才吝啬地送来一小包海洛因。
而最要命的是，这十天以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所以痛楚总是无比清晰、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有时候他希望自己就此不省人事，可他的承受力似乎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在这度日如年的日子里，Zero无数次想起萧清。相比之下，和萧清一起戒毒的那些日子实在是太过轻松。而现在，面对空荡荡地牢间，他甚至失去了发泄的勇气。
可是，他已经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Zero听到了铁门开锁的声音，然后是人的脚步声，很多人，还有这些人喉间野兽般兴奋地低吼。
Zero缩在墙角，但意外地没有听到那些人靠近的声音。
“今天，咱们来玩个新游戏。”那个熟悉的冷酷声音。
那个人站得离他很远，似乎是在牢房尽头靠近门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再不好，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活着。
“不过来么？”见他没有反应，那个人又继续说道。他听到那个人揉搓着某个塑料质地的东西。“你需要它的。”
海洛因。他知道。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保存哪怕一刻的尊严，可半秒过后，他还是撑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先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吧。”萧清把陆秋原送来的饭挪到一边，然后把自己伤腿放上茶几。
面对这个问题陆秋原先是犹豫了一下，继而走到萧清旁边坐下，沉声说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我母亲派来的间谍？”萧清不假思索，这句解气的玩笑话他早就想说了。
陆秋原只有苦笑。
萧清逗的没意思，叹了口气说道：“国安局的，是吧？——你是说，国安局派你来的？”
陆秋原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就比你早来一天。那天在多米尼加找到你之后就直接奔这儿来了。”
“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萧清确信他们绝不会像他那样翻山越岭地爬进来。
“山上有机场，”陆秋原伸手指了个方向，可此时此地萧清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指向哪里，“只不过在山峰的另一边，这里看不到。”
萧清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地方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封闭嘛。”
陆秋原却是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对这里到底知道多少，可以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这地方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难了！我们那天也是藏在物资中间，又有内应接应才混进来的。物资都是些日用品，虽然查的不严，但我们在山上也不敢冒头；等到了山下再想上去才发现进山的路全被封闭，就像那天你查到的情况一样。”
说起这个，萧清顿时来了气：“你们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跟踪，后来跟踪不成，上来就他娘的开枪？”
陆秋原一副无辜的表情：“别提了，我们当时就潜伏在上山那条路的林子里，看你一个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能不跟下来看看？”
萧清哼了一声：“跟踪就跟踪，你们这分明是想要人的命！”
“老大，是你先动手的好吧？你突然往巷子里一闪，我们的人以为你要伏击，原本是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你还真动手了！既然你动手，我们的人哪能不应战？……不过我说，你也真行，你那匕首就一颗子弹，还用在自己人身上！”
陆秋原这样一说，反倒成了萧清的不是。不过这话破绽很多，萧清没有自责地功夫，就立刻反驳道：“那也说不过去。我们拼命的时候你一个躲在巷子后面是想干什么？照说，我长什么样你陆秋原能认不出来？你躲在里面无非是不想我认出你！——你可别跟老子说Goya是在说谎！”
“冤枉啊！”陆秋原连忙辩解，“后期我根本就没跟上来，而是绕了个方向从后面包抄。本来战术就是等你和他们三个拼到力竭我再出其不意，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了杀手！也亏得我当时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否则可就真要自己人和自己人同归于尽了！”
陆秋原说话的时候萧清一直阴晴不定地看着他。陆秋原说的信誓旦旦，从理论上讲，陆秋原这话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萧清从陆秋原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真诚。又或者说，自从他知道了陆秋原的身份，曾经的小陆形象就已经彻底被打破了。面对现在这个姓陆的，萧清不知道他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甚至不知道哪句话背后就会暗藏杀机。不过从一个情报人员的角度来看，陆秋原的这些品质大概还这真能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
陆秋原知道萧清对他心存芥蒂，他也没指望几句话就把萧清说服，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事咱们不提了成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上面交代呢！”
该解释的陆秋原都解释了，萧清只是无法相信，却也没有别的证据，只好点头转了话题：“那你现在算是什么意思？这几天好吃好喝地伺候，到底是什么企图？”
“哎呦喂，还企图呢，萧大少爷您也太抬举我了吧？”陆秋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要是在旧社会，我就是你家的苦力，活干的不好被主母骂，干的好了又要被少爷打……”
萧清一听就知道陆秋在跟他打马虎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啊，你小子少跟我扯淡——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