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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岂知心

    本朝制度,皇子三岁开蒙,五岁习武,十三岁入朝,十五岁选侍寝,后择年选正妃,若无意外,冠礼后封王,出宫行往封地,无皇命不可擅离。

    不知有意无意,鹭翎年至十六赶上的那几样都比祖制规定的要晚些进行,昨日尹苍远得了侍寝,鹭翎到现在却连个侍寝的影子都没见到过,早上起了便听一边伺候着的南星嘟嘟哝哝的,似乎比他还要不满些。

    鹭翎自己没人安慰不说,还要反过去安慰南星,南星忿忿,道:“陛下这事做的忒有失体统,哪有哥哥孤家寡人、弟弟便先得了侍妾的?”

    鹭翎只是陪笑,也不好说些什么,南星看他那样,不禁叹气道:“殿下你啊,说你这两年长进了,偏到这时又打回了原形,原来那么些心眼儿全用在惹事上了,到正事时便缩回去,当真个没本事的。”

    听她这么说,鹭翎也不恼,只笑道:“南星这般疼宠着我,怕是等以后有了侍寝也是要吃醋排挤你的,倒不如你从了我,也好做对三生伴侣,我定是不会让你吃苦的。”

    南星连忙四处打量,看四周没人,这才松口气,道:“哎呦我的好殿下,这话莫不要乱讲,且不说我个未出阁的听不得这样的调笑话,但说被人听见告到陛下那里去,定会治我个淫|乱的罪行,倒说我勾引了你了。”

    鹭翎哈哈一笑,道:“逗着你玩呢,前几日从惊穹那出来时,他可是特意跟我说,‘朋友妻不可欺,你若敢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饶你’,我就算对你有那贼心,也被他吓没了贼胆了。”

    一听鹭翎提起李惊穹,南星面上红了一红,一张嘴开开合合吐不出半个字,一时间竟恼羞成怒起来,道:“好你个乖巧殿下,不敢去找陛下讨个侍寝来,倒敢跟我这小婢女耍嘴皮子,看我还理你不,哼!”

    鹭翎知她是耍起女孩子家的小性子来了,心中虽觉得有趣,面上却赶紧露出一副讨好的样子,道:“我的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哪敢戏耍你,只是想着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等我们离了这里,我定是要给你们主婚的。惊穹如今可威风着呢,男的女的不限,多少人追着求着他也不要,指了名的跟我要你呢。”

    南星本来听“多少人追着求着”有些不快,但一听后面的话面上又缓了缓,随即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明显了,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哼道:“谁稀罕他指名,那么多人追着求着,就让他跟了那些个吧,我是不要他的。以后等离了这里,我便侍候殿下一辈子,等你有了孩子,我还帮你带。”

    “我可不敢,我到时若还留了你下来,惊穹说不定一生气,搅我个鸡犬不宁,说不定我就连媳妇都娶不上了。”

    两人正闹着,就见一个他太监走了进来,报说三皇子尹苍远求见。鹭翎让他进来。

    这昶永宫和华庆宫规矩一样,那太监不敢高声宣尹苍远进来,便退出去到门口去传。没一会功夫尹苍远走进来,鹭翎看他,虽然行步生风,面上却有些郁郁,与平日里开朗坦率的样子不同,心下便有些疑惑。

    尹苍远在他身边呆惯了,再加上鹭翎搬出华庆宫住到昶永宫后身边再没有需要顾忌的人,尹苍远在他这里便愈发没个礼数起来,此时进来了,也没打个招呼,只是默不吭声的走到鹭翎身前,一转身,坐在他大腿上了。

    尹苍远早已不是当初白胖矮小的可爱样子,他好动,习武比习文上心些,虽仍带着少年的青涩,却也结实强壮,一直都少走动的鹭翎哪里禁得起他这一压,又不忍心直接推开,只急急的道:“好远儿,快些起来,哥哥的腿要让你压麻了。”

    尹苍远倒也听话,立刻站了起来,回身蹲下来去帮鹭翎揉腿,鹭翎也任他揉来捏去,只面带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头。

    尹苍远直到摸了个够才松手,从一边拖过张椅子挨着鹭翎坐了,摇头叹气地说:“皇兄这腿坐着不舒服,没有肉,硌得慌。”

    南星听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把果点盘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道:“明明是自己坐上去的又赖人家硌得慌,三殿下倒是说得痛快,感情我家殿下是你的,这腿不但任你坐还得按你的喜好长的么?”

    尹苍远一听,理直气壮地回道:“他是我哥哥,当然是我的,别人的腿要我坐,我还不稀罕呢。”

    鹭翎听了止不住的在内心暗暗苦笑,从果点盘里捻了颗龙眼递到他手里,问:“刚进来时看你面色不好,昨天刚得了侍寝,本应该高兴才是的啊。是出了什么事么?”

    尹苍远一听鹭翎提起这事,面上的得意之色一僵,又慢慢的萎顿下来,半晌抬头可怜巴巴的望了鹭翎一眼,问:“皇兄昨天怎么没来道贺?我等了好久也没见你,今早起来再问,也说你没来过。”

    鹭翎道:“我这不是怕你害羞么,我的远儿一眨眼都这么大了,都有了侍寝了,真好。”说着又揉了两下尹苍远的脑袋。

    尹苍远不乐意了,说着“皇兄你怎么总把我当小孩似的哄着”把鹭翎的手从脑袋上扯下来,却攥在手里不松开,又说:“一点也不好,那侍寝我不喜欢,抱起来没有皇兄舒服。”

    南星在一边偷偷笑了声,鹭翎面上一红,抬头瞪了她一眼,又对尹苍远说:“你净胡说,我个硬邦邦的男人,抱起来哪舒服了?当然还是女孩子软软香香的,抱起来才好些。”

    南星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再加上知道鹭翎早晚是要把她许给李惊穹的了,一听这话题似乎要滑到不正经的事上去,不免也有些退避的心思,说是要去御厨那边讨些新点心来便退了出去。

    兄弟两人也没在意,尹苍远接着说:“确实还是那侍寝软些,不过她一来香过了头,没皇兄闻着舒爽,二来皮肤没有皇兄嫩滑,摸着其实没皇兄好,三来长得没有皇兄一般好看呢,不喜欢,不喜欢。”

    被尹苍远拿着跟侍寝比了半天,鹭翎虽不至不悦,却也实在尴尬,便想着把话题从这比较上带开,便说道:“莫要挑剔,又总是比没有好的,你看看我,到现在还没个侍寝呢,去问宫司,又说已禀了父皇,名册也拿过去了。只是父皇不知为何一直扣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发了。”

    鹭翎说这事的本意只是想不着痕迹的把之前的话题带开,却不想触了尹苍远的心事,只见他眸光登时一暗,也不出声,等鹭翎说完才问:“……皇兄想要个侍寝?”

    鹭翎没注意尹苍远的变化,听他问,苦笑着说:“也并非怎么想要,只是我如今已十六,没有侍寝在身边确实有不方便之处。”

    “哦……”尹苍远只低着头玩着那颗龙眼,一声回应把尾音拉得老长,又微微上扬着,似若有所思,又似疑问,之后便沉默下来。鹭翎看着有些奇怪,正待询问,尹苍远突然抬头,笑得一脸灿烂,“皇兄,过几日我们出宫去玩,好不好?”

    鹭翎一时没回过神来,只答道:“前几日已出宫一次,若走动得太频繁,恐怕……”

    尹苍远侧过身去双手环住鹭翎的脖子,竟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去吧去吧,前两天你出门又没带我,我在宫里快闷死了,皇兄陪远儿去嘛……”

    鹭翎看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起来,眉眼都舒展开,如春天不知不觉中便绽放开的花朵般明媚而柔和,他说:“好。”

    尹苍远便立即凑过去在他唇上偷了个吻去,又把脑袋埋到他的颈窝里,低声喃喃着说:“皇兄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尹苍远轻声说着,他感觉有什么要冲出身体迸发出来,却强行忍耐着,他知道有些事一旦说出来便会打破宁静,虽然也可能发展成他最想要的结果,但一想到有着打破如今平和幸福的生活的可能,他又止不住退缩。

    自从九年前尹苍远从鹭翎这里偷了一个吻去之后,便一直与他亲亲抱抱的,也总是喜欢把头埋在鹭翎的颈窝里,直至今日,已是养成了习惯,鹭翎也不抵触不防备。

    他向来讨厌别人做完那种事后靠近他,总觉得不干净,此时却不觉得尹苍远脏,只觉得鼻尖下满是他少年特有的爽朗和阳光的气息,嗅起来干净而充满朝气,他很是喜欢,觉得尹苍远果然不管何时都是干净而直率的,却是丝毫不知此刻黏在他身上的少年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到底是用何等虔诚而又满怀期盼的心情,去一遍一遍的亲吻他,对他说“最喜欢你”。

    但等到多年以后他终于明了的时候,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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