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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浅云烟

    时光流逝,已是九年过去。

    这日早朝,官员们一进大殿,却发现鲜少参与政事的二皇子尹鹭翎竟然也在,一时间都忍不住多往他的方向看几眼。

    只见那十六岁的少年穿一身螭龙纹雪锦袍服,外面又罩着层雪纱的罩衫,也未束发,只在及颈处用一根银镶翡翠的簪子挽了个松松的髻,发尾直披到腰处,端的顺滑黑亮如黑缎一般,女子看了都要嫉妒。

    无论是衣饰还是发式都与朝上规矩不符,但皇帝允了,他们这帮当大臣的实在没什么可说。更何况这一身打扮更衬得少年清丽出尘,竟似天人般,惹人倾羡。

    大臣也是人,是人就都喜欢美人。虽皇子不是谁能染指的,但远远的看着那道背影,心里面也舒服。

    尹倾鸿坐在龙椅上皱了皱眉,他当然注意到下面的人有一大半心思都没在朝政上,虽都恭敬地低着头,但那眼神一道又一道,都向着一个方向飘。

    再看那吸引了那么多人注意的人倒像是没注意到这些一样,在浮躁的人群中依旧安静地站立着,视线微垂,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淡泊宁静,天边浅云一般干净而美好。

    看他这样,尹倾鸿有些气闷,他咳了一声,下面那些心不在焉的大臣立即一惊,一个个都收回了心神,之前弥漫在朝堂上的那份浮躁之感这才消失,终于有了些该有的肃穆。

    再看鹭翎,他似乎不知道尹倾鸿为何突然咳了一声,迅速地抬头扫了他一眼,却不想眼神正好对上,当即一愣,也忘了低头。

    站在他右侧的太子几不可察的向他的方向歪了歪头,站在他左侧的尹苍远伸脚碰了碰他的脚踝,当自己动作小心不会被发现,却不知尹倾鸿坐在高处,下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看他这举动,更是生气。

    鹭翎被尹淳德瞪了一眼,又被尹苍远踹了一脚,这才重新低下头去,但半晌不见尹倾鸿有什么动静,抬头又去看他,视线再次对在了一起。

    两条平顺的眉微微上扬,眼波闪烁间,已是万般风情。

    尹倾鸿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早早的退了吵,走下龙椅时一步步落地有声,显然是带着气的,这一步步就像是踩在了大臣们的心上,每一下都让他们心里一慌。

    只那招惹了皇帝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这些,尹倾鸿一走他便抬起了头,带头向殿外走去。

    出去殿外时鹭翎立刻被几个大臣包围住,一个个说这些客套逢迎的话,鹭翎也笑着一个个的回。尹倾鸿不喜欢他参与政事,一直用他身体不好的理由搪塞着,好不容易出现一次,大臣们自然不会放过巴结这个皇帝身边最受宠的皇子的机会。

    鹭翎一边应付着一边在心中冷笑,不知道这群人发现自己站错了队伍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尹苍远耐着性子打发走了几个凑上来的大臣,然后就站在鹭翎身边那一圈人的外围等着他。等这一群人好不容易散了,尹苍远立刻凑过去,大庭广众的不敢拉鹭翎的手,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袖角,道:“皇兄今天在朝上实在是失礼,看父皇临走时那脸色,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

    鹭翎任他拉着,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也不过就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远儿放心就是。”

    他刚这么说完,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兄弟俩一起望过去,就见尹淳德站在宫腔拐角的阴影里,倒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尹淳德从拐角处走出来,冷笑着对鹭翎说:“二皇弟真是受尽父皇宠爱啊,这话说的,倒像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一样。二皇弟小心,恃宠而骄,向来是没什么好的下场的。”

    尹淳德身为太子本应是受尽关注的,偏偏尹倾鸿从未用心待过他,大臣们向来最会看皇上眼色,所以身为太子的他反倒遭了冷落。

    从小便看着自己的二弟受尽万千宠爱,到了如今,心中早就怨恨到了骨子里,所以有事没事的总爱找鹭翎的茬,鹭翎原本也觉得他可怜,忍让着他,却也受不住他的脾气,对他也逐渐厌烦起来。

    看他又来找茬,鹭翎也不恼,倒像是很高兴他这么说一样,点着头说:“是啊,父皇这般宠我,我也实在苦恼。把我宠成这般恃宠而骄的脾气,惹了怨恨,可怎么是好?不然皇兄去跟父皇说说看,让他别再独宠着我,也宠爱着皇兄些,你看如何?”

    鹭翎平时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不是好欺负的。帝师杨博先教出来的又怎会是任人欺负的孩子?这尹淳德哪是他的对手,看他不退反进,当即被堵得滞了滞,半晌咬牙道:“一直以为你只是靠着这一副好皮囊引得朝上忠臣神魂颠倒,如今看来倒是个牙尖嘴利的,竟敢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冒犯起本太子来了。罢罢罢,等本殿从父皇那得了天下,再收拾你也不迟,到时把你赏给那些被你迷得忘了东南西北的愚蠢大臣们,倒要看你还如何牙尖嘴利!”

    这话说得污秽,哪是太子该说的,这边鹭翎还没说什么,倒是尹苍远听不下去了,怒道:“大皇兄说话也要讲个事理,黑的白的没分清便拿出来说,传到父皇那里你也讨不到好。况且身为我朝太子,有话不堂堂正正站出来说,偏躲到阴暗处偷听人是非也就算了,二皇兄明明没触犯你却被说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你是知不知耻的!”

    尹淳德瞥了尹苍远一眼,眼神中饱含着轻蔑之意,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只看了他一看便又转向鹭翎,嘲讽道:“哟,二皇弟好大的本事,连三皇弟都勾了过来,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必在床上练就了好本事,要不要改天来本殿这里,我们兄弟俩‘秉烛夜谈’一番?”

    “你!”尹苍远气得直往前冲,却被鹭翎伸手拦住,尹苍远看他脸色如常,一双眼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一时有些无力,生出些皇上不急急太监的无奈来。

    鹭翎看他不再冲动,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尹淳德,依然面上带笑,说道:“皇兄怕是误会了,皇弟与我是手足情深,若皇兄想,我自是愿意与皇兄畅谈一番的。但若是来侮辱我和皇弟的……”

    鹭翎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接着又说,“这几日礼部尚书面带喜色,刚才在朝上也不看我却看着别人,皇兄,你说,他在看谁?”

    尹淳德的脸霎时失了血色,他一脸惊惧地看着鹭翎,半晌别开头,心虚道:“我、我哪知道他在看谁……”

    鹭翎笑得灿烂,也不回答他的话,反倒说起别的:“我与皇兄‘秉烛夜谈’的话,想必是要好好较量一番的了。看尚书大人那样子,深觉皇兄定是有真本事却深藏不露的,到时还请皇兄让着些,小弟我自幼体弱,可没有皇兄那般能禁得起折腾。”

    尹苍远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尹淳德的脸色愈发难看,三人正对峙着,就见尹倾鸿身边的常公公走了过来,对着三人行了礼,转向鹭翎和尹苍远说:“皇上召两位殿下到御书房议事。”

    尹淳德听了笑了笑,只不过他面上的肌肉仍僵着,这一笑倒像是嘴角抽筋,幸灾乐祸道:“看来父皇也不是次次宠着二皇弟的。好了,本殿也不多留你们,免得去的迟了连累了你们多被父皇怪罪,尤其是二皇弟,因此失了宠的话,做皇兄的,本殿会因此愧疚的。”

    鹭翎淡笑着对他行了一礼,道:“那还真是多谢皇兄关心了。礼尚往来,我也给皇兄一个忠告——王叔是父皇亲弟,美人妖姬自是不缺,也不一定好这一口,再加上行军多年脾气恐怕不像表面上那样好,我劝皇兄还是别去招惹他为妙。”

    尹淳德离开的背影因这话而顿了顿,他回头瞪向鹭翎,却见鹭翎依然面上带笑,倒像真的是为他着想一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忿忿的拂了拂衣袖,大步远去了。

    尹苍远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跟在鹭翎身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扯了扯他的袖角,问:“皇兄刚才在跟大皇兄说些什么,我没听懂……”

    鹭翎跟在常公公身后正走着,听他这么问,停下来望着他看了一会,正看得尹苍远莫名其妙,鹭翎却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远儿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再说与你听。”

    尹苍远怒:“我不小了!我都十五了,都到了可以收侍寝的年龄了。”

    鹭翎眨眨眼,嘟哝着说:“……也对,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远儿都到了这样的年龄了。”

    “所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吧?”

    鹭翎笑着敷衍他:“等你再大些,再大些我就告诉你。”

    尹苍远不高兴的瞪着鹭翎,但看他那样子便知别想他现在能说了,也只能叹了口气拉着鹭翎继续跟上。

    那常公公不愧是在皇帝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的,甚是知道怎么照顾主子的心思,早在他俩停下时便也停在稍远些的地方,如今看他俩赶上来便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尹苍远一边说:“不过说来也奇怪,皇兄你好端端的,大皇兄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没个太子的作派,不知父皇是怎么让他当了太子这么久的。”

    鹭翎冷冷的嗤笑一声,道:“人变得不再干净的时候,便不希望身边有人是干净的。只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无所不用其极,这话用在他身上倒是适合得很。”

    尹苍远当然还是没听懂,一脸疑惑的侧头看着鹭翎。

    鹭翎看他,笑容又恢复了温和,道:“没事,那个人看不惯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们别理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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