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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笃定

    8月的草原已经有几分凉意,空气却越发的清爽。徜徉于蓝天绿草之间,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被远远抛在了脑后。我忽然希望时间可以就此静止,天地间只有我和胤禛两个人,没有抛弃,没有遗忘,一生一世一双人。

    胤禛也常常抱紧我说,我们就留在这里吧,就我们两个人,我去狩猎,你来烹饪。闲时可以骑马,可以爬山,可以钓鱼,可以赏花,可是写字,可以抚琴。让我们做一对这草原上最平凡的夫妻可好?

    我点头允着,我知道这只是梦话。但,仍有梦可以做也是美好的事情。我却不会做这样的梦,因为我知道他即使不是今后的雍正,他仍是康熙的儿子,历史就算可以为我改写,已成事实的事情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胤禛,又开始了勤奋的造人工作。沉寂了许久的他,又开始在我耳边呢喃着:“要。”

    他说:“颜儿,我要我们的孩子。”

    自小格格殇了之后,他再未和我提起过要孩子的事情,亲热的日子里也分外小心翼翼。着是第二个女儿生下,健康成长着,他才敢再提起孩子的事情。我心里何尝不盼望着这个小生命的诞生,错过了第一次,又错过了第二次,我不想一直错过下去。

    十六岁的身体已经基本发育成熟,胤禛又接连有过两个孩子,我几乎有些疑心这芸颜的身体会有什么隐疾,这年月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治疗不孕不育,恨自己上辈子没多学点医学常识,却也无可奈何。

    9月,草原之行的重头戏开始后上演。来到清朝3年,来过草原一次,却是第一次见识他们打猎。整装待发的阿哥和随从各个英姿飒爽的坐于马上,一身明黄色骑装的康熙位于中央。我家胤禛在一群人中尤为出众,金紫色的猎装,素黑的斗篷,瘦高的身材,俊朗又冷冽的面庞,让我不禁看得有些发痴,从来只见过他沉静、儒雅的一面,并不知道一身戎装的他如此气宇轩昂,我只道历史上的十四是大将军王,是个能征善战的主,却不想我家胤禛也不差分毫,他不是将军,而是一统天下的元帅,那份与生俱来的霸气,无人匹敌。

    康熙一声令下,万马奔腾,胤禛的斗篷被风鼓着,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姿态间无尽潇洒、倜傥,我心里盈满着骄傲,他,这个出色的男子,这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卓尔不凡的男人,是我的,我的胤禛。是我看着他从男孩儿变成男人的胤禛。

    狩猎归来,他的成绩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坏,阿哥们互相攀比炫耀着自己的猎物,他却淡定如常,只是一双眼睛在人群急切地寻找着我,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灿然一笑,急步走来。忙不迭地和我细数他今天的猎物,讲他如何猎杀了最大的那只雄鹿,又如何网住了最狡猾的獐子。原来他并不是不喜炫耀,只是他只想对我一个人炫耀罢了。

    我亲吻他,夸赞他的勇武,他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这是和人前不一样的胤禛,这是只有我一个人能见到的胤禛。

    夜晚,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兄弟,又抓到我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游戏的开蒙老师,常常玩的忘了时间,有几次连康熙都惊动了。但是老爷子似乎并没有怪我逾矩,仔细地问了游戏的规则之后,暗暗点头似有赞许之意。从旁看儿子们玩过几次,开始还有些紧张的皇子,慢慢放开,挥洒自如。

    临走康熙还说:“此游戏甚佳,既锻炼了辩才,还培养识人的能力。”

    于是在老爷子的赞许下大家玩的更疯。我又教了他们捉鬼,但是每次只要胤禛抽到鬼的角色,基本上第一轮便猜出是什么词,兄弟几个直嚷嚷我们俩作弊。作弊自是断然不会,只是俩人间的默契早已浑然天成,我能想出的词,怕是他心里早就有数,只要兄弟间露出一点点端倪他便能识破。

    胤禛笑言:“这叫心有灵犀。”几个兄弟们的哄笑声中,我红了脸。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快乐的草原之行结束了,再见他的小女儿时,已经会咯咯的笑出声来。胤禛爱不释手,时常对我叹息:“这要是颜儿的女儿该有多好。”我笑他傻,“胤禛的孩子便是颜儿个孩子。”他的眼里闪过些许释然。他每日更加懒散,哄女儿,陪我,除了必须进宫的时候,几乎就不出府门一步。我几乎疑心,此胤禛非彼胤禛,史上最勤勉的皇帝雍正,居然会是这么个闲散的人吗。

    他仍是天天盼着我们的孩子,他对我说,我要个儿子,我说好,他对我说,我要个比颜儿还聪明的儿子。我说行。他对我说,我要个比胤禛还威武的儿子,我嗤笑,但仍说是。但是那个比我还要聪明,比他还要威武的儿子始终还是没有来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幽怨,好似我故意不生儿子给他似的。我表面上和他嬉笑如常,心里却愈发惶恐,不知道自己真的是有不孕之症,还是我这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影响了芸颜正常的身体机能。

    我变得越来越逃避,时间一天天过着,我愈发不敢去想未来,那个胤禛不会属于我的未来。我不知道会是那一年,我不知道会是哪一天,我只知道会发生。这比全然未知更让人恐惧,就好似得了绝症的人,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却又不知道大限是哪一天。求生的本能,总会让人盼望奇迹,我亦然。我盼望奇迹,我盼望我所知道的历史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或者是以讹传讹。我知道的历史里上雍正不喜女色,但我知道的历史里,雍正的皇后似乎也并没有获得宠爱而只是尊重,最被雍正喜爱的是年羹尧的妹妹,甚至为了爱她,直到她去世才追究年羹尧的罪责。还好,现在胤禛的交友名单里还没有年羹尧其人,可是我知道他必须出现,因为没有他或许就不会有雍正的即位。

    我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候忽然惆怅,最纵情的时候立即收敛。胤禛似乎也有所察觉,问我:“颜儿,为什么总要压抑自己。以前颜儿对我说过,让我不要总把自己藏起来,为什么现在颜儿却又这样。”是的,我在压抑自己,我不敢纵情投入,我怕我来不及抽身。感情不是自来水,拧拧水龙头就收放自如。

    “胤禛,如果伤心注定是难免的,那我宁愿从来没有开心过。”

    他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伤心注定是难免的呢?又为什么愿意从未开心过?”

    我无法解释,我不能告诉他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个年氏女子,不能告诉他有一天他会陷进权利的漩涡而无法自拔,不能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君临天下,再不关心儿女私情。我更不能告诉他,因为我曾经伤心过,所以再也伤不起。

    胤禛跪在我的脚下,把头靠在我的膝上,无数遍地说:“颜儿,对不起。胤禛以后再不会做伤你的事情。”

    我知道他是误会了,他曾经的做法于我,即使是伤也不曾刻骨。即使仍痛,此刻这个大清国的皇子,未来的帝王如此卑微的请求着我的原谅,也让那伤彻底烟消云散。

    他说:“颜儿,如果伤心注定是难免的,我也一定要开心过。只要曾经有过开心,我就无悔。”我心中暗叹,如果我也年少如他,如果我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我也敢这么去想。但,这世上容不下这么多如果。

    又是春节,第一次参加宫宴的时候心里如此踏实,我从不曾刻意去寻他,我知道他就在那里,我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一定在想我,可以如此笃定一个人对自己的想念,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没有千回百转,没有柔肠百结,没有揣测猜忌。这种感觉即使上辈子和尹为热恋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尹为曾经说过:“恋爱最动人之时,就是彼此并不确定心意那阵,互相揣度,心思最是缠绵。”我常常嗤之以鼻。我不喜欢暧昧不明,我要的爱情需要的是最真实的笃定,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拥有最有安全感的幸福。尹为说,“那就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了。”但,那就是我要的爱情,没有猜疑,没有不安,没有试探的爱情。此刻胤禛让我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爱情的味道,那种不用寻找,我知道你会在的爱情。哪怕它会短暂,却也真实的存在过。

    这次宴会散场,我和胤禛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在皇宫里一起看烟花。这古时候的烟花并不比现在的逊色,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专心的去看烟花绽放,这么专注地去体会烟花的美好,我开心的像个孩子,胤禛抱紧着我咕哝:“真好。”

    漫天的烟花中,震耳的爆竹声中,康熙三十五年来了,我的胤禛十八岁了,真真正正地长成了大人。我要仰起首才能看清他的眼睛,我要垫起脚才能蹭上他的脸颊,我要用十万分的努力才能阻止自己爱上他。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但我不要爱上他,我要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但,我真的仍没有爱上他吗?我自己其实也并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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