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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白玉匙

    醉鱼的死对于整个临丰城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她没有去送木柴,自有别的人乐得顶替她之前的工作,且送的柴火更干燥、粗细也更适中。

    邀月楼的掌柜也只觉得奇怪的嘟哝了一句,之后便再没提起过。

    倒不能说这些人无情,说到底,醉鱼与他们没什么大的关系,他们没有义务因为她的死而放弃自己的生活。

    没多久之后倒是李三找到了醉鱼的住处去,因为要找一些线索,醉鱼住的那个连着洞穴的房子被枭崇的手下从里到外翻了个干净,李三去时正撞见这么一群人,干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见鹭翎。

    尹家的兄弟俩正在书房里,尹苍远坐在案前仔细看一本折子,偶尔沾笔在折子上写几个字,鹭翎斜身靠在床边牙床上,手里拿着一本青河前两天从一个老说书匠那里磨来的话本,正懒洋洋地翻着,枭崇站在尹苍远身后,偶尔帮他磨墨或给兄弟俩添茶。

    看到李三进来鹭翎似乎并不意外,只对他笑笑,将书一卷,对着旁边点了一下:“坐。”

    枭崇搬了个木墩在鹭翎指的地方放好,便走会原处去,尹苍远只在他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便继续看折子,李三看三个人似乎都不大想理人,伸手摸了摸鼻子,老实坐下了。

    鹭翎似乎也没有理他的打算,依旧侧卧着,眼睛直直盯着书页,认真得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不过李三注意到他的眼神半天也没动一下,显然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想什么事情,或者,单纯的发呆。李三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半晌才想起盯着一个男人看是一件奇怪的事,便不好意思地低头搓弄自己的指尖。

    “咳。”鹭翎这时却动了,他用手掩唇轻轻地咳了一声,先去看枭崇:“青河和瑞雪到哪去了?”

    “说是约好了和周边村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河的上游钓虾,不到傍晚怕是回不来。”

    鹭翎叹了口气:“他都多大了……算了。”说完才看向李三,问:“找我有事?”

    李三又挠了挠鼻尖,咧嘴一笑:“这么长时间没看到醉鱼,就去找她,结果就被在她家的人带到这来了。”

    “哦。”鹭翎把书放在一边,淡淡说道,“她死了。”

    李三先是愣住,半晌咧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那个,我说的是醉鱼,那个砍柴的姑娘醉鱼。”

    鹭翎看着他,双眼淡淡地亮着,看不出丝毫情绪来:“嗯,我也就认识那么一个醉鱼。”

    “……”李三张了张嘴,话还没出来,眼圈先红了。他沉默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别人地嘟哝了一句:“怎么会死了呢……?”

    鹭翎没有回答,也知道他并非想要这个答案。他觉得嗓子里的气似乎卡住了,却终于忍住了没有咳出声来:“要去看看她的墓么?我叫人带你去。”

    “哦,哦。”李三应了两声,眼圈红得又厉害了些,不过还是没有流下泪来,他低头掐了掐衣服下摆,又抬头对着鹭翎笑了一下,“那就麻烦您了……”

    鹭翎没说话,对着枭崇偏了一下头。

    枭崇立刻会意,带着他往门口走,准备叫人给他引路,这时正好有人敲门,一开门便飘进来一股子药味,鸾歌端着一碗褐色的冒着热气的药汤站在门口。

    她眼珠一转,便有无数的风情在里边,李三愣了一下,赶紧避讳地低下了头。

    枭崇与鸾歌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枭崇道:“正好我要出去一下,你先帮我看顾一会。”

    鸾歌笑着应了一声,进屋坐到李三刚才坐的雕花木墩上。枭崇侧头对李三说了声“走吧”便往外迈步,却发现李三站在原地没动。

    “殿下……”李三叫了一声,鹭翎抬头看他,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问:“殿下生病了?”

    “嗯,染了些风寒。”鹭翎看着药就没精神,勉强扬了下嘴角,“没什么大碍。”

    “……哦。”李三顿了一下,“殿下要记得保护好身体。”

    “我知道。多谢你的关心。”

    李三点了下头,这才跟着枭崇走了。

    鸾歌目送着那人走了,突然叹了口气:“有了心上人的男人真讨厌,看都不看我一眼。”

    鹭翎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女人啊,总是在意奇怪的地方,偏偏还在意得很可爱。

    “你怎么就知道他有了心上人?”

    “你可真迟钝。”鸾歌放好了药碗,用被药熨得微烫的指尖在鹭翎眉心上点了一下,“我且问你,若是我哪天不在了,你可会为我伤心?”

    “我当然会伤心。”

    “啊,是么?我好高兴~”

    一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的尹苍远听得哭笑不得,放下折子走到两人身边,问:“你这到底是要说明什么?不会单纯是想让自己高兴一下吧?”

    “当然不是……”鸾歌将那根点过鹭翎眉心的手指轻轻压在唇下,无意识的小动作都带着诱惑,“我是想说,没有哪个男人会为心上人和母亲以外的女人哭的……当然,那种天生情种除外。”

    “也不一定,你或者南星出事了的话,我也会哭的。”鹭翎反驳道。

    鸾歌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那不一样,我们都像你的姐姐一样,大约等于半个妈。”

    “唔……”鹭翎觉得这说法怪怪的,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发出一个单音表示了一下质疑之后就不再做声了。

    尹苍远则笑:“得,哥哥问了句话,就白得了一个妈。”

    鸾歌被笑了也不尴尬,反倒高兴起来:“就是就是,我现在是你们半个妈。”说着端了药碗,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送到鹭翎口边,“来,娘喂你喝药,啊~~”

    “你可别。”尹苍远打断她,“我们的娘可都是父皇的人,你想招惹上父皇么?”

    跟尹倾鸿在一起这件事在鹭翎身边的人看来是一件相当挑战人的胆量和身体极限的事,尹苍远只是这么一说鸾歌立马耷拉下了眉尾,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嘛……还是算了。”

    尹苍远对于她的知难而退表示赞赏和满意,笑得春风化雨一般,轻巧地从她手里把药碗顺了过来,一边说道:“哎,其实父皇没那么可怕,现在不是挺好了么?……喂药这事我来吧。”

    等鸾歌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到一边去了,而尹苍远正抿着药匙的边缘试温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鸾歌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头一次发现这孩子也不是个一般人物。

    鹭翎看了眼瞪大眼睛呆站着的鸾歌,咳了一声,苦笑:“其实,我可以自己喝……”

    “等你自己想起来喝的时候早就凉了,药就得热着喝才有效果。”尹苍远把药匙往他嘴边递了递,“还是我来吧,来,张嘴。”

    药匙被递到嘴边,鹭翎下意识地便张开了口,紧接着就因为那流到口中的古怪苦味皱起了眉。尹苍远左右看看,抬头问鸾歌:“去苦味用的蜜贻没有了么?”

    鸾歌拍了下额头:“哦,瞧我这记性,刚才装好了,忘了端过来。我这就去拿。”

    “那就麻烦你了。”

    鸾歌动了动身体,却没迈出步去。在她面前的兄弟俩一个比一个耐看,一个不太情愿却又顺从地喝着喂过来的药汤,另一个小心翼翼喂着,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人。

    没有一个是看着她的。

    所以说,有了心上人的男人真讨厌。

    鸾歌叹了口气,一边向外走一边想着过一会儿去找枭崇,好找一找女人的自信。

    门被轻轻带上,兄弟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尹苍远看着鹭翎喝下最后一口药,才开口问:“哥,你又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鹭翎抿了一下唇,嘴里的苦味让他难受,这使得他提不起精神来。尹苍远把药碗放在一边,伸手去捏鹭翎的指尖,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鹭翎偏着头看他,不知不觉间他的远儿已经这么大了,眉目愈发的与他们的父皇相似,一种深沉的气度正在他的身体内慢慢积累起来,比起尹倾鸿来略有逊色,却带着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龄里特有的引人注目的地方。

    自己已经无法再替他做些什么了吧,也是时候从他身前退开,让所有人看看这孩子的光辉了。

    尹苍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哥,别想太多有的没的,你不累么?”

    鹭翎笑着叹了口气,他的远儿虽很少说什么,但真的是最能看透他的人。

    感觉到鹭翎慢慢放松下来,尹苍远笑了笑,英气的眉舒展成好看的弧度,看着就让人愉快:“等这事结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父皇已经把所有事都处理好了。”

    鹭翎点了点头:“嗯,就快了……等悠游宫那边接了惊穹过来,所有事就都能看到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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