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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同邀月

    帝京庆天城自古便是各朝君王的建都之处,自此千余年的时间如河流,将这座城冲刷琢磨,使得即使是住于此地的市侩百姓似乎都有着些别与他处的内涵。

    入得朝的官员,未领封地的皇亲,以及至高无上的皇帝都居于此地,京中的百姓几乎每天在街上都会碰到个举国闻名的人物出入于街市,故而一个个都是见怪不怪的主儿。不过即便如此,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无论地位如何,天生就是要人仰羡的,甚至到了每每别处的人到此,京中的人都要告诉他们,若不见了这几个人,那便是白来了京中这么一遭。

    而此时这京中传奇般的人物的其中两位就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邀月楼三楼靠窗的雅间里坐着。

    此时正是晌午,邀月楼内座无虚席,吵杂得很,所幸的是这三楼本就是给高官贵胄密谈或显阔的地方,虽然一席千金,但各隔间之间隔音效果上是下足了功夫的,也因此鹭翎没被人声吵得烦闷。

    守在门口的陆为看要见的人走过来,默默的打开门让他进去,南星正跪坐在一边给鹭翎煮茶,看来人进来,只瞟了一眼,也不理会,只一直支着栏杆百无聊赖的看着街景的鹭翎回过头来冲他一笑,道:“李老板最近生意兴隆得很啊,真是恭喜了。”

    “这是恭喜谁呢?我一个小跑腿的,赚得再多,不都是你的么?”李惊穹如当年一般在鹭翎面前没什么规矩,在他对面大大咧咧的一坐,侧头去看南星,故意笑得一脸猥琐,道,“哎呦几天不见姐姐长得愈发标志可人了嘿嘿嘿……”

    南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他,道:“你就看你这坐像,再看你这嘴脸,哪有些巨贾的样子了?分明就是一市井流氓,都对不起你这一身锦绣衣裳。”

    李惊穹夸张的叹了口气:“还是一副伤人的嘴皮,鹭翎没把你管教好,我不要了,不要了。”

    鹭翎把玩着手中细白瓷的茶杯,如往常一样笑看着两个人斗嘴,直尽了兴才打断他们:“行了行了。惊穹,我到你这京城第一楼来,你就打算用几杯茶打发了我么?未免太不讲人情了些。”

    李惊穹一拍手,笑道:“你看,就顾着跟你这小丫鬟**,倒怠慢了皇帝儿子了。别急别急,刚刚已吩咐了厨房,只等着叫人上菜了。”说着走到房间一角,只见那里从梁上垂下根金红丝绦编的粗绳下来,李惊穹扯了两下,没一会儿功夫,陆为便开了门,放进一排端着菜肴餐具的人来。

    这帮人穿着统一的服装,动作轻巧有序,低头垂目,向里面的人掬了一礼后,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走。一排人进来一半时,走进来个服装有些不同的,手中没端东西,进来后走到桌旁把一盘盘菜摆好位置,动作麻利,等到最后一盘菜上桌了才掬了一礼,随着那些人退了出去。

    鹭翎一直含笑看着,等那门关上了,才对李惊穹说:“我说的那些办法,你倒真能一一实现了,我当初真是没有看走了眼。”

    李惊穹笑得得意,嘴上却说:“我算哪根葱蒜,有如今产业,全靠鹭翎你的奇策啊。”

    他得意,也确实有可得意的资本。鹭翎所述的方法固然好,那是套着在现代时的经验举出的,但每次鹭翎说个大概出来李惊穹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它,且在鹭翎的说法上做些改良,这就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了。

    就说这群“服务员”,训练起来花时间又花钱,哪有几个酒楼敢下这么大的手笔在这看起来没什么有油水可捞的事情上?李惊穹却敢,只花三个月时间,便把邀月楼及各处分店的人员全部换了个样,无论是胆量还是手段都让鹭翎赞叹不已。

    鹭翎让南星夹了两人份的饭菜摆在矮桌上,让她端去廊上陪陆为一起吃,一来一同提防着别让人来,二来给陆为做个伴。

    看这一桌菜,一道道精致飘香,鸭蹼鸡舌、虾脑鹿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且虽多是肉菜,却没一道吃起来腻口,就连宫中长大的鹭翎也一时停不下筷,心内暗赞每次来都觉得比上次来时还好。

    直尝得差不多了鹭翎才停下,饮了口茶问李惊穹:“你昨日给我的信息,细细的说给我听。”

    李惊穹知他无事不可能跑来,早等他问话,听他提起立时放下酒杯,说:“前天晚上兵部尚书高大人同陈大将军请了忠勇王来楼里饮酒,进了这三楼的雅间,我看照常窃听了他们的谈话,说是西面阙池族最近有所动作,虽不知是不是针对我朝,但为了尽早提防要派人过去守着,定了是忠勇王去的,但似乎是太子的母妃湘淑妃去撺掇了几位朝臣上奏,要让太子同去,锻炼身心,虽然你爹那边似乎还没个音讯,但忠勇王说应该是会准他去的。”

    鹭翎垂着眼细想,半晌勾起了唇,少有的带了些嘲讽之意:“我这皇兄,真是个不懂事的,我都那样提醒他了,却还是不死心,倒不知是真想傍上个大靠山,还是动了真情了。又或者,是那湘淑妃把儿子论斤卖了?”

    李惊穹的生意并不只是酒楼一处,**、古玩字画,几乎能占到的边边角角的他都占全了,同时还暗里买卖情报,鹭翎的情报多半来自于他这里,如今这样说,李惊穹当然也明白他是指什么,当即笑了一笑,道:“多半是兼而有之,他是个傻子,淑妃却不是个老实的,你也提防着些。只不过,那太子跟你虽不能比,却也算是个美人了,跟那些个脑满肠肥的老头混在一起,虽没看到,听着也觉得可惜。”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咂咂嘴。

    鹭翎听他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他,问:“让你每个屋开了听风孔,倒是便利了你听春宫了。怎么,惦念上我那皇兄了不成?我本以为惊穹这般容姿,是看他不上的,看来是我想错了。”

    李惊穹早些时候便是个眉眼含媚的主儿,这几年愈发显现出冶艳之色来,再加上在生意场上锻炼出的男子特有的气场,与容貌相矛盾的同时又互相彰显,更是有了独特的男女通杀的惑人气质来。

    这气质虽与鹭翎干净淡然如谪仙般不染凡尘的美正好相反,却也同样惹人倾羡,故而与他同成了京中的传奇人物。

    听鹭翎这样说,李惊穹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挑鹭翎的下巴,道:“哪能,那太子虽美,却不如你我,也缺了些内里的气质,我已有了你这样的璧人,那还能再多看他一眼?”语气风流,动作暧昧,惹得楼下原本张望着鹭翎风姿的人一时间都呆立在那里,只痴痴看着这一对儿。

    鹭翎任他胡作非为,“哧”的一声笑出来,拍下他的手,道:“你这话,得去说给门外的南星听,说给我听有什么用处呢?”

    李惊穹也笑着收回手去,也不再回原座,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了,夸张的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胆子小,羞于跟她说啊,那人别处精明,到我这又钝得很,任我这良人辗转反侧不理,只与你这小子厮混。先跟你说好,朋友妻不可欺,你若敢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饶你。”

    鹭翎看他似真似假的模样,被逗得笑开来,半晌才回归正题,问道:“你在阙池,可有产业?”

    李惊穹摇头:“我的好主子,你当我是道烟儿,说到哪就到哪的么?就算是烟,还要有道风助我过去才行呢。”

    “我那外祖父不就是这道风么?”鹭翎笑着说,“你去跟他说,他自会帮你打点上下。我那王叔猜得与我一般,父皇应是会让皇兄去的,你在那边打通个路,以后说不定也能用上。”

    李惊穹撇撇嘴,哼道:“你那外祖父是个看不起人的,每次见我都一副拿鼻孔看我的样子,倒想我是他的小厮一样,七老八十的还去糟蹋我揽翠阁里的美人,也不付账,真是个腌臜货色。”

    “这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个老东西重官轻商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我父皇还不是这样?若不是看你是个行商的,怎会放心我与你结交?等过两年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我又从宫里逃出来,再报今日的怨不迟。”

    鹭翎对这外公也无甚好感,说话间淡淡的,并不怪李惊穹冒犯。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求你。”

    “你说吧,我听着。”

    “我想培养一股江湖势力,以后让陆为带着,这早先的各项准备和筹人倒还要麻烦你。”

    李惊穹听了不禁咂舌,叹道:“哎呦我的鹭翎,兄弟,你可够贪的。我感觉我手里握着的够全了,还不够你玩的?”

    鹭翎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笑弯了眼,墨色的眼睛亮闪闪的煞是好看:“要逃出父皇的手心,就要拉个小朝廷当靠山,你算一个,再加一个,也没什么不好。万事就多拜托李兄你了。”

    李惊穹听他说的轻松,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却又舍不得,直叹自己纵横商场吞了多少虎狼之辈,却拿眼前这少年一点辙都没有,只得嘟嘟哝哝的道:“只这时候知道叫我声‘李兄’,你这小子,当初看着老实好欺负,实在是个黑心肝的主儿,认识你是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鹭翎笑而不语,有些讨好意味的斟了杯酒递给他,又帮他夹了菜,李惊穹撅着个嘴,却还是吃了,一面无奈的暗叹自己心软,一面一开始思量起从那方面开始下手筹备鹭翎这事起来。

    “钱财这边我自然出得起,可是那陆为还不算是你的人吧?能交给他吧?”

    “暂时还不行,”鹭翎道,“不过你先准备着吧。他在暗卫里算是比较奇怪的,似乎并不是完全为了父皇卖命的人,且陆为似乎是他本名,并非入暗卫后给统一取的代号。你帮我查一查这个人,他对我有大用处,我一定要把他收过来才行。”

    李惊穹将他的要求一一记在心里,有提醒他小心:“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鹭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他知道我那么多事情都没跟父皇说过,可见不会对我们有坏处,且欲用之,不疑之,这一点我还是懂的。如今你生意这般红火,你也没翻脸不认人不是?可见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李惊穹知道这人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抓紧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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