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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我欠他的

    理由?这还用找吗?虽然你闯宫的初衷本宫无缘得知,可单从刚才人前上演的那一幕来看,你也压根就没准备再对本宫下手不是吗?

    可本宫就纳了闷儿了,既然明知道他刚刚没准备把本宫怎么样,我他妈怎么就那么听话,愣就一声不吭,看着好好一个逃命的机会从眼皮子底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溜走了?

    本宫手里抓着前皇帝陛下赞助的帕子到院子里打了桶水,可结果翻遍了屋里屋外每个角落,居然连个脸盆残骸都没有找到。

    这前皇帝陛下果然不是凡人,穷的这么响当当的人家,只怕整个京城都没几户,他居然都能找到。

    本宫无奈,只能就着那个旧木桶把手帕润湿。

    冬天的井水凉归凉,却因为长存底下,并没有那么冰寒。

    本宫低头洗帕子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水桶里自己的倒影——

    头上顶着一坨蓬乱的麻雀窝,脸上全是方才争执间烟熏火燎的木炭灰,衣衫褴褛,还一身的泔水味儿。

    都说佛靠要金装,人要衣装,也难怪前皇帝陛下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把本宫推到人前,就这么个造型往那一摆,连本宫自己都惊悚了,更别说外人。

    素儿不在身边,也没了指望,洗了脸,本宫又去厨房寻摸了根不用的筷子,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勉强凑合着把头发给挽起来,这会儿再往水桶里一看,寒酸是寒酸了点,但好歹是有点人模样了。

    把自己拾掇妥了,本宫这才发现好像自从那会儿进了屋前皇帝陛下就再没露过脸。

    本宫一时好奇就回屋里寻他,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居然都没发现他的影子。

    按理说这时候他是不该放心就这么把本宫放养在院子里的,更何本宫也一直都没见着他出门啊,难不成这屋里还有暗道?

    不过这屋里到底是有明道还是有暗道的都和本宫没关系,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再不赶快跑的是傻子。

    本宫赶忙定了定神,可还没等转身呢,身后那个如鬼魅般的声音就当空砸了下来,“你在干嘛?”

    彼时本宫正聚精会神的准备开溜,闻言不由手脚一哆嗦,慌乱中一转身,刚好撞倒了旁边那条破板凳,脸色惨白的瞪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想来,只看本宫这个做贼心虚的表情他也能心领神会本宫刚刚是想干嘛,前皇帝陛下冷冷的扫了本宫一眼,扬手将手里抓着的两个纸包丢了一个在旁边的桌子上就转身走了出去,“换好了出来。”

    好吧,出师不利,本宫心存不轨被抓现行,又光荣的壮烈了。

    那纸包里包着的是一套一身白底青花的衣裙,料子和做工都粗糙的很,因为上色不好的缘故,袖子边上有几处印花都散了色,针脚大大咧咧的,每一针的缝隙里都能塞下只苍蝇。

    本宫换好了衣服再回到院子里,前皇帝陛下已经重新把火生了起来,火上架了一口小黑锅,锅里咕噜咕噜的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他也不管,只斜倚在身后的门框上,手里拿了根稍粗的枯木树枝,偶尔拨弄一下锅底的柴草。

    听见本宫的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半抬了眼皮无关痛痒的瞥一眼放在台阶上的另一个油腻腻的纸包,“把饭吃了。”

    提心吊胆的演了一早上戏,本宫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听他突然提到吃的,一时激动脑袋里头都差点缺氧翻过去,赶忙抱过那个纸包打开。

    纸里包着五六根细小别扭的老油条,两个皮糙馅少的粗面大包子,连咸菜疙瘩都没一块儿。

    本宫心里怀念着那只浑身流油的兔子,一屁股蹲到台阶上就开始大快朵颐的——呃,啃包子。

    当第二个包子咬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本宫忽而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抬头却发现前皇帝陛下正定定的盯着本宫在看,那个眉头皱的跟什么似的。

    不就是吃个饭嘛,把你关小黑屋里饿上个一天一夜试试,你那吃相指不定比本宫还难看。

    反正吃的也差不多了,本宫假装看不明白他的心事,把抱在怀里的纸包往他面前一送,道,“那,包子没了,你凑合吃油条吧。”

    前皇帝陛下盯着本宫油腻腻的爪子,额上青筋欢快的跳了两跳,然后很有骨气的将目光移开。

    不吃?难不成这小子趁着刚才一个人出去,偷肉吃了?

    小黑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他不吃本宫也懒得管他,起身把剩下的东西重新胡乱的一裹,随手丢到了屋里的灶台上,然后就埋头开始翻腾。

    这破屋子不大,正经玩意儿没有,乱七八糟的废物也就那么几件,本宫里里外外把能放东西的容器都掀遍了,这才从灶台后面那个带着裂痕的破罐里倒出来半把米,然后如数家珍似的一粒粒洗净了倒进锅里。

    前皇帝陛下看着铁锅上方的滚滚热气,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宫蹲在火堆前沉静了神色,一边拿筷子在锅里漫不经心的搅和,一边四下又打量了一圈这个院子,“刚才那出双簧唱的够真的,咱们开诚布公的说实话吧,在这间破房子周围,你到底安排了多少人?”

    前皇帝陛下微微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淡然道,“你是说刚才的那个女人?”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蒜?你糊弄谁呢?本宫白他一眼,蹲在那继续孜孜不倦的搅着那口破锅里的几粒米。

    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金米粒呢!

    “我不认识她。”本宫不搭话,他也没见怪,缓缓的靠在身后的门框上闭目养神,顿了一顿,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便又补充道,“或许更确切的说是她不认识我。”

    不认识你?那就是看上你了?若不是一见钟情,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明目张胆的跟朝廷作对?

    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他的意思本宫还是有那么二三分的明白的,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怎么说?”

    他也不睁眼,只冷涩的牵了牵嘴角,悠然道,“因为在一个月之前,这个院里确实住了一对恶疾缠身,足不出户又贫困潦倒的夫妻。”

    这就难怪了,就因为这院里之前一直住着这样的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还鲜在人前露面,那么只要在这之前有人以他们的身份示人,那么在周围人的思维中就形成了这样的一种定式,用这种状态生活在这个院子里的就是这两个人。

    果然是再高超的演技都不如本色演出来的深入人心,作为王牌编剧兼导演的前皇帝陛下,本宫手里现在要是握着那个姓奥的小金人的话一定会忍不住的用它抽晕你。

    “那他们人呢?”本宫暗暗咬牙,问。

    前皇帝陛下有些不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往旁边侧了侧脑袋,答曰,“被我杀了。”

    有史以来还从没见他开过玩笑,本宫潜意识里的前皇帝陛下那就是一个神一般风骚凛凛的存在,尊口一开绝无废话,什么叫一言九鼎?什么叫不苟言笑?抬头,四十五度角,往前看。

    本宫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收摄心神,也跟着冷哼一声,“你唬我呢?!”

    你当本宫是被吓大的吗?你以为杀人放火是剁萝卜还是切白菜?就算你趁着夜深人静挖坑把他俩当萝卜埋了,那你倒说说看,这坑在哪儿?这么屁大丁点个院子,好歹你鼓出个坟包来增加可信度啊。

    本宫挑衅的斜睨他,前皇帝陛下鄙夷的挑了挑嘴角,不答反问,“你觉得人命算什么?”

    人命算什么?这是一个值得生物学家、历史学家和心理学家共同关注、研究和探讨的学术性问题,要讲究起来太有深度,不过到了本宫这儿,就通俗的多——

    别人的命那是别人该操心的事儿,至于本宫自己的这条小命,那自是精贵万分,丝毫马虎不得。

    介于这种大众论调太过龌龊,本宫只闭紧了嘴巴不肯说话。

    “千百年来无故枉死冤死在皇权之下的人何以估算?我这样的人,你以为我会在乎这区区的两个人的无辜与否?”前皇帝陛下冷声一笑,睁开眼,目光阴暗的注视着本宫的眼睛,忽然道,“昨晚把守三处宫门的一百零八名守卫,今天一早已经全部都被斩了。”

    前皇帝陛下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许是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太晦暗,本宫一时没顶住,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后退了半步,“什——什么?”

    “呵——”见着本宫的狼狈,前皇帝陛下便难得的乐了,重新侧头靠在门框上有些幸灾乐祸道,“因为他们把守不利,让刺客混进宫中,最主要的是——”

    他说着,顿了一顿,本宫的心口剧烈的收缩了一下,脱口道,“是什么?”

    “是——”两个人四目相对,前皇帝陛下眼中戏谑的笑意突然一扫而空。

    静峙片刻,他起身,走到本宫本宫面前,只站在与本宫寸步之遥的地方,由上而下俯视本宫眼中难得一见的彷徨。

    本宫觉得他是要由本宫眼中看懂些什么的,可是一直一直他眼中阴霾就没有散开过,什么另外的情绪也看不到。

    本宫知道他是在故意吊着的本宫的胃口才不说下去,可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理由,现在根基未稳,哥舒远那个混球在这个时候大面积屠杀都是不明智的。

    两个人静默的彼此注视,空气中的气氛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连过往的风都比方才冷了几分。

    本宫以为他酝酿良久是要跟本宫说哥舒远的事儿,可是半晌,等他耐心告罄的时候,他却突然问道,“为什么背叛穆君清?”

    那个神情,那个语气,那个内涵丰富千回百转的小眼神,无一处不让本宫觉得鸭梨重重,可——

    这话丞相大人都没问过,你又凭什么要对本宫兴师问罪?这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这好像和前——皇帝陛下没什么关系吧?”就算你爱民如子想要替臣子出头,可本宫的这件无头公案也早就过了追诉期了。

    本宫刻意加重了那个“前”字的表达力度,于是前皇帝陛下就彻底的被这个别致的称呼惊艳了一把。

    本宫眼见着他目光一滞,眼神一明一暗交替的那个复杂瞬间,他忽而就笑了一声。

    “好一个前皇帝!” 那一声笑的有点大,震的本宫头皮发麻,但只一瞬他便敛了神色,嘲讽道,“你以为从宫里出来的那天起,我还打算再重新坐回那个位子吗?”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生生的被人抢了,难道不应该想着拿回来吗?就算不能本息一起清算,好歹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伙儿强盗不是?如若不然,他以身犯险把本宫劫持出宫又是所为哪般?

    本宫下意识的觉得他是口是心非,却在一瞬间恍然记起,确乎是在重新见到他之后,就再不曾听他以“朕”自称,无论平静抑或愤怒的时候,他说的都是简单的一个“我”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

    前皇帝陛下的话大大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本宫惊愕的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字来。

    前皇帝陛下却不愿意再解释,扫了本宫一眼冷声道,“不仅是我,在你能满意的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之前,你最好也忘了你皇太妃的身份。”

    “你准备在这住多久?”听他这意思——他莫不是准备要坚持不懈的和本宫长期的耗下去了?

    “住到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为止。”

    “……”

    好吧,作为一个死硬派,本宫此时也深深觉得他之前的那两句话还是蛮有道理的,在这个只有一个曾经的皇帝和一个曾经的太妃的院子里,再装下去给谁看?

    于是,本宫试着调节了一下情绪,慢慢试着把自己的心态再降到一个“我”的高度,也尽量只把他看成是一个那个叫做哥舒涣的男人而已。

    可如果我不是韩馨桐,他不过是哥舒涣,那我们之间争执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看吧,敬岗爱业的戏子就这点不好,因为入戏太深等到有朝一日戏演完了你想跳也跳不出来。

    “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要了,”我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还刨根问底的追究那么多前因后果又有什么意义?”

    哥舒涣看着我眼中困惑的神采,微微的抿了抿唇,他说,“你不觉得这些是你欠我的吗?”

    我欠他的?我欠他的吗?

    厚颜无耻也要有限度,好吧,站在这么对等的阶级立场上进行对话,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是欠他的,可我欠他千般万般,欠的却不是韩馨桐和丞相大人的风花雪月。

    锅里的米汤煮好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我盛了一碗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一只破碗,一碗什么作料都不加的米汤水,他却喝得很优雅,神态举止间丝毫看不出半点狼狈或者落魄。

    我蹲在他面前安静的看着他,突然想起那是谁曾经说过一句话——在餐桌上最能见出一个人的修养。

    有一种高贵的东西源于血液,哥舒涣这种男人,应该就是属于那种天生的贵族物种。

    “这么看的话——”之前就说过,对于“美”这种意识形态我一向都缺乏自觉性,一时没忍住就咂嘴道,“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比哥舒远和穆君清那俩都好看。”

    哥舒涣泰然执碗的玉手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碗贴在唇边顿了一下,然后脸上惊现了一抹疑似被呛出来的潮红色,片刻之后竟是飞快的撇下碗奔了。

    我就纳了闷儿了,不就是咳嗽两声么,套用曾经过去某部热播剧里某鸟的一句话——难道格格就没有屁股了?难道皇帝就不能咳嗽了?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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