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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林黛玉二进荣国府

    宝珠其实并不喜欢听戏,她只是想去看一看蒋玉函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不为别的,在铁槛寺十个月,宝珠的哥哥先后来看过宝珠两次,这一点宁府做得还好,并没有瞒着宝珠家里人,当然也瞒不住。

    宝珠自然要问那一百两银子的事,虽说她已经认定哥哥的不是,不想陈宝成压根不承认,宝珠当时一听就气得要命:七十几两银子,完全够普通人家生活三、四年了,就是秦可卿也得攒一年多!

    当时宝珠就想起秦可卿死后尤氏带人清点她东西的事儿,首饰什么的倒没少,银子一看就不够数,而秦可卿很少有别的花销,最后那笔糊涂帐尤氏安在了秦钟头上——

    宝珠还记得尤氏刀子般锋利的话:“成日家来咱们府上,看着装的斯斯文文的,悄没声儿的就把自己姐姐的私房钱拐到自己家了,小门户出身的人就是不行!”又道:“银子也罢了,就当我看他死去姐姐的面子,只是以后这亲戚情份也到此为止吧!还有宝玉,我也得给老太太说一声,咱们的学堂他也不必来了,没得让这样的人把咱们家好好的爷们儿带累坏了!”

    为了这个,白让秦钟担了不是,宝珠心里说不难受也是假的,虽说她心里心明白,就是秦可卿的银子一文不少,以尤氏的性格,也会想法子不让秦钟踏足宁府半步,可是这个借口也恰是自己造成的。

    怨谁?怨自己,怨忠顺世子,压根儿没人家的事,借银子是自己和陈宝成甘愿的,以他的身份,可赖这几十两银子做什么!宝珠压着火气再四问陈宝成,陈宝成冒着汗说回去问一下自个儿媳妇儿。

    第二次陈宝成来得很快,且带来了宝珠的娘,宝珠娘的身子看着比原先好了许多。陈宝成还真求了蒋玉函,蒋玉函二话没说,就让宝珠娘一起到蒋宅上工了。宝珠娘也不清楚里面的事,只疑惑的道:“要说你嫂子最近倒是添了几件儿鲜亮的头面首饰,还给你哥买了一件儿大毛衣裳,不过她说都是用蒋相公给的赏钱买的。你嫂子虽不好,不至于昧着良心做这样坏心肠的事,你到底是她亲小姑子,她再坏也不会不顾你的性命吧。她说若你不信,到时你只管问蒋相公。”

    宝珠一听很是无语,不说如今自己的身份变了,也犯不着拿这事去问蒋玉函吧,干里湿里跟人家都没关系。再说了,这事抖出来,就是贾珍当众认了自己做孙女,也会下暗手将自己灭口的,自己又没得失心疯,可去虎口里掏摸去?

    这事儿便只好压下,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只当没有了哥哥嫂子,倒是又劝自己娘:“我现时已不是丫头了,娘就在家里享享福,以后我来养活你。”宝珠的想法,蒋玉函到底是瞒着忠顺王府在外面置了私产,后面又想脱离忠顺王的掌控,最后就算他真得了好结果,中间可不好说,说不准自己娘和兄嫂就被波及了,如今哥嫂自己不想理会,娘还是要的。

    宝珠娘却说的含含糊糊,宝珠却是听出来了,宝珠娘一是舍不得工钱,二是不愿意离了自己儿子,宝珠也劝不过来。

    如今宝珠听到蒋玉函在史府唱戏,就想着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眼下一看尤三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宝珠又觉得还是不要看戏了。

    可宝珠却不能把这其中的缘由说出来,尤三姐也未必是个听劝的,宝珠只好和她来到揽月阁。那里宝钗和三春安安稳稳听戏,间或发表些看法,宝珠却得看顾着尤三姐。

    只是后来宝珠就放了心,蒋玉函是出场了,扮相是真好,唱得也引人入胜,但因扮的是小旦,宝珠只看到他在台上娇怯怯的女儿态,真实的蒋玉函是啥样儿,宝珠还真是想像不出来。而尤三姐一心神往的柳湘莲根本就没有串场。宝珠一想也是,到底柳湘莲是世家子弟,就算是玩儿人家也不会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就算他再风流不羁,底线应该还是有的,毕竟戏子是真让人看不起。

    闹腾了一天宝珠汇合了尤氏、凤姐儿一起回贾府,路上宝珠想着自己恐怕得让贾母失望,倒不是说自己出什么问题了,关键是宝钗表现的太好了,那就趁托的自己成绩有些惨淡,看来万事都怕比较。

    但宝珠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到了荣府,先回住的抱厦脱却外面衣裳,再换了家常服饰跟在三春后面去向贾母回报情况。只是刚进贾母院子,忽听有小丫头打外面飞跑着一迭连声的报进来:“老太太,琏二爷和林姑娘回来了!”

    就见三春还不怎么样,里面宝玉‘噌’窜了出来,口里嚷着:“林妹妹回来了么?”拔脚就要往外跑,恰王夫人打外面进来,见状皱眉:“宝玉,你又这么慌手慌脚的了,说你多少遍,你在老太太身边儿呢,怎么还是这么由着性子,就不怕你老子看到,到时拿住你又是一场闹。”便拉着宝玉的手进来,宝玉虽有些不情愿,到底不敢违逆他娘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进去。

    宝珠便向王夫人问了好,王夫人看着她笑了笑,宝珠便随三春一起进了贾母的屋子,果然贾母极是高兴:“琏儿和林丫头走的时候也真不算短了,如今可算回来了。”

    说着话贾琏和黛玉已被人簇拥进来,因贾琏也是贾母忠爱的孙子,这里又没外人,姑娘们也不必回避。宝珠是常见贾琏的,生的虽不如宝玉,人物也算齐整,整体打量也配得上凤姐。

    至于黛玉,宝珠也是见过的,这次看她,虽走了将近一年,相貌并无多少变化,但不知怎的,看起来更超逸了,宝珠又悄悄观察,真的和余阳郡主气质很象,两人都有一股子自然的骄弱气韵,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只是又有一股天生清高的意味,淡淡的虽不浓烈,从肌理透出的疏离却是由内到外的。宝珠觉得她并不好接触。

    贾母见了二人惊喜交加,先喜后悲,又问了黛玉之父林如海丧殡的情形,惹得大家又落了一阵子泪,最后反悲为喜,拉着黛玉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儿道:“林丫头,就算你父母不在了,这里还有你两个母舅,还有你这么多兄弟姊妹,你只管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邢夫人、王夫人也忙表达了同样的意思,黛玉一一认真听了。宝珠因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黛玉身上,乐得自己清闲,便在边儿上悄悄观察各人神情,贾母待黛玉的真心足有十二分;宝玉更是一心扑在黛玉身上;王夫人城府看来较深,满面的也都是对黛玉的疼惜之色;余者凤姐、探春都将自己的感情渲染的比较到位;迎春、惜春表现一般,但也并没有什么不郁神情;唯邢夫人,在旁边站着,也应景儿说了客气话,但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勉强,宝珠看了不由暗暗摇头,怪不得贾母不喜欢她,竟连作样子都作得不到位。

    正看着入神呢,忽然琥珀一拉她的袖子,宝珠忙回头,贾母正指着自己笑道:“林丫头,你走了这些日子,咱们这里又添了一个宝珠,她虽比你大两岁,但你的辈份长着她,你坐在那里,让她给你见个礼儿吧!”

    闻言宝珠忙站起来,又看贾琏尚站在一旁,便笑道:“正是呢,刚才就想了,只是念着琏二爷和林姑娘旅途劳顿,虽是累了,到底老太太、太太们成日家念的更狠,我便错后些。现时终得轮到我了,如此请受宝珠一拜。”说着话分别向着贾琏、黛玉各拜了一拜,这也不为别的,宝珠知道这礼是有些重了,但和他们两个初次见面,也是让他们认可自己身份的意思。

    贾琏是个精的,见贾母郑重提了,忙往旁边避了避,黛玉却是回了一礼。二人都上下打量宝珠,贾琏虽是满面惊疑,却是什么也没有问。

    贾母又笑道:“正好,前两天我还想呢,迎春姐妹那里到底有些挤,索性宝珠就搬出来和林丫头住一处吧。”

    宝珠和黛玉俱是一愣,怎么说呢,自黛玉到得贾府,也有两三年了,贾母打从黛玉来时就说第二年春天给外孙女收拾房屋,最后却是将三春搬了出去,只留宝、黛二人在身边解闷儿,如今再将宝珠挪进来,分明也是将宝珠留在身边了。

    宝珠便下意识看三春一眼,又疑黛玉的性子有些别扭,只怕不愿意让人打扰。谁想王夫人却第一个应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我就说呢,外甥女儿刚经了林姑爷一事,心里未免还伤痛着,就该有个妥当人和她做伴儿才是。”

    黛玉倒也没有说别的,还向宝珠笑了一笑,这事便算定了下来。宝珠一时心里复杂纷纭,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的琥珀不待吩咐,连忙叫了银屏,当即就去给宝珠收拾东西了。

    闹腾了半天,贾母便觉得有些乏,鸳鸯便走过来请贾母进里面歇息,趁便大家都散了,宝珠想了想,跟着黛玉往她原来住的屋子而去。后头宝玉也想跟着,王夫人说让他给些几个字,宝玉便依依不舍的跟他娘去了。

    黛玉打苏州带了很多东西,她虽娇怯,性子并不绵软,她的几个丫头做事也很俐落,至于她的屋子,是前两天就打扫好的,现在只往里摆黛玉从苏州带的东西即可,其中大部分又是黛玉送人的,她的丫头紫鹃和雪雁按着黛玉的吩咐将东西分了几堆。宝珠暗自数了数,一共六份儿,一面又听黛玉吩咐:哪堆是给三春的,哪堆是给宝钗的,哪堆又是给宝玉的,其中一堆却是给宝珠的,宝珠忙谢了,唤银屏将东西收将起来。

    宝珠心里思索贾母让自己和黛玉住一起的用意,想了半日也不知根底,忽想贾母那句话,自己比黛玉大几岁,难道是让自己当个看孩子的?可看黛玉无论举止还是行事几乎都是完美的,应该不至于。宝珠正疑惑着,忽然想到一事有些不对头。斟酌了一下宝珠轻轻叫过琥珀:“原先你和林姑娘身边儿的紫鹃是一起的吧?有一事我想提醒一下林姑娘,又觉我和她又是刚见面的,有些话不好出口。”

    琥珀奇怪的看一眼宝珠:“姑娘有事只管说,有事我给紫鹃说便好。”

    宝珠看周围的人都忙着收拾东西,不太注意这边,便将声音压低:“林姑娘从苏州带的东西,送给宝二爷和其他姑娘,做得很好,只是……,我方才仔细听了听,大家伙儿都有了,独缺环三爷和兰哥儿的,林姑娘也许是累了,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琥珀便看了宝珠几眼,忽然一笑:“小姑娘,怪不得老太太一直夸你呢,放心,这事交给我。”琥珀说着便去了。宝珠倒不好在这里站着,转了个身往外面屋子走,她想这事自己回避更好一些。谁知还没抬脚,宝玉兴冲冲从外面进来,见了宝珠笑问:“林妹妹在里面呢?”话落不待宝珠答话,向着黛玉方向跑了过去。

    宝珠眼尖,一眼发现宝玉手里拿着一串珠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只听宝玉向黛玉切切道:“林妹妹,这是北静王爷给我的好东西,我一直留着,就等着送给你呢。”

    宝珠听到耳里便笑了,宝玉对黛玉的心思,谁看不出来谁就是傻子!想到他们表兄妹素来亲密,自己呆在这里未免有些碍事,宝珠索性连外屋也不想呆了,忙加快脚步出来,心想不如去三春那里坐一坐,只是耳只听到黛玉娇嗔的声音:“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又听,啪的一声,竟是掷回给宝玉的,也没听宝玉有半点话敢回。

    宝珠便暗自好笑:宝玉凤凰一般的人,偏愿意来黛玉这里做小俯低,又有些羡慕他二人,这样的两小无猜,正是他们的福气,又思:就算他们依旧没有好的结局,经过了这些,什么时候想起来也会觉得很甜蜜吧!

    这里宝珠信步来到三春住的抱厦,迎春三个正在那里看黛玉送来的东西,见宝珠进来,探春忙招呼她坐下,惜春却哼了一声往自己屋里去了,宝珠只当没听到。

    坐了一会儿,茶也喝了一盏,探春将东西收好,一句没一句的和宝珠说着闲话,这时迎春好象也有些乏了,便也进自己屋里去了。

    剩下探春忽然对宝珠道:“你的首饰好象不多,是不是只老太太给你的几件,正好我在史侯府里,理国公的夫人见了我们几个,每人给了一个玳瑁嵌玉钗,那时你恰被珍大嫂子叫去了。谁知我回来看时,方想起我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多了我也用不着,干脆送于你吧。”

    宝珠愣了一下,探春已让侍书取了出来。宝珠忙笑着谢了,心道,只怕和贾母待自己的态度有关。

    这时又有几个小丫头并肩走了进来,其中两个各自往迎春、惜春屋里走,只一个来到探春面前:“三姑娘,这个月的月钱我领来了,还是和上个月一样,一块儿一两的,其他的是串子钱。”

    探春淡淡道:“让侍书收了吧。”复向宝珠笑道:“每个月月初去凤姐姐那里领月例钱,你只打发丫头去就是了,我是每次要领些散的,用来赏人。”宝珠便看探春一眼,她才多大,心思真不少。两人便又坐着说了一番闲话,直到无话可说了,宝珠站起告辞。

    探春却又叫住她:“以后有什么难事,不方便找别人,不妨来找我。”宝珠回头一笑:“多谢三姑娘,我记得了。”

    宝珠边走边转动着探春给的玳瑁嵌玉钗,或探春最后结局好,也是应份的,她比别人多用了多少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怎么说呢,写得仓促了,因为这周一直有事,忽然想起有榜,于是今天中午写了五千,晚上又写了五千,不好明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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