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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许我爱你

    我没有想到前方那座流云峰就是王轩逸死后下葬的地方,也没有想到苏云墨竟会如此激动地说出这么一番决绝的话来。

    云墨啊,你的心若已成灰,那几日以来我依稀感到自己正在贴近你真心的那种幸福感 ,岂不都是错觉?

    苏云墨突然轻叹了一声:“瑾瑜,可以陪我去看看轩逸吗?”

    我口上说“好”,心情却不太愉悦。

    沿着盘肠小路慢慢地行至山顶,悬崖峭壁前,在苍松翠柏的掩映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桩矮矮的坟茔。王轩逸是由他的家人下葬的,我不知道王轩逸的家人如何对待苏云墨的,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他们不能接受他的存在——因为这个陪伴王轩逸走过了十来年、与他相爱至深的男人,到最后,竟不能在他的墓碑上落一句题跋。

    但情感注定是一生无法消弭的东西。苏云墨把身上的佩剑扔在了一旁,面对着这桩矮矮的坟茔,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把头深深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世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相爱之人的生死相隔——那个曾经拥你在怀、传递热度的人,此刻却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草木下的一抔黄土,再也不会对你的一切举动有反应,你该作何感想呢!

    一晃已经两年过去了。虽然我不曾经历两年前王轩逸下葬的那一刻,但是苏云墨的那一句“我也是轩逸的遗物,请将我一起陪葬”,却如同亲历一般,不停地在我耳边回想。我虽然会自私地想,如果这世上没有王轩逸的话,我的苏云墨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看着晶莹的泪滴悄无声息地滴在他两手之间的泥土上,我又恨不得拥有法术让王轩逸复活过来,好好安慰一下他已经崩溃的心灵。

    但是我没有法术。苏云墨再也不能拥有王轩逸的爱了,他现在只有我这个半调子能依靠。

    我伸手折起了松枝和灌木,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苏云墨抬起头来问我:“瑾瑜,你这是在干什么?”

    “编花环。”

    “编花环?”

    “嗯,在我家乡,每逢祭日,人们都会在亲人的坟前放一个花环以寄哀思。”我三两下就用松枝和灌木盘出了一个绿色的圈圈,不像祭奠用的,倒像是在庆祝圣诞节。

    我把这个勉强能称作是花环的东西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王轩逸的墓碑前,跪在苏云墨的身边,双手合十,对着坟墓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苏云墨瞪大眼睛看着我,刚想说什么,我却故意装神弄鬼地把一根手指搭在了嘴上——

    “嘘!”

    随后我又把右手放在耳畔,眯起眼睛来做仔细聆听状,身体越发向坟墓靠去。

    “瑾瑜,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故意没理他,却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用力点了点头,“嗖”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向着墓碑后的峭壁走去。

    看着我一步步走向悬崖,苏云墨吓坏了,起身追了上来,在悬崖边上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袖,可就在他以为我着了魔想跳崖的时候,整个人却惊呆了。

    原来,这所谓的悬崖不过十来米而已,是一个自然断裂带,一条清溪从中流淌而过,因着这流水侵蚀的作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山谷、一片肥沃的土壤。而那肥沃的土壤之上,正开满了成串的各种颜色的野花!

    苏云墨紧紧攥着我衣袖的手渐渐松开了。其实早在登上这座小山峰之前,我就已经循着花香远远望见这篇谷中的花海了。我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冲他笑了笑,施展轻功跳下了断崖。多亏这具身子的内功底子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研习,我已经恢复了半程的功力,这十来米的悬在此时的我看来已经不算是太大的挑战了;更何况,岩壁上有很多凸起的岩石,足够我借力向上向下。

    我轻松地下到了这小山谷的谷底,看着遍地的串串花,挑不同的颜色,一种颜色摘了一支,然后我抬起头来冲着蹲在悬崖边看我的苏云墨又摆手又笑,表示胜利。

    或许是太过得意忘形,当我施展轻功借着悬崖壁上的凸起飞身向上的时候,右脚竟一下子踩空了,一张笑脸顷刻变成了一个囧字,“嗷”地叫了一声就摔了回去。还好当时的我只距离地面两米,还好身下是柔软芬芳的泥土,不过就这么摔一下子,却还是很疼的。

    我左手攥着串串花,右手揉屁`股,正心想“哼,摔一下子算什么,等老子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的时候,一阵香风突然袭来,我抬头一看,只见一抹黑色正轻巧地掠过我的面前,然后,我的身体就这么被一股力量托了起来。

    真是惭愧,到最后我竟是被苏云墨出神入化般的轻功从谷底拽上来的。他还像初见时那般潇洒,风停时,发丝和衣袂轻轻落下,美不胜收。此时的我们对面而立,他幽幽地看着我,而我则低头检查手里的花。

    “太好了,它们还挺坚强的,没被我刚才那一下折腾给弄坏,哈哈哈~”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一大捧花拆成小支,一支一支地递到他的手里,还边递边说:“紫色的含义是勿忘我,轩逸说,他希望你能在心中永远为他留一个位置,承载他曾经给过你的快乐。”

    苏云墨神情复杂地接过了那紫色的一串。我又说:“红色代表真心祝福,轩逸说,虽然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但是他的心永远期待着你得到新的幸福,而它的光芒会永远在夜晚黑暗迷茫的时候照亮你的心。”

    苏云墨接过了红色的一串,嘴角有些抽动。我又说:“黄色的代表阳光快乐。轩逸说,如果他的离开就此剥夺了你的快乐与幸福,即使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也会痛不欲生。所以你一定要振作、一定要快乐。”

    “最后,白色代表纯洁。轩逸说,他希望你永葆赤子之心,像孩童一样,不再自卑,不再痛苦,对别人和整个世界充满善良的想法。”

    手拿这一捧鲜花,苏云墨低下头,颇为感慨地笑了。过了良久,才抬头问我:“轩逸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话告诉我,而非要让你转达?”

    我早已编好了说辞:“第一,他人已去,再也回不来了,他不希望你听到他的声音,继续对他难分难舍,做着不可能的梦,陷入更深的痛苦。”

    “第二呢?”

    “第二,他拜托我替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任务,照顾你,一生一世。”

    “你……”

    我突然上前一步,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云墨,怀瑾瑜其实并非怀家的二公子,他是一个为你而生为你而来的灵魂,一个沾染着血色的尘埃、却愿为你涤清而重生的灵魂。”

    苏云墨并未推开我,却低垂下了眼眸,说:“其实我早些时候就察觉,你兴许是爱我的。可是瑾瑜,不管你是谁,我都不配。”

    “不配?谁说的!”我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你身体有病,我给你治好便是。但你是这么善良纯粹、至情至性的一个人,倒是我,要反问自己一句‘何德何能’。”

    “外表光鲜的人,内心也有可能是郁结的——这是你曾对我说过的话。”

    “好吧,假使你的皮肉之下竟是嗜血疯魔的修罗,那我们倒正好凑成一对。”

    他的身体无故一抖,“你说什么?”

    “云墨,也许我们都没有对方想象中那么干净,但是——”他想逃,可我却用双手紧紧钳住了他的肩膀,“但是,你看,天如此渺远,地如此宽广。在这无人之境,天地间唯有你我。抛开一切过往经历,抛开一切身外之物,我们就是这样纯粹的两个人而已,难道我们就不能相爱吗?”

    他不说话了,眼睛却不安地四处扫。

    我说:“你或许不知道,于这个世界苏醒的一瞬间,我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以一种全新的姿态活着,所以你才看到了现在的怀瑾瑜。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一切,但现在我不奢求很多。许我爱你就够了。许我爱你,好吗?”

    在他抬头看向我的一瞬间,我捧起他的脸、对准他的两片嘴唇便吻了下去。他手中的花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在从反抗到接纳到享受的过程中,被踏碎碾入了泥土。

    清芬的暖风中,我的心中突然充满了幸福的想法。

    吮吻着他的嘴唇,我再一次确定了自己重生的意义。尽管,一直在大大咧咧装傻、内心却无比清醒的我,早已依稀看透了这场救赎的结局。

    前世一世繁华早已落尽,惟愿此生遗爱,不问其他……

    兴许是勇敢告白又强行尝了尝他双唇的滋味,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盯着苏云墨的背影傻笑。还记得吻到最后的时候,他几乎把柔软的舌探入到了我的口腔里反客为主,所以分开之后,他立刻就为自己的行为羞赧了起来,低头不理我,继续扮闷葫芦。

    我为自己终于窥见了他热情奔放的一面而暗自窃笑不已,却不知,这出于**本能的主动,竟还只是冰山一角。他的能耐,其实根本不止这些……

    由于放慢了脚步,直到第二日晚上,我们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云州。县城离他住的村子还有段距离,为了逗他开开心,我突然耍赖皮说:“大款,你请我吃顿大餐吧,不然我赖在这里不走了。”

    紧接着他便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哦,你想吃什么?”

    我多希望他能小夫妻拌嘴似的抱怨我两句啊!或者,他说个不同意之类的,我好继续耍赖皮,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地擦出点情趣的火花来。可是,这家伙很明显地没有一点幽默感!

    他分明没有堵我,可我却被莫名其妙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鼓了鼓腮帮子,我傻了吧唧地看着他,无言。

    四目相对了半晌,他竟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要不,我请你去喝花酒吧。”

    刚才是谁说他没有幽默感来着?是你吗?肯定是你,反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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