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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 两人心意

    镇守府内石艺颇多,怪石嶙峋错落有致,在青州是少有的景致,绕过长长的画廊看不到一个人,云依也不奇怪,毕竟自己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看见,元彻也会受牵连。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要跟他说回京之事,连累浮盈已经不能负荷了,再让他为难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相处这些时日下来,他与她,也算得上是朋友吧,虽是他嘴上不讨喜,倒是个难得的可信可敬之人。尤其是托他帮忙,找回了爹爹……

    踏入屋中,云依便闻见阵阵药香,她看到他半卧在榻上,连忙行礼:“小女云依见过宝亲王。”

    “起来罢。”他懒懒地语调如旧,她没有抬头,看不到他眼底的担忧与关切。

    云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榻旁的小案上,“这是殷红果,放在屋内好看,摘了也可吃。”

    小花盆内,一簇红艳的小果子莹润可爱。她送的东西,也比别人不同,只是瘦削的手看了,让人没得心疼。

    让她坐了下来,他直接道:“你想回京,且把浮盈带走,对吧?”

    她吸了口气,惊讶地点头,“是。”转而想到是金宝把昨日说的话说给了他也不足为奇。

    他沉吟片刻,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我能让你见她,可不能带走。云依,我有个不情之请。”

    这让云依颇感意外,心一动,如此温柔不是他的作风。她又有什么能让他求得着的呢……

    “浮盈已死,被徐耀祖污为细作,我要为她正名,为她讨个公道,再者也为嘉宁关的数十万将士讨个公道,故此请让我借用浮盈,事情结束,我会把她厚葬。”他以从未有过的诚恳之态向她请求道。

    不知他要如何用,也不知牵涉到什么事,但听到数十万将士,云依也不得不答应,何况他言辞恳切说要替浮盈讨个公道。她略略沉思,补充道:“好,王爷如此说,云依哪敢不从。只是浮盈念家,烦请把她带回京。”

    压抑住想要握她双手的欲望,元彻点点头,“一切有我。”

    听他如此说,云依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桃花眼里,温和至诚,让她已经疲惫不堪的心感到抚慰,淡淡暖意。本是带着猜忌疑虑与他同行,现在反倒成了安慰她的人。

    云依被领到后花园内角落的一个小院子,灵堂里两口棺材,跪在地上烧纸钱的老妇人正是这几日给她做粗使杂役的老妈子。

    “大娘……”她唤道,原以为她是回了家,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

    大娘好似忘了她一样,站起身迎道:“这位小姐来看看我这苦命婆子,真真是个菩萨心肠!”

    云依靠近,看到浮盈静静躺在黑色薄棺里,脸上伤痕已变成了黑紫色,面容却祥和。身上的粗布衣服不及平日的一点华丽,云依的手握住了她的,心里想道,好丫头,这一生我们缘尽,下一世也让我伴着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没了你陪伴,我要如何度日呢?

    她正想着,一旁的老妇人继续念叨:“可怜我家闺女被徐大人掳去,受尽折磨不算,竟被当成了细作示众,足足两日啊!她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了这等羞辱,便在牢中自尽了啊……”

    本来她的话云依只是应着并不十分在意,忽听到浮盈曾被当做细作示众了两日,愣住了。她蓦地回头,惊地问道:“大娘,你说你家闺女被示众了两日?”

    大娘抹着眼泪,“可不是么?我出了一趟城回来,就被人拉去看了,可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跟镇守讨说法,生生看着我家闺女受苦啊!谁想我这姑娘……”

    整整两日!浮盈城中示众,金宝他们但凡出去就能知晓的情况,她却丝毫不知。原以为是元彻不知情才有今日的情景,可整整两日,他如何能不得知?!云依心里发凉,手心已经没有了温度。原本心底对元彻的感激和敬意全无,云依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狠狠的一记重击。方才的温柔诚挚是做给她看的么?云依才发觉自己完全被骗了,以为那一抹柔情真的是对她的,以为那暖心的承诺是真的情谊。是她太过天真了!说什么浮盈冤死,要为她讨个公道,假装义愤填膺,假装关切温柔,是做给谁看呢!想到浮盈之状,疼从心里蔓延开去,又混杂着对那个人的恨意,一时间,她只是站在那,看着浮盈。

    “我家老头儿被拉去为镇守大人运粮到关外,半月前就不见踪影,谁知再见已是被堆在了乱葬岗……”大娘依旧絮叨。

    运粮?云依才明白这跟粮草供给有关,元彻本意应该在此,而浮盈横死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由头去揭镇守的底。半月前就已经出事,到现在才发难,若浮盈可装扮为大娘之女,他人也未尝不可,为何非要用浮盈……

    “啊!”云依轻呼了一声,随即愤懑之情充溢全身,登时气得咬牙切齿,原本以为他这个浪荡王爷会有真心待人的一面,结果所擅之事还是翻云覆雨轻贱人命的权术!这是他的又一枚筹码么?自己竟蠢笨的以为,一路相伴,房上之谈便可将他看做是可信的朋友。是了,是她没有理解,他那胸怀天下的志气!

    因他得到的慰藉和温暖变成最锐利的箭穿透了她。爹与礼哥哥战殁,浮盈也阴阳相隔,被人利用,她已经爱无所爱,信无可信了……

    云依扶在浮盈的棺椁旁,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走到守在灵堂前的侍卫旁边,抽拿了侍卫的腰刀,侍卫刚要拦,她转身回到浮盈旁,伸手割了一缕头发下来,而后将刀一扔,出了灵堂。

    转身大步,走向元彻的屋子。元彻见她很快回转有些意外,“可是要走了?”

    从腰上解下那块夔龙纹的玉饰,她狠狠地摔下去,掉落在厚软的地毯上,没有响动,盯着元彻那张俊美清媚的脸,深呼气指着地上玉饰道:“枉我那么信你!我忘了,你不是我爹,不是礼哥哥,不是浮盈。你是宝亲王,堂堂皇子!”

    云依的举动让元彻一下子坐了起来,微微皱眉道:“云依,这是为何?”

    “还佯装不知么?”云依瞪圆双眼,悲愤道:“浮盈被抓,当做细作在城中示众两日你不知么?”

    他默然,嘴角紧闭,起身欲走向她。

    她立刻退后,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假惺惺地说要借浮盈一用,恐怕是她被抓了你便有此意了,不仅能让你彻查边关粮草之事,又能将我出京之事掩盖,左右累不到你,还能为你所用,是也不是!你在等她死,一石二鸟,是不是?”

    那是她日夜相伴的姐妹,为了她落得如此下场,她怪自己,更恨眼前这个假情假意的人!

    想要抓住她的手,云依却不肯让他靠近,元彻沉声道:“这并不是我本意!”

    气到已极,云依大口大口地呼气,笑得有些骇人:“王爷胸怀远大,志存高远,与西戎此战胜利都不够,还要查了粮草之事,经此一段,殿下朝中威望大大提升不说,笼络收用势力也是自然的事。”

    她原本就不是养在深闺之人,对朝堂之事略知一二他不奇怪,但她如此想他让他非常不快,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的人么?他一直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姬云依,相伴一路,多少更近了些。如今看来,真是太抬举她了。

    他的脸也彻底冷了下来,“就这些,还达不到小姐所说的程度,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此事也是为了姬将军和淳于将军么?”

    云依更是哭笑不得,道:“宝王爷,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么?原说是为浮盈讨个公道,这下又是为了我爹和淳于将军?扯这些谎,真真是个笑话!果然那个位置要有德有能者居之。”

    话扯到了储君之位,还有那人的身上,一下子戳到了元彻的短处,峰眉高挑眼露怒火,狠狠抓住她的手腕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世上她在乎之人都已不在了,她还怕什么牵挂什么?云依大胆地直视他,“我既已知殿下这些事,本就是该死之人,说说又何妨?啊,三年之后,我还要嫁给柔怀苍生,天下望归的太子。如此说来,我更是碍眼之人了,不是么?”

    “你!”他手劲加重,神情冷峻,道:“无惧就可以胡说么?”

    “王爷,武安侯求见。”外面的报信之人用远高于平日的嗓音喊道。

    重重甩开元彻的手,云依双手紧握那一缕头发,轻蔑道:“为了达到殿下所期,查处粮草之事,浮盈我带不走了,就算助我到此寻回我爹头颅的‘代价’,那身子被王爷用了,还请王爷好生对待!”

    她转身,正对上高渊一副玩味的神情,只是默默向他福身,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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